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肖芸脸色大变,“你干嘛?为什么给她道歉?”
肖铭摇头苦笑,本来今天就没打算带她来,是她好奇宋佳茜的名声,非要来看看,结果一来便惹出了祸事。也怪他,早知道自己妹妹是什么人,就不该由着家里放任她。
“肖铭告辞,明日家中长辈会亲自上门和宋小姐道歉。”肖铭拉着肖芸,不准她再开口。
迎着肖芸恶狠狠的目光,谢婉淡定点头,意有所指,“希望肖家拿出诚意来,再像今日这般也不必费心思了,还打扰我看书。”
“你──”肖铭一把捂住肖芸的嘴,对谢婉笑得歉意尴尬,“是。”
对这种人,谢婉连送都懒得动,重新坐回藤椅上,在膝上放了本刚才在读的大部头,翻到之前读的那一页,声音淡淡道,“师兄不回吗?”
郁文摸了摸鼻头,迟疑道,“师妹……不怪我?”
“我又做了错事,阿铭来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他和谢婉同是老教授的弟子,几年下来,判断对方的基本情绪还是能听出来的。
抬头翻了个白眼,“师兄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
轻哼了一声,“怪不得老师总不放心你,你这样早晚被人给卖了,恐怕还要帮人数钱。”
说他是君子,他还真是,甚至比君子还君子,风光霁月,一点儿都不把人往坏处想,还不擅长拒绝人,谢婉有时都觉得他不该被叫做君子,该称圣父,褒义的。
郁文也不辩解,只懊恼地低下了头,“又给师妹添麻烦了。”
谢婉又哼了一声,连头都没抬,“行了,师兄回去吧,不过作为惩罚还请师兄去聆听一番老师的教诲。”
郁文苦了脸,踌躇地顿了顿,“……能换一个吗?”
“不能,”谢婉说得坚定,斩钉截铁,拿了只笔在书上作了注解,“师兄就等着吧。”
老教授和老伴只有一子,早年出了意外在外面旅游时遇到自然灾害死亡,郁文拜老教授为师后,老教授的一腔爱子之情几乎都给了他,可以说是亦徒亦子。
多年来老教授不曾放弃过要掰正郁文的性子,生生点亮了话唠技能。
今天的事告诉老教授,郁文少不了一顿训话。
对郁文来说,那是甜蜜的烦恼,但他宁愿这烦恼少一些,“好吧。”他低下头。
谢婉轻笑一声,“行了,师兄快回去吧,请几日不是还说最近医院里患者多?”
说到患者,郁文顿时提起了精神,“嗯,我今天还是请假来的,和人调了班。”
他起身欲走,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师妹,你别让老师知道。”
说完他还飞快的看了一眼谢婉手上的书。
谢婉眨眨眼睛,反应过来,“师兄误会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没别的意思。”比如转行的意思。
郁文像是松了口气,很轻易的就相信了,打了个招呼,“那我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谢婉再次摇了摇头,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身边的人可有的操心。
“他是七世善人转世。”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谢婉握笔的手顿住,声音平静,“皎月珠。”
“唤我月。”
开口的声音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年纪,无悲无喜,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月,你醒了,”先前月说它要沉睡一段时间,谢婉算了算,从离开宋家别墅那年算起,也有八年了。
“嗯,你这些年积攒了不少功德。”
是在解释它为何会醒来,谢婉莫名想笑,却又注意到它话中的意思,“功德?”
“你为医者,行医救人,自然有功德在身。”
谢婉手指在书上点了点,忽然问道,“那我师兄是七世善人,难不成就是七世大夫。”
“当然不是,”月解释的很详尽,“他第一世为仁善富商,第二世为寺庙高僧,第三世为清官……这一世为大夫。”
“功德只有这一种方法吗?行善积德?”谢婉若有所思,问到。
“不止一种,利国利民,皆为功德。”
很简洁,谢婉却觉得她懂了,“我上一世为将,可有功德?”
不出所料,月答到,“有。”
“原来如此,”谢婉笑了笑,为将者,保家卫国,护卫众生,是为大爱,有杀戮也有功德。
这一世为医者,也当抓住机会。
“我还能停留多久?”
她是带着揣测试探问的,月毫不犹豫的回答,“五年。”
“比上个世界要短些,为何?”上个世界她可是带了快二十年。
“这个世界天道法则更完善。”
谢婉细想片刻,上个世界是古代封建社会,如今的社会可以看成是熙朝再发展两三百年,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书,还有五年,那她要好好算算该怎么过了。
……
如果说之前宋佳茜的名声还局限在中医界,那么五年后她的名声就开始在普通国民口中传播。
宋佳茜和电视台合作,举办了一个有关中医的节目,她自己投资的,教授普通人一些自己就可以用的小方子,还有日常生活中关于生病的各种常识。
年轻貌美的女医生,第一次冲击了普通民众心中关于中医的印象,几乎是短时间内就火了起来。
谢婉也就顺势而为,她的节目请的最多的不是医术大拿,而是年轻人,年轻人的想法不仅更前卫,更有创新思想,更重要的是,比起让人昏昏欲睡的养生节目,活波有趣洋溢着活力的节目才是他们的最爱。
甚至还有对应各个年龄阶段的特别专栏,幼童,新手爸爸妈妈,中年保养,老年养生。
谢婉还会放一些真实病例进行讲解分析,结合实际。
不过总的说起来中医还是侧重养生,这也是社会常态,谢婉已经尽力修正,将了什么病例用中医更合适,更迅速。
时间只有五年,谢婉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这五年,她办节目,开讲座,出书,义诊,几乎没有一天停下来。
中医顺着她这股东风,终于起来了,谢婉离开的时候,国民们对中医的看法已经发生了细微改变,至少生病时会考虑该看中医还是西医。
后世曾有人称她为中医复起的功臣,中医没落近百年,直到她的出现,才看到曙光复兴而起。
她意外离世,每年到她的忌日,她生前医治过的病人,还有中医界的众人,都会自发为她举办悼念会。
也有人评价她是个任性的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了。
她高考成绩优异,足以报考国内任何一所大学的热门专业,可她无视家人反对,义无反顾报考当时的冷门。
前七年在校学习,毕业之时,多家医院向她投去橄榄枝,一句学艺不精尚需专研,她留校深造。
又一句中医没落,她再次无视众人的不看好,出面挑起大梁。
每一件,都出人意料。
不过一日寻常的医院走廊,面对老师对头的奚落,话语中满满都是中医的贬低,宋医生挺身而出,字字如珠玑,句句是箴言,听闻有幸在场的诸人到老年还记忆犹新,且个个都是中医界的栋梁。
有人道,中医界的改变就从那一日开始。
第39章 道姑公主(一)
正值春日, 百花盛开的季节, 御花园里繁花似锦,不仅是御花园,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娴嫔娘娘所居的长乐宫也不遑多让。
娴嫔是宫中一等一的绝色, 圣上曾赞她人比花娇,娴嫔大喜, 后来就在长乐宫中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四季皆有, 比起御花园也差不了多少, 平日不仅是圣上爱来,宫中妃嫔也是如此。
只是现在,再美的花儿也抚平不下娴嫔娘娘的愤怒和焦灼。
美人发怒,也不掩姿容, 娴嫔娘娘扶着身侧宫女的手,眼神清亮无比,“公主无事,为何还不醒来?!若是公主出了差错,你们就等着去为公主陪葬。”
她声音不大, 说得极缓慢, 一字一句反而更加骇人。
诊治的老太医身子抖了抖, “娘娘息怒,公主年幼体弱, 还需静养。”
的确年幼, 娴嫔抿着唇, 她的孩儿才三岁,谁这么狠心将她推进水里。
外间传来击掌声,娴嫔霍然转身,柔柔下拜,眼泪已经落下,“陛下……”
绣着龙纹的皂靴出现在她眼底,有力的臂膀托住她,娴嫔顺势靠在宣平帝怀里,“陛下……您要替我们的小公主做主啊。”
宣平帝应当是来时就听人汇报了事情,叹了口气,揽着她来到床前,先瞥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太医,“起来吧,公主情况如何?”
床上的女童平时红润的脸蛋苍白,呼吸声若有若无,宣平帝伸出手都不敢触碰她。
娴嫔见了连忙道,“陛下是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小五福薄,遭此大难,还请陛下予小五一些庇佑,病魔立驱。”
心爱的女子泪眼涟涟,爱女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宣平帝立时感受到了被需要,一时责任心大起,把手放到小五的额头上,“朕是天子,也是父皇,若小五今日能够醒来,定──”
“陛下不可!”一道带着威严的女声打断了他。
珍贵妃走了进来,先向宣平帝行了一礼,“见过陛下。”
宣平帝皱着眉,“珍贵妃,你为何这时才来,你代掌凤印,宫中发生谋害皇女的大事,该早早前来才是。”
珍贵妃心口一疼,“陛下,非是臣妾拖延,而是有大事禀告。”
“什么大事能有五公主的安危重要,”宣平帝不悦道,“还有,打断朕的话,珍贵妃你好大胆。”
他没表现出什么异状,珍贵妃却觉得比什么刀子都戳她心窝,再看他到这时也没松开揽着的那贱人,手还放到那贱种头上,更加难受。
“陛下,想来贵妃姐姐是真的有事禀告。”娴嫔从宣平帝怀里出来,盈盈一拜,善解人意道。
“哦,”宣平帝看了一眼娴嫔,“那贵妃说说吧,到底是何等重要的事,比朕的皇女还要重要!”
明显是生气了,珍贵妃却不在意,她低着头,也没看那嚣张挑衅的贱人,“回陛下,其实并非是臣妾,而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派女官传信来,言道她老人家在皇家寺庙遇到早早外出云游的前方丈大师,畅谈一番,太后娘娘请求大师为皇家算了一卦。”
说到这她抬起了头,脸上面无表情,“大师道是皇室中有一人与宣朝八字相冲。”
这是大事,连刚才落井下石的娴嫔都不敢多话了,她袅袅婷婷立在那里,却有了一股不妙预感,这预感在珍贵妃接下来的话中得到证实──
“大师说那人为皇家子,且自幼体弱,多灾多难,而今年幼,最多三载。”
轰隆隆──
若非有宫女扶着,娴嫔此时一定能倒在地上。
“陛下,不可能!”
她猛摇着头,珍贵妃却是笑了,“有什么不可能,大师是得道高僧,他说的话如何不可信。”
说完她又看向沉默不语的宣平帝,跪地祈求道,“陛下,太后娘娘知您定不忍 ,特传懿旨与臣妾,臣妾代掌凤印,当为陛下分忧。”
后宫子嗣不多,更不要提三岁以下,更是只有娴嫔膝下五公主一人,那与宣朝八字相克之人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
“陛下,”娴嫔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明察,小五虽然才三岁,但与大师口中所言并非全然符合。”
五公主可算不上多灾多难,自幼体弱,孩童幼年身体都不如何康健,一点小风都要小心翼翼。
“母妃……”干涩的声音响起,听到这里的谢婉也知道她该醒了,不然稀里糊涂被人给除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父皇,”她看着明黄的身影伸出了手,“好怕……小五好怕……”
从模糊不清的记忆中得知,宣平帝对她的母妃娴嫔是有两分真情的,对她也是。
宣平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下去,不过眼神依旧有些复杂,没有抱她,只是走近些替她捏了捏被子,温和道,“不舒服就说出来,你身体还弱。”
她也不知道三岁的孩子听不听得懂这些,只是很乖得把手收回去,糯糯喊了一声,“父皇。”
“嗯,”宣平帝温和应了,转身叫道,“太医呢?进来替公主诊治。”
被赶到外间的太医重新进来,先替她把了脉,又看了下她的舌头,最后道,“公主已无恙。”
他退后一步,收了用具,也很疑惑,竟然这时就醒了,他本以为要等到明日呢。
宣平帝松了口气,挥手示意太医离开,只是这时在孩子面前讨论刚才的话题也不妥,“珍贵妃先回去,改日再说,朕会亲自像太后求证。”
这也是在警告她,珍贵妃抓着帕子的手指甲都要坏了,又是这小蹄子,早晚收拾了你,她的大好局面,她一醒来开口就坏了,不愧是日后让她爱女和亲的罪魁祸首。
珍贵妃又是不甘又是咬牙切齿,却也知道没法一鼓作气将她拿下,但再改日宣平帝的慈父之心又发作了,效果定然减半。
她不甘也无法,毕竟她这个贵妃早已失宠,只得行了一礼慢慢退下,转身的刹那回头看到一家三口的慈爱景象,掐得身边宫女的手生疼。
“娘娘,”绿翡是她一入宫就跟在身边的宫女,很有几分脸面,“您别生气,那不过是个嫔,有什么关系,再怎样也越不到您去。”
珍贵妃摇摇头,她当初也是这样想的,可谁知道以后呢。
她出身大家,又和陛下有青梅之谊,入宫封妃,后失去一子,陛下为了弥补她,晋为贵妃,代掌凤印,离后位仅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