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手公主(清)——小香竹
时间:2019-02-24 09:29:10

  还好这一晚公主没再发热,那便算是痊愈了,接下来的行程尚算顺利,除却偶尔天阴刮风,倒没再下雨,一队人马很快回到京城。
  未免夫人瞧见惊心,傅恒一早就给家里写了信,说起二儿子受伤一事。那拉氏也算心里有了底儿,可一见到儿子,上下打量着,又觉不对劲儿,
  “你阿玛跟我说你浑身是伤,手臂还吊着呢!怎么我瞧着很正常?难不成是你犯了错才被皇上遣送回来,你阿玛撒谎骗我?”
  彼时公主也跟着下了马车,那拉氏忙去相迎,尚未屈膝就被公主扶起,“您是长辈,该我给您行礼才是。”
  “公主哪里话,该论身份,不按辈分。”
  容璃笑道:“那咱们都不论了,都不必行礼。”
  一旁的晴柔跟着打趣,“可不是嘛!反正很快就是一家人了,那么客套作甚?”说着还撞了弟弟的胳膊一下,痛得他呲牙咧嘴,那拉氏这才慌神,忙问他怎么了,“还真有伤啊!”
  顿觉冤枉的福隆安都懒得解释,心寒之至,“孩儿想着您看到我吊着胳膊肯定会难过心疼,这才特地让太医帮我这纱布拆掉,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回府,哪料您竟又怀疑我不学好,唉!心酸呐!”
  对此晴柔十分赞许,“出去一趟倒还懂事了不少,晓得为咱父母考虑,很有长进嘛!”
  生怕大姐又拍他胳膊,福隆安迅速后退远离她,那拉氏不信儿子的话,只信公主,遂向公主求证,容璃倒可为他作证,“这回他是为救我才受重伤,都是我太过大意,否则他也不至于如此。”
  容璃是真心愧疚,只因她不想再与福隆安有任何拖欠纠葛,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她始终于心难安,那拉氏通情达理,自不会为这事儿怪罪公主,
  “无妨,他是你的额驸,理该在危难时刻救你,若是畏缩怕事,怎配做我富察家的子孙?”
  福隆安心道:额娘可真会说场面话,您是大度了,受苦的可是儿子啊!不过他也晓得母亲不会心疼他,在母亲眼中,公主的安危可比他这个儿子重要得多!
  看透一切的福隆安不敢争竞什么,只立在一旁赔笑。
  教训罢儿子,那拉氏又请公主入府用午宴,容璃明白此乃一番好意,但她不能留下,不想与福隆安同桌而坐,免得众人拿两人说事儿,更觉尴尬,便借口身子不适,想尽快回宫休息,以此婉拒。
  福隆安也晓得她的心思,在旁帮腔,“额娘您有所不知,公主途中发热,即使退烧,身子也是虚的,当需静养。”
  原是病了,那拉氏关切询问,得知暂无大碍,这才放心,不再强留,恭送公主离去。随后她又向太医询问儿子的伤情,果如傅恒所言,伤势甚重,忙命人备辇送他回房。
  福隆安只觉母亲小题大做,“都到家了,回房也没多远的路,我自个儿能走。”虽然嘴上不在乎,但他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刚想说母亲晓得关心他了,却听她老人家又道:
  “伤筋动骨一百日,必得好好将养,切莫大意,万一以后成了瘸子,与公主走在一起,岂不是丢了公主的脸面?”
  “……”所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捂了捂心口,福隆安很受伤,但也只得依从,承辇回房去。
  那拉氏不放心,又跟去看他的伤口,这大大小小的伤痕,都似在她心间剜口子一般!虽说她时常训责这孩子,但终归是自己的骨肉,儿子受伤,做母亲的焉有不心疼之理?奈何她是长辈,在孩子们面前落泪太不合时宜,只红了眼眶,勉强噙着眼泪,不让它落下来,嘱咐他千万要遵从医嘱,不可任性胡来,
  “你还年轻,恢复得更快些,这段时日定要静养,不得乱跑,不得饮酒!”
  眼瞧着母亲如此心疼,福隆安便想借机提一提自个儿的打算,“额娘您看我伤成这样,八成是要留下什么病根儿的,的确配不上公主,不如就不娶了呗!向皇上请旨退婚吧?”
  那拉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得也是,那就不娶了。”
  他已做好了挨训的准备,岂料母亲居然一口应承,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展颜欲赞她通情达理之际,但听母亲又冷声斥道:
  “你这样又瘸腿又没有责任心的孩子,既配不上公主,也丢了我们富察家的人,甭娶公主了,直接搬出府去住,我眼不见为净。”
  得!又拿他做消遣呢!委屈撇嘴,福隆安赶忙搂住母亲的胳膊奋力讨好,“别介啊额娘,我可是您的亲儿子,您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那拉氏也不想给他摆脸子,尤其是在他受伤之际,“不想挨训就老实些,安心养病,甭在那儿瞎琢磨,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可太医说我伤了命根子,这若是娶公主,岂不是耽误了人家的大好年华?”
  这事儿是挺严重,搁在别的孩子身上,那拉氏必定着急,但这二儿子不老实,尤其是他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更让她怀疑他别有目的,很有可能是故意夸大病情,于是直接断了他的念想,
  “太医也没说看不好,已然在为你调养,你只管配合医治,按时吃药即可,其他的无需担忧。”
  “但若还是无法痊愈呢?”问出这句话的福隆安气定神闲,那拉氏越发怀疑这病是假的,正常男人应该很在意这个,他却一点儿都不着急,八成是装的,她也就没放在心上,哼笑反讽,
  “那你该担心的不是能不能退掉公主的婚,而是还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毕竟谁也不愿守活寡。”
  亲娘哎!说话总是这么扎人心,满怀期待的福隆安被他母亲这一番话气出了内伤,绝望的躺在帐中。
  临走前那拉氏又警示道:
  “除非皇上嫌弃,开金口下旨退婚,那我无话可说,但若由你去说,那就是有辱咱们富察家的脸面,若再像你姐姐一般给咱们家惹麻烦,那我可不会再顾念母子之情!“
  立在一旁的晴柔听着母亲教育弟弟,一直都没敢吭声,只因她心虚啊!末了母亲还是拿她说事儿,她也不敢反驳,谁让她理亏呢!只能乖乖的跟在母亲身边出了弟弟的房间,临拐弯时还回头朝他扮鬼脸,气得福隆安想拿枕头砸她,奈何手臂太疼,只得作罢。
  接下来养伤的日子于他而言无趣透顶,菜品里不能放清酱,前十日不能喝大骨汤,只能喝鸽子汤,滴酒不得沾,茶也不能喝,一想到还有三个月要熬他就生无可恋!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富察家的二公子身患重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于蕊茵也已知情,此刻的南竹正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汇报。
  于蕊茵越听越窝火,才画好的柳眉拧在一处,郁结难舒,“居然是为救公主而受伤!他还口口声声的跟我说不喜欢公主,原来一直都在骗我!”
  怒不可遏的她愤然扯下手腕上戴着的福隆安送与她的琥珀珠串,本想摔于地面,可又想到这珠串颇为珍贵,摔坏了岂不可惜?终是暂忍怨气,将它轻摔于妆台之上,总算没损伤。
  瞧着四下无人,南竹又小声道:“奴婢还听说,二爷他,好似伤到了……命根子……几个太医来诊断过,都说很严重,也不晓得真假,要不,姑娘您亲自去一趟,打探虚实?毕竟二爷受重伤,您去瞧瞧,他必定欢喜。”
  南竹是想着,主子趁此时机过去,也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然而于蕊茵并不愿低头,扭身冷哼,“我才不去!上回他来训斥我,斥完便走,也不管我心里多难受,他都没来哄我,我为何要去看他?我若是过去,他还以为我多在乎他呢!”
  “可若是不去,又该如何和解呢!总不能一直这样冷着吧?那岂不是更让公主有机可乘?”
  相识两载,于蕊茵自认对他的脾气摸得透彻,毫不焦躁的她轻抚着身侧发辫上系着的珍珠,从容轻笑,“放心吧!我了解福隆安,他定会再来找我的。”
  于蕊茵猜的没错,福隆安的确会来找她,但她却不晓得他来此的真正因由是什么,更不晓得大梦易碎终将醒,从来因果皆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合一奉上,下章也就是周五的更新不在凌晨,大约在中午。求留评打分,求营养液,么么哒!
 
  ☆、第二十五章
 
  这福隆安已回来了四五日, 朝中半数大臣皆差人送来诸多补品, 自回宫后, 容璃便没再来看过他,但念及他因她而伤, 还是派宫人送了些补品过来。苏尔辛每日都会清点这些物什, 越瞧越觉得不是滋味, 
  “您受伤一事定然传开,于少爷肯定会告知他妹妹, 可于姑娘都没个表示, 人不来也就罢了, 连封信也没有, 真真让人失望!”
  在屋里躺得太久,福隆安感觉自个儿都快要发霉, 赶着今日天暖, 便让人将躺椅摆在院中凉亭内,日头斜斜的照在身上, 透着股子草木清香,笼于周身,甚是舒畅,但苏尔辛这话却让他很不自在, 
  “本少爷都没说什么, 你失望个什么劲儿?”
  “奴才是替主子心酸嘛!“对比之下,方觉差距,”您以前那么在乎她, 现在您受这么重的伤她都不会担忧,不会伤心的吗?”
  “谢谢您嘞!我才不在乎!”于蕊茵肯定已听闻此事,福隆安甚至都能猜到她是何反应,“她肯定认为我这伤是为公主所受,我对公主好,不喜欢她,对不起她,且我上回还跟她有所争执,我还没道歉,她那么高傲之人怎么可能主动来找我?”
  这话甚有道理,苏尔辛对主子是越发佩服,“这您都能想得到,厉害了我的爷!那……您要不要去找于姑娘,给人道个歉啊?”
  自躺椅上坐起,福隆安若有所思的琢磨着,“去,自然是得去一趟的,但不是道歉。”
  不是道歉?那又何必过去?“哦?那爷您打算如何?”
  瞧他那双目泛着奇光的模样,福隆安故意停顿,“想知道啊?”
  苏尔辛狂点头,十分乖巧的等着解惑,然而等来的却是主子傲娇一哼,“偏不告诉你!”
  这关子卖的,让人心痒痒,可主子不愿说,他也不敢多问,料想主子去之后回来总有个结果,到时候自然晓得。奈何太夫人那拉氏最近对主子看管得很严,想要出去一趟也不大容易,又等了两日,趁着太夫人出门上香的机会,福隆安特地将景越叫来,打算拿他做掩护,让他留在他房中,而他则溜出府去。
  一听说他是想见于姑娘,景越当即黑脸,“你怎么还没对她断了念想?都伤成这样还要想方设法的去见她?这忙恕我帮不了!”
  刚抬步欲离,又被福隆安拉住,耐心与他解释,“误会了!不是找她卿卿我我,而是有正事!南竹那丫头两回诬陷容璃,我要带她去给容璃道歉!”
  景越却觉根本没必要,“公主在乎的是你的态度,只要你不冤枉她就好,其他人如何她并不介意。”
  “我有错,但那丫头也不能轻饶,上回是赶着伴圣驾才没机会教训她,这次回来定要收拾这胆大妄为的臭丫头!这样的丫头必须赶走,留着是祸害,
  蕊茵若是知错,愿意打发了她,我还可原谅她一回,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倘若她执迷不悟,两人的观念实在不合,那我自会跟她说清楚,做个了断。”
  景越就怕那于姑娘使手段,假装知错,过后再犯,又该如何是好?但他也晓得,人一旦生出某个念头,若不让他去做,他便会一直念着,不得安宁,与其让福隆安日日思量此事,还不如让他去见一面,
  这会子他对于蕊茵的执念明显淡了许多,能有这样的决心也是好事,倘若于姑娘真的固执不认错,惹恼了福隆安,兴许两人也就一拍两散了!
  暗自琢磨了半晌,景越终于答应,苏尔辛早已打点好一切,福隆安则从后门上了马车,他的腿伤未愈,行动还有些不便,走路得稍微慢一些,于家后门的人,苏尔辛也给了好处,是以福隆安能够顺利悄然进入,若是提前让人通报,只怕他又会被拦在外头。
  来之前他还在想着于蕊茵会是什么态度,自己该不该原谅她,未料到得她房间附近,竟听得里头有说话声,外头也没个丫鬟,想必是来了客人,都在里头伺候着,
  听墙角似乎不大好,他本想就此离开,等客人离开再说,转身的瞬间,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出于好奇,福隆安驻足细听,
  这声音他略有些印象,似乎是于蕊茵的表姐,但听她道:
  “不是做姐姐的说你,你有时候也太傲气了些,你们不是正闹别扭吗?福隆安这会子受重伤,这正好是个由头,你去瞧瞧他,即便富察府不好进,你差人送些补品,或者写封信送过去总可以吧?
  如若什么表示都没有,他又会怎么想?肯定认为你不在乎他,受伤是男人最脆弱的时候,你得趁机挽回他的心才对。”
  然而于蕊茵始终耿耿于怀,“他都能为公主做那么多,我还挽回什么?怕是心早就不在我身上,否则上回也不至于对我那么凶的指责我。”
  表姐暗叹妹妹还是太年轻,不了解男人的脾性,
  “那还不是因为你最近对他太过冷淡,那位四公主又温柔可人,男人都是这样,很容易沦陷于女人的柔情之中。毕竟他是世家少爷,习惯了旁人的讨好,让他去讨好别人,一回两回还好,次数多了他便不乐意,所以你得收放有度,冷几日热几日,一直冷的话,谁也受不了啊!”
  于蕊茵之所以如此是有原因的,“可福隆安不一样,他不喜欢温柔的女人,就喜欢我这样的,得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他总觉得抓不住你,他才会一直牵肠挂肚。”
  闺房密语随着屋内燃着的沉香缓缓传至墙外,听在当事人耳中,震心惊情!福隆安一直以为,于蕊茵的冰冷傲气是与生俱来的,从未想过,这竟然只是她拿来对付他的一种招数!若不是亲耳听到,他真的无法相信,一直在乎着的姑娘居然这样看待两人的相处,故意吊着他只是为了让他惦念!
  这样的心态简直可笑,而更可笑的还是接下来的话,那表姐又在继续劝她,
  “放风筝需要把线拉长,但若放太长,线就会断掉,风筝就会飘向其他地方,再也回不到你身边。一旦失去了他,可就难以挽回,那你曾经所做的努力可就白费了呢!”
  想起曾经的自己,于蕊茵也是很佩服的,
  “其实那时候我根本不喜欢福隆安,仗着自己是世家少爷皇亲国戚就桀骜不驯,丝毫不把旁人放眼里,却不知怎的,他偏偏对我好,我都懒得搭理他,若不是哥哥跟我说他家世好,攀上富察家,往后于家就可飞黄腾达不用愁,我才不愿理会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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