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姚颖怡
时间:2019-02-06 09:37:33

  霍柔风歪着脑袋想了想:“今年你又没有猎到野猪,烤肉也没有意思,不如我们玩沙盘演兵吧,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好,那就沙盘演兵,不过我们要有彩头,否则赢了的岂不没有意思?”
  “彩头?好啊,那用什么当彩头呢?”霍柔风皱起眉头。
  展怀早就想好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金银玉器当彩头太俗了,不如这样吧,如果我输了,我就任你亲,保证不反抗,如果你输了,你也任我亲,也不许反抗,好不好?”
  亏他还用极其严肃的口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霍柔风觉得吧,她真是没有看错展怀,稍不留神就让他给带到沟通里,十四五岁时是这样,如今快要弱冠了,他非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
  这小子就是个祸害!
  好在天底下还有她霍九爷,早早地把这祸害给收了,否则……
  算了,即使她不出手收他,他也死乞白咧地吃定她了。
  “不行不行,这个彩头不行。”霍柔风把头摇成了拨郎鼓,当她是长不大的小孩子吗?不要脸啊。
  展怀有些失望:“那你说要什么彩头,你要照顾照顾我啊,我可没你有钱。”
  “如果你输了,就罚你亲自领兵,和我演习一场,我说的不是沙盘,而是真真正正地带兵演习。”霍柔风说道。
  这样啊,展怀更失望了,这也太让他为难了,沙盘演兵,他让小九输了,那也就是输了,和玩叶子牌输了是一回事,可若是真人真刀地演习,他把小九打败了,那小九就是他的手下败将了……
  完了,他还没有试过演习时故意打败,那该怎么打呢,让兵士们站着不动,等着小九的人过来挨个收拾?
  看到展怀绝望的眼神,霍柔风得意洋洋,继续说道:“如果我输了,就罚我亲自领兵,和你演习一场,你看这样岂不是很公平,我这个彩头不错吧?”
  当然公平,无论输赢都要和你下场比试,这和无论输赢都要亲亲是一个道理,你倒是有样学样,学得真快。
  “不错,真的不错,我能不答应吗?”展怀可怜兮兮地问道。
  “不能。”霍柔风斩钉截铁。
  “那我能……”其实展怀也没有想好他还能如何。
  “不能。”管你想没想好,就是不能。
  展怀认命了,果然,兄长们说的话太正确了,和女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即使如小九这般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女人,也同样如此。
  不对,小九当男孩子时,好像也挺不讲道理的。
  “小九……”
  “不能!”
  于是到了正月初四,展怀天没亮就从榆林出来,快马加鞭,刚过晌午便到了连云岭。
  一进马场,就看到霍柔风红衣红甲,威风凛凛地在等着他。
  在她身后,娘子军整装束甲,神采奕奕。
  无论胜败,两人都要带兵打一场。
 
 
第五二四章 与子偕作
 
  展怀没有带过霍柔风的兵,虽然霍柔风麾下的八千男兵都是展怀派人招蓦的,但是练兵的事则是交给了徐士昆,他对这支军队并不熟悉。
  此番两人各领五百人,在连云岭后山开始演习,谢红琳听说后,让人用肩舆抬着,登上高处,观看这两个小家伙演兵.
  霍柔风红衣红甲,跨下是她的小红马,整个人如同一团彤云,周围的一切都似乎沾染上她的颜色,冬日里萧索的山坳也变得明亮灿烂起来。
  谢红琳望着女儿,这双儿女无论相貌还是性情,与她都不是很像,她在他们身上,都能看到高清辉的影子。
  尤其是儿子,简直就是丈夫的翻版,只是从小生活环境的不同,炎哥儿少了丈夫的冷静沉稳,多了读书人的浮躁和倨傲,但是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张扬不羁、狠绝从容,却又和高清辉一般无二。
  女儿的相貌则是父母的综合体,霍家把她教养得很好,既有小女儿的娇憨,又有男孩子的明快和霸气。钟夫人说女儿像她这个当母亲的,其实并没有,女儿不像她,她在女儿这么大时,可没有女儿的志向,她活了半辈子,前面十几二十年,她在感情的漩涡里浮浮沉沉,后面的二十年,则在东躲西藏中渡过。
  说起来,一切的起因还是逃不过儿女情长四个字。
  而女儿则不然,当年的谢婵如果落到女儿手中,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谢家传到她这一代已经没有了武将之风,从小到大,她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征战沙场。
  而自幼在商户之家长大的女儿却不同,谢红琳与女儿相处一年有余,连她这个粗通兵法的人也能看出来,女儿在军事上极有天份,更令她惊诧的,则是女儿那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无所畏惧,无畏艰险,无畏金戈铁马,无畏马革裹尸。
  场上旌旗飘扬,霍柔风与展怀各带五百兵马,初时是展怀占了上风,但是时间一久,他与士兵之间的生疏便暴露出来,缺少默契是死穴。
  这仗真的打了起来,展怀就觉得自己可笑了。他居然还想过要怎么让着小九,才能让小九赢得毫无破绽。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带着没有默契的军队,就如同一个手脚不听使唤的人,不是支使不动,而是总要慢上半拍。
  虽然只是慢了半拍,可是对于善于偷袭的霍柔风而言,无疑是给了她出奇制胜的机会。
  平时霍柔风嘻嘻哈哈,粗枝大叶,可她毕竟是女子。
  战争对于女子而言,最大的障碍是恐惧,其次才是力量。
  而当恐惧和力量都无法成为阻碍时,女子得天独厚的细致精巧就派上了用场。
  展怀攻,她退,展怀再攻,她退进易守难攻的山林里,以静制动。
  她瞅准展怀与军队之间没有默契,只要他们稍有差池,她便如同一条闻风而动的蛇,一击而中!
  面对突如其来,稳准狠的进攻,展怀只能做出快速应对,但是他的军队却跟不上他的进度,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总能被霍柔风偷袭成功。
  一次、两次、三次,霍柔风和她的娘子军如同不知疲惫,一次次偷袭,一次次招惹,然后再一次次遁走。
  展怀明白,打仗时最烦遇到这样的对手。
  对,就是一个烦字。
  当然,他烦的不是霍柔风,而是霍柔风的打法。
  就这样,用了四个时辰,无数次缠斗之后,展怀和他的军队终于被霍柔风杀了个措手不及,被逼至山谷尽头,正当他们想变退为守时,战鼓响起,展怀回头望去,只见背后的山腰处一队女兵杀气腾腾,再看前面,霍柔风坐在马上,正对着他挤眉弄眼。
  展怀笑着摇摇头,挥挥手,让属下亮起白旗。
  这一战,霍柔风胜。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打仗,虽然用的都是没开刃的兵器,两拨人也不会往死里真打,可是这比沙盘演兵更加真实,也更能发现自己的不足。
  一直观战的谢红琳也笑了,对身边的采荷道:“从我帐上支一百两银子,给今天演武的兵士们加饭。”
  她的话音刚落,便传来霍柔风爽朗的笑声:“娘,我也要加饭,您再给我支点银子呗。”
  她娘有钱!
  谢红琳看着满身尘土的霍柔风,对采荷道:“支十两银子,给九娘子买香胰子。”
  她娘是嫌弃她了。
  这时,展怀走了过来,和霍柔风的灰头土脸不同,展怀脸上干干净净,就连黑色牛皮靴子上也看不到土星。
  看来她娘赏的香胰子都归她一个人了。
  次日,展怀和霍柔风出去打猎,出人意外地竟然真的猎到了野猪。
  这次他们走得远,遇到了野猪。
  霍柔风原本还觉得没有野猪,烤肉也没有意思,没想到真的猎到了野猪。
  一行人抬着野猪回来,马场里的人都欢呼起来。
  这头野猪个头很大,约末有两百斤左右。霍柔风让人割下一部分,其他的肉全都送去了军营,给将士们加餐。
  李老太医嘱咐过,不让谢红琳吃得油腻,因此晚上烤肉的时候,就只有展怀和霍柔风两个人。
  马场里不能和霍家在京郊的庄子相比,四处透风,即使挨着火堆,还是有阵阵冷风。
  可是无论展怀还是霍柔风,都丝毫不觉得冷,两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只不过酒是杨梅酒,在展怀看来就和糖水一般无二。
  但是他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怂恿霍柔风喝真正的酒了,他的小九,真若是撒起酒疯来,说不定会在大半夜骑马从随云岭东头跑到西头,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所以这种辛苦事,还是能免则免吧。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聊招兵,聊京城,聊着聊着,就聊到花三娘身上。
  “花三娘还在榆林吗?”霍柔风问道。
  展怀点点头:“她们九个都在,我二哥的意思,虽然此番她们全都化妆了,可是真若被人凭记忆画出来,还是会引起麻烦,我二哥让她们三五年内不要回京,就先留在西北,交由我统一指挥。”
 
 
第五二五章 围炉小酌
 
  霍柔风道:“此番有九个人调到西北,那京城的人手还够吗?”
  京城的情报太重要了。
  展怀道:“我问过她们,这九个人当中,只有花三娘是在京城多年的,别人都是为了这次的事由各地调来的,有三个人是第一次参加行动,除此以外,按规矩我不能询问其他人是从哪里调来的,但是听口音,张静应该就是西北的,她能说一口地道的汉中话。”
  霍柔风眼睛亮了:“你是说这些查子都会讲各地方言?”
  展怀道:“她们要去某处办差,自是会提先学习当地方言的,我是无意中听到张静和人说话,那口汉中腔,非常流利。”
  眼下也有两名从福建派来的人,在调(防)教(屏)查子,她们行动非常隐秘,来了没几天,便带着挑出的五个女孩进山了,至今也没有回来,霍柔风也不知道她们在连云岭的什么地方。
  霍柔风问展怀:“你对她们有何安排?”
  她们,当然是指这些女查子。
  展怀道:“过了上元节,会有几个人去往酒泉、张掖和甘州。”
  霍柔风早就知道展怀的野心,荣王所在的酒泉,他一定要拿下,而张掖和甘州他也势在必得。
  展怀道:“这三个地方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我要对抗鞑子,就必须把这三地握在手中。”
  说到这里,他看向霍柔风,一双好看的眼睛炯炯有神:“到了那一天,这三处以及陕西,便是我们的大本营。”
  他和她,是一样的想法,他们都在为了那一天而努力。
  现在的招兵买马,现在的艰苦卓绝,都是为了那一天。
  霍柔风忽然想到了什么,格格娇笑。
  方才的肃杀顿时一扫而光,展怀也弯了眼睛,问道:“你笑什么呢,说出来让我也笑一笑。”
  霍柔风道:“我在想荣王这颗废棋,如今是什么想法?”
  就这个?也值得让你笑得花枝乱颤?
  展怀不解,但是对于未婚妻琢磨其他男人的心思,他还是挺介意的。
  “那颗废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先要灭了他。”
  霍柔风微微眯起眼睛,对展怀道:“后天你回去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出门,你去榆林,我去西安。”
  至于她为何要去西安,展怀没有问她。
  他早就知道霍柔风对西安有执念,不仅是肉夹膜和米皮,这种执念里还有其他的东西,是什么,展怀说不清楚,但是他感觉这如同与生俱来,小九这么爱玩的人,来到西北一年多了,却只字不提去西安,西安是西北最繁华的地方,那里才应是小九喜欢的,可是直到今天,她才决定要去一趟。
  展怀有一种直觉,小九之所以不去西安,并非是她不想去,而是她不敢去。
  当年他攻下西安时,小九在信中还开玩笑说要到西安找他,但是那时,远在广东的小九敢说要来西安,而现在已经到了西北的小九却不敢说了。
  展怀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近乡情怯”这四个字。
  小九之所以不去西安,或许在她的心里,对西安加诸了太多情感。
  展怀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霍老爷是在西安亡故的。
  小九以前不去西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
  至于为何现在小九又想去西安了,展怀没有深想,他觉得没有必要,他和小九之间,没有什么是要暗自揣磨的,小九若是想告诉他,不管他想不想听,她都会说给他听的。
  而小九若是不想告诉他,他也没有必要一探究竟。
  他说:“好。”
  按下来,两人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吴家的事。
  “安海来信,说银矿上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等到开春就要正式开采了,唉,九爷我终于有矿了。”霍柔风志得意满。
  九爷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一直以来也就还缺座矿,如今,九爷家里也有矿了,这人生,多么完美。
  展怀笑着拍拍她的头,问道:“男一挑女一担,你陪嫁这么多,我要凑不够聘礼了,那可如何是好?”
  霍柔风瞪起眼睛:“怎么?你要悔婚?”
  她的眼睛是杏核眼,瞪起来时圆溜溜的,像只随时准备挥动爪子扑过来的小猫。
  展怀忍着笑意,板起脸来说:“真若是凑不够彩礼,即使我不悔婚,这婚也成不起。”
  “你敢!你若是敢悔婚,你信不信我强抢?”霍柔风的胳膊动了动,要撸袖子了。
  展怀问道:“强抢?我又不是民女。”
  “到时我把你抢了,然后让你爹拿了彩礼赎人,到时九爷银子有了,人也……”
  好吧,霍九爷终究还是没好意思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展怀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他伸手揽住霍柔风的肩头:“小九,我可舍不得悔婚,打死也不会悔婚的,嗯,如果凑不够彩礼,我就带你私奔吧,到时生米煮成熟饭……”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霍柔风的小爪子已经伸了过来,你还敢生米煮成熟饭?你若真敢,九爷就敢让你知道,究竟是谁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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