归朝——姚颖怡
时间:2019-02-06 09:37:33

  霍思谨皱眉:“你在那里盯着男子看了?越发不懂事了。”
  “奴婢不敢,只是觉得他长得像谢公子,这才多看了几眼。”翠缕道。
  “长得像谢公子?”霍思谨坐直了身子,她想起在马车上,霍蓉说的那番话,什么太子长得不像庆王啦,什么霍炎随了霍江之类的。
  “是啊,其实奴婢也说不出是哪里像,就是觉得很像,都是一样的风仪,一样的气度。”
  “你仔细说说,那人进了撷文堂吗?”霍思谨问。
  “嗯,奴婢也就是看了几眼,那人便进去了,对了,奴婢听到撷文堂的掌柜说了一句什么蓝先生。”
  “蓝先生?姓蓝的?”霍思谨沉吟。
  姓蓝,这可是少见的姓氏,霍思谨想不起京城里有哪家是姓蓝的。
  “是啊,奴婢听掌柜的是这样说的,他说:蓝先生,您来了,快里面请。”
  霍思谨叹了口气,管他蓝先生黄先生,这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只知道思诚没在京城,而她想要进庆王府越发难了。
  而袁家的亲事,显然是快要定下来了。
  公主府里,芳仪长公主望着西洋美人镜里,自己略显疲惫的容颜,对坐在一旁的郭玉龄道:“你是不知道,那几名闺秀听到太子说不想看时,那个表情可真够好看的,对了,霍思谨反而是最落落大方的,果真是对太子无意。”
  郭玉龄道:“可是这次从慈宁宫出来,她兴许是知道她进庆王府的事情无望了吧,早知如此,当日还不如一口回绝了她呢。”
  芳仪长公主笑道:“回绝?当然不,我看今天这样挺好的,可惜太子看不上,否则……唉,太子就是故意的,就是找个天仙放在他面前,他也是看不上。”
  郭玉龄心中一凛,问道:“太后也属意霍思谨吗?”
  芳仪长公主转过身来,一双妙目炯炯有神地看着郭玉龄:“你不觉得无论出身还是性情,霍思谨都是适合进后宫的吗?”
  后宫?
  郭玉龄勉强笑了笑,若是庆王不能坐上那把椅子,太后是想把朝政拿回来了吧,无论是从皇帝还是太子手中,她都要拿回来。
  所以她要找一个性情软弱,出身又说得过去的女子做太子妃。
  霍思谨不但符合,而且还主动来抱长公主大腿,这样的人,即使做了太子妃,还不是全都听从太后安排,比起如今的王皇后要听话多了。
  但是庆王妃,则是要辅佐庆王的人,德才兼备,当然不能含糊。
 
 
第五一七章 京城地
 
  双井胡同里,几位女掌柜昂首挺胸从议事厅里走出来,她们都是霍大娘子近几年提拔的,年长的四十出头,年青的正值花信。
  京城里也只有永丰号有女掌柜,她们管理着京城里最大的酒楼、绣坊和茶庄。
  霍大娘子走出空荡荡的议事厅,回到后宅。
  几个丫鬟提着篮子,正在把用碎布头做的小花缀到树枝上,原本光秃秃的树木顿时有了生机,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朵,把后宅装点得姹紫嫣红。
  沿着小径,霍大娘子在花树间穿行,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霍九以前住的院子门外。
  望着熟悉的院落,霍大娘子鼻头一阵酸楚,有多久了,这里再也没有传出欢声笑语,就连狗吠声也没有了。
  门口的婆子见到霍大娘子,连忙把大门敞开。霍大娘子道:“以后没到掌灯时分,就不要关上大门了。”
  大门开着,等待着那个远去的小人儿随时回来。
  早有小丫头跑进去报信,采芹急匆匆走了出来:“大娘子,您来了?”
  霍大娘子点点头,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一切依旧,只是庑廊下没有了鸟笼子,一侧的秋千架也落满了灰尘。
  以前的丫鬟们嫁人的嫁人,放出去的放出去,余下的跟着霍柔风去了广东,后来又陆续去了陕西,如今院子里的人除了采芹,全都是新来的。
  霍大娘子问采芹:“你家小子谁带着呢?”
  采芹道:“我婆婆带半个月,隔壁家的嫂子帮着带半个月。”
  “你公公也需要有人照顾,总让你婆婆两头跑终归不行,这样吧,以后你来上工,就带上毛头吧,院子里多个小孩子,也热闹一些。”霍大娘子说道。
  采芹谢过,霍大娘子又四处看了看,采芹把院子打理得很好,和妹妹住的时候没有两样。
  霍大娘子索性又道:“再找几个年纪小的丫头小子,别嫌他们闹腾,九娘子在这里住的时候,也很闹腾。”
  采芹心里一酸,大娘子这是想念九爷了。
  采芹忍住泪水,对霍大娘子道:“大娘子,奴婢在马场里时,见九娘子十天里倒有七八天是穿男装,还喜欢和展五将军穿一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别提多好看了。奴婢私底下找阿有要了展五将军的衣裳尺寸,您看要不让云绣坊一式两件,给他们两个多缝几身?”
  霍大娘子紧绷的嘴角终于向上弯了起来:“好啊,挑着最时兴的样子和料子,多缝几身,连同鞋袜配饰,也一并备出来。”
  说到这里,霍大娘子的笑意就再也抑不住了,妹妹给她写信过来,由谢夫人和钟夫人做主,已经给那两个小的定下了亲事。
  小猴儿快要嫁出去了,嫁给和她玩得投机的好兄弟。
  只要想到这两个小的,霍大娘子就想笑,也不知道成亲以后,她那个妹妹还会不会和夫君称兄道弟。
  可惜他们远在西北,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听说那丫头组建了一支女兵,也不知道银子够不够花。
  霍大娘子有些后悔,父亲过世之后,她怎么就停了陕西的生意呢,否则如今妹妹用钱时也好周转。
  对了,父亲当年为何忽然想到去陕西做生意的?
  难道他老人家预想到会有今天?
  霍大娘子觉得这个想法虽然不太可能,但是她已经确定,父亲之所以会去陕西,想来也是和妹妹有关系。
  妹妹的身世……
  霍大娘子叹了口气,可惜那个时候褚庆去了云南,没有跟随父亲去陕西,一起去的另外几个人,都是才跟父亲不久的,父亲不会像对褚庆那般亲厚,更不会让他们知道一些事情的。
  想到这里,霍大娘子便转身回了自己院子,她叫来范嬷嬷,道:“你通知永丰号的两个掌柜,连同商队的大管事,明天一早就过来。”
  “这么急啊。”范嬷嬷道,这个时候正是生意人最忙的时候,京城里的掌柜们全都忙得脚不沾地。
  “是啊,趁着还没到年根底下,让他们把手边的事情拢一拢,出了正月,我要去趟陕西。”霍大娘子笑着说道。
  枣树胡同里,阿桑和阿平正在收拾箱笼,昨日接到燕娘的信,让其其格赶在汉人春节前回到鞑剌。
  其其格还没有玩够,她听人说,汉人的春节很热闹,不对,是整个正月都很热闹。
  她没有看过踩高跷的,也没有见过跑旱船的,更没有逛过上元灯会,她甚至连冰糖葫芦也没吃过,因为京城里卖冰糖葫芦的都要立冬以后才出来。
  她撅着嘴,一会儿把这个藏起来,一会儿又说那个找不到,阿桑和阿平只能四处翻找东西,一个下午,还没把要带回去的箱笼整理妥当。
  霍轻舟下衙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其其格拿了个什么东西偷偷藏到树后面。
  他沉着脸走过去,把人和东西一起揪了出来,见是一瓶玫瑰花露,一看就是给燕娘带的。
  霍轻舟长到二十岁,自问只怵头两个女人,一个是亲娘谢红琳,另一个就是妹妹霍柔风,至于别的女人,还没有他不能骂不能训的。
  于是,他一个爆栗子敲到其其格的小脑袋上,怒道:“你知道你几岁了吗?已经十三了,汉人十三岁就是大姑娘了,你看你成何体统,什么都不懂,来中原半年了,汉话说得连傻子都不如。”
  其其格扁扁小嘴,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她跺着脚,大声喊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不回去不行,我又不是给你家带孩子的,你知道你住在这里,我有多烦吗?”霍轻舟没好气。
  “我不烦你了,你别让我回去好不好?”其其格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使劲摇晃,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姑娘,力道很大,好在霍轻舟下盘极稳,否则早就被她摇个跟头。
  “是你娘让你回去的,不是我,不对,如果不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捆了扔回鞑剌了。”这是霍轻舟的心里话,那个阿桑十有八、九就是探子,若不是为了展怀那小子,他才懒得把她们带到京城呢。
  呸,谁为了展怀?他才不是,展怀那厮居然哄了他娘和他妹子定亲了,气死他了!
 
 
第五一八章 玉净寺
 
  暮色沉沉,几驾骡车停在玉泉山下,一个穿着僧袍戴着僧帽的和尚从车里下来,对过来检查的羽林军道:“咱们是从山西来的。”
  为首的羽林军小旗脸色阴沉,接过和尚递过来的凭信看了看,一句话也没说,挥挥手,示意放行。
  约末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周漆黑,羽林军的铠甲在月色下闪烁出冷冷寒光。
  又有几驾骡车驶来,同样有个穿着僧袍戴着僧帽的和尚从车里下来,对站在路中的小旗说道:“贫僧是从山西伽南寺来的。”
  小旗上下打量着他,冷笑道:“伽南寺的?难道你不知道规矩吗?天黑以后任何人不许上山!”
  和尚陪笑道:“贫僧自是知道规矩的,可是来的路上,出了些状况,耽误了时辰,这才来晚了,贫僧也不是头回来了,军爷就放放手,让贫僧等过去吧,免得大师怪罪下来,也连累了军爷。”
  小旗冷哼一声:“本官是为朝廷办事,除非有圣谕,否则任何人都不许上山,你们明天再来吧。”
  说到这里,他挥挥手,立刻便有十几名羽林军跑了过来,一字站开,搭弓上箭,十几只箭尖指向和尚和他身后的骡车。
  和尚无奈,只好转身跳上骡车,车轮滚滚,往来时的方向折了回去。
  这几驾骡车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破旧,但是一阵风吹过,这位羽林军小旗还是闻到了淡淡的脂粉香。
  “呸!”直到这些骡车走上上山的石阶,越行越远,小旗才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这群秃驴真是给出家人抹黑,也不怕佛菩萨收了他们。”
  一旁的亲信连忙用胳膊肘碰碰他,示意他不要说了,今天当值的虽然都是自己人,可是这里是玉泉山,谁知道周围有没有耳目呢。
  小旗悻悻地闭上嘴,能在羽林军里混上一官半职的,清一色都是勋贵子弟,他虽然是庶子,可也是上了族谱能进祠堂的,他有着勋贵子弟与生俱来的荣誉感。
  刚刚知道这些贼秃做的好事时,他回家便禀告了父兄,想通过父兄把这件事告诉御史,让御史在朝上将此事大白天下。
  父兄当即便训斥了他一通,让他三缄其口。
  他心有不甘,回到屋里越想越气,便又去找父亲,没想到父亲却喝多了,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皇帝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是报应,是报应啊,弑妻杀女的报应!
  他想问问父亲是什么报应,闻讯赶来的大哥就把他推了出去。
  他虽然不知道弑妻杀女是怎么回事,可也猜到父亲和大哥是有事瞒着他的,不仅是他,恐怕家里其他人也是瞒着的。
  身为庶子,他从小就学会察言观色,他不会去问,但他知道,正如父亲喝醉后说的话,这皇帝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也正因此,当展驸马的人找到他时,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
  这里离大路还有约末半里地,几驾骡车走在山路上,白天倒也不觉什么,可是到了夜里,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便显得阴森起来。
  不远处传来几只猫头鹰的啼鸣,凄厉尖锐,骡车里传来女子的惊呼声,和尚便更觉厌烦,他站在车头上,转身望向传出惊叫的骡车,大吼道:“闭嘴!”
  他话音方落,就听身后传来破空声,那是羽箭袭来的声音,可惜他知道得太迟了,他甚至没能回头望一眼,便被一箭穿心,从骡车上摔了下来。
  十几条矫健的身影飞快地跑了过来,车把式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这些人一拳打昏,连同从车厢里探头询问的僧人一起,塞进了车厢里。
  几驾骡车重新上路,只是赶车的和押车的,全都换了人。
  玉净寺内,灭忧大师端坐下首,他含笑望向坐在上首莲花座里的那个人。
  那人披散着头发,身上一件明黄色的僧袍,赤着双脚,双手合什,若非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倒也有几分威严之气。
  这时,有年轻貌美的妙龄小尼走进来,在灭忧大师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灭忧大师微笑颔首,对莲花座上的那人说道:“玉净,从伽南寺来的女弟子们已经到了,可否让她们过来?”
  玉净缓缓睁开双眼,他也不过刚满三十岁,可是双眼无神,却像是早就熬干了精神。
  “她们远道而来,还是先沐浴更衣吧,朕晚些再见她们便是。”
  灭忧大师微笑:“玉净越发慈悲了,是乃比丘之幸,是乃天下之幸也,善哉善哉。”
  说完,他对来报信的女尼道:“去准备准备,玉净大师明日要亲自给她们剃度。”
  九名年轻女子鱼贯走进一间禅房,说是禅房,里面却很华丽。
  幔帐低垂,香烟缭绕,紫檀花架上摆着几盆菊花,都是名种。
  几只硕大的木盆摆在屋子中央,木盆前各站着两名青衣女尼,却都是三四十岁,模样骠悍。
  九名女子怯生生地走过来,带她们进来的女尼冷声道:“都把衣裳脱了,师傅们要检查身子。”
  闻言,女子们吓得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其中一个还啊的叫了出来。
  她们都是养在深闺中的闺秀,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也都是正正经经的清白人家,除了自己的娘亲和贴身服侍的丫鬟,她们从没在陌生人面前宽衣解带,何况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女尼们对这种情况早就司空见惯,为首的道:“到了这里,还装什么大家闺秀,你们记住,踏进这个屋的一刻起,你们就是娼-妓,剔着光头的娼-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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