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今之计,只能见一见福隆安了!奈何永琪不肯让她退婚,定然不会帮她找福隆安过来,那么她能求助的,似乎只有一个人,景越!
除永琪之外,福隆安与景越最是要好,她只能试着让他帮忙,却不知他会否同意,罢了,试试再说。
打定主意后,容璃特派雪茶去打听宫中侍卫的值班时辰,而今十七岁的景越乃是正四品的二等侍卫,想要打听他的消息容易得很。
得知他申时值班结束,雪茶便到交班处附近等着他,旁边有人瞧见,还打趣着问里头的兄弟,“咦!这个小宫女长得挺可人呐,也不晓得是来找谁的。”
众人只道不认识,其中一个认得,说她是四公主身边的宫女。
彼时景越正在与人交代着什么,听到他们的讨论,当即回首,这才发现雪茶正候在远处的树下,朝屋里张望着,目光似是落在他身上,景越不禁有种预感,想来应该是四公主有事,才会派遣雪茶来此找他吧!
迅速交代完毕,景越出了屋子便朝她那边走去,雪茶一直在等他,看到他过来,露出欣喜的笑容,恭敬福身,“奴婢给景五爷请安。”
“嗯。”应声的景越负着手继续向前走着,雪茶则跟在他身后,旁边有人经过时她没吭声,直到走过去后,景越才开口,
“可是公主那边有情况?”
跟五爷说话最省心,雪茶掩唇笑称赞,“五爷神机妙算,公主派奴婢过来的确有事相求。”
听闻公主想见福隆安,景越面带犹豫,“公主是何打算,还想着退婚吗?”
无奈点头,雪茶也没法子,“公主执意如此,奴婢劝过多次皆无用,还有贵妃娘娘和五阿哥也来劝慰,可她谁的话也不肯听,铁了心要退婚。”
“你可知是何因由,得知道原因我才好对症下药。”这小宫女心地善良也好哄,景越才想从她这儿打听,雪茶心知要找他帮忙便不该瞒着,于是将心一横,说了实话,
“也不晓得公主是哪儿听来的消息,认定福二爷心中有人,是以坚决不肯下嫁。”说到此,雪茶也很好奇,“五爷,您跟二爷最相熟,应该很了解他的事,他真的有心上人吗?究竟是公主胡思乱想,还是确有其事呢?”
☆、第四章(捉虫)
他可以跟永琪说实话,却不能跟容璃说,除非福隆安自己愿意坦白,否则做兄弟的不该插手,以免坏了人家的姻缘,深叹一声,他没有正面回答,只问她公主打算如何。
看得出他在逃避,雪茶也就不再追问,先说正事,“公主想见二爷,可又不方便,五阿哥她不敢再找,便想请五爷帮个忙,想办法将二爷叫出来,让他们见一面,其他的公主会想办法。”
景越不禁猜测,容璃莫不是想劝福隆安放弃婚事吧?福隆安本就有心思,对婚事很不满,为了家族才勉强接受,若然公主再去劝,只怕他真的会动摇,做出有损家族利益之事!
眼看他犹豫没应承,雪茶再次请求,“奴婢也不希望公主退婚,可又不愿看她如此痛苦,若然不让她见,她怕是不会死心的。见罢后若还不能如愿,她应该就会打消这个念头吧!”
明知不该帮这个忙,可雪茶诚心相求,公主又的确没有依靠,相信他才会找他,他若是拒绝,岂不是寒了她的心?
犹豫再三,景越终是点了点头,“好吧!我且试试,也不晓得珊林何时有空,待我问过他之后,再找人给你回句话。”
终于办妥此事,雪茶欣喜福身相谢,“多谢五爷体谅,您真是太好了,可比二爷对我家公主好多了,皇上实该为您和公主赐婚才对,这样公主也就不会被人忽视,暗自伤神。”
眉心微动,景越抿唇不语,终是没作评判,“这话可不能在旁人面前乱说,以免惹祸上身。”
没把他当外人,雪茶才会说出心里话,被他一提醒,顿感惭愧,“是,奴婢谨记五爷教诲。”
到得分岔口,完成了任务的雪茶没再陪他继续前行,福身告退。
看着银杏树下她那远去的背影,又忆起那天跪在雨中伤心绝望的四公主,景越思绪万千,已分不清对错,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达成心愿,将福隆安带来见她。
而福隆安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先是被五阿哥警示,回了府给母亲请安时又被噎,
“有你这么个任性不听劝的儿子,我如何得安?”
福隆安心道母亲这暴脾气都是被阿玛给宠坏的,别家都是慈母,说话再温柔不过,他额娘倒好,十回有八回都在数落他,跟阿玛告状也无用,阿玛肯定说是他的错,
在阿玛看来,儿女一共五个,夫人只有一个,自然是夫人更重要咯!唉!做他们的儿子真真可怜啊!爹不疼娘不爱的,可即使要训他也总得有个由头吧?福隆安思量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额娘息怒,孩儿最近好像没犯什么错吧?”
还装算,现下无外人,那拉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质问,“我且问你,你和那于家姑娘是否还有来往?”
又是为这事儿,福隆安怔了一瞬当即否认,“没有啊!上回额娘说不让见,我就没再找。”
“是吗?”她才不信这孩子回这么乖巧老实,“你若规矩,纯贵妃又怎会无缘无故的请我听那出《铡美案》?难道你也想做陈世美?”
还有这回事儿?怪不得母亲会怀疑他,原是纯贵妃在提点,可他最近的确没见于姑娘,倒不是不想见,是于姑娘生他的气,根本不愿见他,所以纯贵妃这出儿又是什么缘由?难道听说了什么?此事没几个人知晓,怎就传到贵妃那儿了?
福隆安坚决不认,那拉氏拿他没办法,但仍没有好脸色,“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是你娘,提醒你两句不应该吗?”
跟谁都敢犟嘴的福隆安唯独怕额娘,小狼狗一到母亲面前就变成了小绵羊,温笑着赔不是,“是是是,该该该!孩儿谨遵额娘教诲,您千万莫动怒,这若是让阿玛瞧见,不问青红皂白都得算在我头上。”
“离老远就听见你额娘在数落,这孩子又惹了什么祸?”
一听到门外响起阿玛责备的声音,福隆安头都大了,哭丧着脸向母亲求情,“莫与阿玛提此事,孩儿可乖了,额娘就饶了我吧!”
“那你就谨言慎行,不许再留下把柄让人说道,若然辜负公主,惹怒皇上,整个家族的命数都会葬送在你手里!”
回回都拿这个压他,他还能说什么?应承呗!若敢说半个不字,根本无法开溜!好不容易从母亲的五指山下逃脱,福隆安总算喘了口气,出了院子顿感神清气爽,走路也脚下生风!
然而还没到书房,就听小厮来报,说是景五爷来了。
兄弟过来,福隆安自得好生招待,“快请进来啊!还愣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景越来此也是为了四公主一事,福隆安顿感头疼,“怎么最近净是事儿,难道是公主跟她额娘说我有心思,纯贵妃才找我额娘谈话的?可公主又怎会知晓呢?”
这事儿的确没几个人知情,但他偏偏是其中之一,福隆安不会怀疑他吧?景越当即澄清,“我可没说,事关重大,怎敢乱提?”
把玩着腰间系着的蜜蜡坠儿,福隆安摆手安抚道:“我自是信任你,就是奇怪公主这般反常为哪般,看来真得见见她才能探知真相。”
自定亲之后,福隆安心中颇有怨念,一直躲着不肯见她,而今情势所迫,不见无法解惑,他只得答应,遂让景越传话,说明日得空。
行宫中的雪茶听到消息后忙进屋向公主回话,“五爷那边来话了,说二爷应了,明日酉时,在采菱渡见面。”
应了便好,担忧许久的容璃总算有所安慰,前世的乱点鸳鸯谱,耽误了三个人,今世再不能让悲剧重演,她没法子,就只能指望福隆安。
仅仅只等一日,对她而言竟像是一年那般漫长,数着时辰的感觉太折磨人,明知煎熬无用,可她还是会不自觉的去想,酉时他真的会来吗?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而来不了?见到她又是怎样的反应?凶神恶煞或是冷漠不言语?
即便做过夫妻,她发觉自己对他还是会不自觉的恐惧,这个男人的心不属于她,她觉得自己掌控不了,他就是一把刀,为了剜她的心而存在,想要活得久一些,必须远离,但为了能退婚,这一面必须得见!
熬了一整日,好不容易快到酉时,还差两刻钟,容璃便准备动身,雪茶还想为她再添些首饰,容璃只道不必,女为悦己者容,伤己者,她实在无心为他而装扮,就这么着吧!
到得采菱渡,容璃在雪茶的搀扶下坐于草亭间等候,这草亭形如斗笠,古朴素雅,与那些华亭对比鲜明,远观倒是别有一番风味,附近石砌券门上刻着的“环碧”二字还是康熙爷所题,左右还有一对联:
夹岸好花萦晓雾,隔波芳草带晴烟。
每年夏日,皆会有人荡舟采菱,现下将近中秋,仍有青菱浮于水面,与荷相间,粉翠之景赏心悦目,奈何容璃心事重重,无心赏景,直到雪茶在旁提醒,说是二爷来了,她才回过神来,收敛飘飞的思绪,
回眸间,远处紫袍少年的挺拔身形映入眼帘,不愧是宫中养出来的世家公子,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神采奕奕,英姿焕发!前世她就是被这幅好皮相迷了心智,认为自己贵为公主,与他再般配不过,后来啊!才晓得两心不相印,即便有一纸婚书,也是徒然。
再次见他,恍若隔世,细想想,还真的隔了两世,前世他已成为她的夫君,偏是一对怨偶,没有甜蜜可言,福隆安对她总是冷着一张脸,
今世的两人尚未成亲,悲剧尚未发生,此时的福隆安倒还没有多恨她,大约也晓得这婚事由不得她做主,对她尚有一丝笑颜,
“你倒是来得早,姑娘家像你这么守时的少见啊!”
纵使他态度再好,容璃一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仍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世的遭遇,下意识退后两步,与他保持距离。不过听他这话音,似是有对比才得出的结论,至于他对比的是谁,她又岂会不明白?“难道于姑娘不守时吗?”
公主直接挑明,倒令福隆安笑容顿僵,面色骤变。
☆、第五章
“什么于姑娘?”心存侥幸的福隆安故作茫然,不愿在公主面前提起于蕊茵。
答非所问,不与她明言,实则是在维护那位姑娘,怕她知道后会找人家麻烦吧?偏偏容璃在感情上的姿态太过骄傲,不属于她的,不愿去争抢,也就没有那样的嫉妒心,只会觉得悲哀,
“关于你们的事,我已知情,你不必再瞒。”
眼看岔不过去,福隆安干脆承认,“是有这么个姑娘,公主意欲何为?是我招惹她的,公主若有怨,尽管怪我便是,不要去找她的麻烦!”
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就慌着保护,即便前世已晓得他心有所属,今世再目睹他这般护着那姑娘,容璃依旧心生悲戚,原来她在他心底竟是这样一个人,是非不分,心胸狭隘,善妒且黑心,苦笑间,一丝不屑自她微涩的眼角流出,
“二爷真是高估了你家于姑娘,也高估了我对你的感情。我身为公主,自小谨记额娘教诲,行端坐正,怎么可能为了情感纠葛而枉顾道义,欺负一个弱女子?
且我对你并不在乎,你喜欢谁都与我无关,莫以为我会为你而吃醋动怒!”
呃……这就尴尬了!颜面尽失的他干咳着化解,“不在乎就好,公主深明大义,我心甚慰!”
所谓深明大义,无非是忽视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去成全旁人,她也不想委曲求全,但当无人为她屈就之际,那她只能选择牺牲自己,
福隆安心中无她,自不会察觉她的心思,她也不需要他懂,尽快解决退婚一事,于她而言便是最大的幸运!想通之后,她不再自怨自艾,打起精神与他说正事,
“今日请你过来,正是想商议退婚之事。”
“你真有此意?”之前听景越说起时,福隆安还想着也许是景越听错了,又或者当中有什么误解,今日亲耳听到她说退婚二字,福隆安愣怔一瞬才反应过来,她似乎很认真,不是赌气玩笑,
面对这样的变化,他满目惊诧,“虽然我不反对,但能给个理由吗?我想知道原因。”
“你我心意不相通,勉强成亲也只是一对怨侣,与其蹉跎后半生,不若放你自由。”
忍不住抚掌的他啧啧叹道:“公主所言极是,皇上若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虽然你看得通透,但皇上不这么认为,这婚也不好退,你可有什么对策?”
皇上那边的确难应付,尝试过一次的容璃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固执,垂眸哀叹,“我若有法子,也不会麻烦你。”
“我倒是想退,但你不晓得我额娘有多凶!”一提起他额娘,福隆安都有阴影,
“只要我一提退婚二字,她就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诫加训斥,从四书五经讲到家国大义,再到人伦孝悌,那简直头头是道,说得我哑口无言惭愧内疚,其实是耳朵起茧子了,不得已只能认栽,再也不提,她才肯罢休。”
那拉氏的为人,容璃心知肚明,前世那富察府里,也就婆婆对她最为关切,时常为她而□□福隆安,只可惜成亲后的他对她恨意太深,无法轻易开解,不管他母亲怎么劝,他都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当回事。
对于婆婆,她是心怀感激的,但婆婆不能跟她一辈子,夫君才是她后半辈子的依仗,是以福隆安此人绝对不能再嫁,
“既然你喜欢于姑娘,就该努力与她在一起,失去她你会后悔一辈子,想想办法吧!只有退婚才能解了我们三人之间的尴尬。”
父母都要求他应承这桩婚事,蕊茵最近也不愿理他,他不免有些气馁,而今听到公主鼓励他退婚,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连公主都不愿意成亲,那这婚事更没有意义,当即拍胸口保证,
“你且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不过事关皇家颜面,也不能直接跟皇上说退婚,得从长计议,容我回去琢磨琢磨,有结果时我会派人知会你。”
得他应承,容璃也算吃了颗定心丸,只因她相信,以福隆安对于姑娘的感情,定然会想出法子的,且她也会去配合,绝不阻挠,两厢配合,应该能很快退婚吧?
正准备告辞,却听福隆安问道:“公主急于退婚的原因是什么?莫非是……有了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