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有人伸手接住了她。
“苏然,看我。”殷祺命令道。
苏然睁开眼,见到殷祺反问一句:“怎么是你呀?雷安呢?”
睁眼就问别的男人……
殷祺顾不上生气,将她打横抱起扶到马上,转头对雷安说:“我先带她回去了。”
“好。”雷安道。
这时北夷人的追兵赶上来。
雷安将小舟交给柏寒青:“你带她走。”
柏寒青不干:“我和你一起杀敌。”
雷安冲他勾唇一笑:“想上战场?那你要先学会听从命令,现在我命令你带她回去。”
他说完一招手,身后的将士们便和他一起迎着敌人冲上去。
柏寒青低头看了眼身前的小舟。
小丫头满脸惊恐,可怜巴巴的瞅着他。
柏寒青皱眉,只得一夹马腹带她先离开。
雷安本来是准备偷袭敌营的,目标只是要把熊良救出来,所以带得人不多。
但拖住追兵,给殷祺和柏寒青留出逃命的时间是没问题的。
可不知为什么,北夷追兵在将领的指挥下,不与雷安正面打,竟是分了三路,一路与雷安缠斗在一起,另两路刚分别向苏然和小舟追去。
雷安皱眉,想拦住他们,却无法分身。
本来应该是他拖住对方的腿,如今却成了对方拖住他的腿。
**
苏然坐在马上,眼前有些发花,颠簸让她不觉得伤口有多疼。
殷祺一边驾马一边低声问:“还好吗?”
苏然勉励点点头。
殷祺已经看到她肩上的伤。
那是一只小镖,是北夷人常用的武器。它是由一种袖珍小弩射出来的,射程不比弓箭近多少,携带却方便许多,而且造价更为低廉。
但是这种镖因为个头小,所以杀伤力不够,北夷人通常会在镖头抹毒。
因着她的伤,殷祺刻意控制了速度,但是很快身后传来马蹄声。
怎么雷安的人居然没有挡住追兵吗?
殷祺蹙眉,看了眼怀中的苏然,她双眼微阖。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一匹马坐了两个人,速度上太吃亏。
苏然并没有睡着,她知道这时候,危险还在,不能睡。
只是刚刚带小舟逃命时,精神太过紧张,又受了伤,此时只觉得全身疲惫。
殷祺左手环住她的腰身,右手松开马缰,将身上的大氅一挥,把她严实的包在身前。
他低声对她说:“坚持一下。”
然后,他双腿蹬起,抱着苏然从马上跃下,同时手指弹出一枚石子,打在马屁股上。
马受惊,嘶鸣一声撒丫子就跑。
殷祺抱着苏然滚了几滚,滚进路边的矮坡下,藏匿身形。
很快,头上一阵马蹄声呼啸而过。
待四周恢复安静,殷祺小心地扶起苏然,问她:“能听见我说话吗?”
苏然睁开眼,冲他点点头。
殷祺安下心,和他预计的一样,这药应该毒性不强。
毕竟毒性强的药成本也会更高,不可能大规模使用在普通武器上。
苏然感觉左臂发沉,同时脑子有点迷瞪。
刚刚在马上颠簸不觉得,现在四周静下来,身体一放松,便开始感到伤处麻麻痒痒的疼。
殷祺右手扶住她的右肩,让她背对自己坐好。
左手轻轻将她的衣衫打开。
镖头尽根没入,伤口四周有些青黑。
苏然“嘶”了一声
殷祺问:“很疼?”
苏然点头,撇撇嘴。她刚刚和小舟往外逃时,还觉得自己豪气冲天,这会儿只觉得委屈想哭。
殷祺仔细看过她的伤,说:“镖上有毒,我需要现在帮你处理一下。”
苏然一听有毒,吓得脑子清明几分,马上问:“会不会死啊?”
殷祺笑道:“反应这么快,说明没什么事,那我就放心了。”
他又道:“等下可能会有些疼,你能忍住不叫吗?万一引来追兵……”
苏然哀嚎道:“我忍不住,你还是捂着我嘴吧。”
这样的要求……殷祺觉得实在没有道理拒绝。
他索性弯腿坐到苏然身后,将她半环在胸前,右手抬起覆住她的嘴。
他右手微微用力,让她将头侧靠在自己胸前,小声说:“我先把它取出来,然后再将毒液……”
苏然有气无力地打断他:“你不要告诉我这么详细,你就赶紧动手吧。”
她嘴唇开合,温热的气息在他掌心滚动。
苏然半是吓得半是累的,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殷祺身上,半裸的左肩一阵阵发凉。
殷祺扯了一块衣襟准备好,然后左手捏住镖尾。
“我数到三,一……”
他左手用力,嗖的一下将镖拔出,一股发黑的血水从伤口涌出。
苏然正等着他的三呢,措不及防就觉得左肩生疼,毫不控制地尖叫出声。
殷祺早有准备,他右手紧紧捂住苏然的嘴,将那尖叫声压制在喉咙中。
他低头,听着她嗓子里发出的呜咽声,不由得拧眉,将人更紧的揽在怀中。
一边用力吻住她发顶,一边安慰道:“马上就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
呜咽声渐渐消去,苏然的眼泪终于飚出来,她以前也就受受穷,哪受过这种苦。
殷祺见她平静下来,慢慢松开手,右臂从她身前环过。
苏然整个人脱力,上身趴在他的胳膊上。
殷祺一面将她环在怀中,一面双手在伤处挤出毒血。
还是疼,但有刚才那一下,现在这种程度的疼,苏然还可以忍。
她哼哼唧唧,抽抽搭搭。
眼看着黑血渐渐变成红色,殷祺放下心,打趣道:“其实这个伤真得没多重,哭这么惨,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苏然脑袋一歪,枕在他胳膊上,任他给自己处理伤口。
突然,她觉得伤处那里,有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覆上。
她吓得立起脑袋,就要回头。
殷祺命令道:“别动,我把毒吸干净点。”
“但是……”她不知说什么好。
殷祺吐出口中毒血,问她:“你怎么不跟着熊良一起出来。”
苏然道:“我想把小舟也救出来,我会骑马她不会。”
“逞强。”殷祺批评她,开始帮她包扎伤口。
苏然伤处的疼痛渐轻,这一晚折腾后的疲惫便显出来,侧头依靠在殷祺身上,眼皮就怎么也撑不住了。
殷祺一转头,就看到她苍白的侧脸,几络发丝被汗水浸湿帖在脸上。
刚刚一心给她疗伤,没有多想,现在情绪放松下来,手指数次抚过她细白的皮肤,他渐渐有些心动。
他伸手,把发丝从她脸上顺到耳后,静静看着她,另一手在她肩头皮肤上轻轻摩擦。
在帮她穿好衣袖前,他低头,在她肩头轻轻落下一吻。
76.第76章 二更合一
将北王府内, 大书房里。
元瑶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二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元瑶。”
雷敏才有点烦躁,口气很冲:“我救你?我拿什么救你?你求错人了,你该去求我爹。”
元瑶哭着摇头:“王爷不会管的。”
雷敏才觉得好笑:“那我就该管吗?你自己犯蠢, 嫉妒人家,还胆大包天, 我都没怪罪你与那种商队勾结。我劝你一句,还是尽早自行了断吧。”
雷敏才自我感觉很好, 他知道这事是元瑶干的后, 第一反应就是元瑶在嫉妒苏然, 因为苏然得了他的青眼。
元瑶冲上去两步, 跪倒雷敏才脚边哭诉:“二公子……我这也是为了二公子啊。”
雷敏才蹬腿甩开她:“为我?可笑。”
元瑶喊道:“她撞破你我二人的奸情, 若是让王爷知道了……云瑶命不足惜, 但王爷迟迟不立世子, 三公子如今又是皇帝亲封的小将军……”
雷敏才最烦听到小将军这三个字,不就是皇帝亲封的吗?大将军又怎么样, 将来不还是得听他的。
他一脚踹中云瑶胸口,咆哮道:“你的意思是说, 父亲不立世子是因为觉得我不如雷安能干?”
云瑶忍着心口疼痛,为自己辩解:“二公子雄天伟地岂是那等人可比,元瑶只是替公子担心, 老王爷的心思太难猜了。”
雷敏才冷哼一声:“那老东西吊着一口气, 一只脚已经进了棺材板, 另一只脚死活不肯进去。”
元瑶抿唇,在心中暗自思量,咬咬牙,决定拼一把。
她往前几步,跪在雷敏才脚边低声说道:“元瑶愿助二公子一臂之力。每次仙药炼成,都是元瑶将药取出。”
这是九阴之女唯一的用处,就是那仙药做成后,只能经她一人之手。
雷敏才听了这话,眯起眼威胁道:“你可是在叫我弑父?”
元瑶猛摇头:“元瑶不敢,二公子对老王爷敬爱有加,只是仙药说到底效果难料……”
雷敏才咬牙思虑片刻,勾起嘴角,单手扶起元瑶:“你的动作可要快一点,若是在监军大人回来之前办妥此事,你或许能逃出这王府也说不准。”
元瑶大喜,马上弯腰福身:“元瑶知道了。”
这时,里间的屏风“哐当”一声,砸倒在地。
雷敏才和元瑶同时一惊,没想到书房里间竟然还有人。
这书房,除了他和雷安,还能有谁来?
雷敏才与元瑶对视一眼,他二人刚刚的对话万万不可被人听到。
他抽出一把剑,抬步往里走,整个府里,还没有他杀不起的人。
里间,屏风在地上倒着,老王爷雷静海四肢抽搐躺在屏风上,勉强伸出食指,指尖对着雷敏才,口中不断念着:“孽子,孽子。”
雷敏才万万没想到,里间弄出动静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爹,他吓得手中的剑直接掉到地上。
雷静海自玉佩丢失后,便有些心神不属,一时猜是小舟偷的,一时又想着会不会是被自己人拿走的。
雷安不可能,但是雷敏才若知道有此玉佩,就说不定……
老王爷来书房是想找找看,却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出弑父的话,一时气火攻心,药力反弹,身体不受控制摔倒。
元瑶跟着冲进来,见到眼前的情形,也是一阵发慌,但她比雷敏才冷静很多。
只是一个犹豫,她便慢慢屈膝,将剑从地上捡起来,塞进雷敏才手中,小声说:“二公子,机不可失。”
雷敏才握剑的手直抖,嘴唇发白。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胆识的人,好人当不了,坏又坏得不够彻底,弑父这种事,他可以让元瑶去干,但要自己动手,又退缩了。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雷静海突然口中喷出鲜血,手脚绷直,一下没了声息。
室内安静,元瑶小声提醒雷敏才:“二公子。”
雷敏才回过神,对元瑶说:“你过去看看、看看王爷怎么了。”
元瑶心底对他涌出一股鄙视,但她还是依言慢慢走到老王爷身边,伸出两指在他鼻下试探。
过了一会儿,她回头,语气有丝惊喜:“老王爷仙逝了。”
雷敏才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元瑶的动作很快,她一个转身跪在雷敏才身前,说道:“恭喜二公子,错了,是恭喜将北王。”
雷敏才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他手里握着剑,慢慢的裂开嘴,笑道:“我是王爷了,我是王爷了。”
元瑶轻笑:“恭喜王爷。”
雷敏才点点头,看着元瑶一叠声的“好,好”。
他的眼睛四处转着,口中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元瑶道:“王爷要找个理由,老王爷为何会出现在书房,又为何会吐血而死。”
“对,对。”雷敏才点头,他需要一个理由。
他一抬头看到元瑶,心中登时有了主意,眼中杀意涌现。
他举起手中的剑,一剑刺向元瑶胸口。
元瑶与他的距离很近,这一剑根本躲不开,直到死她都是睁着双眼。
雷敏才将剑抽出,往后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他将剑放入老王爷手中。
自己走到门外,大声的喊道:“来人!快来人!王爷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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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然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睁开眼没有动先四处打量了一下。
眼光到处,房顶是木梁结构,木头一看就年代久远。手摸摸,身下是草席。这房间,想必十分简陋。
这肯定不是军营,也不是王府。
“你醒了。”殷祺走过来,低声询问,同时两指搭上她的脉。
苏然开口:“这是什么地方?”
“是边外小村庄。”殷祺回道,“既然醒了,我先帮你重新包扎一下,昨夜天黑看不清,不知伤口如何了。”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干净白布放在旁边。
苏然看看这布,料子不错的样子,又看看他的衣服,衣衫完整。
殷祺见她眼睛乱转,便解释道:“这里条件差,没有合适的纱布,你先将就下。”
好吧,反正古人衣服穿得多,里三层外三层,这也不一定就是里衣上撕下来的。
她转过身,背对着殷祺,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医生和患者嘛,太扭捏就显得矫情了。
她状似随意地问:“昨夜……你背我过来的?”
她有点迷迷糊糊的印象,好像自己还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