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心头涌上一股喜悦, 她转过身去不看他, 翘着嘴角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问:“我干嘛跟着你呀, 你现在不怕我给你坏事了?”
殷祺笑道:“怕,所以才让你跟着,放在身边好看紧点。”
苏然转头用余光瞪了他一眼,赌气道:“不去。”
殷祺低声道:“那边风景优美,小食众多,你肯定喜欢。”
“那我自己去,不跟着你。”
殷祺伸手,握住她的手。
苏然作势抽了抽,没抽动,也就让他握住了。
殷祺垂首,在她耳边说:“是我想让你跟着,有你在身边,我很开心。”
苏然紧紧抿着唇,很用力的不要让自己的嘴角翘得太高,眼角眉梢全是喜悦。
殷祺得了她的应许,心中欢喜,握得更紧了。
苏然转头,嗔道:“那你现在该干吗啦?”
亲一下呀,亲一下,都这样了,还是赶快亲一下,我不会拒绝的,她在心里暗搓搓的激动。
殷祺想了下,说:“待柏寒青回来,我们先回敦和城,将北王必须换人,还有云瑶,不能放过她。”
苏然眨眨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
虽然她也恨元瑶,但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到她的名字。
殷祺忙问:“怎么了?”
苏然又是叹气,然后摇头说:“我这次突然消失,小刀一定很着急。”
殷祺笑道:“我看他的样子,不像很着急。”
“你不懂,他是急在心里。”
“是,你说的都对。”殷祺从身上取出她的东西,“这些,还给你。”
苏然看过去,是那把匕首和装着两块玉佩的口袋。
她忙将袋子拿起,这么重要的东西,万一落到别人手里。
她打开袋口,确认里面东西完好,想了想,把它交给殷祺。
“这个你收着吧,放我这有点不安全,反正你也都知道了。”
殷祺不和她客气,直接接过,当着她的面将玉佩拿出比对,然后说:“这一块是真的。”
“真的?”苏然蹭地坐直,“陆贵妃那块?这么说小刀是皇子?”
殷祺看她一眼,没说话。
苏然想起,玉佩并不能用来证明皇子身份,而且真正的皇子已经被肃王府暗中保护起来了。
她喃喃道:“难道是逍遥客。”
殷祺说过,陆贵妃的玉佩应该在南水君或逍遥客手里,当年是他二人护送皇子。
南水君见过小刀好多次,都没有反应。
那就只能是逍遥客了。
殷祺点点头:“我也这么猜的,只是不知其中原委。”
苏然看着他,慢慢说:“你以后不会利用小刀吧,还有柏江,雷安,他们都是好人。”
殷祺笑笑,想揽她入怀,刚一抬手又犹豫了下放回去,温言道:“他们都是我大佑栋梁,当然不能有事。只不过……你还要帮我瞒一段时间。”
“这个……他们不问我就不说。”
殷祺纳闷:“你不是很会说谎的?”
苏然挑眉:“那要分情况的,如果人家真心对你,你还撒谎的话,以后就不会有人真心待你了。”
殷祺笑道:“不用瞒很久。我正好在这当中找机会帮你安排个像样的出身。等事情都办完,你便和我一同回王府吧。”
苏然眨了下眼,有些犹豫着说:“这么麻烦……咱们就不能只谈情,先别提那些……乱七八糟的。”
殷祺知道她在某些方面不通人情世故,便耐心解释道:“这怎么是乱七八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可以少。只有这样,我才能给你名份。”
还扯上名份了,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她扯扯嘴角:“能问下,你准备给我什么名份吗?”
殷祺神情带上些歉意。
“我要先娶应国公嫡女,她今年正满十六。”
“十六,比我还小啊,你下得去手吗?”
殷祺听出她话里的讽刺,解释道:“她是皇帝赐婚,我不能拒绝。本朝已经没有平妻的说法,我现在……只能委屈你做侧室。”
其实殷祺是往好了说的,以苏然的出身,做他的妾都是看在她当初在谷底对他多有照顾。
他打算这段时间暗中安排下,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出身,这样就可以直接提为侧室。
像四方会这种江湖组织,别说现在已经被定性成反贼,就算不是反贼,也根本入不了皇家的眼,提了还不如不提。
苏然吁出口气,觉得自己这出“闪恋”怕是要黄。
有句话是“帅不过三秒”,她这是“恋爱谈不过三秒”。
她想了想,故做轻快地问:“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大老婆每日早请安,晚叩头?”
殷祺眯起眼,听出她语气不对,但一时不确定她是对哪里不满意。
“这些礼节,你若不愿也可以不做,暄妍年纪小,不会介意,只是在旁人眼里,难免落下口舌。”
言外之意,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能做还是做做,给别人看个样子。
苏然心里就像整个吞了个大年糕,堵得直恶心。
殷祺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隐隐觉得苏然是想要正妻的位置,但又不太信。
肃王府世子的正妻,那是从他一出生便有人给安排的。
这个道理,应该不难理解吧。
他又试着说:“你若实在不喜欢王府规矩多,我也可以另外安排别院。”
苏然翻翻眼皮看头顶,完了,越说越糟糕。
她抽出手,揉揉鼻头,嘀咕着:“我怎么听着觉得自己像个小三似的。”
“小三?”殷祺反问,重新握住她的手,“与暄妍的婚事,我也可以再拖一拖,只是……”
只是将来,他总归还是要被安排一个王妃的。
像他这样的皇家子弟,从一出生,婚姻的选择权就不在自己手上。
苏然“啧”了一声,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
住进王府,听着和住进笼子差不多了,然后还得笑眯眯地送老公去别的女人那。
她觉得自己没法为了殷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那个……既然这样的话,咱俩还是算了吧。”
殷祺皱眉,什么叫“算了吧”。
虽说他俩现在没有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这些程序日后都会补上,哪能这样草率,说算了就算了?
他心中有些不虞,慢慢道:“苏然,在这件事上,你不能要求太多,有一些我也承诺不了。”
“错。在这件事上,是你要求太多。”苏然伸出一指晃了晃,“我只想要你,你却非要给我个名份。”
名份这个东西,有时候必须要有,有时候真得很鸡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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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安这几日正在一个营地里。
这些年,大佑与北夷之间大规模的战事很少,多是小规模的骚扰。
为了能快速出兵应对小股小股的北夷骑兵,雷安在边外部署了四处大小不等的营地,位置比较隐秘。
之前他们探到消息,说塔力甫前段时间新扎的营地士兵不多,所以他们准备把熊良被救出来。
后来,因为苏然意外出现,熊良直接逃了。
而那处营地又莫名其妙起火,他们就没再进去。
雷安正在和手下分析熊良的营地为什么会被夷人拔起,思索奸细是如何混进来时,就听到帐外有战马嘶鸣声。
雷安和手下到营帐外,塔力甫的声音在夜空中传过来。
“雷安,你让人放火烧我营地,今天这就是我的还礼。”
他的话一说完,营地中多处同时起火。
雷安皱眉,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因为这四处营地是为了对抗小股敌人准备的,只为能快速出动,每个营地规模都很小,常驻士兵也不多,四处合起来不过千人。
这时,喊杀声已经从四周包了过来。
他骑上自己的战马,又命人将另两处营地的士兵集结过来支援,转身投入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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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不欢而散后,殷祺与苏然之间的气氛有点怪。
殷祺想不通,听她的意思,自己想给她个名份还做错了?没有名份,那不就是苟且。
苏然倒还好,这事没对她造成太大困扰,睡一觉,又恢复心情了。
就是殷祺好像怎么也过不去那个劲,摆个扑克脸。
有一次,苏然主动和他说话,他淡淡地“嗯”了声就走开了。
苏然在他身后,嘀咕了一句“小气鬼”,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他听见。
雷安派人将熊良送来了尧城。
苏然去看他。
熊良暂时活动不便,但精神已经好多了,面上也恢复些气色。
他是个三十来岁的壮汉,头发短短的像刺猬一样支着,据他自己说以前是个光头,后来想讨媳妇,就慢慢留起来,可是头发长得太慢,到现在就出来这么一堆黑杈。
苏然问雷安的情况。
熊良说:“那日之后我还未见过将军,不过姑娘不必担心,将军定是在其它营地,肯定无事。”
苏然心里有些嘀咕,到底内奸未除,让人不放心。
直到她听说柏寒青和小舟被营地派出的士兵接到,已经直接返回敦和城,才终于心情好些。
这天,苏然像往常一样到城墙上远望,一上去便看到殷祺与城主徐光亮在上面说话。
殷祺一抬头,看到苏然,叫住她。
“苏然。”
苏然调整一下面部肌肉,冲他咧嘴一笑。
殷祺走到她身前,低头,语气平淡:“我们明日就返回敦河城。”
苏然惊讶:“不等雷安了?”
殷祺道:“雷安还有自己的事,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等,而且……”
他压低声音:“雷静海死了。”
苏然大惊,下意识反问:“谁说的?”
殷祺转头看了一眼徐光亮:“徐大人今早收到的信。”
苏然张张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得有点懵。
雷静海死了,那谁来做将北王……她猛地抬头看向殷祺:“他是怎么死的?”
之前她还觉得殷祺要利用雷敏才和雷静海之间的矛盾来间接控制西北将士们,手段有点阴险,但如今雷静海真的死了,她倒是满心希望他的计谋已经得逞,这样王妃就安全了。
殷祺面色沉静,看向远处:“急火攻心,被元瑶气死的。”
苏然脱口而出:“不可能。”
她与元瑶接触不多,但能感觉到元瑶是一个情商较高八面玲珑的人,她刚刚惹毛了世子,此时必定伏小求饶,怎么可能转头再去把老王爷气死了。
这么一想她又问:“元瑶呢?”
殷祺:“死了。”
果然。
她与殷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情绪——有问题!
苏然抿唇,问出自己的顾虑:“那王妃她……以后会怎么样?”
殷祺深深地看她一眼:“所以我们要尽快回去,我会再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回京。”
他作为监军,在雷静海死时,居然没有在场,而是跑到北夷这边,若是让京中那位知道,怕是要怀疑他是不是想与北夷有勾结。
苏然沉着脸独自从城墙上下来,殷祺仍然留在上面与徐光亮说话。
她刚走出几步,忽听身后有人喊:“是将军!将军回来了!快开城门!”
声音很急,而且绝对不是看到雷安应有的欣喜,倒是有种紧张慌乱感。
苏然转头,快步跑到城门处。
守城的卫兵已经将城门拉开半扇,苏然一眼就看到远处一匹黑马正往这边疾驰。黑马的后面有大约二三百人的北夷追兵。
苏然下意识往前跑了两步,大声喊道:“雷安。”
殷祺在城墙上也看见了,他站得高看得更清楚。
雷安的马背上除了他还有一个人,看那人的样子似乎身上有伤,最重要的是马的身上也中了两箭。
但雷安仍然用力挥鞭抽打马身。他不能停,他若停下这身后的北夷追兵就会乱箭将他们射死。
殷祺皱眉,下意识伸手扶到城墙上,细细观望。
这些追兵的确是北夷人,但奇怪的是,若是两军对阵,北夷不会只来这么点,但若仅仅是为了追杀雷安,他们又不会追得离城门这么近还不停下。
再跑,就要进入弓箭的射程范围内了,居然还没有停住的意思。
这时城墙上一个将领吼了一声:“弓箭手准备。”
徐光亮突然开口:“放肆,我还未下令,谁敢动。”
雷静海已经死了,他到死都未立世子,雷敏才就是下一个将北王。
徐光亮几日前便得到雷敏才的消息,命他见到夷人追兵,不可迎敌。
那时徐光亮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如今这一刻他顿时明了,也立刻做出了选择。
他在这尧城已经守了多年,这里战事最多,危险又容易犯错。
老王爷不问政事,根本不记得他们这些守城的官兵,想要往高处调一调难上加难。若能得了雷敏才的信任……
刚刚发出号令的将领听了他的话,登时不知所措。
他多年守城的经验,让他在见到这种情况时,下意识作出正确的反应,但是作为一个军人,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又是他的天性。
苏然在城门下,急的不行,对身旁的士兵喊:“你们快去帮他呀,没看他马上还驮着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