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这样
唐元发现自己从来不曾从女子的角度来看待过白家,又想起自己面前的江乐,确确实实是个女子。
他脑中各种念头转来转去,还是说出了口“若是有机会不在闺中”
江乐当即笑开“那自然是天高海阔凭鱼跃。”
两人对视一会儿,旁边周珍还在埋头吃着东西,耳朵里一边听着,还一边点头“嗯嗯。”
等见自家师傅和唐元不说了,周珍才抬起头左右张望两下,低头再看看备着的瓜果,腆着脸将一个献给了师傅,又将一个给了唐元“唐大人,这些我都还是第一次吃着,你们都吃。”
唐元接过了小果,在手中捏了两下,随后吃入嘴中。
江乐跟着一起吃。
唐元吃完后,从衣袖中拿出手绢擦了擦手。
江乐吃完看了看自己双手上沾染着一点紫色浆汁,再看看唐元的手帕,再看看自己的手。她干脆将一只手摊到了唐元面前“唐大人这手绢反正都要洗了,能否给我也擦一擦。”
她话的意思是,手绢借给她擦一下手。
可唐元这会儿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顿了顿之后,伸出手拿着手帕,嘴里哼了一声后,主动拿着自己的手帕给江乐擦了手。
擦完一只手,他还又恢复常态,带着一点倨傲“另一只手拿来。”
江乐呆了呆,下意识伸出了另一只手。
唐元又给她另一只手也擦了,擦完后收起了手绢,还叠了个齐整才收好的,嘴里却说着“反正都要洗了的。”
江乐眨巴了下双眼“是的。”
就是觉得好似这个动作哪里不太对。
这马车赶路总是比两脚走路快的。
三本庵再怎么不济,门口路还是好走的。
江乐很快就赶到了那尼姑庵。
三本庵是尼姑庵,平日里女客多一些,男客少一些。好在这儿还是给男客进的,所以江乐上门显得倒也不是很突兀。
江乐将车上这一个小小曲折扔在了脑后,下了马车,抬头望着整个三本庵,招呼周珍“走吧徒弟,我们这回也顺带求个姻缘。”
周珍匆忙下车,疑惑问自己师傅“师傅,我才十四,为什么要求个姻缘”
江乐看向周珍“你都十四了”
“可师傅你还十八了呢”周珍看向边上的唐元,“唐大人都二十不知道多少了。”
唐元“”
唐元瞥了眼周珍,眼神相当不善。
江乐总觉得唐元好像在心中偷偷记周珍小本本,当下咳嗽一声“就当是给我们三个人都求个姻缘,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先前一直在驾车的差吏,牵着马车去停好,这会儿匆匆折返,朝着江乐拱手“江决曹,这里就是三本庵,现下我们就进去么那慧文这些年都是安安分分待在这三本庵的。”
江乐挥手“进。”
四人便就这么从正门走了进去。
三本庵里面颇为清净,入门没隔多少距离,就能看到有尼姑正在扫着地。旁边还有人手上抓着佛珠,正在检查着尼姑庵里的陈设。
这个时间点也有人在念经。寺庙的门基本这会儿都是敞开的,声音幽幽飘荡在空旷的三本庵内,在满是檀香的寺院中,别有一番韵味。
江乐走进了这地,动作和声音不自觉就放轻了起来,这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唐元会特意换一身素简的衣物。在这些个地方,稍微声音响一些,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纯粹是因为尼姑庵里颇为安静的气氛。
里头的尼姑听到了动静,朝着江乐等人看过来,笑盈盈朝着江乐等人行了合十礼。
江乐回了一个同样的合十礼。
旁边三人也是一样的动作。
在检查陈设的尼姑转身见了她们,走过来也是行了礼,友善低声提示“施主看着眼生,是初来三本庵么这儿的香单人可拿三根,香火钱随缘,放入旁边箱子中。”
江乐看了看门口不远处摆放的香,点了点脑袋。
唐元大约是过往也常常会去寺庙,他去边上拿了香,到边上空地燃烧着的蜡烛旁点上,随后取了这香上前,三跪九叩,就这么拜了起来。
江乐朝着尼姑笑一笑,当即学着唐元的姿态去取香,随后拜了拜,还低声念叨着“希望能够保佑我们这群早日都有个好姻缘,如果不好,那就别要了。”
唐元在边上听了,嘴角抽了抽,竟是不知道该说江乐什么。
周珍偷敲了一眼唐元的表情,乐呵学着自己师傅的样子,装模作样念叨着“希望师傅早日有个好姻缘,不要和唐大人学坏了。”
江乐、唐元“”
香火钱,唐元对着那贴着红色纸的箱子,扔了不少铜板下去。
江乐没钱,干瞪眼,看向了自己徒弟。
周珍想着自己和师傅囊中着实羞涩,取出了六个铜板,替自己和师傅一起扔了下去,扔完宽慰自己,这是为了讨个吉利。
就连跟着来的差吏,这会儿也跟着他们扔了两个铜板下去。
先前那尼姑在旁边稍远处候着陪同,没听着他们说话。遥遥见他们拜完了,她便又过来友善询问他们“施主可要进去喝口茶近日三本庵有做一些素饼,可就着茶水吃一点。”
江乐应下“好。”
应下后,尼姑当然是笑盈盈引着他们进了尼姑庵里头。
第68章 计划第一步换女装
江乐等人跟着尼姑进了本庵里头对外的茶室。
本庵的茶水是粗茶。
那茶水还没有江乐寻常在小院里尝的茶要好,更没有点茶这种味的喝法。一大桶的水加上了一些茶叶浸泡,要喝的人,便是上前去要一碗。
素饼则是另外收钱的,是本庵里的尼姑自己做的素饼。
买素饼的地方还提供了一些珠串、香囊、纸之类的,全是用于卖给香客的。卖了的钱,再用于维护整个本庵尼姑们的生活。
喝茶的地,布置得还颇有意思。墙面上挂着不少的画像,大多是菩萨的,还有少部分是民间故事,还有一两幅画是本庵以及里头的尼姑们的日常。
最前头留了一个位置,是给本庵里的尼姑坐的,桌上摆着木鱼还有佛经。
这尼姑将江乐等人引到了位置上,主动给他们几人倒了茶水,随后也不再打扰他们,而是合十礼后退出了屋子,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茶室里头还有一位尼姑,这位尼姑正在那儿抄写着佛经,若是有人来了才会抬起头,帮忙卖点东西,卖好了就继续回位置上低头抄佛经。
江乐看了一眼那尼姑,心里估了一下这尼姑的年纪。
这尼姑似乎是和周珍差不多年纪,没想到小小年纪就已经出家。
唐元四下张望了一眼,视线跟着落于了那小尼姑身上。看了两眼,他又将视线转向了江乐。
江乐喝了两口茶。
她如今也算是被养刁了舌头,喝多了衙门里和自己院芸嫂给备的茶,这会儿本庵里的茶才喝了两口,她就不想再喝了,甚至觉得还不如就喝个凉水。
放下茶碗,她走到了那小尼姑的身旁,看着小尼姑抄佛经。
小尼姑对这佛经显然抄了不止一遍,一行字抄下去,都不用看旁边的原,更像是在默写。
抄了两句,察觉到有人在边上看着,她就抬起头望向江乐,友好询问江乐:“施主有什么事情么?”
江乐看着纸上的字:“我觉得你这个字写得比我还好一些。”
小尼姑没想到江乐会这么说,当下欢喜笑了笑:“真的么?”
江乐肯定点头:“真的。”
小尼姑只当江乐是嘴上随意夸夸,心里头并没有真的觉得自己字会比江乐写得更好看。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很欢快搁下了,拿出自己抄得最好的几张展示给江乐看。
“这两张是我早上写的,刚做好早课,那时候写得最好。”
小尼姑抄写的佛经用的纸,和边上卖的那种是一样的,想来就是抄写好了直接卖给香客的。字是工工整整的,就怕香客会嫌弃。
江乐非常肯定点了点脑袋:“确实写得好。”
也就旁边见过江乐字的唐元和周珍知道,江乐说得是实话。凡是字写了两年的,基本上都写得比江乐的字要好看。
江乐写字总是会力道不匀,时常会猛然一就粗了下去,比划繁多的一些个字还干脆就成了一个墨团,那可真是惨不忍睹。
小尼姑炫耀完了,察觉到自己不该这么炫耀,忙又收敛起来,谦卑说了一句:“我还要多练习的,以后要写得更好才行。学无止境。”
江乐笑了下。
见小尼姑真打算继续写了,江乐忙趁着这会儿先问出了口:“对了,小师傅,你可知道慧师傅?该就是本庵的。”
小尼姑伸向的顿了一下,微微仰头看向江乐,又打量起了旁边的几个人:“你们找慧师傅做什么?”
江乐指向周珍:“这是我的小徒弟,平日里总是嬉闹不着调,如今对这方面感兴了,我便想来求个师傅上门来教导她一些。比如识字,比如写些佛经,懂点经义。”
周珍被忽然叫到,呆愣了一下,随后立刻配合笑了笑,扯了扯江乐的衣服:“师傅!”
小尼姑想了想,和他们说道:“慧师傅恐怕不太行。以前慧师傅经常出去上门教人,不过这两年她都被要求在我们本庵里念经抄书了。”
念经抄书?那不是和这个小尼姑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江乐疑惑:“为什么这两年忽然就在本庵里年纪抄书了?”
小尼姑别过眼睛,拿起重新准备抄写佛经:“好像是被罚的,再多我也不清楚了。我也是两年前才来这里的。你们要是想要找师傅,那出茶室去问问别的师傅。”
江乐还想要问什么,却是被唐元拉扯了衣服的另一边。
她一边衣服被自己徒弟拉,一边衣服被唐元拉,整个衣服都快要被拽松了:“你们这是想在本庵里拖了我的外袍么?”
唐元撒,走到边上角落里去:“哼。”
周珍讪笑松,跟着到了唐元那儿去。
江乐见他们两个都去了角落,端起自己的茶碗跟了过去:“你们怎么坐到这边来?”
唐元叩了叩桌面:“方便说话。”
江乐坐到他身边:“怎么了?”
唐元发现江乐对寺庙里的事情都不太知情,便和江乐说些:“来尼姑庵出家的,一类是本身对日子没什么指望,干脆就出了家,二类是被抛弃的。”
江乐看向那小尼姑。
这角落里说话的声音,小尼姑那儿是听不到多少的。
唐元继续说着:“这小尼姑两年前才来,那时候还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恐怕对慧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顶多就了解一个慧当时惹了官司,具体什么恐怕还没引我们过来的那尼姑知道的多。”
江乐觉得唐元说得很有道理:“我们要怎么见这个慧啊?”
差吏跟着他们过来,跟着坐在了边上。
他压低着自己的声音,极为小声和江□□露着:“这个慧的长相,我专程来之前问过了。身高是不高,脑袋后有一颗大痣,边上还有零星一颗小痣。”
尼姑没了头发,外加上身高都差不多,一眼扫过去很难认出。
也就是这个标志性的痣可以认一认人。
江乐跟着压低声音:“我们总不能一个个屋子看过去,看看哪个长着痣的就是慧吧?”
外人在本庵里乱晃悠,恐怕转头他们几个有点身份的人,就要被吿上衙门了。到时候自己人见自己人,可丢死个人。
在场武功最好的唐元开口:“我去找人。”
江乐看向着唐元:“然后呢?”
唐元想了想:“套个麻袋,你趁验身?”
江乐佩服:“唐大人不愧是唐大人,在下甘拜下风。验身发现真是个女子,那我们岂不是……”
唐元顿了片刻,朝着江乐拱:“……告辞。”
如果真的是女子,唐元这个行为可真的是他自己都接受不了,有些太过。
江乐想了想:“这样,小兄弟先去找袁大人要人,要一个正儿八经的坐婆过来。然后我们就在这儿和本庵商议一声,先见过人,再准备验人。”
周珍在边上小声询问:“如果验出来是个女子呢?”
江乐回了周珍的话,却没有给一个准话:“再说,再说。”
差吏听了江乐的话,也同意了这个说法,他还是先去找袁毅要人。坐婆是肯定要的,保不准还要再多带一个人过来,做个证明。
两人约定了最后碰头的方式,心有了计划这才暂时告别。
江乐和差吏说的,是后半段的计划,即如何碰头,最终又要如何处置的问题。
等差吏走了,江乐才将心里头计划的前半段事情说出了口。
她咳嗽一声,带上了百年难得的友善笑容,朝着唐元笑了笑:“唐大人,我们若是为了探案,是不是该不择段一些?”
唐元心隐隐不安:“江决曹是什么意思?”
江乐搓了搓自己的双:“唐大人可不要多想,我就是想着寻个由头在这个本庵借宿一晚上。”
本庵借宿一晚上是没什么事情。
可是本庵是个尼姑庵,本就规模不大。
唐元低声:“尼姑庵只有女眷可以夜宿一晚上。”
江乐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周珍:“这不就是。”
唐元知道江乐是女子,江乐也知道唐元知道自己是女子。可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戳穿这个问题。
他面上不显,心里头像是水被扔了一颗小石头,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他垂下眼睑,问江乐:“江决曹说什么胡话呢?”
江乐咳嗽一声:“我们个穿上女装,可不就是个女子了。哪里来的胡话。”
唐元哪里能想到江乐根本没法用寻常思维来揣度。
江乐根本没在认自己是个女子,而是干脆利落说着个人一起穿着女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