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手公主(清)——小香竹
时间:2019-02-24 09:29:10

  “可四公主和其他公主不一样啊!奴才瞧着公主十分温顺,想来不会给您摆脸子的,婚后的日子定会美满和睦!”
  之前他一直想退婚,也就从未仔细思索过这些事,今日世子的话令他有所触动,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问清楚,毕竟他总说她喜欢景越,倘若他的猜测是错的,那可真是尴尬至极!
  刚生出这个念头,又被苏尔辛反问,“问了又如何?公主若说喜欢您,那您还退不退婚?”
  “……”福隆安无言以对,望着蒙古包顶盖上的奇异复杂的纹饰,借口说头疼,再不提此事。
  明明都计划好了的,虽说这当中有变,假伤成了真伤,自个儿受尽苦楚,但他仍旧可以借着此次受伤之事向皇上请求退婚,然而世子的无心之言一直在福隆安心中翻江倒海,搅得他不得安宁,很想探个究竟,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即使他真去问,料想容璃也不会跟他说实话。
  换成以往,他才不会顾虑那么多,早去问个所以然来,可如今一遇事他就告诫自己三思而行,导致思前想后也没个结论,干脆不再瞎琢磨,等等再说!
  他这伤势颇重,考虑到围场中即便有人伺候也始终不如府邸周全,乾隆特准他先行回府休养,且前两日容璃也请命回京,正好让他二人一道回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听闻可以回京时,容璃心下欢喜,可一听说要与福隆安同行,她又花容顿黯,以手支额,看着那笼中的小刺猬正欢快的吃着蜜瓜丁,哀怨叹道:
  “皇阿玛可真会安排,为何定要让我与他一道?还说什么有个照应,以往他生龙活虎的,还算是侍卫中的高手可以护驾,而今他伤成那样,难道要我保护他?”
  “还有其他随行侍卫嘛!”雪茶笑提议,“那要不咱们先不回?”
  这事儿可不能妥协,“回!当然得回,待在这儿实在没意思,除了敏毓我也没个伴儿,但敏毓有她的心上人,我也不好总是打搅她,还是回宫自在些。”
  所以公主还是默认同行咯!雪茶但笑不语,整理行装之际又向公主请示那只刺猬该怎么办,“它的伤已然养好,放生还是带回宫?”
  瞧了那刺猬一眼,容璃心有不忍,眸间闪着柔光,“带回去吧!它的伤才好,行动多有不便,万一放回去又被人捉到,岂不可怜?”
  这决定出乎雪茶的意料,以往公主救治小动物之后都会将它们放生,说自个儿已是笼中鸟,被关的可怜,它们就该得自由,不该再被人控制。
  在雪茶的印象中,公主唯一养过的一只兔子也是二爷带过来的,后腿受了伤,救好之后她便没舍得放,说那小兔子很可爱,实则只有雪茶知道,公主愿意留下那兔子不过因为那是二爷送给她的。
  后来二爷瞧见那兔子养得肥肥壮壮,还说要宰了炖锅,随口一句就把公主给气哭了,手足无措的二爷哄了许久,公主才肯理他,往后他再不敢开玩笑,几年后小兔子病逝,公主又难过了许久,
  自此以后,她还会救治,但不会再养,而今这刺猬,公主竟要带回去,到底是真的有了感情舍不得,还是因为二爷所赠呢?
  这个答案大约只有公主自个儿清楚,雪茶可不敢多问,铁定挨训。
  八月二十六,四公主与福隆安自木兰围场启程,先行回京,众人皆来送行,敏毓最是不舍,嘱咐她回京后定要时常给她写信。
  与她相处最欢喜,容璃亦是恋恋不舍,“得空你定要到京城看我,不能食言。”
  此乃两人的约定,敏毓断不会忘记,“这个自然,你放心便是,每年年关之时,那些个蒙古王亲皆会入宫觐见皇上,到时候我也随行,顺道儿去看望你!”
  而那世子只是坐于骏马之上,远远的观望着,并未近前送行,不属于他的,他不愿强求,但不可否认,四公主正如一道绚烂的彩虹,横亘在他心间,经年再忆,依旧美好,
  本想送她一件礼物做纪念,可一想到福隆安那个醋坛子,世子犹豫再三,终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看着手中的盒子,默默收了回去。
  既是彩虹,最好远远的观赏,不接近,不打扰,才能看到她最美的状态。
  告别之后,容璃这才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再次向敏毓挥手,开始踏上回京的路途。
  两人虽未成亲,但福隆安的马车已是额驸的规制,可坐可躺,宽敞奢华,为的就是照顾他受伤的腰腿。
  头一日的行程还算顺利,次日傍晚竟然下起了暴雨,此处离驿站尚远,雨势太大,实在无法前行,下属命队伍暂停,特去向和硕额驸请示,
  “启禀额驸,雨势滂沱,道路泥泞,马车无法平稳前行,恐公主与额驸乘坐不适,前方有一山洞,卑职曾夜宿过此处,里头尚算宽敞,是否暂时休整?”
  这一段路的确坎坷,原本躺着的福隆安被来回颠簸,晃得反胃,只得坐起来,帘子掀开之际,但见雨势疾而密,拍打在人身上怕是都难以睁开眼,他与公主坐在马车中倒没多大影响,但外头的侍卫和下人可就遭了大罪!
  大雨中行路缓慢,即使再这么赶下去,恐怕也无法在天黑前到达驿站,权衡之下,福隆安下令停止前行,到山洞中暂时安顿。
  想起公主也在,他似乎不能擅自做主,便让人再去请示公主。
  容璃无甚异议,住山洞虽有不便,但也不能让随行之人连夜冒雨赶路,万一出什么意外,得不偿失,遂依福隆安之言,今晚驻扎在山洞之内。
  果如侍卫所言,洞中颇为宽敞,可以扎营,公主与额驸的营帐分别扎于南北两侧,将就安顿。
  只是雨天阴湿,即使生了火堆,这洞内依旧有凉风环绕,雨夜的初秋竟像入了冬一般,容璃躲在帐内也依旧打喷嚏,手脚冰凉,雪茶忙命人冒雨出去找干净的水烧热,好给主子喝一些暖暖身子,顺便备个汤婆子暖被窝。
  晚膳虽简便,也有四荤四素,只是容璃觉着浑身发冷,不愿出被窝去用膳,福隆安便让雪茶给她端一些过去。
  容璃只道不饿,不肯进食,雪茶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只得又端出来。福隆安见状,右手接过餐盘再次端至她营帐边,
  “这会子也许不觉饿,半夜若是饿醒又该如何?这儿可不比宫中那般方便,与其吃那些冰冷的糕点,还不如现在喝热的,你还是勉强用些,喝些粥人也暖和,比那汤婆子管用的多。”
  不听她应声,福隆安又商量道:“公主,我可是伤患,单手举着很累的,能否体谅一下?”
  实在不愿听他唠叨,容璃这才起身。
  听到里头有动静,隔着营帐看到她坐起的身影,想必是愿意进食,福隆安欣慰一笑,遂将餐盘递与雪茶,让她送进去。
  原本他没当回事,可睡至半夜,依稀听到呼唤声,被吵醒的福隆安仔细听了听,似乎是从公主的营帐那边传来,起初还以为只是雪茶在伺候公主,困顿的他又闭眸而眠,可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好似只有雪茶的呼唤,没有公主的回话,且雪茶的声音十分焦急!
  察觉情况有异,福隆安瞬间一个激灵,当即起身掀开棉被,出了自个儿的帐篷去往公主那边打探。
  “容璃?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惶恐的雪茶听到额驸问话,赶紧跑出来回禀,说是才刚听到公主说胡话,怎么也唤不醒,一探额头才知她似是得了温热之症!
  “发热?怎么回事?难道是受了寒气所致?”此刻的福隆安虽担心,却也不好直接入帐,便隔着帐篷在外头轻唤着,
  “容璃,容璃你怎么样?”
  她也没应声,似是烧糊涂了,一直说胡话,声音还有一丝哽咽,“不是我,我没给你下药,没有害死她……真的不怪我,别恨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一奉上!
 
  ☆、第二十四章
 
  这些话没头没尾, 听得福隆安莫名其妙, 问雪茶, 她也茫然摇首,焦眉愁眼, 
  “最近半个月来, 公主每夜都会说几句胡话, 奴婢也曾问过她,可她什么也不肯说, 只道是噩梦, 不必在意, 不过先前都是一两句, 今夜竟说得特别多,公主怕不是烧糊涂了吧?”
  越想越担心, 忧思成虑的雪茶低声抽泣着, 这时又听公主在喃喃轻语,“隆哥哥……别走, 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唤的居然是他的名字?福隆安甚感惊诧,料想她应该是梦见了当年在围场掉入坑中的场景,这话尚算有迹可循, 但前几句又是何意?下什么药, 害什么人?谁死了?
  虽疑惑深甚,可福隆安也晓得现下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遂让雪茶请太医过来, 顺道再让人烧热水备着。
  太医来后,雪茶将公主的手腕自帐底伸出去,好让其把脉。
  诊断过后,确认是温热之症,太医当即开方配药,又吩咐婢女将巾帕放至烧开的热水之中浸泡,而后捞起拧干,变温之后再叠放于公主额前,替换着敷,利用退热。
  期间福隆安一直在帐边守着,忙碌的雪茶来回几趟都见他在此,忍不住请道:“二爷您还有伤在身,还是先回营帐休息吧!这儿有奴婢们守着,不会有事的。”
  他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便就此回去,虽说有婢女照看,可他再躺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不时的向那边问话,“公主如何,退热了吗?是否清醒,可还说胡话?”
  连问几次,雪茶好气又好笑,干脆来到他的营帐边小声回话,
  “太医说了,退热没那么快,至少得一个时辰,这才过了半个时辰而已,您就问五次,公主这会子没说胡话,许是睡安稳了,这样大声询问会吵醒她的。”
  居然问了五次?他自个儿都没察觉呢!闲坐在帐内的福隆安尴尬笑应,“能睡安稳就好,那我不问了,有情况记得禀报。”
  雪茶笑应罢,这才又回去守着公主。
  且说容璃烧得难受,梦里全是前世成亲后的场景,似又感受了一回那无望的煎熬,后来依稀听到福隆安说话,好似在询问她的情况,她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般,渐渐安心,沉睡过去。
  待她清醒,天才亮堂,旭日东升的天际终于放晴,辉光倾洒于洞口,斜斜的铺于地面之上,暖洋洋,金灿灿。
  瞧见雪茶正趴在一旁打盹儿,担忧她着凉,容璃艰难起身,给她盖上厚毯子,才披上雪茶就惊醒了,忙问公主感觉如何,伸手触探,发觉她的额头不再滚烫,这才松了口气,
  “退烧就好,可吓坏奴婢了!”
  在容璃看来,发热只是小病,但婢女们最怕主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稍微有一点不舒坦她们便提心吊胆,担着很大的责任。
  不过能做公主的婢女对雪茶而言是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因为公主通情达理,不像旁的主子那般刁钻,绝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去责罚怨怪她们。
  稍稍安心的雪茶正准备去看看汤药是否煎好,才出来就听额驸的营帐传来问话声,
  “雪茶,容璃可有退热?”辗转半夜,直至天明才睡着的福隆安才睁眼就赶忙询问情况。
  雪茶笑回道:“回二爷的话,公主无甚大碍,已然醒来,您大可放心。”
  苏尔辛伺候主子穿好衣裳,提醒他该换药,福隆安却道等会儿,“我去瞧瞧公主再说。”
  晓得容璃还在被窝中躺着,福隆安便没进去,立在外头问了几句,听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仍无力,到底清晰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
  “清醒就好,昨夜你一直说胡话,说什么没有下药没有害死人,听得我们稀里糊涂,雪茶都吓哭了呢!”
  她说胡话了吗?听到他的复述,容璃心下顿惊,眼神闪烁,试探着问了句,“是吗?我还说了什么?”
  “没了,后来你就睡着了。”想着她才好一些,福隆安没再多问,又说起旁的,
  “天已放晴,这路估计得晒个半日才能好走,我是想着你再睡一上午,午后咱们出发,傍晚大约能到驿站,而后你再好好休养,毕竟这山洞太阴凉,不利用养病,你意下如何?”
  他没追问她那些话的含义,想来只当她是做噩梦,并未放在心上吧!如此甚好,容璃也不愿再去回想前世的那些恩怨纠葛。
  他考虑的很周全,容璃无甚异议,吃了半碗粥,又喝了药才躺下,浑身乏力,很快入眠。
  待她睡下后,福隆安才去换药。一队人马按计划行进,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达驿站。
  虽说容璃已然退烧,但他还是嘱咐雪茶,今晚定要细心看顾,以免复发。
  晚间伺候主子洗漱时,雪茶看主子精神状态不错,这才与她讲起昨晚二爷的表现。
  梳过发之后,雪茶将公主的青丝撩至一旁,为她捏揉双肩,放松筋骨。闭眸享受的容璃只觉惬意舒适,不愿睁眼,不愿说话,缓了好一会儿,没听到雪茶继续说下去,她才诧异询问,
  “说这么多,你想表达什么?”
  “奴婢想说,二爷对公主好像越来越关心呢!你不觉得他最近变化挺大吗?”
  姑娘家的心大都很敏锐,福隆安有所变化她自是能感觉得到,但也很清楚他为何而变,“那是因为他晓得之前冤枉了我,明白我的心不在他身上,一心想与他退婚,既有共同的目标便不是敌人,他才会对我态度略好些,仅此而已。”
  雪茶却觉不是那么简单的,“如若只是因为这个,二爷没必要担忧您的病情,一夜睡不安稳,问了不下五遍呢!”
  那又如何?容璃才不会因为这个就胡思乱想,“兴许他只是失眠,太过无聊才顺口与你说几句话,有时候男人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姑娘家总喜欢将其复杂化,才会有那么多的自作多情。”
  主子看得太透彻,雪茶无话可辩,“可是……”
  关于他的好话,容璃已不想再听,“他的心有多狠,你根本就不了解,于蕊茵才是他钟意之人,我只是被赐婚而已,他并不愿娶我,这婚总会退的,早晚的事,所以他的好或坏,皆与我无关,关于他的事,你还是不要在我跟前提起,我听着不舒坦。”
  可据雪茶所知,二爷对那位于姑娘已然冷淡了啊!为何公主就不相信二爷会转变,继而明白她的好,愿意与她成亲呢?
  此时的雪茶并不晓得主子还有过前世,不晓得她心中的阴影,是以只盼着两人能够和好,至少不能让那黑心的于姑娘得逞!
  然而主子不愿提,她也不敢再为二爷说话,生怕惹恼主子,遂就此罢休,又按了会子,这才伺候公主入帐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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