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具尸体——奶酪西瓜
时间:2019-02-27 09:13:39

  人,大致是死了。
  一盏茶时间过去。
  狱中传来成年人的大吼声,随后是狱卒们慌乱的跑动声,再之后一场争执对峙,里头这一间的门,便被狱卒们打开了。
  齐敏死了。
  这个消息从大理寺狱中,传递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大理寺卿耳中,随后传递到了刑部、提刑司,最后传递到了宫里。
  不过寥寥几日,整个京城风声阵阵。
  “弑父果然是要遭报应的。孩童时便已如此,长大还了得”
  “这齐家怕是要落寞了。”
  “齐海本就不是个东西听说当年在潮州干的根本不是人事。”
  “嘘嘘,话不要多。”
  “多了,听说齐敏这事情是下仆中有人唆使,唆使的人在潮州已经被抓着了。”
  “是自己投案的”
  四处的议论声不停,这个案子到了时候是要了结了。
  潮州吕昆吕大人,永州姜子建姜大人,携宁县袁毅袁大人,将四案并齐进行审查。
  犯人桂氏,利用他人进行谋害行为,唆使他人犯下弑父大罪,甚至亲自虐杀两人,罪孽深重。其供认不讳,此事又因死者之故而起,罪不及六亲九族,当判死刑。
  吕昆深思熟虑后,将案件奏谳,提交大理寺。
  本其中一案就已提交大理寺进行断案,最终由皇帝亲自以“理有可悯,然不该牵扯无辜幼儿”下令判桂氏死刑,于秋后执行绞刑。
  这断案速度远超常时。
  其后,潮州吕大人将齐海以及当年潮州为官不作为以及胡作为的官员统统参上一本。证据凿凿,牵连共有数十位官员。
  其中甚至有当朝从四品官员涉案,帝王震怒,下令由提刑司提刑使唐元,严查是否有漏网之鱼,再有大理寺和刑部进行审案断案。
  一时间朝野动荡,人人自危。
  有官员上本认为唐元身为提刑使,可才受过重伤,不适担此重任,严查当年潮州一事。可原本江湖传言中受伤变成傻子,且在先前一直未曾出面的唐元,当即出现在朝堂之上,一脸嘲讽怼了一众官员,打破先前的傻子传言。
  不过寥寥半月,被查出有异官员一一被问责。
  帝王日日上朝,一边怒火中烧将涉及到的官员一一进行处理,一边深感朝中能当大任官员尚有,提吕昆回京,入刑部。
  吕昆其后力荐宁县知县袁毅,列十条君子能臣品格,引经据典,认为袁毅堪此大任。且潮州这回案子中,袁毅并管凉县、宁县,可以看出其治理之才。
  袁毅十八岁中进士,当年惊才艳艳入翰林府,后因一些原因,前往宁县当知县。
  帝王知情,以此前有十七岁中进士位极人臣为典范,认为有才之人不该因年岁而困于小小县城,当即命袁毅为潮州知府。
  袁毅风头一时无二可匹敌。
  在此回案件中立下大功劳的唐元,官职暂时未动,倒是被官家赏赐了不少金银财宝,并提高了月钱,与从三品官员一样待遇。
  永州姜子建一并被赏,其下决曹江乐,则是收到了一幅字。
  这幅字由皇帝亲自书写,大笔一挥就是一句天下第一少决曹。
  这话极有意思,既没有直接说江乐是第一决曹,又给了江乐一个天下第一。加了个“少”字让世间诸多验官决曹等等心里都好受了点,至少明面上没法冷嘲热讽觉得这人配不上。
  人十八岁就能够参与进大案,验尸有大能耐,谁能比
  可不就是天下第一少决曹。
  有了这个名头,江乐原本其中在姜子建那儿还是个决曹副官的,直接被扶正了,月钱按照真正决曹来发。
  经次一遭的江乐,正在自家小巧的书房里,哽咽着抓着自己徒弟的手,悲伤到无法自拔“我光想着,我有这么大功了,必然从今往后飞黄腾达。”
  周珍被抓着没法跑,颇为同情看着自己的师傅,心里头更同情自己,深沉点头“师傅,你以后肯定会发达的。”
  “可谁想到这抠门的官家,连一个铜板的赏赐都不给我”江乐要窒息了,颤抖着手,给周珍比划了一个“一”,加重了语气,悲愤提高声音,“一个铜板的赏赐都没有”
  周珍想想自家勉强为生,刚发了没多久的月钱“师傅放心,上个月的月钱已经发了,我算过了。这个月我们若是吃白米,配着咸菜能过一个月。”
  江乐呆滞“”
  周珍“”
  江乐回过神,更加悲痛“苍天没眼我上辈子都没过过吃一个月咸菜的日子我的钱呢”
  周珍小声“本来刚上任,月钱就没多少。中间师傅和我一起去了潮州,月钱就被扣了些。这日子该准备起秋冬的衣物被褥,还有师傅又打了一套新刀具自用。那个我们第一次吃喜客来的钱还多亏了姜大人没给算上。”
  新刀具是自用,老刀具就给周珍用来随便用了。
  至于喜客来如果算上,她们这个月恐怕连吃白米都吃不起了。这还是算上了去潮州庞家蹭来的一些钱。
  江乐心情沉重,凝视爱徒“如此看来,我们只能去卖身了。”
  周珍“”
  江乐深深叹出一口气,放开周珍,去架子上翻找起来周珍这些日子写的书“我记得全衙门欠我们喜客来的饭,我们刑曹基本上至少每人一顿吧”
  她想起这个,总算是觉得人生还是有些指望了的“来来来,你快多整理一点,回头我好拿去给他们抄,抄完我们就有饭吃了。”
  这话听着真是太惨了。
  门外正准备敲门的唐元顿了顿,犹豫了两下,还是敲响了门。
  江乐还以为是家中芸嫂“进来进来。”
  唐元推门而入,斟酌了一下自己要说的话,开口“这回官家赏赐了我不少,这几日要暂住江决曹家里,江决曹若是有看得上眼的,可以拿去。”
  江乐猛然回头看向唐元。
  那双眼睛简直冒着光亮,像是有天上的日月落入到眼内,看得唐元脸皮差点没绷住。
  江乐语气里带着一股欢欣“唐大人”
  唐元眼神微闪,语气淡淡“嗯。”
  江乐换了一个称呼“唐修渊”
  唐元顿了顿,还是应下了“嗯。”
  他想了想正常人的相处方式,回敬了一句江乐“江长乐。”
  对话很正常,语气不太正常,像是来寻仇的。
  好在江乐完全听出来了唐元皮面之下的意思,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注视着面前的唐元,恳切又实诚,发自肺腑表示了一句“修渊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大爷”
  唐元“”
  江乐一想起那个抠门官家就心肝疼,回过头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现在不该是在京城处理事情么难道是你也不太满意官家给的赏赐,所以离家出走了”
  这话也就是江乐敢这么说了。
  唐元视线挪动向旁边,想起官家先前的荒诞信,又想起近日在京城,官家人前震怒人后媒婆的荒诞找事样子,心里头憋屈“没有不满,倒确实是京城待不下去了。”
  两人同步心中叹息这日子可真不好过啊。
 
 
第62章 观字不语真君子
  潮州的案子归潮州, 永州的案子归永州, 递交到大理寺的自然归大理寺。
  江乐再怎么劳心费力验尸, 永州的案子还是由姜子建为主来断。这才刚刚上任就遇到这么个连环的案子, 也不知道该说江乐是运势好还是运势不好。
  倒是整个永州衙门里, 路过刑曹的人从早上到晚上, 人多得让江乐怀疑整个衙门的人都过来路过了两趟。而周珍的那些个整理好的册子,可真是被放在了刑曹,供了不少人抄写。
  江乐小算盘拨得欢快,在自己位置上头计算着这个家伙欠了她几顿饭, 那个家伙欠了她几顿饭。
  她可要求不高,请得起喜客来的,那就吃喜客来,请不起喜客来的, 那请她吃个鸡蛋也好。
  否则顿顿咸菜,她还不如借根白绫,房梁上一挂得了。
  至于唐元。
  前段时间在京城混得那是怼天怼地的,不知道手上送了几位官大人进了大理寺。回头这不就跑江乐这边来逃命来了。
  江乐觉得吧, 唐元一定是在京城晚上睡觉都怕被人套麻袋, 安全起见,所以案子暂时告一段落,就赶紧麻溜跑过来永州避难的。
  这人得罪的人太多, 也就只有自己这种惊世大好人才能随便接受他了。
  她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先给唐元找了个理由, 又把她自己夸了一番, 完全忘记了她当初看上唐元,仅仅是因为觉得唐元骨架子看起来非常好用。
  即便是现在,江乐偶尔瞥见一眼唐元,还会忍不住多瞧上两眼。
  男子的头发长度大多不及女子,可长头发所需要的时间,却也没有需要太多时间。这一来二去,过了近一个月,唐元的头发便长了不少出来,长度刚到耳朵。
  前头的头发短,尚且不能顺到后面去,后头的头发也没长到能扎起来。
  唐元自个觉得不舒服,不知道去哪里整了一些个树汁往头上抹,像是蜡油一般弄了个大背头,在江乐面前晃荡来晃荡去,好似没什么活计需要干。
  靠得近了,江乐都能闻到唐元身上的那股夹杂着树香的薰香味,微甜,还有些草木清香。这么精致的姿态,也真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到底谁才是男子。
  江乐远在永州,还时不时能听到来自京城和潮州的消息。
  京城那儿,这一次事件之后,朝廷之上换了不少个官员。江乐带着周珍在桌上听晋书佐说得和话本似的,什么这个官员家中妻妾成群,一个小妾知道这官员要倒,拿了官员罪证去投靠了另一个官员。
  还有什么世家子弟中庶子品格优良,远超嫡子,嫡子此回败落,反倒是官位被给了庶子之类的。
  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有趣,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听得江乐和周珍都睁大了双眼,忍不住多吃了两盘花生米。
  潮州自从袁毅当了知府之后,和永州姜大人来往比以前更密切了一点,隔三差五会书信一封。
  宁县一个知县衙门的兰花,大多都被搬运到了潮州知府去。不少人都在夸赞着袁毅品性如同兰花一样,人中君子,这才会得到官家赏识。
  一时间走到路上,只要有女子走过,那边浑身都弥漫着兰花的气味,惹得江乐和周珍开始怀疑永州和潮州开始以兰花为主要种植业了。
  兰花本就是香气浓郁的一类,十天半月下来,江乐憋不住和唐元走近了一点,周珍憋不住抱紧了她自己的小香囊。
  这日才起来,江乐去外头跑完几圈,回来简单擦拭结束装扮妥当,就蹲在了唐元身边,深深吸气又吐气,精神颇为恍惚“这兰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唐元听了这话,唇角微翘“江决曹听说过四季兰么”
  江乐精神更加恍惚“我听说过四季豆。”
  两人深深对视一眼。
  大约是察觉到江乐此刻着实有些委屈,他勉为其难从自己挂着的袋子里,取出了一个小圆盒。盒子是瓷的,大小只有寻常酥糖那样,打开后里面一股子草木香气。
  闻多了花香,就连泥土的味道都比寻常好闻多了,更别说这特意调制的草木香。
  唐元将盒子递到了江乐面前“给你。”
  江乐蹲在那儿仰头“这是什么能抹脸上”
  唐元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棕树汁做成的,能抹头发上。”
  江乐起身拱手“告辞,在下要去衙门看公文了。”
  嫌弃意味溢于言表。
  唐元“”
  江乐趁着唐元没说话,麻溜走人,嘴里还小声嘀咕“这黏糊糊的东西还抹头发上呢,那岂不是天天要洗头。比花楼的姑娘还讲究。”
  耳尖的唐元“”这个还真是花楼的姑娘调制的,不过话听起来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些天唐元住在江乐这儿,还真是按时交给周珍一笔钱财,除此之外还专门给了另外一笔银钱,让芸嫂买菜做饭的。他这人傻乎乎的时候只能看得出挺讲究,等清醒了之后,就能看出是非常讲究。
  江乐收拾好了东西,将早上特意准备的吃食塞入了嘴里,和周珍一起鼓着腮帮心满意足要出门。
  唐元这会儿跟在了江乐身后,一副要跟着出门的样子。
  江乐侧目,看向今日依旧风流翩翩的唐元“唐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唐元微抬下巴“永州知府衙门。”
  江乐点了点脑袋“噢,好巧,我也是去永州知府衙门。你去找姜大人”
  唐元想了想姜子建,再想了想自己,摇了摇头“不是。”
  江乐疑惑侧头,旁边周珍跟着疑惑侧头。
  唐元踩着自己的胡鞋,先一步推开门“近日事情都推给了别人,寻着机会稍作休憩,跟着你去衙门看看。再过两天怕是又没空了。”
  跟着去看看
  江乐还想说什么,就听着屋外传来熟悉的男声“江决曹大人。”
  “卓三”江乐猛然看过去,“你你是搬家来了么”
  卓三脸上的黑斑还是如此眼熟。除了黑斑外,他还额头冒汗,脸庞泛红,喘着气,扯起了嘴角“算是,这些都是我这段时间查来科举最紧俏的东西。”
  科举最紧俏的东西
  江乐双眼一亮,看向卓三身后。
  一辆推车,上面打包齐整摆放着不少的物件,专门用麻绳固定住了,看着是刚刚辛苦推到了自己门口这里。
  江乐将门大开,冲着屋里头喊了芸嫂“芸嫂,我这里来了一个朋友,你倒个茶让他休息一下。”
  芸嫂在屋里头应了,忙急匆匆跑出来端茶帮忙。
  江乐抬头望了眼天,和卓三说了一声“我要先去一趟衙门,晌午过后没要紧的事情,我马上就能回来。”
  卓三笑笑“行。是卓三思虑不周,来早了点。”
  江乐兴冲冲带着周珍出了门,还拽走了唐元。
  唐元临着离开前和卓三对视一眼。
  卓三朝着唐元笑着拱手,在原地看着一行三人走远,才走到小车边上,推着小车和芸嫂招呼“这里头大多都是书册,劳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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