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路生还在村上赶大车，所以一般时候，都是程四梅一个人去东山。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是把孩子们带到茅草屋那里，让潘老太来照料，她呢就进山一天，把自己累个半死，回来的时候拖拉着一袋子的药草。药材这东西，不管是根茎也好，种子也罢，只要是有药效的，程四梅都会好生拾掇好，再摊开在茅草房的院子里晒干，这期间她最怕的就是天下雨，因为一下雨把药草泡了，那就没用了。
每天晚上，李路生都会赶车来东山接他们娘几个。
按照潘老太的意思，既然四梅天天要来东山，那倒不如就此住在东山好了，也省了来回跑道儿的麻烦了。
但是李路生的意思是，还是得回李家村，他们在李家村落脚，本来就不易，这会子没人再说啥了，如果她们真的又搬走了，那等以后再想回去，估计又要成难事儿了。
程四梅对于李路生的这种固执试着去理解，可能就是一个离不开生他养他地方的情结吧？
是以，她阻止了潘老太的劝说，任凭这样早起晚归。
那天傍晚，天色一直都挺好的，李路生来东山把程四梅跟几个孩子接回去。
走之前，程四梅问李路生，“路生，你看，要不要把这些药草都收起来，晚上会不会下雨？”
李路生抬头看看西面的天空，“没事儿，天色好好的，不会下雨。”
“真的？”
“那是自然，我可是最准的天气预报！”李路生笑。
“得了吧！”程四梅也笑了。
于是，他们就回家了。
让程四梅没想到的是，半夜天就下雨了，这可把她急坏了，穿了衣裳就往东山跑，李路生也懊悔，回来前儿就该把药草收了，他去赶马车追程四梅，追上了俩人就往东山赶。等赶到东山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七手八脚地把药草收拾到屋子里，程四梅都累得要虚脱了，她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四梅，这事儿都怪我！”看着被淋湿的药草，李路生真是后悔。
“行了，现在说这些干嘛？快把药草给拾掇拾掇吧！”
两人把药草都给放到了通风的地方摊开，尽量翻腾着把药草重新晾干。这一忙乎就天亮了，村里还给李路生安排了活儿，看着都七点了，他不得不要回李家村，程四梅也挂着几个孩子，跟他一起回来了，回来进门就看到妮子在哭，程四梅心烦，冲着妮子就发火了，“你这个丫头，成天哭啥哭？妈妈都要累死了，你咋这样不懂事呢？”
她在那里骂着，妮子哭得就更厉害。
到后来，娘俩都哭。
哭罢了，程四梅看看小祥跟虎子咋也不在家里？问妮子，妮子说，是虎子的姑姑来把他们叫走的，“姑姑临走的时候，踹了我一脚，好疼！”妮子这才说出来她刚才为啥哭？
程四梅一听，真是杀了李文娟的心都有了，站起来要去李家老宅找李文娟问个清楚，为啥她要欺负一个这样小的孩子，有啥本事冲她程四梅来，却在这个时候红姑急匆匆地就跑进来说，“四梅，你婆婆得了重病了，你快点去看看吧……”
第61章 怒怼
61 第61章 怒怼
“刚我来的时候看到路生也去了, 四梅，再咋她也是路生的娘，你去看看吧，尽心就好，也挡挡众人的眼！”红姑好心地说着。
“嗯, 婶子, 我知道，我这就去！”
程四梅说着, 就带着妮子往外走。
“四梅，妮子交给我吧, 那老李婆子病了……”这话的意思程四梅懂, 红姑的意思是李老婆子病了，本来就不喜欢妮子, 再把妮子带去, 弄出点别的事儿来就不好了。
“谢谢婶子！”程四梅这话是真心的。
“谢啥, 我这也是觉得路生是个好的……”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红姑是个明白人。
程四梅去了老李家。
进了院子，就听到屋里李文娟在哭，“哎呀，我的娘啊，我的亲娘啊……”
她心咯噔一声, 咋？真出事儿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进屋，却听到李路生在说, “老六，你哭啥？娘没事儿，这病老根叔说了，不致命，就是得儿女伺候着……”
“大哥，你说的轻巧，让你伺候，你伺候吗？”李文娟倒是火了。
“我……当然伺候，娘养我小，我养娘老！”李路生犹豫了一下，说了这话。
“啊……呜呜……”这会儿有个奇怪的声音出来。程四梅也就在这个时候挑帘子进门了，却见李老婆子躺在炕上，旁边坐着李文娟，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再旁边是李文英跟李文敏，俩人都愁容满面，沉默不语。就李路生站在炕边，看着李老太，满脸的伤心。
“你来干啥？出去，你这个丧门星，不是你，我娘也不会得了这重病，程四梅，我告诉你，我娘这病全都是你给气出来的，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李文娟看到程四梅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满嘴喷唾沫星子，奔着她就来了。
“路生，医生咋说的？”程四梅压根没理会李文娟。
“老根叔说了，娘这就是得了偏瘫，想要去根那得到大城市治疗，还得扎干针，得做康复治疗，说是花钱老鼻子了。唉，咱们家……”李路生没说下去，程四梅明白了，经过前世的现代生活，程四梅知道，这所谓的偏瘫其实就是脑中风，也就是一般说的脑梗，得了这种病的人前期是需要输液治疗，把脑补血管用药的方式给疏通打开了，那么后期就得要病人多做康复训练，多运动，那样才能恢复病之前的能走能动。
六零年代，去大医院的看病的钱，还有做康复的费用，这些对于乡下人来说，那都是天价！
“大哥，你跟她那么废话干什么？咱娘本来好好的，就是她来了，把咱娘给气的，程四梅，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李文娟从炕上跳起来，对着程四梅就是一通叫骂。
程四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想要掉头就走，心道，你以为我愿意来看李老太啊，还不是因为路生？路生对她对妮子有大恩，她得报恩，就不能不做一些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儿，比方说来看这个把她视为眼中钉的李老太。
“够了，李文娟，你能不能别这样信口雌黄，满嘴谎言啊？娘到底是咋病的，你不知道吗？嫂子好心好意地来看娘，你还这样说，真是不可理喻！”一旁低着头的李路起忽然抬起头来，怼李文娟。
“我……我咋不知道娘是怎么病的？娘分明就是被这个女人气的……”李文娟还要说，却被李路起一把攥住手腕，“老六，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打你？”
“李路起，你凭啥撒打我啊？我可不是你们李家人，我都是嫁出去的闺女了！王怀水，你这个混蛋，去哪儿了？快过来把我的鞋子拿给我，我要回家，这老李家的事儿我再也不管了！”李文娟在炕上嚷嚷，地下站着的李路起攥紧了拳头，再松开，再攥紧，又松开，最后咬牙切齿，“李文娟，你就是个女人，我发誓不打女人，不然今儿个我非打你一顿，替着嫂子出口气，你太过分了！”
“谁过分？老五，你当着外人的面儿欺负我这个妹妹，你说谁过分？王怀水，你这个混蛋，你老婆被人欺负了，你傻啦吧唧地站在那里干啥？”李文娟对着门口站着的王怀水又是一通吼。
王怀水一脸赔笑，“文娟，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动手，是要被人笑话的！”
“混蛋，我被人欺负，你就觉得不是笑话了啊？”李文娟扬起拳头就打了王怀水一拳，王怀水龇牙咧嘴，“成，你打我吧，使劲打，不要打别人！”
“你这个怂包啊！气死我了，我咋就嫁了你这样一个怂货啊！”李文娟一屁股坐下，从王怀水手里接过了鞋子穿上，就打算走！
“哼，事儿你惹出来了，现在想走了啊？昨晚上我那么说你，你咋不走？”李路起在旁边小声嘟囔着，用眼珠子狠狠瞪李文娟。
李文娟压根不理会他，直接下地转身要撩帘子，却被一个人一把拽住了手，“这会儿你可不能走！”
李文娟讶异，回头一看，拽住她的人是程四梅，顿时恼火，“把你的脏手拿开！”
“李文娟，把你的脏嘴闭上，听我说……”程四梅真是懒得跟这种人打交道，但这个时候，她知道，她若是不出手，就李路生两兄弟那是一定没辄的。
“听你说？你算老几啊？”李文娟一脸不屑。
“不管我是老几，今儿个这个话，你必须得听……路生，我觉得你应该去老二叫回来，他们两口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儿……”程四梅对李路生说道。
“嗯，好！”李路生这一慌神，也忘记该去把老二叫回来了，应声后刚要走，李路起说，“大哥，你在这儿，我去吧！”
说着，他就出门了。
时辰不大，李路产两口子就跟着匆匆赶回来了。
进门江凤娥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李老太就哭了，“哎呀，娘啊，您这是咋地了啊？这事儿可不赖我们两口子，我们两口子这几天不在家啊！”
“江凤娥，你啥意思啊？敢情你们两口子不在家，娘病了，就是我们伺候出来的毛病？那样说，你们不伺候还有功劳呗？我告诉你们，都是因为你们俩不听妈的话，让妈生气了，对，就是上次妈去求你那破舅舅李三德，被你们赶出来，娘回来就说，娟啊，我若是被气死了，就是你你二嫂跟她舅舅的事儿，你帮我报仇啊！”
“啥？李文娟，你得长了张什么样的破嘴，才能这样胡说八道啊？我去我舅舅家帮忙做点事儿，又不是不回来了，咋会惹娘生气了，娘是去了，但我跟娘可是说的好好的呢！对吧，路产？”江凤娥其实心里是怕的，她真的害怕李老太是因为那天她在舅舅家没给好脸才把老太太气病的。
“嗯，对！”李路产是个听媳妇话的，见自己媳妇跟他眨巴眼睛，急忙点头。
“哼，谁不知道我二哥是个怂的！”李文娟不屑地看了李路产一眼。
李路产脸红。
江凤娥跳脚，冲着王怀水，“王怀水，你不是很能耐吗？咋治不了你媳妇？你还算是个男人嘛？”
“那你家的那个不也制服不了你吗？”王怀水反应也快，说了这话，李文娟竖起大拇指，“好，不错，是我爷们！”
“我在炕上更爷们，你知道的……”那知道王怀水说了这话，把李文娟气得要 吐血，吼一声，“你闭嘴吧！”
“好了，既然人都来了，路生，你说几句吧，到底虎子奶这病该咋办？咋伺候，这些都是当前要解决的！”程四梅看向李路生。
“嗯，对，咱们就来说一下！”这会儿李路生不得不在心中给程四梅点赞，真是想得周全啊，如果刚才文娟两口子走了，那文英，文敏两个也要走，谁能拦得住？他们都走了，那伺候娘的事儿不就落在了他们兄弟几个身上吗？
“大哥，自古就有话说，养儿防老，娘把你们兄弟几个养大不容易，这下到用你们的时候了，你们也甭说别个了，好好伺候娘，给娘治病，等过几天我们再回来看娘，怀水呢，自打结婚后就开始务正业了，这会儿约了朋友谈点事儿，所以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忙吧！”李文娟说着，就要走。
却被人一把又给拽回来了，这次拽她的却是二嫂江凤娥。
“养儿防老，咋没养过你啊！”
“我是儿吗？我是闺女！”李文娟理直气壮的样子。
“哦，你是闺女就不用养娘的老，不用伺候娘，那好啊，李文娟，别个就不用算计了，你大哥跟二哥以及老五都是大肚量的人，那就算算房租吧？十个月的房租，那可是高档宾馆啊，又暖和，又有吃有喝的，足足住了十个月，你才舍得离开，这其中的艰辛就不用说了，你就把房租付了，一个月一百块，十个月是一千块，掏钱走人，保证没人拦着！”程四梅这会儿跟江凤娥站在了一起，两个人拦在李文娟的跟前，他们身后李文英跟文敏都在眼巴巴的看着呢，她们俩心里都在想，只要老六赢了，能走出，那么她们就也能走……
“我啥时候欠十个月房租了？程四梅，你脑子进水了吧？”李文娟气得不行，奔着程四梅就过去了，想要撕打，却被李路生不客气地揪回去，“有我在，你甭想动四梅一根毫毛！”
“王怀水，你个怂货，你还愣着做什么啊？”被李文娟一喊，王怀水就欲要近前去，却被李路起跟李路产两个高个子男人挡住，“咋，要打架？”
“我咋能跟舅子哥打架呢！有话好好说……”王怀水退回去了。
“王怀水，你个怂包，以后你再甭想爬上我的炕……”李文娟气急败坏地叫骂。
李家诸人面红，心道，这老六也真是的，把这事儿挂嘴上威胁自己男人，这种品行的，十里八乡的估计也是硕果仅存了。
不过，李文娟两口子也总算是拦住了，没走得了。
炕上的文英跟文敏两姐妹，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低下头，没言语。
“娘病了，这当务之急，就是凑钱给娘去康城治病，且不说能不能彻底看好，总归是不能让娘就在这 炕上躺一辈子！这样吧，各家拔钱，我先说个数……”这话说到这里，李路生就说不下去了，看着程四梅，程四梅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家里有多少钱，李路生也不知道，她知道不管咋的，这时候得给李路生脸，“你大哥出五十块！”其实她口袋里压根就没有五十，但她惦记着东山晾晒的那些药草，一旦把药草送到了老耿叔那里，那他家出五十块就没问题。
“四梅，谢谢你！”李路生也没避讳其他人，直接说道。
老二李路产没说话，直接看江凤娥，江凤娥见程四梅都说话了，她也只好顿顿嗓子道，“我们在村里赚的工分换的钱，都交给娘了，这些年我自己攒了点私房钱，也没多少，就拢共三十块，我们就出三十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