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就不算臆想了?”和王嗤笑不绝:“你怎知他送信不是给谢晴瑶,而是交你?孙兰仕才都说了,你英王行营在西,红叶沟偏东,他要去见你,为何舍近求远?”
云瞳已知此节,早想好了驳词:“谢将军的行营比我处更为偏西,沈莫若去送信,又何以行东?”
“这┄┄”和王登时语塞。
“只因沁阳所居营帐在东,沈莫才从里出,尚未转道,就遇上了孙大人。”云瞳回身问道:“沈莫,是这样不是?”
沈莫听了武德帝对自己的判决,只道在劫难逃,不想英王竟抗旨来救,心中感愧,无以复加。此时不敢多言,只颤声回道:“┄┄是!”
和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却没想明白。
孙兰仕脑子飞转,可比她快上许多:若英王诘我为何拦挡才出御营的暗使,可如何作答?我前番说见于沟口,今沈莫说是刚出御营,两处虽近,到底不同,若旁人深究,也要解释。
等了片刻,竟无人发问。只因在武德帝和恭王看来,密信本是要交给孙兰仕的,所以两人于红叶沟密会,毫无可疑之处。而云瞳却道沈莫不是个真正暗卫,性子呆拗,不会扯谎,怀揣个滚烫山芋,哪能似无事人般从容,骤遇孙兰仕,急于躲避,难免就在人前露出破绽。这还是简单的。想那孙兰仕是何等精细乖觉之人,若因觉出沈莫与前日连胜三阵的小郎有何相似之处,特加盘问;抑或她是遵奉圣上之意暗行查察,那就更加难办。是以,云瞳不仅不问,还为他们找了个理由。
“沈莫因怀密信,顾念皇子声名,不想节外生枝,故而暂避红叶沟内。冲撞銮驾,情非得已。至于御前无状┄┄”云瞳硬着头皮说道:“还是恐天威震怒,祸及沁阳,故稍有迁延。方已受刑杖,明晰己错,以后断不敢为此。请圣上开恩。”
武德帝不等说完,面色已极是难看。本想拿沈莫作法,速平此事,谁知又出状况。小七啊小七,你派沈莫出战连胜,以为能瞒天过海?当朕和别人全是傻子么?朕不过拘押他几天,离此是非之地,少受些试探猜疑,你都忍耐不了?替卫之事,你早已查清,却瞒朕不报;为保他无虞,迭出拙计,朕来替你收拾,你又信朕不过。我看最该收拾的,不是别人,就是你这混蛋┄┄
“圣上┄┄”云瞳心中也在打鼓。
“嗬┄┄”武德帝冷冷一笑:“依你之言,沈莫非但无罪,护皇子声誉不遗余力,还有功当赏吧?”
云瞳一窒:“臣的意思是┄┄”
武德帝已然怒极,抬腿踹翻了御案,就听“咣┄┄哗啦┄┄”,案上镇纸、烛台、笔砚四散,各个砸地有声。
“圣上息怒!”恭王、和王也忙跪倒。
“紫云瞳,你放肆!”武德帝勃然大怒,喝命梁铸:“取朕的御龙鞭来。”
“啊┄┄”梁铸惊的脸色惨白:“圣上┄┄”
御龙鞭据传是紫氏先祖在西海搏龙侥胜,抽龙筋,裹龙血,淬火制成,刚韧无比。打人一鞭,三月不能痊愈。圣上盛怒之下,竟要以此教训英王,怎不令人胆寒。
“圣上息怒,英王她┄┄”恭王刚劝一句,就被武德帝厉声打断。
“还有谁想挨鞭子?都给朕滚!”
和王听了一句就觉背疼,忙不迭的拉住恭王缩头出帐。
沈莫大骇,膝行几步挡在云瞳面前:“圣上杀了奴才就好,万勿怪责英王。”
“闭嘴!”云瞳就怕他懵懂乱言,干脆点住哑穴,把人交给梁铸:“先押出去等着。”
王主,王主┄┄沈莫挣扎不得,红着一双泪眼被倒拖了出去。
孙兰仕已然退到帐外候见之处,见沈莫被按倒在地,刀斧压颈,犹痴望御帐,珠泪滚淌,心中不禁一片灰暗。
百官皆被铁卫拦挡在一侧,不知发生何事,见恭、和二王走近,便都围上询问。
恭王只作随意:“沈使冲撞了凤后被圣上发落,英王特来求情。哎呀┄┄诸位还是各忙各的去吧。”
原来是在清算风流债。众臣纷纷摇头:圣上爱凤后,英王宠暗卫┄┄可这男人啊,自来就是祸水┄┄
御帐之中,武德帝抡起御龙鞭朝云瞳狠狠挥下。
“哎呦!”云瞳往前一扑,直接抱住了皇姐的双腿,避开头颈肩背等要紧位置,只让鞭捎浅浅撩在了臀上,喊的却格外凄惨:“三姐,疼┄┄疼死了。”
武德帝抬腿欲踢,却甩不开她,抖鞭欲打,又抽不着她,气的换过手柄,直接往她屁股上狠敲了几下:“打死你这个娶了男人不要家的小白眼狼。”
“哎呦,哎呦,三姐。”云瞳转着圈的往她袍下钻:“你听我说,先听我说嘛。”
“说!”武德帝被她晃悠的都出了汗了,歪到御座上呼呼喘气。
云瞳悄悄把御龙鞭从她手底下拽了出来,远远扔到旁边,这才恭敬跪好,没等开口,先“嘻嘻”笑了两声:“三姐┄┄”
“别给我嬉皮笑脸。”武德帝怒目瞪来。
“是!”云瞳赶紧换了一副愁眉苦脸,攀着姐姐的袖子哀哀乞怜:“好姐姐,求求你了,救救沈莫。”
“为何救他?”武德帝扯回袖子。
“他犯了欺君之罪!”云瞳把声音压得极低极小:“他┄┄咳┄┄是个假冒的暗卫。”
“哼!”武德帝自然知道沈莫是个假冒的暗卫。
云瞳也猜出姐姐已经知道了,便将语气放的极为可怜:“事出有因┄┄说来话长┄┄”
“说!”武德帝等着听她拿什么说辞来糊弄自己。
“沈莫是睿王姨亲卫统领樊璐之子,因母亲失落临渊,一心想求回尸骨,安慰寡父,以尽孝心。”云瞳果如孙兰仕所料,半句未露沈励生归故土的消息:“他听信江湖传言,以为去临渊必得有归元秘钥,而这秘钥又在我身边,所以才来窥探┄┄”后面便与孙兰仕所报基本相同。
“他一面之辞,你就信了?”武德帝唇含讥诮。
“没有!”云瞳赶紧言道:“臣妹访查许久,确定其言不虚,方敢向圣上回报。”
“嗬┄┄”武德帝又想揍她了:什么访查许久!连孙兰仕与沈莫是表姐弟都查不出来,她何曾用心?分明是还没想出为男人开脱之法,一直在家抓耳挠腮。
“经雪璃钦使行刺一事,您也知道沈莫并无异心。”云瞳小心翼翼的说道:“芦城之战,他立有殊功。青麒之行┄┄也没大惹事┄┄咳。前日您亲眼见了,他弓马纯熟,武功卓异,是员不可多得的良将。它日若筹办男军,实堪大用。三姐┄┄”
“勇猛有余,韬略不足,能惹麻烦,又不听圣命。”武德帝冷哼一声:“留有何用?”
“哎,不然!”云瞳急急辩解:“见其纯孝,知其忠悃,见其尚义,知其急公,沈莫虽不通权谋,却秉赤子之心,人诚性直,实是一个好男子。”
“好男子多了去了,你怎么见一个就爱一个。”武德帝气结。
“哪有!”云瞳也觉亏心,声音立马低了下去:“臣妹眼光┄┄是很刁钻的。”
“┄┄呸!”武德帝简直不知该怎么骂她好,又想:这沈莫乃是个细作,竟将小七迷得神魂颠倒,还赞他什么‘人诚性直’,可见绝非善类,是否该另寻机会除去,免伤朕之肱股。
“三姐!”云瞳抱着姐姐撒起娇来:“您就和圣上讲个情吧┄┄”
这一会儿三姐,一会儿圣上的,武德帝被她闹得头晕,斟酌片刻,又加重语气提醒:“沈莫真是你说的那样?万一他┄┄”
“我与他朝夕相处,知之甚深。敢以性命担保,他绝无异志。”云瞳听武德帝松了口风,连忙趁热打铁:“三姐,他犯了错,我一定好生管教。就别让暗部那帮老头子插手了。回头把人打坏了,还怎么给我生娃娃啊!”
“还惦着生娃娃┄┄”武德帝愣了一瞬,嚯然起身就抓御龙鞭:“沈莫的欺君之罪朕暂且不问了,你的欺君之罪现在就办。”
“啊┄┄”云瞳惊得一跃而起,撒腿就往帐门边蹿:“三姐救命!”
不喊圣上饶命,倒叫三姐救命,武德帝哭笑不得,甩手给她一鞭:“你说什么?”
“谢主隆恩!”云瞳翻身磕了个头,再要想跑,鞭风扫到,正中后肩。她嗷了一声连滚带爬的就逃出帐去,直奔沈莫被监押之地。
“圣上口谕:暗使沈莫着交英王严加督管。”
铁卫们还不及叩拜倒领命,就见英王召来自己坐骑,也不给沈莫解开绑缚,直接兜到了马上,她刚坐上去,就是“哎呦”一声,举鞭扬至半空,又久久不落。
铁卫们目瞪口呆,看着平日趾高气扬的英王殿下呲牙咧嘴的揉着肩膀,一点一点把手臂收了回来,改换腿夹马腹,搂紧自己的男人,扬尘而去。
“莫莫,本王可为你受了重伤┄┄必须亲亲┄┄才能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写的仓促,大家先看吧,我估计还得改改。
第503章 事卿誓拟同生死
云瞳带着沈莫径直出了行营,纵马向东,一路狂奔。远逐红日,近嬉白云,穿林踏水,驭风驰原,只觉秋意盎然,无限爽朗,置身其中,心怀渐畅。再行未久,马入瑰山,但见漫山遍野植着黄栌,鲜红的浓烈如火,粉红的娇嫩如桃,更有猩红、玫红、橘红、酡红、赭红、苋红,层次分明,各个不同,遇秋风一起,似绚烂红霞排山倒海而来,又有松柏点缀其间,红绿相称,无限瑰奇。
“这里不比红叶沟更美?”云瞳忽起一掌拍在沈莫臀上:“你自己瞧瞧!”
沈莫吃痛,强自扭头望她。
面纱早无影踪,美男含愧凝睇,玉雕似的脸颊上还挂着残泪点点。云瞳盯了他片刻,也不顾还在马上,俯头就往那两瓣红唇上亲去。
骕骦马跟着重心一歪,险失前蹄,心头大大不快,嘶鸣一声,鬃毛尽甩,直接将背上一对儿累赘掀了下来。
“啊!”云瞳心里烧着一团火,刚寻着发泄之处,就被摔了个四仰八叉。
沈莫被她护着,倒是毫发未伤,还堪堪儿撞开了被封着的穴道。连叫“王主”数声,不见作答,只怕是落马时她伤了哪处要害,晕厥过去,心中焦急万分,苦于挣不开捆缚,便先将玉面贴上她口鼻。
云瞳立时屏息,就似没了声气一般。
这一来沈莫大惊,再顾不得其它,伸舌挑开她唇缝,往里度了一口真气。
这是┄┄云瞳愣了一下,轻轻阖上贝齿。
沈莫正在着急,想将檀口撑开为她再度真气,便强行往里又伸了半寸,忽觉自己被一条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强韧物什缠住了。
“唔┄┄”
云瞳猛地扣住他后脑压向自己,一顿狠嘬怒舐,不容有稍许退缩:好你个小呆子,一开窍就学坏了。还魂计、苦肉计、美人计,竟是全挂子的本事。今儿明告诉你,什么计也不管用,非教训你不可。
“唔┄┄”沈莫就似被她吸走了魂魄一般,莫说度气,便连喘气也是不能了,这方明白中了圈套,却也只得束手就擒。
“往哪儿跑?你也得跑得了!”
“啊┄┄”沈莫被她反压在了身下,受刑之处碾过碎石,泛起阵阵疼痛,想要挣开她唇舌喘上一气,却换来新一轮更加急躁粗暴的占有。
骕骦马看着他俩在地上翻来滚去,吻的难解难分,极是不屑的“咴咴”长鸣:大青天白日的┄┄不嫌害臊┄┄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瞳自己都觉胸口窒闷了,方稍稍松开沈莫。
“王┄┄王主┄┄”沈莫喘了好大一会儿,才找回来三魂七魄:“先┄┄先把奴才放┄┄放┄┄”
“不放!”云瞳紫眸里闪着凶光:“惹出天大的麻烦来!本王肩背腰臀无处不疼,圣上心肝脾肺无处不气,还让旁人看了笑话。你哭两声就完了?”
“┄┄”沈莫不敢搭腔,默默起身在她面前跪好。
“昨天我怎么嘱咐你的?不请示不许离营。云瞳就近坐上一块巨石,居高临下喝问:“你胆敢不听!”
“我┄┄”沈莫低声回禀:“我接了宫主召令,立刻就去您寝帐请示,可┄┄可小军说您正忙着捉鬼┄┄我不敢打扰。”
“还数落起本王的不是来了!”云瞳瞪起眼睛:“你就至于那么着急,一时半刻都等不得?”
不是我等不得,是皇子殿下等不得┄┄沈莫本想辩解两句,看云瞳一脸怒色,只得噤声低头。
“就算去了,沁阳胡闹,你不行规劝,还纵着他!”
“劝了,宫主不但不听,还威胁要把我改妆上阵的事儿泄给和王,说和王正满行营的寻我,要带回府去给她侍寝┄┄”沈莫颇感委屈:“我┄┄我没办法,才姑且应之。”
“你不会告诉他‘非常之时私传信件,形如舞弊,会连累谢将军’么。”云瞳听得皱眉:“沁阳明白了这一层厉害,还会冲动行事?”
“啊┄┄”沈莫愣了一下,面现懊恼:“我当时没想起来。”
云瞳恨的牙根痒痒,伸指戳他脑门:“白吃我的粮米,怎么就不长个心眼?回头都给我吐出来。”
“┄┄是!”
“是什么是!”云瞳气的不知说他什么好:“再问你:既得了信,不说赶紧回营向我禀报,你跑到红叶沟做什么去?那是你能随便去的地方么?”
“┄┄”沈莫最怕她问这个,下意识就避开了眼睛。
“嗯?”云瞳立刻将他的脸儿板了回来:“说!”
“我一出御营就遇上了孙┄┄孙大人┄┄”沈莫紧咬着下唇,一颗心怦怦乱跳:“我┄┄我不想┄┄不想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