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系统——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19-02-12 11:24:38

  他紧紧按住南河的腰,凑近道:“你自己想问,却又不能接受?难道你还以为国与国的利益之间,能有什么长存的友谊?或者说你认为她对你那一年都不到的相识,抵得过她对晋国的责任?”
  这话说的很挑事儿。
  他心里也知道,那小晋王怕是明白自己国力不够,就永远没办法讨回闻喜君,更没办法跟楚国谈条件,才会这样做。他更知道南河离开之后,她的自责与崩溃。
  但他就是心眼小,他就是想要有意的隐瞒。
  辛翳看她沉思忧虑的神态,急的嗓子眼都快烧起来了,他却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的耐性,咬着牙装出和善的样子,脑袋抵着她,轻声道:“难道说先生还想抛下我,抛下楚国的一切,再回到晋国去么?”
  南河摇头:“那自然不可能。从一开始,我同意晋楚之间的联姻,就是也给自己划清了界限。只是我在想,若我从未出现,从不帮助,会是什么样……那时候,我确实没得选择,我被局势推着走。但……一觉醒来,她成了敌人,我以为出现的好的结果都没有发生,甚至像是我亲手培养了敌人……”
  南河神情沮丧,她甚至有些自责。
  辛翳刚刚一番话只是想让她讨厌舒,却没想让她把责任全都推到自己身上。
  他也有些慌了神,道:“可若是先生不插手这些事情,谁知道呢。若是白矢继位,他是个能带兵打仗又手段残酷的人,也未必什么结果——更何况晋楚结盟,多亏了先生,楚国才能一举将国境全推到黄河沿岸,夺下那么多魏国领土……”
  南河勉力笑了笑:“我只是想,不论是我教了十年的学生,还是我刚刚带过的孩子,要这样纷争起来,总是心里难受。不是说哪个感情更深,而是哪个我都很了解。我知道这纷争里无对错善恶,都是个人立场国家利益,所以才难受罢……但我更清楚的知道,或许以后……或许以后我要对付的人,是她了。”
  辛翳承认自己对待无关紧要的人一向很冷血。
  但他想到姐姐痛哭流涕的也不想要离开妹妹,但这个妹妹却可能苏醒过来就要用计谋去对付那个一直挂念她的姐姐……
  晋国这两年如此励精图治,又加上赵国遭受大范围冻灾干旱与外族入侵,晋国一跃成为了北方不可忽视的重要国家——这背后与舒的恨和不甘心,有绝大的关系罢。
  他不知道自己是确实也有偶尔心软的时候,还是因为这事儿事关南河他才心软。
  辛翳半晌道:“你要与她通信也不是不可以。”
  南河却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心意已决。”
  辛翳以为自己会高兴,但他却看着南河的样子,高兴不起来。虽然在南河谁都想顾着,谁都想保护的时候,他有时候吃醋,有时候不甘,甚至气得牙痒痒。
  但这会儿,当南河真的决断的时候,他又忍不住难受……
  辛翳只好不提此事,强行搂着她,想要闹一闹她。南河却道:“不止此事,重皎与我说天下都乱了套了,到底如何了?”
  辛翳心里哀叹一口气,得了正经河又上线了。
  他却不肯撒手,往后倚了倚,还想着从哪儿开始说。
  南河竟然自顾自的叹了口气,凑上来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辛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她小声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辛翳:……我这还没提要求呢,她都会举一反三了啊。
  辛翳道:“最头疼的是越国。他们扩张的很快,一是听说开垦土地,水产农粮都比几十年前强上太多,自然人口也倍增,再加上地形复杂,语言不通,连领兵带军的方式都与楚国交手过的大多数国家不同,甚至还不同于以前的吴越。”
  南河:“可他们不善养马,就算能够造船,楚国又占据他们的上游,应该不会说招架不住。”
  辛翳:“不是招教不住。他们并不善于大肆扩张,但他们喜欢稳扎稳打的吞,国境推到哪儿,寨子就搬到哪儿,孩子就生到哪儿。至今越国也没有侵吞太多楚国的领土,但他们就是不能放松警惕,必须一直盯着。你见过蜗牛吧,你不打它,它慢慢的爬,但前进又是实打实的。但你要打它,它就缩进去让你根本不能伤他分毫。我只是……或许急了。放它在眼皮底下,我很难北上。”
  更何况两年前那一场刺杀,他也咽不下那口气。
  南河想了想,走神思考,身子也歪在他身上,一只手搭在凭几上,道:“在我小时候,总是会有男孩子,用有些残忍的手法对付蜗牛。他们会……用火烤,不一会儿,壳内热的受不了,蜗牛自己便冒出头来——我的意思只是说,其实有人比我们更看不惯越国。而且也有人会更让越国忌惮。”
  辛翳:“你是说……齐国?但齐国境内,现在平稳的很……舞阳君,或者说齐太后,如今真是坐稳了位置。她的女儿魏陟,封即墨君,几乎是要成为十几年前的舞阳君那样,在齐国朝野之中颇有影响力。而齐太后的两个儿子,更是南北戍守,时不时还朝,做了两员名将。”
  南河:“或许正因为平稳,一些当年不能来得及铲除干净的东西,也要开始动手了。而有些人,在越国向楚国推进不利,或许也会想要捡起以前的后路……我只是觉得,只要有耐性,想办法……越国不该成为让你头疼的存在。”
  辛翳扶额,他有时候也不得不感慨自己不是个好君王。有些话从原箴或商牟嘴里说出来,他总是会存疑,会反驳,但要是南河与他细细分析来,她却不像是建议,而是引着他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问题,他自然更容易信服接受,甚至豁然开朗。
  辛翳:“越国……而另一边,秦赵之战持续了近两年,后来双方都拖不住了,赵国曾经再富的国库,长久的战争与连续两三年的收成不佳,外加贵霜人的入侵,已经让赵国跌下北地的神坛。赵国后期攻打秦国期间,屠城扫荡的手段几乎令人发指。而后秦赵休战,晋国想要联合秦国,趁赵国虚弱而反击,但秦国实在是太过羸弱,只想抱着疆土养几年,晋国在秦赵之战期间,对秦国支援如此多,秦国却在这时候不肯配合晋国……或许是因为这个,也可能有别的原因,秦晋才突然不和。”
  南河思忖道:“利益虽然至上,但□□或许也是那别的原因……而只是两年,赵国就要成为二流国家了么?”
  辛翳摇头:“不,就好比两年能让楚国成为二流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赵国还有别的办法。匈奴南下,贵霜东进,它抵挡不过,也没必要去争那北方颗粒无收的冻土……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南下。”
  南河:“赵国南下……那确实不好抵挡……不过若是有办法,我想要最近以你的名义修书几封,向各国……或许你觉得不妥当,但我有面见几位风云人物的心思。”
  辛翳:“比如?”
  南河:“比如蔺腹,比如齐太后……比如越王……”
  辛翳一惊,她却又摆手:“不,这事儿我还要再考虑,到底有谁可能跟我有同一想法,又有谁能左右局势。但或许,我们在局里,不是说能摆脱就摆脱的……不能回去,只会让我们更疯狂。”
  辛翳看着她思忖的样子,手抚了她后背一下。
  她刚要开口,外头景斯来报,说是商牟来了。
  商牟在外头可没好气,他嗓门隔着门也听到了:“报什么报!”他一把拉开了门:“我就是看不惯他拘着先生,软禁先生?王后?呸,老子可没看他问名纳吉过!没成婚喊什么王后,老老实实叫先生——先、先生!”
  商牟大步迈进门来,就看到昨儿还被软禁的先生,如今正……
  柔弱无骨、不对不对、呃小鸟依人……总之很娘很娇软的坐在辛翳腿上,和他倚在一处,俩人就跟牛皮糖遇上老牙口,誓死不分离似的黏着——
  商牟:“?!”
  南河:“……!”她撑着凭几就想起身。
  辛翳一把抱紧她,瞪向商牟。
  作者有话要说:  辛翳:我就是双标狗怎么了!我的脸长出来就是用来打的!
 
 
第201章 巷伯
  商牟噎了噎,尴尬的两只手都妄图揣进衣袖里, 然而今儿穿的是窄袖胡服, 半天也没能塞进手去, 只好又把手放下来:“啊……和、和好了也挺好。”
  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蠢, 怪不得原箴都不来劝辛翳,他怕是早猜到辛翳压根软禁不了她几天……
  商牟:“那看来这会儿,我能带先生出去转一转了吧。”
  辛翳却皱眉:“转什么转。我现在觉得你们几个没一个靠谱的,让景斯送她回去歇着吧。外头风那么大,她倒了这会儿才能说一点话,省的又病了!”
  南河对他有点刮目相看。
  以往都是他浪的没谱,她管东管西。
  这两天倒是反过来了, 他开始有几分老妈子的心了。
  商牟也是一愣, 只好道:“也是……外头风又起来了, 我送先生回去。”
  辛翳:“你能不能知道点礼数,她可是王后,你们一群人还天天跟在她屁股后头,还打算把王后送回寝宫去么?”
  商牟想也没想就反驳道:“宫内是叫上王后了, 却也没听说过婚礼。天下人光知道你楚王强抢了晋国公主, 也不知道已经有了新王后。就算你婚礼成了,我们也没打算避嫌,更何况现在采纳、问期虽然你自己暗自搞了,可是大礼还没成。”
  辛翳急的直瞪眼,不想让商牟揭他老底,南河果然转头问道:“采纳与问期都已经办过了?”
  一国之君的婚礼繁文缛节颇多, 没个一两年根本办不完,辛翳是在南河还没醒的时候,就自顾自的把前头那些相互赠礼、采纳的礼节都搞了。但晋楚毕竟闹翻,只能由商牟原箴他们几个扮演娘家,所谓的收礼还礼,也只不过是在楚宫两头来来往往。
  前头那些礼节虽然能搞,但正主还在昏迷,最终到了行婚礼就没有法子来办了。
  外头不少人知道他强抢了晋国公主,而那公主亦有怪病昏迷不醒。这要是强行抱着个昏迷的人来结婚,就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但辛翳那也不管,就是把婚礼能办到哪儿就给办到哪儿,掰着手指认为这四舍五入就算礼成已婚,宫内都已经叫上了王后。
  南河听了自然吃惊:“在我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把我给卖了?”
  辛翳:“这事儿反悔不了了!景斯,赶紧把她带回去吧,她别一会儿又头疼了——”
  南河被景斯请出去的时候,还转头道:“我头不疼,辛汪汪!你要跟我交代的事儿可不止刚刚那些。”
  南河走出去,商牟这才进屋合上门来:“我以为你桌子上压的这一对儿让咱们焦头烂额的破事儿,你都会问她的。看来你也只是大概说了说外头的情形。”
  辛翳从一堆竹简下头翻找新牍板,道:“她脑子快,却也装的事儿多,忧思重。我总感觉她那头,似乎也发生了很多事,让她都有点不能招架,就先不拿这些事来烦她。你也不是不知道,她以前每天才睡几个小时,脑袋乱转,全扑在国事上。就让她再歇歇吧。”
  商牟:“你这是拿着新牍板要写什么?”
  辛翳:“你从架子上抽个黑底红凤的布袋下来。”
  商牟走过去拿,从郢都递出的消息,各色布袋也代表了接收人的不同身份,黑底红凤几乎算得上国书级别了:“这是要递到哪国的?”
  辛翳低头沾墨:“晋国。”
  商牟一愣:“什么?”
  辛翳简单写下几个字,吹了吹,递给了商牟。
  商牟低头看去,不过最简单的几个字。
  “她已醒。一切皆好。”
  商牟愣了一下:“这……这什么意思。你是要把这牍板送往晋国,送给舒、晋王么!”
  辛翳:“嗯。我认为她也有权知道南河醒了这件事。虽然我也不可能放手,甚至对晋国的事情上也绝不会退让。但,至少让她知道吧。南河没死。”
  商牟手指摩挲了一下牍板的毛边:“可她会怎么回信?会不会她会疯狂的南下想要进攻楚国。”
  辛翳:“那都是她的事了。她来,楚国也抵挡得住。”
  商牟伸手将那墨迹干了的牍板装进布袋里,道:“……好,那我便命人送出去。”
  辛翳点了点头,等商牟快走到门边时,辛翳开口道:“两年前的事,你也无须自责。那时晋楚一直在结盟合作,共同进退,军情都是相互分享。事出突然,但当时你或许也没想到晋楚会就那样彻底闹掰。再说,成周虽然是重城,但丢了成周也并非全是你那几句话的原因。”
  商牟没说话。
  辛翳:“只是我没料到,你与那晋王,关系竟不错。”
  商牟:“那时候……确实,或者说我单方面以为关系不错。但细想,或许别人拿我看笑话。先生早年间对我的评价确实也没错,不像你看似天真实则冷静权衡,我……是看着精实际憨。”
  辛翳挑了挑眉:“你要是有朝一日对自己心思大彻大悟了之后,来找我诉苦哭泣也是可以的。算是当年的还礼了?”
  商牟转过头来,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惊得瞪大眼睛,咬牙道:“你别因为自己男女通吃,就觉得我也可能喜欢男人!我当时也只是——惜才!”
  辛翳:……你不也是跟我当年一样男女不分么!
  辛翳想起自己当年嗷嚎的那些少男心意,这会儿看商牟,反倒觉得有几分幸灾乐祸了。
  商牟快跳脚了:“你笑个屁!辛无光!你那个表情——靠,老子跟你不一样!”
  他倒是跳脚完了,捏着那牍板就走。辛翳越想越觉得好笑,仿佛是自己当年在他面前犯了傻,多年后又拿到了他的把柄,虽然一直伏案忙到夜深,但想来还觉得商牟那一头乱发都要炸起来的模样,实在够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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