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顿了一下，终于还是轻轻点头，贴上他的耳垂呢喃：“好！不过只有两日，千秋宴后，你若还不肯说┈┈”她余光扫向夜合欢床：刚才你自己讲了，任我处置。那就让你尝尝欲求不得的滋味┈┈届时再使摄魂，不信你张不开口┈┈
┈┈
天交五鼓，明光殿里已是一片忙碌，贺兰清澄吃过早膳，被宫人们侍候着梳妆。一头乌发分成数绺，各簪明珠，前面的编成六股额辫，交叉叠置；中间的束成云髻，戴一顶五彩珠翠金累丝青红黄宝石珍珠四龙九凤朝阳礼冠，上有翠盖，下垂珠结；龙生五爪，下衬四十片点翠镶珠如意彩云，上饰花钿大珠，栩栩如生；凤翼斑斓，凤尾高扬至顶，簇拥着一颗硕大明珠，凤口皆衔步摇，错落有致；后发盘成涡云形状，插戴镂空玉雕牡丹十二树，每花两朵，旁衬九叶翡翠簪饰；另衬小珠花十二枝，独开一朵，半开一朵，翠条五叶，极尽雍容华贵。两鬓下各安薄翅三扇，上嵌宝石六块，一侧垂珠旒，鬓间细发各留一缕，与冠上垂下的金珠宝带编绕一处，下坠黄甸（2）。
清澄前后端详一阵，甚是满意，便又起座更衣，着一件深青色纱罗翟衣，大袖敞口，红彩镶边，织云龙纹样并饰五彩翟纹十二行，每行用翟十二对，间饰轮花，其外交错连珠一圈。中单玉罗织就，领缘黻纹，敝膝用纻丝，亦织翟纹三行，每行两对；大带两色拼成，内青外红，垂带与围腰一体，朱缘金扣，并饰假结。副带以青绮制成，系挂绶佩、珩瑀、冲牙、玉花。腰跨黄色素缎带鞓，上缀白玉带銙十二块；足踏如意云头鞋，饰以描金龙纹，其外又挂金紫霞披，绣金龙九，间五色云，袖端正龙各一，袖缝行龙各二，领后垂明黄绦，亦镶小珠（3）。
这一身穿戴完毕，便往正殿而来，先受君、卿，侍、贵人们朝贺。清澄才欲升殿，就见御前大总管梁铸携圣旨而来，为贺凤后千秋，武德帝赏赐了金、银、珠、玉并各色上用纱罗蟒缎。
清澄跪领了这份恩典，又听梁铸言道：“圣上还命追晋贺兰老大人为一等公，老主君为一品诰命，遣官致祭，修墓立碑，今已旨下礼部。奴才先恭喜千岁！”
清澄扬眉一笑，阖宫俱露喜颜。
梁铸又道：“圣上前发四国令，今使节来朝，并贺千岁千秋。圣上命明光殿起祝敬酒之后，千岁移驾交泰殿，受外命夫朝贺，并侍上共赐宫宴。”
“是！”清澄应下，心中却起隐忧：她为了不使我被人看轻，一场千秋宴竟以国礼操办，引朝野内外瞩目！这于她声名是否有碍，百姓们会不会生出微词┈┈
“千岁，虽然武德元年您就受了金册金宝，可毕竟国丧之内，万事避讳，没能举行册立礼，圣上一直耿耿于怀。” 掌事公公杜献猜着了他的心思，娓娓言道：“今年除服，圣上是借千秋节为您正名，故而才这般郑重其事！当年太.祖皇帝册立孝慈皇后，庆典十天，隆重备至，彷如帝后大婚。如今您正位中宫，御外殿受朝贺，也有礼遵循，无可厚非！”
清澄点了点头：她既要如此，我不能负了她的心意，便有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传出去，我也与她共担，绝不退缩半步。一念及此，他扫开心中阴霾，挑眉问道：“时辰到了么？”
“是！”杜献答道：“如君等位已候于殿外。”
“传！”
“得命！”杜献示意左右宫监打开明光殿正门，便见以如君为首，后宫十一位卿侍贵人序贯而入，皆备盛装，先于本位立候。
宫监奏请起祝，中和韶乐一起，清澄升座，受如君等一跪一叩礼，又奏丹陛大乐，自海宇升平日至万象清平、玉殿云开，如君领卿侍贵人依次进馔、奉果、献酒。清澄浅酌一口，如君等各跪行一叩礼，礼毕入席领宴（4）。
每年凤后千秋，礼皆如此，宴至正午散去，再行二福一跪一叩礼，待凤后还寝，自己也能带着宝宝回宫歇息了。如君下意识往旁边摸摸，似乎是想攥住调皮儿子的小手，掌下一空，心也随之坠地：今年却不同前┈┈凤后还要受外命夫朝觐，临交泰殿赐宴，这里的恩席便成虚置了，谁也不动筷子，只陪笑着说些言不由衷的喜庆话，挨到凤后起驾的时辰，跪地恭送┈┈
如君一怀心事，不时偷眼往殿门处张望：难道这大日子里，宝宝不会来给嫡父磕头么？盼了一个多月，仿佛都有一生那么漫长，自己比凤后还盼着他这场千秋宴，只为能看孩子一眼，高了没有，胖了没有，咳嗽好了没有？难道这点点心思又要落空？不甘，不甘┈┈
“主子？”身后侍童见他神思恍惚，急的冒汗，暗中捅了一把：“千岁问您话呢？”
“啊┈┈”如君一惊，霎时回神。
“你怎么了，如意？”清澄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
“┈┈臣侍┈┈”如君赶紧起身请罪：“好奇九宫主这会儿还未到┈┈”他话还未完，就听小宫监入殿禀告：
“千岁，毓庆宫宫主前来贺寿！”
（1）《盘夫》一折，出自越剧经典唱段，较原传统戏唱词略有改动。特此说明！
（2）（3）（4）关于凤后服饰及贺寿礼节，仿照了明清皇后穿戴及相应典制，特此说明！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凤后服饰及贺寿礼节，仿照了明清皇后。《盘夫》一折，与原唱词略有改动。特此说明！
第353章 朝觐-1
沁阳打扮得华贵殊丽，进明光殿行完了礼，便贴上去和清澄撒娇：“凤后姐夫，你带我去交泰殿见识一番可好！”
“呦！”清澄上下一打量他，撇嘴笑道：“我说怎么贺寿还能迟到，原来是着意打扮，为往前面儿学孔雀开屏去！”
卿侍贵人们都应景的掩口笑了。沁阳脸一红：“今儿不是百鸟朝凤的好日子么？就不许我也凑个热闹？”
为贺凤后千秋并予清澄正名，武德帝敕命大胤亲王、郡王郎君、下降皇子、出降王世子并在京有封诰的外命夫齐集觐晋，并特允诰命携家中今年待选侍子共瞻凤仪，以示隆恩。旨意一下，上京沸腾，勋戚世家并群僚百官无不郑重示之，为内眷添妆裁衣，教授典仪，以备朝礼并之后恭领内宴。届时帝后同临，诸王陪座，待选小郎于大挑前得觐天颜，或蒙青眼，较之寻常侍子，可谓幸甚。
“侍子们随诰命朝觐领宴，是为吸引圣上与诸王注意！你死乞白赖的跟着我去，又为的什么？”清澄揶揄道：“也想趁机寻个好妻主么？”
“哎呀，什么啊┄┄”沁阳看殿中众人都笑看自己，扭腰嗔道：“不是二哥回来了么，我想见一见他。”
“在你的毓庆宫就不能见了么？作什么非要去交泰殿？”清澄浅浅饮了一口茶：“钟怡驸马斯瑾提如今是雪璃钦使，图格亲王，圣上将以国礼相待，你就是去了，也不便与你二哥说什么体己话。”
先帝第二子钟怡宫主，惠卿所生，绍定二十一年下嫁时在上京居住的璃国哈先族王嗣斯瑾提，受封靖疆宫主（皇子封爵同亲王，亦分等级，凤后子封御国宫主，其余封靖疆宫主）。雪璃东疆与玄龙北镇向为夷狄杂居，哈先族原为九戎之首，后遭变乱，渐至衰落。绍定十二年，哈赤族首领达木丁诱杀哈先王，九戎大乱，因璃国雪氏、龙国玄氏皆坐视不理，为避惨祸，哈先王君携子女并族民经大雪山往投紫胤，千里冰封，死伤过半。
至上京，先帝感其诚，龙心大悦，以王爵礼待，赐居府邸，并养哈先王嗣斯瑾提于内廷，等同皇女。斯瑾提成年后尚主，并居紫胤达一十三年。绍定二十五年春，胤璃重订盟约，先帝以哈先族王嗣成人，当继祖宗遗辉，重领九戎为名，送斯瑾提及宫主归国。葛千华亦不愿达木丁领哈赤一族独大，欣然答允，并为故哈先王重修坟茔，封斯瑾提为图格亲王，嫁族甥为其侧君，使居玉渊而遥领九戎，借以牵制库耶什。
今葛千华遇刺，太后垂帘摄政，应紫胤四国令之请，遣派斯瑾提为钦使，携钟怡宫主并葛氏侧君来胤，以昭旧盟仍续，两国睦好之意。
“钟怡宫主未嫁之时，你兄弟俩也谈不上有多亲近，怎么他远走雪璃，你倒念念不忘起来？”清澄丢了个眼色给杜献，意思是毓庆宫主随驾往交泰殿一事，速去请旨定夺。
杜献最是伶俐不过，立刻遣人前去御前。
“惠父君待我尚好，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沁阳嘀咕了一声。
当年，先帝因铁后冷待皇九子，致其受宫奴欺凌一事，怒停中宫笺表，另委惠卿照看沁阳，因其 “能体上意，鞠育皇子，备极恩勤”，于韶定二十五年钟怡宫主妻夫远归雪璃之前晋封惠君，次年薨逝。
“九宫主心性良善，先皇与圣上多有奖喻。”如君适时进言：“宫主虽非惠父君亲生，可对其孝养之情一点不输兄长。真是难得！”
清澄听见这句，心中一动，打眼朝他望去。
沁阳得了夸奖，十分高兴：“谁待我好，我就也待他好！姐夫你千万不要学铁氏，把宠君生的儿女都看成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对宝宝们好一些，将来他们也必同我一样，知道投桃报李！”
“┄┄”杜献被他口无遮拦的话吓了一跳，赶紧从旁提醒：“九宫主，请您慎言┄┄”
“哦！”沁阳这才瞧见清澄的脸色不甚好看，握拳咳了两声：“凤后千岁刀子嘴，豆腐心，贤名在外，享誉六国┄┄咳咳┄┄我送的寿礼你喜欢么？咳咳┄┄小皇侄们怎么没来┄┄”
“天还早，让孩子们多睡一刻！”清澄白了他一眼，又看看垂头不语的如君等人，轻哼一声：“这会儿也该到了！”
“是！”杜献哈腰笑道：“小皇子们已经候在殿外了！”
如君心尖一跳，飞速向殿角望去，但见保父乳公簇拥着三个小人儿而入，都穿着鲜亮的新衣，蹬着虎头小鞋，自己的宝宝梳着两个黑油油的小抓髻，眨着一对葡萄珠儿似的大眼睛，正左顾右盼。
“儿子们恭祝父后千秋！祝千岁吉祥安康！”小皇子们在宫监们帮衬教导之下，给清澄磕了三个头。
“都起吧！父后给你们留着果子点心呢，快来！”清澄笑吟吟的招手。
如君眼睁睁看着宝宝一脸欢笑，举着两只白嫩嫩、胖乎乎的小胳膊，扑向宝座上的凤后，他已然张开、准备拥抱孩子的两手蓦地僵住。
“爹爹，你今天怎么穿的这样漂亮！”宝宝搂着清澄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道：“你是要当新郎官么？”
“哈哈哈┄┄”清澄大笑：“爹爹漂亮？比得过宝宝漂亮么？”
“嗯┄┄”宝宝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最好还是让宝宝漂亮┄┄”
“宝宝，你要称千岁父后！”如君听见“爹爹”两字，只觉刺耳已极。他强笑着对腻在清澄身上的儿子言道：“还不快点下来给千岁赔罪！看把凤后礼服都揉皱了！”
“不嘛，就喊爹爹！”宝宝不高兴的拧起了小眉头：“爹爹说了，一叫爹爹就能陪我玩，一叫父后就要被人抢走了做事情去。我不叫爹爹走！”
清澄笑的都咳嗽了起来：他是告诉孩子自己陪他玩时要叫爹爹，自己忙着见人理事时他要叫父后，不可打扰。这鬼灵精似的宝宝却把话儿倒过来说。“这孩子长得最像圣上，性子也是千伶百俐，说话还一板一眼的，真是爱死个人！
“小宫主刚来时就不哭不闹，和千岁大有父子缘呢！”杜献在旁奉承道：“每晚眼巴巴等着千岁，千岁不来就不肯睡觉，别人想拍一下都不行呢！”
如君听得一片心凉，双手颤抖着在袖中紧紧攥起。
众位卿侍贵人却都跟着附和：“千岁慈爱，孩子们自然愿意亲近。”
“有千岁躬亲教导，小宫主将来必是人中之龙！”
“千岁也不要太过劳累！以免圣心挂虑。”
“这有什么劳累的？再累我也愿意！”清澄喜滋滋的在宝宝粉嫩嫩的小胖脸上亲了几口，招得孩子一阵响似一阵的欢笑。
沁阳看着这温馨场面，心中羡慕不已：有父亲疼的孩子真似一块宝！若爹爹当初肯和我一起回紫胤，或者把我也留在青麒，我们常在一起，日日夜夜也如这般，该有多好！
“主子┄┄”如君身后，宫人一再提醒：“凤后大喜的日子，您可千万不能在这里哭啊┄┄”
沁阳离的近，不妨听见这一句，转头来看，见如君面色一片青灰，紧咬着无一丝血色的嘴唇，直勾勾盯着宝座上的清澄，不由也吓了一跳。
“我为什么要哭？”如君喃喃言道。
“主子┄┄”宫人急的后背冒汗，禁不住轻轻拉扯起他的袖子：“您别┄┄”
“如君？”沁阳闪身挡住了他的视线，笑问道：“听说圣上连着两日招你去坤德殿，还夸你伺候的好？”
“┄┄”如君似是没听见一般，脸上仍是木呆之色。
“若无凤后操劳孩子们的事，你哪里能安下心来侍候圣驾？”沁阳早先听毓庆宫的公公们谈论此事，竟是这样的腔调，心中颇不以为然。可今日看见如君的样子，倒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
“┄┄多谢┄┄宫主提点┄┄”如君垂下眼眸，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如意┄┄记住了┄┄”
┄┄
巳正
凤后驾临交泰殿，亲贵王大臣诰封内眷齐齐跪迎，并行三跪九叩大礼。
清澄端然稳坐，仪态万方，待其礼毕，说了一篇感皇恩、正父仪、表率天下的训诫之语：“┄┄幸承于天，期以万代┄┄”
“臣侍等谨遵凤后千岁慈谕┄┄”众人奉乐再拜，又行三跪三叩礼：“恭祝千岁寿与天齐！”
“起吧！”清澄微微一笑，闪目向两厢看去。东路是亲王国戚，依爵位高低，肃穆恭立。紫云瞳为世袭罔替的御国亲王，是大胤十二等封爵之首，但因其未娶正君，侧君亦未迎回，故朝觐凤后之礼以端王王君为先，其下为和王君姚氏，再下应是恭王君，因其早丧，授命前来行礼的是得宠侧君徐氏，他仅为二品诰命，因此居于几位郡王王君并下降宫主之后。再之下便是以寿宁侯正君为首的一干国戚内眷。
西路则以首相祁左玉之夫严氏为首，之下立着韩宜之夫胡氏、韩飞之夫简氏并诸多勋臣诰命。自己的小姨父渠氏也在其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