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十三香(女尊 上部)——荷塘春晓
时间:2019-02-21 11:37:51

  隆姐“哈哈”一笑:“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难得寻着个漂亮伢子,还是个小雏儿呢。一会儿我先享用,完事再给你们,大家都乐呵乐呵。”
  几个亲信都高兴得屁颠屁颠的:“隆姐,咱们快走吧,这里离城门跺还老远呢。”
  莫非她们要出城?云瞳一愣:也不见隆姐官阶多高,带着几个小兵并一辆大车,擅自进出难道不怕被盘查么?
  又走了一大段路,车速渐渐缓了下来,似乎正在爬坡。一会儿,车轮碾过泥土青草,翻起阵阵清香,不远处听见了水波奔流之声。兵卫们兴高采烈地喊道:“到了,到了!”
  隆姐下马,从车里把冯晚拽了出来,半拖半抱地走到高坡之上,指着四周说道:“美人,你瞧这个地界儿怎么样?此处名腾凤坡,下面是洛水河,远处是金门楼,前边是流川瀑,依树傍水,可是个神仙所在啊。你欢喜不欢喜?”
  冯晚直直盯着坡下,黑茫一片,幽沉无底,时有浪花翻卷,波涛涌动。十六载岁月如梭,画卷一般展在眼前:大山中的安逸,姑母家的辛勤,雪夜葬父,卖身姬家,无数辛酸往事,多少苦痛冤屈,所有的挣扎不甘,如今都要终结在这里了吧。这个污浊尘世,还有何可留恋之处……
  隆姐见他闭目淌下两行清泪,揶揄笑道:“这是怎么说的?欢喜的都哭了么?”随手解开他脑后绑着的布结,正想往玉面红唇上亲去。忽听后面自己的亲信惊叫道:“谁?什么人?”
  隆姐连忙回头,就见几人亮着兵器,正面面相觑:“人呢?”
  就这一愣神间,冯晚猛然向前一冲,从半坡之上高高跃起,直坠洛水,身在半空,听着“呜呜”的风声,他倒再无所惧,整个放松了下来。将入水前,似乎又看见了那只金色的小风筝,飘飘摇摇,长长的丝线正绕在那位“神女”的指上,他模模糊糊想着:若早点赶去投胎,是不是十六年后还来得及再遇上……
  “咣……”浪涛四溅,转瞬却再无声息。
  “啊?美人……”隆姐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忽然,一道黑影从她们头上急速掠过,“噗通”一声钉入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什么……什么东西?”隆姐惊魂未定,摸了摸自己的脑瓜,万幸还在。
  “像……像是鬼……鬼魂……”几个亲信俱是张皇失措:“隆姐,这美人怕是……怕是让龙王看上了,刮起阵邪风想把他刮到龙宫里去,可……可阎王她老人家又不同意,就追过去抢……抢……”
  ……
  洛水奔急,浪涛翻卷,云瞳循着冯晚的踪迹入水,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几个猛子扎下去,水中漆黑一片,时有漩涡湍流。云瞳心急如焚,再沉下一口气,探得更深了一些,忽见前面似乎有个晃动的人影,被水草缠住了脚踝,欲挣不挣的,已没了气力。云瞳奋力游到他身边,见果然是冯晚,立刻抓住他的卷发,提起一缕真气,斩断捆缚,紧搂着向水面浮去。
  冯晚晕晕沉沉之中,只道是那些兵卫追进河里仍要欺侮自己,竟不知是从何处借来了力气,狠命挣扎,拿右膝撞向云瞳,正中她伤口之处。
  云瞳猝不及防,“哎呀”了一声,真气顿泄,自己呛了两口水,大声咳嗽了起来,又见冯晚挣开自己,仍向水底沉去,顾不得腹下疼痛,强行运功,将他又捞了回来。
  冯晚出于本能,先时也屏着气,这一来一往的折腾,也喝了好几大口水,不住声地咳着。
  云瞳缠住他头发,重又按回怀里,在他耳边喊道:“别怕!”
  “别怕……”冯晚一怔: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这两个字怎么又能听到?
  忽听得岸边有人大喊:“什么人?河里是什么人?”又有数盏风灯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汇聚。原来这洛水是穿王都而过,两岸都有巡河的军士,听到河里有不同寻常的动静,赶来查察。
  云瞳一惊,暗想:得先避一避,既在河中,莫如沉去水下游荡一阵,等这队军士过去,再带他上岸不迟。
  冯晚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身边这人一手揽住腰肢,一手捏住鼻子,吻住唇瓣,压进了流波之中。
  “晤……”冯晚大睁着眼睛,可身在涛下,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那人一口一口的向自己唇里度来真气,当下也忘了拒绝,辗转允吸着缓解那份窒息之感。
  岸上的军士们举灯照了又照,只见浪叠涛涌,奔流向前,并没有什么人浮在水面。
  “风大浪急的,你一定是听错了!”有一人埋怨道:“哪儿有人啊?”
  “就是有跳河的,到这个河段也救不上来了。没见前面几米就是流川瀑吗?这说话就掉下去了。”另有人说道:“姐几个走吧,咱光有好心,人家可没好命。”
  这里水流为何如此之急?云瞳正在奇怪,带着冯晚刚出水面,就惊诧地发现自己已然身在瀑布边缘,便想出一万条逃离的法子,此时也皆来不及了……
  “哗……”
  两人顺流而落。云瞳使劲抱住冯晚,只怕他从自己怀中摔出去,再寻不着。又猛提真气,减缓冲力,落水之时在他耳边大喊道:“憋住气!”
  冯晚紧紧闭上了双眼,暗道:这一次怕是真活不了了,这人是谁?可愧连累她了。
  “噗通……”
  两人紧搂着砸进了深泉之中,溅起巨大的水花,云瞳把冯晚护在怀里,咬着牙承担了大部分水冲之力,只觉四肢百骸都像要碎裂了一般,喉头腥甜,血脉翻涌,腹下痛如刀绞。再等浮上水面,也已精疲力尽,勉强把晕了过去的冯晚放置岸上,自己再支撑不住,“咕咚”一声,栽倒他身上。
  夜风轻拂,春寒稍侵,也不知过了多久,冯晚悠悠醒转,抬眼只见天边亮起一缕霞光,不禁奇道:“原来死是这般容易……原来幽冥是这般模样……”他静静躺了一会儿,才觉出身上有什么重物,再一细看,大吃一惊:“怎么小鬼竟压着我,难道它也生了淫心?”
  冯晚挥手向云瞳推去,却听她吃痛之下,喃喃言道:“别怕……”
  “别怕……别怕……”冯晚再次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反复念了好几遍,忽而想起什么来,从云瞳身下移了出去,瞧瞧不远处飞流直下的瀑布,暗暗狠掐了一把自己的皮肉。
  “啊……好疼!”他轻呼出声,心里却隐隐明白了过来:这里不是黄泉,我……还活着,是被她所救……目光移向刚才压着自己的人,见她半身趴在岸上,小腿仍泡水中,浑身湿透,鬓发零乱,仍然不省人事。他颤着手,轻轻撩开挡在她脸上的湿发,借着刚亮起的红霞,凑近些一瞧。
  “啊……英王!”
  云瞳的易容已在水中化去大半,露出一副倾城美貌来,看得冯晚如堕梦中:“这是怎么回事?英王怎么会赶来救我?”
  忽听得云瞳在昏迷中咳嗽了数声,冯晚惊醒过来,急忙将她整个拖离了水面,再等翻转了身子,就见腹下一大片黏稠红渍,血腥中隐有香气传来。
  “哎呀……”冯晚慌忙解开她的衣衫,想要查探伤口所在,甫一上眼,就抖着手愣住:“是……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劫去缘生,明天继续。
 
 
第242章 第239章 流川瀑底-2
  “是她……”冯晚怔楞了好半天,又一瞧云瞳穿着的里外衣裳,可不都是自己拿给她的,又破又旧,又短又小,补丁落着补丁。她一位天潢贵胄,还真将就了去……再瞧那个伤口,本已有愈合的趋势,如今却又整个撕裂开来,翻起皮肉,裹着血污,又沾了河水,若溃烂感染了可怎么好?冯晚有些着急,想赶紧帮她处理一下,可手头一无草药,二无刀具,便是连一角干净的斤帕都寻不见,正在为难,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向前倾倒,直直对上一双璀璨的双眸。
  “啊……”
  又吓着他了……云瞳瞧着冯晚惊慌失措的模样,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晚晚,别怕。”
  晚晚……
  “唰”地一下,冯晚俏丽的小脸红了个底儿掉,胜过天边赤霞,看得云瞳一愣:“怎么吓成这样了?本王有这么可怕?”
  冯晚被她箍着腰肢,全身绵软,又见她红唇翕动,温热芳香的气息铺面而来,想起方才水中,她一口一口给自己度气,自己却嫌不够,稍感窒闷,便去……便去……登时羞不可抑,舌头僵在了口中,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云瞳哪知他的心思?只是见他历经劫难,仍完好无损,心情便松快了下来,随手将一缕缕卷翘的软发拢到他耳后:“本王可有猜对,你爹爹是叫你晚晚么?”
  “……”
  见他不答,云瞳又笑着揶揄:“还是叫卷卷?也挺好听的。”
  “……”冯晚由着她长指在自己鬓边轻柔地拂动,紧张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胸口又起窒闷,脸色更加泛红,那一份羞怯美丽让云瞳阵阵失神。
  忽然间,云瞳觉出指下他肌肤滚烫,不由一惊:“你烧起来了?”
  冯晚还不及摇头,便见她猛然抬脸向自己够来,脑门还没顶到一起,唇瓣先意外的贴合一处了……两人都是一呆,极快地又分开了。冯晚猛地挣扎而起,慌乱中膝盖又捻到了云瞳的伤口。
  “嘶……”云瞳一捂腹下,掌上一片鲜血。
  “啊……你……我……”冯晚满脸紧张无措:“我不是故意的,您有没有什么要紧?”
  “不要紧。”云瞳自己点中穴道止血,安抚地朝他笑了笑:“我刚才也不是故意的……哦……你有没有什么要紧?”
  “我没发烧……”冯晚羞赧地低下头,又小声添了一句:“我很少生病的……”
  云瞳坐起身,简单理了理自己的伤口,随口答道:“那也别大意。这天气还不算暖和,浸了水到底不好,你把湿衣服脱下来晾一晾。”
  “……”冯晚暗想:怎么晾啊,又没有可穿换的……
  云瞳没想到什么顾忌,自顾自解开了外衣带子,忽见冯晚背过身去,往稍远处紧走了几步,这才意识到男女有别,她遮掩着干咳了一声,赶紧又把带子系了回去:“那个……春寒料峭,脱了更冷……还是换个法子吧。”
  冯晚红着脸“嗯”了一声,并不回头。
  “呃……”云瞳挠挠头:“冯晚,你还是过来。这里也不一定安全,你离我太远,我怕有什么事,护你不及。”
  冯晚一怔,只觉心尖处似乎被什么东西轻碰了一下,说不出来的一种滋味。他垂着头默默回到云瞳身边,低声说道:“英王,多谢……多谢您又救了我一次……”
  云瞳见他屈膝要跪,连忙扶住:“上次是本王惊吓了你,将功折罪。这次是本王先蒙搭救,更该回报。”
  “我……”冯晚眼圈一红:“我总是连累您,着实过意不去……您伤得这样重,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这是从何说起?”云瞳笑道:“又非你捅伤了本王。倒是本王在地窖中藏了两日,累你担惊受怕了,该本王与你赔个不是。”
  “不敢。”冯晚心中一暖,弯腰行礼,谁知背后突然掉下了个东西,拾起一看,竟是那张姬大香写给自己的休书。纸张浸水,已字迹模糊,隐隐还可辨出“淫邪” “各自婚娶,永无争执”几个字。
  冯晚紧紧攥着,耳边响起了姬大香淡漠、无情的声音,眼前浮现出姬四公冷酷、贪狠的面孔,这就是自己曾经当作倚靠的“亲人”,曾经费心讨好,诚意尊敬,卖命伺候的妻主和公公。整整两年,自己哪一天不是在煎熬中度过?身上哪一条伤痕不在诉说着苦痛,到头来,得到的竟是一个“休”字,一个“卖”字……两手空空,被扔去火坑……
  冯晚想笑,想撕碎这纸契文,想铲平那段记忆,可他又失了力气,便如被捆在车内之时,他一遍遍想着,一遍遍无声笑着,一遍遍锥心恨着……
  云瞳看冯晚脸色大变,红晕褪尽,凄厉横生,已明其故。她心下不忍,过来一边揽住他,一边夺过休书,丢了入水:“别再看,也别再想,更别再伤心!那些……都过去了。”
  冯晚盯着那污墨肆流的薄纸,一点一点隐于水中,直至湮没不见,唇边忽牵起一抹凄凉的笑意:“都过去了?都能过去么?”
  这一刻,他忘了云瞳还在身边,自顾自讲起故事来,似乎是对着流水讲,又像是对着虚空讲,更像是对着自己讲,讲到最后,泣不成声……
  云瞳方听几句,心中就堵得难受,听到一半,鼻头已酸涩不堪,再到后面,便搂了他在怀中,想开口劝慰几句,最终却一言未出,只轻轻拍着他的肩背,让他哭个痛快……
  过了许久,冯晚止住眼泪,这才发觉自己又到了英王怀中,想起她还伤着,冻着,心中大生愧疚:“英王,我……”
  “冯晚……”云瞳斟酌着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冯晚垂下头,默默无语。他在高坡之上、淫徒手中之时只想着死,谁知竟为人所救。可这活,比死艰难太多。他不知道自己辞别英王之后,还有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云瞳瞧着他孤单的身影,换了一句问道:“你那天晚上怎么自己回了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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