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口偷食(穿书)——忽见青山
时间:2019-02-13 11:30:12

  乱世……是一个皇室成员该说的吗?
  苏然不说话,殷祺以为她在思考。
  他走了两步,到她身边,缓缓开口。
  “让我猜猜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你收了四方会的银子,把二百石盐都留下,没准还觉得自己挺大方。然后呢?齐州府回不去,很快四方会发现真相,北地你也呆不了。你带了这么一大帮人,不可能一直四处飘荡,肯定是要找个落脚点。可这个国家到底什么情况,你又不知道,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如今来了北地,稍做了解后,你是不是打算再往西北,到雷静海的地盘扎根?”
  这种自己的打算全被人猜中的感觉很讨厌,苏然直觉就想否认。
  殷祺不等她说,便道:“你不必否认,因为眼下的情况,你只能如此。但这可不是一个好选择。雷静海的封地是什么情况,你依然不知道,如果到那里又出现眼下的情形,你怎么办?继续得罪人然后往下一处躲吗?”
  殷祺盯着她,见她一脸倔强,不由笑道:“你看,只要对你的性格有点了解,就很容易推测出你接下来的行为。你太要强,总以为单打独斗就可以。如果你真的够聪明,这时候就该去找个明白人,虚心请教,让他帮你出主意。”
  苏然哧笑一声:“哪个明白人?你吗?”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让她向他屈服呗。
  “既然你问我了,那我就给你指点指点。”
  苏然惊讶皱眉,谁问你了?脸皮越来越厚了啊。
  不过她现在确实需要有人给指点指点。所以她重新坐回石椅上,挂着无所谓的表情,掂着点心吃起来。
  殷祺轻笑,坐到她对面,状似随意地说:“你也就敢拿这种态度对我吧。”
  苏然微怔。好像还真是,她对何进,甚至对罗乘风都会更客气些。
  殷祺说这话,也没打算让苏然回什么,而是自顾说道:“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找朱晗,坦白一切,讲清楚你是因为无知所以产生误会。他对你有些好感,再加上这人比较……怜香惜玉吧,应该不会为难你。弄好了,你还有可能在四方会有立足之地,虽然不能再自称庄主,但也算生活有了着落。”
  苏然听他的话,真是在给自己出主意,便收起之前的态度,正经问道:“第二呢?”
  “第二,”殷祺看着她,“单五爷缺人手,我不能在这久留,所以需要一个人打理北地的生意。内容不复杂,以你的头脑很快就可以掌握。这样,后续的盐单五爷全担了,你愿意做苏庄主就继续做你的苏庄主。”
  苏然垂眼。殷祺给出的条件,对现在的她来说,真是太诱人了……
  如果她接受,那她实际上就是单氏盐运集团北地分公司负责人,远程向上级汇报工作,工作内容听上去也不难,偶尔再接待下总公司派来的检查员。
  唯一的甲方就是四方会,财大气粗好相处。
  如果……如果她不知道殷祺的真实目的的话,她肯定会选第二条。
  但是她知道啊。等肃王爷失败的那天,包括单五爷在内的,只怕哪个也跑不了。
  苏然现在大致能顺清这几人之间的关系。
  何行修说曹钟文以沙石充抵官盐重量,那些被偷出来的官盐也得卖啊,于是就有了单五爷这个大盐枭。
  如今殷祺自称是单五爷手下,说明什么?说明单五爷是他的手下。
  也就是说,殷祺才是齐州府最大的盐枭。真正的盐枭还得找地方进货,他连这步都省了,真正地无本万利。
  一个世子,这么死乞白赖地挣钱干嘛?造反啊!造反多烧银子啊。
  她的小说结尾是改了,没有明说殷祺到底怎么样,但书中皇帝已经在怀疑他了。没结局只是因为她写的潦草,按照这个世界强大的自我完善功能,九成造反还是失败了。
  她神情复杂地瞅了殷祺一眼,慢吞吞地说:“我考虑考虑。”
  这事其实没什么好考虑的。不管是从原主的结局,还是从殷祺的结局来看,她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
  关键她也不知道,他们造反这事到底什么时候败露的,如果还有很多年,她倒可以提前做准备,但万一明天就败露了呢?
  如果面前坐的是殷华,她没准还劝两句,暗示一下什么的,但是殷祺……
  她又想起谷底那几日。这人对自己都那么狠得下手,他想做的事,只怕不是别人几句话能劝的,弄不好怀疑到她头上,再把她咔嚓了。更不用说,他上面还有个肃王爷。
  苏然的话似乎在殷祺意料中,他点点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苏然想了下,试探着问:“你堂堂……又有腿伤,为什么要跑到这……”
  她吭哧着,不敢把话说的太直白。堂堂世子,这样和盐枭勾结,不会很容易让人看出问题吗?
  殷祺笑道:“等你成为我的人,再告诉你,在这之前,你还得帮我保密。”
  苏然忙道:“那肯定的,和我无关的事,我不会说的。”
  殷祺看看她,勾唇:“看来只有和你有关的事,你才会放心上。”
  她还有话想说,不知该不该开口,有些踌躇。
  殷祺见她这样子,略觉好笑,这人怎么也说话吞吞吐吐了。
  他淡笑:“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苏然斟酌下用词,开口道:“其实卖私盐已经挺赚钱了,就不要让府尹大人在官盐里掺砂子了。买一斗官盐,对百姓来说也不是小钱。”
  她说完,怕他不高兴,小心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偷偷用余光观察他的表情。
  殷祺收起笑,眼神有点冷。
  苏然:……果然不高兴了。
  她这话,明着是让府尹大人不要在官盐里掺砂子,但他俩都明白,这府尹大人还是听他的。
  所以,实际上,苏然这话就是说给殷祺听的。
  这时,一阵笛声从正屋传出。
  院中几人都不说话,静静听着。
  待笛音停下,殷祺才道:“真真的笛子吹的越发好了。”
  苏然转头,赶紧解释:“有件事我得跟你解释清楚,不是我不让她走,是她自己不肯走。”
  殷祺没什么表情,只说了句:“知道了。”
  苏然心道,这是不是不高兴了?被人甩了?
  她想了想,安慰道:“强扭的瓜不甜……”
  殷祺莫名其妙看她一眼,解释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然的安慰没成功,落了个没趣,就起身告辞。
  殷祺独自在院中又坐了许久,直到何进过来。
  他转头问何进:“她不愿意为单五爷做事,你觉得呢?”
  何进稍做思考,回道:“公子念着谷中恩情,对苏姑娘的确不一般,只是似乎她并不想领这个情。”
  殷祺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明明看着没什么心机,怎么总觉得瞒了我很多事。”
  人的行为总会和她的想法保持一致,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尤其是当有突发事件时。
  就好比刚才。按苏然一心赚钱的性格,在听到第二条建议时,她理应首先是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路子,紧接着或许会怀疑他目的不纯。
  怎么也不该出现那种纠结神色,殷祺甚至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
  这真的让他有些不爽。
  她嘴上说的考虑考虑,实际行动已经表达得很清楚——她不会同意的,她不想和他有太多关系。
  她那么爱财,跟着世子混不是更有出路吗?远好过领着一帮土匪东躲西藏。
  殷祺觉得自己一直在上赶着给对方送好处,但她总是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
  你在忍什么?
  看看曹钟文,单正浩,还有很多人,跟着他讨饭吃的,哪个不是日子过的舒舒服服。
  想到曹钟文,殷祺头疼。
  刚刚苏然那话,分明是在批评他,卖着私盐还要往官盐里掺砂子。
  这个黑锅他可不背。
  他冷冷地对何进说:“曹钟文到任后,找个人教他,让他快点惹出事来。”
  何进犹豫片刻,劝道:“……要慢慢来,世子莫要心急。”
  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笛音划过夜空。
  殷祺手一抖,转头看向正屋,笛音正是从那里传出的。
  他脸一黑,昨天买了两支笛子回来……
  这时,又是一声走了调的笛音,像是撕破的喉咙发出凄惨悲鸣,划得人耳膜发颤。
  殷祺动作飞快地端起桌上的点心盘,递给何进。
  “给她送进去,希望她还没吃饱。”
  
 
49.第49章 
  当晚, 真真在院外小山的亭中吹笛。
  她连着试了几个开头,都找不到感觉,轻叹口气,将笛子放下。
  身后有人开口:“到底不如自己用惯的那支。”
  真真起身, 对来人福了福:“陆堂主。”
  殷祺看她一眼,径自走到亭中石椅坐下。
  真真犹豫片刻,站着没动。
  殷祺不在意, 开门见山问她:“什么时候回王府?”
  真真抿唇,没有吭声。
  殷祺看向她:“你不想报仇了?”
  真真闭了下眼,似是下了很大决心:“真真感谢王爷王妃的养育之恩。”
  殷祺没什么表情, 只淡淡说:“难道要让萧将军永远蒙冤九泉吗?”
  真真嘴唇微颤, 垂首不语。
  殷祺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发声。
  过了好一会儿, 他轻声安抚道:“没关系, 人各有志。”
  “世子……”真真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殷祺站起来, 从她身边走过,说:“你放心, 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他说完,就慢慢离开。
  等他走远,真真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院口, 树后, 殷祺一手扶着树干, 静静听着若隐若现的哭声, 满眼冷肃。
  希望她的愧疚足够逼她做出回王府的决定。
  **
  苏然坐在正屋的小厅里,把玩那支玉笛,身边的桌上放着个空盘子。
  刚刚她才想和真真学学吹笛,何进就把点心送进来。
  正好她之前光顾着聊天,还没吃够,就开心地接过来。
  真真见她在吃东西,便独自跑到院外吹笛。
  苏然想着刚才那几声肯定是真真吹的。她心痒难耐,吃光点心,又玩起自己那支。
  正不知该如何找调,就看到真真进屋了。
  苏然叫住她,兴致勃勃地说:“明天你教我吹笛子吧,简单一点的。”
  真真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小声回了句:“好。”
  苏然听着她声音不对,抬起头,一把拉住她,纳闷地问:“你怎么了?”
  真真没说话。
  苏然恍然:“是不是见到殷祺,想家了?”
  真真忙回头看了看,见房门紧闭,才小声提醒她:“你不可以直接叫他名字,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
  她一抬头,苏然就看到她哭红的眼睛,愣愣地问:“你怎么哭了?”
  真真背过身去。
  苏然平时很难出现这种情况,她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小心地问:“要不要喝点水?”
  真真很快平静下来,恢复往日的样子,坐到桌子边。
  苏然觉得她可能想找人聊聊,就安静地等了会儿,见她还不说话,笑嘻嘻地说:“你要是有什么想说,又不方便说的话,你可以这样开头——‘我有一个朋友……’‘我认识一个人……’。”
  见她一本正经地在那表演,真真被逗笑了。
  苏然见她笑了,也嘿嘿一笑,说:“我还经常跟人说‘有句真理是什么什么’,其实那真理就是我自己说的。”
  真真收起笑,将杯子端在手中,轻轻开口:“我……认识一个人……”
  苏然眨眨眼,挺高兴自己的招术被人马上实践。
  真真:“她有灭门之仇,父亲含冤九泉……全家二十余口,只活下她一人。但是她……她并不想报仇。她是不是很不孝?”
  她的手绞着水杯,嘴唇颤抖。
  苏然看了一眼被她紧紧握着杯子,小声地问:“她为什么不想报仇?”
  真真:“她也不知道。那时她六岁,家里出事后,母亲说,是父亲做了错事,理应受罚,但是大人做错事不该怪孩子,所以让乳母带她逃了。”
  真真慢慢抬起头,目光放远,回忆起往事。
  母亲将所有人叫到院中,分发银两,遣散仆从。大家似乎都知道大难将临,虽然为主家难过,却也无能为力,多数人再三叩拜后离开,只有几个忠心梗梗的老仆留了下来。
  她是家中唯一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母亲将她叫到身前,亲吻她,嘱咐她,父亲做了错事,要受责罚,但这一切与她无关,她是个好孩子,以后要跟着奶娘好好生活。
  她还记得自己哭着求母亲一起走。
  但是母亲说,她要和父亲在一起,因为他们是夫妻。
  此后几年间,奶娘带着她东躲西藏,小小孩童并不懂得这其中的关系,只觉得日子再不像以前那么舒服。
  好在,奶娘就像在家时一样,每晚会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不管她们当时住得是客栈还是破庙。
  还说她的父母哥哥们都化做天上的星星,每天都笑着看着她,希望她永远快乐。
  奶娘一生辛苦,担惊受怕,积了一身病痛,弥留之际,有人找到她们。
  那人说,她的父亲是冤死的,他们要为她父亲报仇,问她要不要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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