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灰尘仆仆的里屋,狭小而昏暗。微弱的光顺着窗棱的缝隙折射进来,映照在苏适雯狼狈脏污的脸上,愈发衬得那一双泛着阴沉戾气的浑浊眸子,渗人可怖。
“苏婉容,是你!就是你夺走了原本应当属于我的一切。想来你正得意着是吧?看着我沦落到这般境地背地里嘲笑着我呢是吧?!你等着!你给我等着!你不会风光太久的,待我出去那一日,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今日受的羞辱,我这辈子不会忘记,你给我等着!这仇,这恨,我苏适雯非报不可!”
苏适雯双目赤红,浑身剧烈发抖,整张脸因为极度的恨意变得狰狞扭曲。仿佛像是发了疯一般,就对着这空荡荡的屋子,这般嗓音尖锐地嘶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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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苏适雯本人再如何的心狠手辣,她身边那秀春倒是个护主心切的。
一听说自家小夫人竟是被关在了那等脏污破旧的院落,立刻哭着跪在了萧右相跟前,说自己并非受小夫人指使,那盅被动了手脚的燕窝羹都是自己一人的主意,小夫人根本不知情的。
秀春的这一番话,俨然是把屎盆子全往自个儿身上扣了,此席说辞,骗骗旁人兴许还行。可那萧正元是谁?那可是当朝一品大员,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岂会被一丫鬟的小伎俩糊弄了过去?
一听就晓得这是在为那苏适雯顶罪。
此时的苏适雯,在萧正元眼中,无疑是个蛇蝎心肠,十恶不赦的毒妇形象了。秀春此番护主之举,非但没起半分作用,反倒让萧相愈发反感不喜。
思及苏氏那张虚伪的嘴脸,萧正元厌恶不已。正所谓近墨者黑黑,如此毒妇管教出来的奴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
一时便将这股子厌恶牵连在其近身丫鬟身上。
“你对那恶妇既如此忠心耿耿,这般也好,本相索性成全了你。往后你也莫继续在那东厢院当差了,今日便直接搬去北院罢,与你那主子一道儿,倒是也好有个照应。”
萧右相对于苏适雯的处置,未过多久苏婉容也听说了。
据说此事闹得极大,惹得就连那太师府里,近几日都是鸡飞狗跳的不得安生。
大夫人原本就对次女的这桩婚事极不满意,毕竟是她长房所出的嫡系血统,便是不入那皇宫做个娘娘什么的,也万万不能够屈尊纡贵去做区区一个妾室。
自打苏适雯贱嫁去了那右相府,偶尔大夫人参加各种应酬,见那些个贵太太官太太们,都鲜少提起自己这个次女了。不为了旁的,实在是嫌丢了颜面。
熟料这竟不是最差的。当日丞相府那边传来消息,听闻自己房出去的次女,竟是犹如个阶下囚一般,囚禁在那右相府内,若不得右相允许,不得再踏出后院一步。就连她那孙儿也被人直接抢走,抱去那丞相夫人膝下寄养。
大夫人听说了这个,自然觉得她们长房受到了空前的奇耻大辱。
仿佛彻底崩溃了似的,就在太师府大闹了一番,闹去了苏太师的书斋前面,哭着喊着要让苏太师替她们长房撑腰,如何也要过去右丞相府,给她那可怜的女儿讨个说法。
消息既然都传去了后院,苏太师身为一家之主,自然是早就晓得了事情的首尾。
与妇人之见的大夫人不同,苏太师是个明理之人,待他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听说与自己血脉相承的次女,心肠竟是如此歹毒,便只差那一步之遥,那新入门的丞相夫人怕就是要死于雯姐儿手下!
苏太师扪心自问,结发之妻逝世,爱屋及乌的关系,他确实对四女儿有诸多偏袒。
但同是他膝下子嗣,他自诩也从未有苛待过其他任何一房女儿。尤其是这长房次女,虽远不及他的婉婉,看得出有一定资质,从前女学什么的,从来都是鼓励她去学去上的。
讲起来同样也是读过一些圣贤书的大家闺秀,对比他心地纯善,样样拔尖儿的婉婉,这个雯姐儿,究竟是如何教养出如此恶毒冷血的性子?
子不教父之过。教女无方,苏太师感到悲痛悔恨,自己的亲女儿险些害死了丞相夫人,苏太师无言面对自己挚友,心中更是怀揣着深深的愧疚之情。
对这长房次女,苏太师无疑已经是心灰意冷,失望之极了。他没迫着长房去给那萧右相负荆请罪已是极好,原就是他们太师府惹出来的祸端,又怎么可能是非不分地再为那苏适雯求情?
苏太师不肯出面,态度极为冷硬。大夫人再如何气怨,也不过就是个后宅妇人,能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大夫人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经不起这般打击折腾。此番大哭大闹,内心着急,气血攻心之下,一时没缓过劲儿来,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晕死了过去。
第183章 是月娘下的毒?!
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即使父亲心里留下的那个位置一直是她娘亲的,毕竟也与那大夫人有了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二人朝夕相处,父亲的脾性,这大夫人却还没苏婉容做闺女的摸的透彻。
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太傅,后来新帝登基,又被封作太师。对朝廷效忠了一辈子,为官刚正不阿,清正廉洁。
自己膝下除了这么个心机深沉,手段狠毒的女儿,对于父亲来说,那便是教女无方,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丑事。羞愧恼怒还来不及,如何可能站在大夫人这一边,替那苏适雯强出头?
出了这么一桩事情,至于那萧右相,大抵也彻底看清了苏适雯的为人。今后在右相府少不得严加看管。
就这般囚禁在相府后院也是个好的,毕竟譬如苏适雯那般心肠歹毒,是非不分的人物,若是置之不理,没得继续要祸害多少无辜之人呢。如此,倒也免得此人日后再无端地掀起什么风浪。
对于苏适雯,苏婉容内心里是半点不喜的。尤其是看出了此人对自己的敌意,本着避而远之的心态,苏适雯落得此番下场,虽然仿佛有些不太厚道,苏婉容竟是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幸而这萧右相是个耳聪目明,明辨是非的。此番教训,也是希望那苏适雯多少能张长记性。往后安分守己,不要频生事端,那玉儿夫人也是个朴实善良的女子,兴许时日长了,这对夫妇以德报怨,偶尔能叫苏适雯瞧看几眼自己的亲儿子,也是说不准的。
苏适雯这一世落得如此收场,苏婉容倒是抛去了最初对此人的戒备和不安,心定下来了,便安心在凤仪宫里带着惜儿。
如今心里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时过不久,胤莽怕是就要前往东夷打仗了。
即使苏婉容凭借着前世的记忆,明知道接下来这场战役,乃是胜仗无疑。
但男人出去打仗,刀剑无眼的,受点伤流点血,那原本就是极寻常的事情。再者,这两年跟男人在宫里腻歪惯了,一想到男人这一去,没有几个月怕是回不来的,心下实在是舍不得。甚至自私的希望,男人就留在长安陪她,派其他的将领代替他部署领兵就是。
可是苏婉容到底不是不明事理的小姑娘了,而且她贵为一国之母,不可能那么自私,一切自然是以黎民百姓的安居乐业,以大局为重的。
自家的这个蛮汉子,与昔日里历朝历代的帝王截然不同,男人习惯于御驾亲征,其用兵神勇,在战场上的英勇强悍,也的确便是那百战不败的辅国将军怕都是无法匹敌的。
从前那几场胜仗,若真要论起来,男人的存在大抵也是至关重要的决定因素之一。
上辈子晋元能轻而易举地攻下东夷,那也毕竟是有男人亲自坐镇。若少了他作为主力,没得这场战役发生什么变数的。
苏婉容不是祸国妖姬,不可能因为自己那一点点的儿女私情,便赌上整个晋元的江山社稷。
既然男人出征的事情已经成为定局,苏婉容虽然矫情的有些舍不得他走,也只能选择尝试接受。
毕竟是趟远门,虽则男人贵为皇帝,同行的随从众多。但苏婉容作为他的皇后,妻子,总是得尽一些妻子该尽的义务的。
行军打仗,夜里扎营的地方大多条件艰苦。军营里的汉子们不修边幅,能够吃饱喝足,养精蓄锐了迎接接下来的战役就已是极好的了。
有些时候时间紧促,条件严峻,莫说每日洗漱了,十天半个月不换衣裳,顶着一身馊臭的行头继续杀敌,那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苏婉容自己是极爱干净的。自打成亲以后,为了讨她欢心,相较于从前,胤莽也实在讲究了许多。每日上榻以前,莫说搓洗的多么干净吧,哪一天不是从头到脚地冲了个凉,这才好近身亲近她的?
出门在外,又是行军打仗,不同以往,再者苏婉容也不在他身边。她并不指望男人能够天天洗漱,甚至外袍什么的不勤于换洗也便罢了,可最起码里面贴身穿着的亵衣亵裤,至多相隔两三日,便要换上一次。
于是这一日呢,苏婉容就坐在贵妃榻上,为胤莽赶制一些贴身穿的里衣里裤,
照理说男人这般身份的人,衣物什么的,自然是不需要她来做的。可是男人即将远行,苏婉容心里空落落的,总想替男人亲自做点什么。她针线活儿好,由她做出来的衣裳瞧看过去,手艺不输宫里面专门的绣娘。
再者说了,亲手给男人缝制这些,不仅布料样式上可以自己把控,苏婉容其实是存着一些小心机的。每一件亵衣,都在边角不太显眼的地方,绣上一些花鸟,甚至鸳鸯之类的图案。
军营虽是男人驻扎的所在,苏婉容也是晓得的,那些个兵士血气方刚,有时候难免需要纾解,随军队伍里带上一两个军妓什么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苏婉容虽然相信自家这蛮汉子,可却防不住那些不要脸皮的试图倒贴。在贴身穿的亵衣上绣些诸如此类精致的花样,但凡是有点眼力见儿的,就晓得这必然是出于女人家的手笔,多少能起点宣誓主权的作用。
一个男子,尤其是譬如胤莽这般英挺威武的大男人,穿着绣了这等花鸟图案的亵衣亵裤,难免显得娘们儿了一些。但所幸是穿在里面的,旁人也瞧看不见。
再者说了,男人素来疼她宠她,便是心里面不乐意穿这些,但凡她撅起嘴儿来撒撒娇,再不济佯装闹闹小脾气什么的。为了讨她欢心,什么哄她的事情是那蛮汉子做不出来的?更莫要提每日贴身穿着她亲手缝制的衣裳了,左右男人也是个脸皮厚的。
苏婉容完全不担心,在这种事情上面,男人会不顺着她的意。
两辈子加起来,苏婉容都活了二三十个念头了,与自家这蛮汉子相处久了,倒是越活越像是个善妒善嫉的小女儿家,占有欲无端端地就变得这般强烈了。
越这么思忖,苏婉容不禁也有些脸热。心里害臊的慌,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反倒是愈发认真地缝着这些承载着她满满小心思的花样儿。
这会儿苏婉容正挑选着给男人绣制的下一个花样儿,那倚翠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倚翠这丫头虽不如烟晴遇事镇定沉着,但倒也是个性子稳重的。鲜少有这般毛毛躁躁的时候,因为着急,匆匆跑过来的时候,被裙摆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这会儿来到苏婉容近前,一张清秀的脸蛋憋的通红,仿佛又极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给她。却满头大汗,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根本说不出一个整句儿。
苏婉容待自己寝宫的宫人们一向不摆什么皇后娘娘的架子,更何况是对待侍奉在身边的贴身丫头呢。这会儿瞧见倚翠火急火燎的样子,心下也是觉得有些好笑的,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笑着打趣说:
“这是遇着了什么事儿了,火烧屁股似的。”
莹白如玉的纤手伸出,不急不缓地在案几上倒了杯茶,给跟前这丫头递了过去。
这回儿寝宫里面四下无人的,再者心中惦记着方才刚刚打听到的那个消息,倚翠一时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了,便接了娘娘递过来的花茶,咕噜咕噜仰头喝尽以后,这才勉强缓过劲儿来。
“娘娘,您猜方才娟宜那小丫头,跟奴婢都说了些什么?”
不等苏婉容应声,倚翠紧接着就道:“那月娘可不是个什么好的!娟宜昨日借着整理床铺的由头,在月娘枕下发现了一株模样奇异的草药。带给御医去验,那草药带着毒性,就和娘娘前段时日沾染上的那毒是一模一样的!”
第184章 后怕
除了倚翠烟晴这般,侍奉在皇后娘娘左右的大宫女以外。凤仪宫上下其他宫人,都依照男女安置在后院,专门给下人准备的起居室里。
下等宫人歇觉的地方,就图个干净避风,其余条件自然算不得多好。宫女那边,大抵就是八至十个丫头合用一间起居室。
自打月娘从后厨调出来以后,这段时日便一直带着自己那儿子,跟这个唤作娟宜的,以及其余三五个丫头,睡一间起居室。
倚翠此句话音落下,苏婉容动作一顿,一双远山似的黛眉便微微蹙了起来。
继而倚翠就将近来打探到的,有关那月娘的一切,如实道给苏婉容听:“这月娘面上看起来仿佛是个良善的人物,娟宜同奴婢说,此人私底下性子古怪的很。平日里也鲜少与其他姐妹交谈,别人同她说话,她总是低着头不带搭理。若非晓得皇后娘娘对这月娘仿佛额外关照一些,大家内心里其实都颇不喜欢她的,也就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才没把关系闹僵。哦,对了,还有她那个儿子……”
细细回忆起娟宜同她说道的那些,倚翠继续道:“……尽管这月娘性情古怪,她儿子倒是个白胖喜人的。也就是前两天吧,有个丫头想去逗逗她的儿子,原本也没存什么旁的心思,那月娘却像是魔障了似的,猝不及防就狠狠扇了那丫头一巴掌。十分激动的样子,一双眼都给瞪红了,瞧着怪是渗人……平素里当差,但凡是同她走的近的宫人,都觉得这月娘莫不是心智出了什么问题。娟宜也就是见月娘这几天入睡以前,总是鬼鬼祟祟地摩挲着她那枕巾,觉得实在可疑,便找了个机会仔细瞧看了一眼,哪里想到会发现那等不入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