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事情不好了！”程老蔫脸上变颜变色，三句两句就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一遍，“四梅家里都支撑不住了，这次若是两个孩子出了事儿，四梅恐怕……”程老蔫不敢往下说，冷汗却顺着脸颊往下淌。
“啊？有这事儿？快，走，找卫平招呼人去！”程老蔫也不敢耽搁，跳起来，抓了外衣拉几着鞋子就往外走。
程老蔫跟在身后，这会儿已经有些哆哆嗦嗦了。
“大哥……”出门的时候，瘸五猛然停住，回头看着程老蔫，这是他一年来唯一一次喊程老蔫是大哥，“大哥，前两天下雨，东山根下的那个水库里水势涨了不少，都要没顶了，我怕……”夜色中他的眼神很暗沉，程老蔫猛然一个激灵，声音哆嗦着，“会……会吗？那可咋办啊？四梅她……”
“大哥，我说的就是四梅，你可得稳住了，别……别到时候再看不住四梅！”
瘸五的话让程老蔫蓦然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一只手用力攥住了门框，这才克制住了没昏过去。
“大哥，咱们快点！”瘸五知道程老蔫是个老实人，受不住太大的打击，可如果真的事儿临到头上，小的没了，就更得看住大的了，不然怎么办？
他一把扶住程老蔫，“大哥，咱们得快走！”说着，他就连拉带拽地把程老蔫拽到了程卫平家门口，近前敲门把程卫平叫起来，说了事情的大概，程卫平也惊了，“五叔，那咋办？”
“你这个瓜娃子，还能咋办，快去招呼山子，让他组织人，全村出去找啊！”瘸五瞪了程卫平一眼，程卫平点头，对，对，我马上就去。
很快，全村就给发动起来了。
大家有拎着走马灯的，有拿着手电筒的，齐刷刷地赶到了大队部，所有人正听程卫平安排，分批到各个地方去找，人群外头就传来女人的哭喊声了，“哎呀，我的乖孙女啊，我的妮子啊……程四梅，你配当妈吗？你连个孩子你都看不住啊！”林老婆子哭嚎着就来了，身后头跟着他们那一家子，程大壮跟程艳艳俩人走在林老婆子的后头，程艳艳还在哪儿嘟囔骂着，“哼，你个没用的，我当初就说，妮子的抚养权你要争取过来，现在好了，孩子跟了她，却是吧孩子给害了……你等着，孩子若是真出了事儿，我跟她没完！”
她这话说着，那边程大壮低着头，一副伤心的样子。
程建亭跟程建书两兄弟跟他们媳妇也来了，但几个人都不说话，低着头，就林老婆子到了程卫平跟前就喊，“支书啊，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这妮子可是我们老程家的血脉，她程四梅这是成心孩子我们家孩子，让我们家绝后啊！程四梅，你给我过来，我跟你拼了！”
“程大壮，把你妈送回去，你还嫌弃这不够乱是咋地？？”程山子出来，冲着程大壮就是一通吼，人群里也有人在说了，“这林老婆子又尝哪一出啊？说妮子是给他们家传宗接代的？她不是嫌弃人家四梅给他们家生不出男孩儿来，才日日地闹腾吗？咋啦，现在她转变过来了，觉得男女都一样啦？”
“就是，真见不得这种人哭，那眼泪让人觉得太假了！”莲花嫂子啐了一口，道。
“老林婶子，您甭哭啊，人家程艳艳不是提前就给你们家预备下大孙子了吗？这妮子现如今，可是人家四梅的孩子，跟你们家啊，没关系！”孙云白了程艳艳一眼，冷冷一句，“一窝不是人的，还跑这儿装什么好人来了？”
“你小点声儿！”银锁拉了拉自家媳妇的袖子。说道。
“我小点声儿干嘛？大家心里头都是这样想的，不过是借着我的口说出来就是了，大家说对不对？”孙云可不是个怕事儿的，这小娘们心眼子正，说话直。
“对！”有人附和。
老程家人都哑口无言，就只有林老婆子狠狠地瞪了程艳艳一眼，暗叱一句，“你个丧门星！”
程艳艳听到了，但也没敢搭腔，只低了头。
“好了，都别吵吵了，现下找孩子要紧，咱们分四组……”程山子简单地把人分好后，四组人就撒了出去，人最多的一组奔了东山草房子跟前的那个小水库了。
本来程山子跟潘老太说了，婶儿，我们全村人都出去找，您就在家看好四梅就成，她已经那样了，您千万别让她出去了，别孩子没找着，大人再出点啥事儿？
潘老太答应了，可她就去了趟茅房，回来就发现四梅不在屋里了。
程四梅一路跑着，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等到了东山根底下小水库那里，人已经糟践得不成样子，头发零散着，衣裳被摔破了，脚上鞋子也不知道是摔掉了，还是压根就没穿，脚底板磨得全都是血泡，血泡破了，一路走，一路都是血痕子。她跑到了水库边，扑通就跪在那里，“老天爷，若是您怪罪，那就怪我吧，您让我死了吧，不要害我的孩子……”说着泪如雨下。
旁边有人去扶她，可她执意不肯起来，就那么跪在那里，满面泪水。
众人看了也都心里戚戚然的，无不是真本实力地帮着找，因为是晚上，会水的也没法儿下去找，水底下太黑了，就只有打捞，拿了渔网从这边往那边笼了赶，一边赶，一边喊着孩子的名字，这样赶了四五次，天就见了亮了，但什么也没笼来，于是，程山子带头脱了衣裳就跳下水去了。
这一通跳下去七八个会水的，在水底下好一通找，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这下，程山子也有点懵了，但想想，总归没找着这就是好消息，说明还有希望。
他留下几个人继续找，另外的人就准备带着进山了，没准儿是孩子贪玩，领着妮子进山了？
莲花嫂子去扶程四梅，“四梅啊，起来吧，这里头没有，那就说明咱们那俩娃子没事儿，你可别这样，你这样嫂子心里也难受，四梅，四梅……”
她一把把四梅扶起来，四梅眼前一黑，人就昏死过去了。
第25章 捉弄（第二更）
25 第25章 捉弄（第二更）
几个娘们就急过来, 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打后背的，好一通折腾，才算是把四梅弄醒了，程四梅幽幽地醒过来, 看看四周, 凄惨地喊了一声，“莲花嫂子, 我孩子找到了没？”
莲花嫂子无言以对，只流着泪说, “四梅, 你快别这样，嫂子看着难受, 孩子会找到的, 你是个好女人, 老天爷也不忍心再让你受苦了！”
这话说完，程四梅一下子就站起来，起得太猛，她险些就摔倒了，但她咬紧牙，站住了，“我去找孩子, 我孩子在等着我呢！”说着，她踉跄着就跟着程山子他们进山了。
程山子想要阻拦她, 但看她那样子，拦也拦不住，就只好给莲花嫂子等人使眼色，让她们跟在后头盯着四梅点，莲花嫂子点头，招呼了几个小媳妇，大家就默默地跟在程四梅后头，心里一遍遍地骂程大壮，这祸事的源头就是那个不要脸的陈世美，不是他出轨跟程艳艳耍、流、氓，能有这些事儿吗？
“莲花，我觉得程大壮一家真够不要脸的，他们就去大队部吆喝了几嗓子，根本没出来找两个孩子啊！”孙云发现程大壮跟程艳艳偷偷溜回家了，就小声说道。
“哼，那些害人精，他们就是会装！”莲花气哼哼的。
几个小媳妇也都连连地骂程艳艳无耻，不要脸……
但骂也改变不了什么，两个孩子却是一直没找到，从昨晚上找到了正午，村子四周都翻了个遍，俩孩子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人影都没找到。
这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四梅，你好好想想，你回家的时候，家里是啥情况？”程山子问。
“……”程四梅想起昨晚上，她回家，四门大敞着，不对，若是军宝真带着妮子出去了，那孩子是个人精儿不可能不把外面院门关上了，她又想起来了，昨天她进屋，屋门口有一个东西把她绊了一下，她当时心里焦急，只低头看了一眼，是妮子的枕头，孩子的枕头应该在炕上啊，怎么会跑到正屋门口呢？这些她都没来得及想，就光顾着去找人了。
现在想来，这些似乎都是不正常的。
她咬住牙，忍住了满心的悲切，把事儿说了一遍。
程山子听了，沉思了一会儿，道，“支书，这事儿我看得去派出所说一声了，四梅跟孩子住的那地方太偏僻，四梅不在家，又只有军宝跟妮子在家，万一家里进去什么人，军宝再虎气，那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我担心这事儿有别个端倪，所以还是请派出所的同志给咱们四处村子说说，看三里五村的有没有谁看到两个孩子！
“嗯，山子说的对，卫平，你快去，剩下的人继续找！”瘸五说话了，程卫平急忙就骑车去了乡里了。
连着三天三夜，小北村的人都彻夜不眠地帮着四梅找孩子，但都没找到，俩孩子真的就下落不明了。
程四梅第三天上，是被程老蔫强逼着回到家里，躺倒炕上的，她已经折磨得没人样儿了，短短的三天，她不吃不睡，人瘦脱了形不说，精神也变得恍惚了，村民们看着，真是心疼啊，多好的个女子啊，咋就被折腾成这样？
程老蔫一家在村里口碑不错，所以，村民们也是尽心竭力地去找，有瘸五的张罗，程卫平把村里拔草的任务都停下了，全村人都忙着找人。
“四梅啊，我说你们就不该去派出所说孩子的事儿，孩子不是没找着吗？就是派出所的同志，他们也不是神仙啊，掐指一算就能知道孩子咋样了啊？这不是惊动人家领导同志，白白给人家添麻烦吗？”林老婆子破天荒的进了程老蔫家，跟蜷缩在炕上的程四梅说道。
程四梅没回声。
但闻讯赶来的程三桃几姐妹却火了，程大春是个老实的，但看着家里四妹被人害成这样，还连累了幼小的军宝跟妮子，真是老实人发火是可怕的，她操起了擀面杖，对着林老婆子就打了过去，“今儿个，我就打死你，你放心我会给你偿命，你们这一家该挨千刀的，还嫌乎害我四妹不够啊，跑我们家里来？”
林老婆子吓得抱头就窜，窜出门去还嚷着，“一家疯子！”
这话音刚落，程三桃手里的石头就到了，啪一声就打中了林老婆子的脚面子，林老婆子疼得哎哟一声惊呼，不敢再啰嗦，撒腿就跑。
“你个老妖婆，你再来，我打断你的腿，真当我们家没人啊，不要脸……都是你们这一家无耻的给害的，你们还有脸到我家来说三道四，程大壮，我告诉你，这次妮子跟军宝能找到还则罢了，若是找不到谁也不用，我一个人就把你们全家灭了，我给你们偿命去！呜呜，你们这些挨千刀的，我杀了你们……也不解恨啊！”程三桃跟杨文生也请假回来几天了，帮着找孩子，孩子没找到，她这个当娘的就越发觉得对不起军宝，想想，若是罗金福不死，孩子们都在自己的爹妈跟前，哪儿会出这事儿啊？越想越悲愤，蹲在街上就呜呜哭起来。
杨文生过去劝，劝不住，只好弯腰把她抱回家，三桃趴在他肩膀上，哭喊着，“文生，我要军宝啊，我的娃儿啊！”
看自己媳妇哭成这样，杨文生也心里难受，只是拍着她后背安慰她，“不会有事儿的，孩子一定是迷路了，被谁好心领回家了，过两天，派出所的人准能把孩子找回来，你别哭！”
“文生，若是孩子找着了，咱们把他带回家好不好？”三桃抬起泪眼来看着杨文生。
杨文生一愣，这事儿他不是没想过，可真的领回去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正是能吃不能干的时候，他能养活得起吗？
“文生？”
程三桃眼泪吧差地看着他，都是祈求。
杨文生顶不住了，点头，“成，都听你的，你别哭了，咱们孩子一准儿能找到！”
“文生！”程三桃抱着他这通哭，哭得杨文生心疼不已。
屋里程四梅听了他们的谈话，心如刀绞，这都是她的错啊，不是她想着去发财，怎么能把俩孩子留在家里啊，出了这等事儿，她对不起爹娘，对不起三姐，也对不起妮子啊！
想着，就咬住了唇，暗下决心，若是孩子真出了事儿，那她也不活了。
找到第五天上，还是什么都没找到，村里人说什么的就都有了，有的人说，有人说东山里有野兽，俩孩子不是进山了，被什么猛兽给祸害了吧？不然咋能什么迹象都没留下呢？
还有人说，若是被什么坏人给抓走了，那也早就离开了本地了，他们就是把这一带给翻腾过来，也是白费。
倒是地里的草又长得凶猛了，能为了这俩孩子不管地里的庄稼，任凭那野草把庄稼地里的养分都吸收了，庄稼不长了，秋收收啥？没了个好的年景，来年大家吃啥？如此的各种情绪下，有人就跟程山子提出来，不能再去找人了，得赶紧回地里拔草。
程山子虎着脸吼了那人一句，“好啊，你去拔草，但是都搁一个村儿住着，若是以后你有了什么事儿，千万不要来找我，找大家帮忙！”程山子到四梅家去了几次，看四梅躺在那里，瘦的皮包骨，那心情别提多难受了，潘老太哭着跟他说，山子啊，可求求你多帮着找找吧，这俩孩子若是找不到，我担心四梅她……
程山子了解四梅的性格，知道她要强，但却是个极其疼爱孩子的，这孩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命根子没了，那她……
所以程山子的意思还是继续找，找到为止，那俩孩子不可能就这样没了？
但程卫平却觉得留下少部分人找，大部分还是回去田里拔草吧，这样光耗着也没用啊！
他是支书，负责安排全村人的活儿，程山子也是村委班子的人，知道不能违背支书的命令，何况支书说的也有道理，但他说了，我得留下找孩子，就是村上不给我工分，我请假找孩子！
说完，他就走了，带着几个愿意一起找孩子的进了东山。
程四梅听说了，也挣扎着起了炕，跟着大家一起去找孩子，程山子有心想说，你别去了，你看你瘦的，一阵风就刮跑了，但看她那神情，估计也说不听，只好嘱咐了一句，“四梅，你别焦急，慢点走，孩子会找到的。”程四梅点点头，轻轻说了句，“山子哥，谢谢你！”
“谢啥！找孩子要紧！”程山子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疼，但却不能说，只在心中重重叹息了一声，命运造化弄人啊，早知道四梅今日要遭这罪，当年他就是被老娘赶出去，也要娶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