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奶奶的,要你们这帮废物有屁用,听个床根都不会。葛绒一瞪眼,刚想发作,想起方才自己说的那些话来,话到舌尖,只得换了一句:“你们做的……咳……甚好……”
仆从们躬身谢恩。葛绒却是万分扫兴:那张夜合欢床自己觊觎多时,姨母却不让动用,说什么怕沉湎于此,耽误正事……老顽固……她倒是大方,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这万金难求的东西就送给紫云瞳了。送什么不行,非送这个,心疼死人了。今日紫云瞳酒醉招男子侍寝,强上个小丑八怪,本无甚看头,可趁机见识一下那床的妙用,也是好的啊。谁知亦不能够……
她在院子里自怨自艾,云瞳在屋里也琢磨着那张床:不应该啊,得有个开关、复旧的总枢纽才对。绕床而走,细细查看,忽见床尾侧边刻着三个小篆字:夜合欢。
“哦。”云瞳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葛千华说的要送我的东西,一张满是机括的如意欢情床。当真好极。再一细看,那三个小字微微下凹,似是嵌入床木之中。云瞳伸指一按,小机关弹起,就听得又一阵“嘎啦嘎啦”响声,立柱缓缓移动,归位下降,把小柳放平在了床榻上,捆绑关节的各条软带也自行松解回缩,完全复原了。
小柳瘫在床上,周身汗如雨下,喘着粗气,闭目装死。
云瞳拍拍他脸颊,笑道:“怎么,这就没劲儿了?我还想让你侍候我整晚呢。”
“紫云瞳……”小柳气急:“想得美……”
云瞳哈哈大笑,探手往他腹下抓了一把:“你不想么?那怎么一直都翘挺挺竖着?”
“你……”小柳羞得面红耳赤,伸手去打她。
云瞳擒住他的手腕,趁机在那嫣红的唇瓣上偷了个香,低声笑道:“你放心,到时候你只管舒服在下面躺着就是,只要那里一直如此……”见他羞不可仰,越发揶揄道:“便一时想歇歇也不要紧。你不是也瞧见了,这床头藏着那么多好东西,总有几样合适你的,换着用用,一整夜你不会侍候不来。”
这都说的什么呀?这个女人实在是……实在是……小柳双手捂着头脸眼睛,想不下去了:真替她害臊……
云瞳抓开他的手,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脖子,出了这么多汗,仍是没见面具的些微痕迹,莫非还真是他自己的脸?那就好办了。
小柳见她又是一副起了坏心的表情,登时心头一颤:她又想干什么?
云瞳找了个空碗,倒上温水,从自己贴身内袋里掏出个黑色小瓶子来,剜出一点药膏,融进水里,对着小柳笑道:“之前有个小鬼儿跑到我跟前故弄玄虚,他画着一张鬼面,油水不侵,当时我忙着它事,忘了有一法可去除他面上的伪装,等想起来,他又溜走了。”端过碗来,取了巾帕,沾湿了就往小柳脸上擦去:“今儿既遇见了你,先试试这法子管用不管用。”
“不要……”小柳害怕了,一个劲儿往床里躲去。
“别动。”云瞳吓唬道:“再动我还把你吊起来,再换个姿势。”
小柳身子一僵。
趁他愣神,云瞳忽出两指,点中他的穴道。又捞起巾帕,从额头起一点点地擦拭。
“你,你会点穴,刚才为什么不点?非要用那些破锁带把我捆起来?”小柳动弹不了,气得嘟囔道。要是没捆着我,就算不留神触发了机关,也不至于让我受罪啊。
云瞳邪邪吹了声口哨,低声笑道:“点穴?让你像个死人般躺着,有甚情趣?刚才多好啊,你能挣动,又逃不了,由着我摆布,多带劲儿!”
“你……”
“咦?”云瞳见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笑得甚是开心:“你不是当着教养师傅么?女人这点心思会不明白?莫非是你喜欢得要命,故意暗示我,以后咱俩在床上都这样……”
“你你……”
“哈哈……”云瞳朗声大笑。手下却是不停,见那些麻点果然被擦掉了,又换过一碗水来。
一时小柳又想起一事,咬着牙问道:“我问你,你功夫那么高,刚才为什么不把软带切断,快点放我下来。偏偏去找什么枢纽,让我受了好几茬罪?”
“我是怕把带子割断,弄坏了机括。多精致的一张欢情床,弄坏了岂不可惜?”云瞳故意往他下处瞟了一眼:“再说了,你先前不是说想玩点新鲜的么?这床算不算新鲜,是不是好玩?看你动情不已,意犹未尽,我怎么能把它弄坏了呢?以后害你不能尽兴,岂不糟糕?”
小柳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本想扯几句闲白,分散她的注意力,拖延时间,自己再想出个能逃走的法子。哪知道这死女人脸皮厚得像城墙一般,除了冰块脸宫主,自己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云瞳却猜到了他的心思,悠哉悠哉地说道:“你别琢磨歪点子了,惊动了外面,不知有多少人会瞧见你的真面目呢……哦,还有这漂亮得过分的身子,你想让她们瞧见么?”
小柳整个僵住了。
云瞳把他吓唬住,轻笑着又从额头擦起,这一遍,去掉妆彩的肌肤恢复了白皙光洁。一点点往下,纤直的黑眉、狭长的桃花眼,高翘的小鼻头,红嫩的双唇一一露出了本来面目。他哪里是个小丑八怪,竟是颗藏在污浊蚌中的珍珠,五官精致,完美无缺。
云瞳看得愣住,湿襟不由自主地脱手而落,正盖在了他脸上。
“呸……”小柳使劲儿甩头:“什么东西?黑乎乎、油腻腻,恶心死了。”
云瞳回了回神,见他嘴角旁还有个小黑点,立刻抓起衣襟又擦了起来。
“啊呀……你轻点行不行?我这是皮肉,不是菜板。”小柳左躲右闪地摇头,被她一把捏住了下巴。
“怎么这一点擦不下去,还得用力。”云瞳极是认真地说道:“你忍一忍。”
“那是颗美人痣。”小柳叫道:“你什么眼神啊?白长这么大,这么亮的眼睛,纯粹是个摆设。”
哦,原来是颗美人痣啊。云瞳暗自吐了吐舌头:长在他这张脸上还真是相称,平添一股韵味。
他还真是美,却又和我见过的美人都不一样……云瞳暗暗比较着:阿凤是大家闺秀,清贵端庄;阿赢亦出名门,沉静自敛;阿恒虽是暗卫,姿容骄傲;莫莫武功高强,英俊挺拔。月郎慵懒恣意,风华无匹;清涟年貌虽小,如日东升;凌霄宫主娴雅怯弱,惹人怜爱;锦衣从郎气质渊洁,似槛外飞仙。可是这个柳昔……性子跳脱灵动,一派自然,极是难得。何况他又长得这么美……不由自主的,那眼神又向他身子瞟去。
小柳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红着脸叫道:“喂?你,不许偷看了。”
“没偷看啊!”云瞳的目光在他胸前腹下停了好一会儿:“我正大光明地看呢。”
“……”小柳又羞又气,全身都泛起了红晕,见她还专挑那些不能见人的地方看,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龌龊事……方才,方才,她还没看够么?这般一想,下腹一阵酸胀,竟又起了些变化。
云瞳一舔嘴唇,紧紧盯着那物事。
“我……我冷了,你给我盖上被子。”小柳结结巴巴说道,心中却在暗叫:死女人,别看了,快别看了。忽觉身上一沉,那女人又压了上来。
“我来给你当被子,可好?”
“……”
“小野猫?”云瞳叫他。
“你叫谁小野猫?”小柳怒道。
“那叫什么?”云瞳眯眼笑着:“咬人的小豹子?扎人的小玫瑰花?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小傻瓜?”
“你……”小柳气鼓鼓地瞪了她半晌,忽而泄气道:“你还是叫我小丑八怪吧。”
“呵呵……”云瞳抬起他下巴,轻轻抚摸那细嫩的脸颊:“对着六国中少见的一位大美人叫小丑八怪?我这眼睛不是白长这么大,这么亮了?不是真成了摆设了?”
她越靠越近,小柳又紧张起来。
“你是璃国人么?”云瞳突然问道。
“不是。”
“那是哪国人?”
小柳移开眼睛:“你管那么多干嘛?”
“怎么进的葛相府?”云瞳拧过他的脸,继续问道。
“与你无关。”
“哼。”云瞳一嗤:“柳昔,你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就是不想承欢葛相国吧。那为什么不逃走?”
小柳暗自生气:我也得有机会逃啊?前番碰上冰块脸,这回又碰上了你,我跑不出去啊。命有灾星,流年不利。
云瞳见他又避开了眼神,知道是有隐情,却想到了另一面去:“你是为谁留在了府中?”见他不说话,越发狐疑:“这张脸除了我,还有谁见过?”
小柳被她问烦了:“你有完没完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多管闲事。”
心有牵挂,怪不得不愿意和我回府。云瞳也不知道从哪儿升腾出一股怒气来,拂开他的穴道:“好,我不管你的闲事,咱们接着游戏。”
“我不玩了……”小柳刚要挣扎,被她一把按住双手,重新剪回背后。
“你刚才输了,现在得听我的……哦,我还忘了提醒你,游戏没有设定期限,所以,你一辈子都得听我的……”云瞳盯着他瞬间圆瞪起来的双眼,解气地一笑,低头猛地亲住那张说话气人的小嘴儿。
“唔……”
……
内院正堂门口,素问穿戴整齐,亲自来迎接回拜的凌霄宫主。见一顶华丽的轿子直接抬到了阶下,随行的公公小厮们扶出一位盛装打扮的丽人来。
素问轻绽笑容,正要迈步向前,忽见那位丽人仰起了头,一双光华流转的美眸睁着,却是毫无目标。旁边有公公扶着他的手肘,低声说道:“宫主,到了,这是正南方向,葛相正君在您前方,亲来迎接呢。”
素问倒吸一口凉气,暗暗皱眉:前日见李后,他只说凌霄宫主略有不适,坊间亦新有传闻,说他患了眼疾,不想……他竟然是个瞎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两位宫主要见面谈判了。眸眸啊,你的麻烦来了,怎么还在哪儿调戏美人呢?快醒醒吧。
第171章 第169章 结盟
素问正暗中琢磨,见凌霄宫主在公公们的搀扶下缓步走来,立刻收敛心神,踏下玉阶,故意说道:“这便是闻名六国的麒国凌霄宫宫主么?”
陪伴凌霄宫主而来的侍从小厮们听他语含讥诮,盛气凌人,都是眉头一皱。
凌霄宫主往声音来处偏了偏头,似乎满带疑惑,问向左右:“你们方才说元寿宫主亲来迎接本宫,那说话的……又是何人啊?”
素问身旁亲信侍从及陪房公公们闻言都是一僵,又见对面众人中不乏捂脸偷笑的,愈生不忿。
此人有趣。素问不动声色,瞧了凌霄宫主几眼,暗忖:摒弃葛府正君的名号而称我元寿宫主,锋芒之中似藏暗示……既然如此,少不得由我先让一步了……想到此处,脚下不停,来到近前,微微欠身,展颜笑道:“宫主风姿令人心生倾慕。光临舍下,迎接来迟。”
凌霄宫主即刻还礼:“久仰元寿宫主大名,恨不能亲睹一面,遗憾之至。”
两人彼此恭维了一番,携手而进。
素问暗想:他还真是看不见……可惜这双漂亮的眼睛了。
凌霄宫主却在想:他还真是体弱多病,瞧这手凉的,像握着一个冰块。
宾主落座,都摘去面纱,各捧清茶饮了一口。凌霄宫主笑道:“前番父后见过宫主,对宫主的品貌才华赞不绝口,嘱我多作亲近。因身有微恙,直拖到今日才来回拜,多有失礼。”
素问笑答:“宫主客气了。蒙圣后抬爱,以盛词相赞,真使人愧颜无地啊。”
两人各自一笑。
凌霄宫主又道:“本宫唐突,请与宫主以闺名相称,结兄弟之好,不知可否?”
这般示好,不知所为何事?素问暗道:这是李后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我与他身份相当,结个闺中的手帕交,亦不为过……且先应下,再探其意。想到此微微一笑:“我的闺名素问,天下皆知,今尚未满二九。不知宫主芳名贵庚?”
“大麒皇子以所居宫室为名,若特受宠爱,方有别名。母皇与父后叫我三郎,今刚过生辰。”
“如此……”素问举起杯盏,凌空致意:“兄台,小弟有礼了。”
两人饮下清茶,以示结拜之意。
凌霄宫主说道:“我因眼疾行走不便,父后少令出宫。春光大好,竟不能领略,而闺中鲜有良朋,亦不得倾谈。常日只觉寂寞。”
素问会意,立刻笑道:“这府里有一座临水而建的小亭,可邀清风,可请明月,能闻花草之香,能品丝竹之乐。与其在此枯坐客套,你我何不共往,说些闺中趣事。”
“妙甚。”凌霄宫主抚掌称是,两人复又移出正堂。
凌霄宫主贴身的近侍一路细语,为他描绘着身旁景致。走了一会儿,面前果然出现一座小亭,精巧雅致,三面环水,四围遍植草木花树。亭中已开了一席,摆着食盒酒杯。凌霄宫主坐在客位,命随行人等尽皆退下,只留两个贴身心腹长风、邀月,为自己斟酒布菜。
素问见状,也只留下青龙、白虎,朝对面一挥手,只听悠扬的琴声响起。“此是府中家乐,请兄台共赏。”
凌霄宫主颔首而笑。微风习习,花香阵阵,春光无限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