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耿是个实在人,看看程四梅,再看看篮子里的鸡蛋,他貌似很作难,“四梅啊,我无功不受禄啊,这事儿其实……”他话说到这里,忽然就从里头出来一个人,那个人对老耿说,“老耿,快点去吧,咱们领导找你呢!”
“啊?对,对,好,我马上就去,四梅姑娘,我就不送了,你们慢点走啊!”说着老耿就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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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李路生高兴的都合不拢嘴了,“四梅,你说说,咱们咋运气这样好啊,遇上这位财神爷老耿叔,以后咱们的日子好过了,不行,我也不在村里干了,咱们俩就专心在东山挖药草吧?”
“不成!你还得在村里赶马车!”
“为啥啊?”李路生以为程四梅一定会答应的。
“你不赶马车了,咱们弄了药草咋送去城里?”程四梅的话让李路生一拍脑门,“哎呀,我还把这事儿给忘记了,不过,话说回来,四梅,你是咋说服支书,他才同意今儿个咱们用队上的马车的?”
“这个是个秘密!”程四梅说着话,目光就落在了旁边的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的是小猴儿饼干,这种饼干可是城里人专门买来给孩子吃的,奶味十足不说,还甜丝丝的好吃。
李路生看着阳光下的程四梅,好看不说,还聪明,他憨厚地笑着说,“四梅,我真的觉得娶了你,我是捡到宝了!”
他看了程四梅一眼,继而又很是歉意地说,“可是,真对不起,我反倒是没本事的那个,让你不但没过上好日子,还要为我家里的那些事儿焦心!”
“……”程四梅没说话,脑子里一直在琢磨在中药研究所里看到的那个坐在摩托车后座的人是谁?现在的康城有摩托车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她见过蒋红旗骑过的一辆摩托车,那摩托车是曲海涛从国外带回来的,难道说刚才骑摩托车的人是曲海涛?那跟他在一起的人是……蒋红旗?!
“四梅?”李路生见她一直没说话,而且神情有些呆滞,就问了一句,“你咋啦?”
“我没事……咱们走到哪儿了?”程四梅从那种失怔中回过神来,看了下四周的环境,问道。
“哦,咱们走到邮局跟前了!”
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诡异的力量让程四梅忽然跳下车去,“路生,我去邮局买张邮票!”说着,拔腿就往邮局里跑。
“哎,四梅……”李路生想问,你买邮票干啥啊?
但他没来得及问出,四梅就已经推开邮局的门进去了。
他不放心,觉得四梅这会儿的举止有点反常,就停下了马车,跟了上去,走到邮局门口,刚推开邮局的门,他就看到程四梅站在办事柜台那里,手里的电话贴在耳朵上,一个个工作人员在问,“你往哪儿打啊?”
“就康城……第一诊所!”程四梅的声音不大,但李路生却听到了,他手一松,邮局那扇厚重的木门就吱紐一声关上了。
就好像是刚当了小偷儿怕被人抓住,李路生几乎是小跑着从邮局的台阶上下来,跑回了马车跟前,他把马鞭子拿在手里,下意识地攥得紧紧的,跟要把马鞭子攥进直的手心里似的。
几分钟后,邮局的门开了,程四梅出来,低着头。
“四梅,咱们走吧?”李路生问。
“嗯,他们说……说今儿个没邮票卖,要买的话等明儿个!”程四梅在说这话的时候,不敢跟李路生对视目光,她其实刚才拨通了第一诊所的电话,并且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了,接电话的人正是蒋红旗,他的声音对于她来说是那么的熟稔,她怎么都不会忘记的。蒋红旗在电话里冷冷地问了一句,“喂?谁?”
程四梅就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窜出胸腔来了,她攥着电话话筒的手手背上青筋暴突,因为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手上,所以,她瞬时就感觉到了一种麻木,半边身体都像是失去了感觉。
“是……四梅?”电话里蒋红旗忽然问。
程四梅手一哆嗦,电话话筒就掉了下去,砰一声话筒跟柜台发出了清脆的撞击生,紧跟着工作人员就怒气冲冲地对她说, “喂,你这个人咋回事,这可是公物,损坏了要赔偿的!”
“我……我对不起!”程四梅低低地说了这话,掉头就跑。
“哎,你站住,我得查下电话,坏了的话,你得管修!”后头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就把电话话筒拿起来,放在耳边,电话那头蒋红旗还在焦急地问,“四梅,是你吗?四梅你说话啊?”
“什么四梅五梅的,告诉你,你朋友刚才把电话话筒摔了,若是摔坏了,就得赔偿!”
“她呢?你快点告诉我 ,她呢?”蒋红旗在那头嚷着。
“喂,你嚷什么?她走了,我告诉你,若是电话话筒真坏了,你得……”工作人员这话没说完,那边蒋红旗已经挂了电话。
“咋回事,今儿个这些人都这样损坏公物吗?”工作人员把电话话筒拿着研究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话筒没坏,她恨恨地骂了一句,“都是神经病!”
这一路俩人都没再说话,到了小北村,他们接了几个孩子就回李家村了。
把东西都安排好,程四梅拎着那袋子小猴儿饼干,两瓶酒,就去了李三德家里。
看到她来,王老婆子的脸呱嗒就撂下了,“你又来做什么?把凤娥存下的那点钱都给抢走了,你满意了?”
“婶儿,这事儿可没完呢!”程四梅这话一说,王老婆子脸色更难看,“啥?没完你还想作甚?总不至于让我们凤娥去卖血吧?”
“婶儿,这事儿其实也不是我不依不饶,而是老李家目前的情况您可能比谁都清楚,李老太病了,她的病需要一大笔钱来治疗,凤娥是拿出了三十块钱,但这三十块钱相当于李老太治疗诊费来说,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去了城里的医院随随便便那么一检查,也得大几十块吧?所以我说,以后啊,凤娥还得出钱,她若是没钱,那就得借了,至于跟谁借,我可不知道,自然是谁心疼凤娥,谁就借钱给她呗!”
“你……”王老婆子一听这话,想要发火,但却也心里明白,程四梅说的是对的,李老太治不好,儿女就得想办法凑钱给她治,若是凤娥没有钱,那不就得来问她舅舅借,到那个时候,她这个当舅妈的能说不借吗?
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妥当,于是问程四梅,“那你来做啥?”
“婶子……”程四梅喊了一声,就把小猴儿饼干塞给她,“婶儿,这饼干可是城里娃娃们最爱吃的,您家里的娃儿可比那城里的矜贵,自然也得吃好,喝好,我今儿个进城,给您就捎带着买了这个……”
“小猴儿饼干?”王老婆子眼睛都亮了。
前天她那侄子媳妇还在她面前念叨,说这个孩子可能养活不了了,因为啥?没营养,瘦的跟皮包骨似的,连喘气都挺无力的。她心里听着跟刀扎似的,要知道,他们老王家这能不能传宗接代,可全靠这个侄子媳妇刚生的小娃娃了!
她抓着那包饼干,紧紧的,生怕被程四梅反悔再抢回去,看她的神情程四梅嘴角抿出一抹冷笑来,自古以来,多贪心着多丑恶,就王老婆子这样的嘴脸。
“你又想干啥?”王老婆子想起李三德的话,谨慎地问道。
“婶儿,我想从大队上借点钱!”程四梅这话一说,从外头进来一个人,就冷冰冰地拒绝了,“不成,村里没钱!”李三德进来了。
“叔,这个是给您买的,您一定喝过这酒,正宗的国货精品啊,还挺不好买的呢!”
程四梅笑着就把两瓶酒递上。
“你不用给我这个,这事儿就是……”李三德的眼神落在那两瓶酒上,红星二锅头啊!这可是来自京都的好酒啊!他曾经去乡里开会,遇上了小洼村的支书孙锅子,那孙锅子自从当上了小洼村的支书,也不知道想了啥法子,让小洼村一举从全乡最落后的村子变成了全乡经济发展最好的前三名之一。孙锅子请了李三德吃了顿饭,喝的就是这个酒!记得当时他还很不好意思地说,锅子啊,让你破费了呢!
哪知道孙锅子嘿嘿一乐,道,没啥!老李,你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吗,钱是穷种,越花越涌!这钱啊你得学城里人,会挣也会花钱!”当时李三德下意识地摸了摸他口袋里仅装着的三块来钱,汗颜了许久。
“叔,这酒可是好酒,够劲儿,虽然度数不低,但是就是喝了一瓶子,那也不会上头,可是好东西呢!”
这种好东西,谁舍得一顿喝一瓶子啊!”李三德这话一说,程四梅微微一笑,“叔,您就喝,尽管喝,以后啊,遇上好酒,路生还会买来孝顺您的,终究咱们俩家可是连着亲呢,就算是做小辈的孝顺长辈了!”
“呵呵,看起来,我若是不接这酒,你是不算完了?”李三德眼珠子盯着那酒。
“叔,咱们是诚心诚意送来的,您收下……”说着,她把酒往李三德怀里一塞,转身就要走。
“哎,你不是……”身后王老婆子急眼了,程四梅刚说了,她是来跟李三德从村里借钱的,这借钱的事儿还没说,她就走了?这吃人家的嘴短,自家男人若是不给程四梅办事,那等回头她再反悔过来要这饼干咋办?
第64章 异常
64 第64章 异常
“这是什么动静?”身后李路生也脚前脚后地跟进来, 他也听到李文娟的叫骂声了,蹙起眉头,大步就往屋里走,进屋就看到一幕让两人都吃惊的场面,原本躺在炕上的李老太这会儿在地上躺着, 身上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说, 嘴角那里流着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李文娟, 嗷嗷地哭着……
“娘!”李路生快步过去,把李老太搀起来, 跟程四梅一起把她弄到了炕上。
“文娟, 这是咋回事?”李路生怒对李文娟。
“咋回事?你咋不问问你娘?她一天一夜都没睡,时时刻刻都在闹腾, 你说她中风偏瘫了吧?可是我却得一夜不敢睡地在炕边这里看着她, 一不留神她就滚到地上去了, 她还要闹着下地去茅房,她那腿动都不能动,能去茅房吗?我不让她就自己往下哧溜,结果呢,就掉到了地上,幸亏我眼疾手快拽了她一把,不然这一下还不把她给摔死啊?”李文娟眼底布满红血丝, 对着李路生就是一通吼。
“李路生,这事儿不成啊, 我以后绝不再伺候她了,我要回家!”说着,李文娟抓起外套就要走。
“你走啥走?给娘治病,你不想出钱,那就出力,咋,你钱不出,力气也不费,敢情娘就白白养你了?”江凤娥撩起帘子进来了,不客气地瞪了李文娟一眼,说道。
她刚从李三德家里回来,她那舅妈王老婆子可是嘱咐她说了,李家儿女不少,但真的要临换着伺候,那也是够呛!她说这李老太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她会成宿成宿地不让人睡觉,那就坏事了。
江凤娥越听越觉得对,所以从舅舅家赶回来,就听说李文娟要走,这可不成,没花钱的就得出力!所以,她近前拦住了李文娟。
“我说我不照顾娘了吗?”我就是说,我得先回家去拿点东西,等回头再来伺候娘。”
“那老六你是想回家拿钱给娘治病?”
江凤娥这话一说,李文娟犹豫了下,直接就坡下驴,“对,对,你说的对,我就是想回去拿钱呢!”
说着,就要往外走。
“咋你家又有钱了?”江凤娥这话里就透着讽刺了。
“我……我家就是没钱,那也得出钱给娘治病啊!”李文娟说着,就伸手去扒拉江凤娥,想要出门。
被江凤娥一把拽住,“拿钱不需要六妹你去,让妹夫去就成了!”
“对,你回去!”李路起一指王怀水,道。
“哎呀,我家里没钱!”王怀水看过李文娟。
李文娟把眼珠子瞪得溜圆,“你混蛋,你是想让我在一个人在这里伺候娘,你要累死我啊?”
“家里真没钱!”王怀水的脸上表情都是皱皱巴巴的了。
“你………窝囊废!”李文娟气得直骂。
“那没办法了,你在这里守着娘,我去做饭,嫂子,走,咱们俩出去干活去!”江凤娥招呼了程四梅一声,程四梅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在老李家,这江凤娥可是第二个喊自己是嫂子的,咋有点荣幸呢?
程四梅点头,更江凤娥出门了。
“四梅,你来得晚,你不知道,其实啊,咱们家里,娘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幺妹了,那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着,都不知道咋疼好了,好东西那都是她李文娟挑完了,才临到其他人,这事儿就是她那两个亲姐姐文英跟文敏也是老大意见了,但是咱娘呢又是很厉害的,说一不二,咱们也没法子,如今,他得了偏瘫了,这就临到她最宝贝的小闺女疼乎娘的时候了,咱们啊,少靠前,别坏了人家的母女情呢!” 江凤娥边跟程四梅往大门口走,边说道。
程四梅看了看她,眼底都是积压已久的怨气,不觉暗忖,这人啊,做事真的不能太由着性子欺负人,不然风水轮流转,真到了自己受困那一天,就应了那句话了,树倒猢狲散,没人尊重了。
两人出了门,江凤娥去了李三德家,临走还嘱咐程四梅,“四梅,你可别进去了,回家该干啥干啥去,我这可是向着你呢,你初来乍到的,老李家许多的事儿,你还不明白,多听听我的没错!”这话说的,程四梅听了点头,“好。”其实她怎么会不明白,这江凤娥是怕她走了,程四梅再回去伺候李老太,那样她江凤娥就落了一个不孝顺的名头了,但俩个人都走了,那就不一样,被人知道,别人也只会说着老李婆子实在是没作好,就两个儿媳妇,一个也不待见她!
李路生是在晚些时候回的家。
“虎子奶好些了?”程四梅正在炕上给虎子补裤子,这六十年代的衣服料子都是纯棉布的,虽然穿着舒服,但却是不结实的,洗次数多了一扯就烂了,就虎子这样半大小子穿一身衣裳一天在外头胡行,滚一身泥,一身土的,最爱破的地方就是裤子膝盖的位置了、程四梅见破的窟窿实在是有点大,缝已经是不成了,她就找了一块布,将布料贴在了裤子里头,然后用细细密密的针脚把布料跟裤子都缝在一起。这样裤子不但缝好了,而且还因为额外贴了一块布在上头,更显得厚实耐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