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不会伤害她的。”江星礼沉声道。
莫月华摇头,“情之一字,真正来临时,能看破的不过一二。”
“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他们缺乏真正的无所求的深爱一个人的能力,当他们一心追求极致武学,千方百计修习九转寒功时,就注定他们此生止步第五重,所以大多数人到不了第六重,因为长久的深刻的爱一个人是很难的,比这世上最艰涩的武功还要难。”
“可是但凡练到第六重的,没有一个人不会后悔。”莫月华眼眶通红,带着莫大的痛苦,“因为第六重意味着,他爱上了一个人,并且会越来越爱她,独占她,性情扭曲,走火入魔,最终,这份爱会毁了深爱的人。”
“上一个练九转寒功的人是你的祖爷,我们莫家对九转寒功应当是最了解的,他不是不知道第六重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也在抗拒,但是情爱本不由人自控,他爱他的妻子,感情怎么控制得住呢?进入第六重以后,他就再也不肯见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水牢里,用最牢固的链条绑缚。”
“但是已经没有人能战胜他了,最终,他吃掉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而这仇恨蔓延几十年,莫月华本身,便是这场仇恨的受害者之一。
“星儿,娘怕,因为我知道,没有宁神心法,这世上没人能够真的练成九转寒功而不毁,我不想有一天,你会杀了你最爱的人,最终自己也走向灭亡,你懂吗?”
江星礼抿唇,心底里有声音在嗤笑,他不是那些人啊,他是江星礼,他不一样不是吗?“我知道娘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不是他们,我不会犯这样的错。”
莫月华眯起眼,蹲下身看着他,“你还说不会?你已经被影响了你知不知道!”
“那好,那你说,你爱上了谁?”
江星礼眨了眨眼,“我……这世上,我只会爱我的妻子。”
莫月华看了他半晌,忽的直起身,“来人,”她几步跨出房间,“着人去县主府。”
“退婚!”
“娘——”江星礼反应过来呆了,“您会不会反应太大了,事情根本还没到那一步,你凭什么这样做?”
莫月华挥开他的手,“我做错过很多事,已经害了你,我不能再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婚事取消了。”
于是这事到陆潺潺这,就成了她连着被三次退婚,若传了出去,在男尊女贵的世界,可谓是话题度十足的大新闻。
厅堂里摆满了各色贵重物件,将军府搬空了库房凑出来的赔罪礼,江凤予站在满满当当的礼物中间,却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她刚回来,娘就派了任务下来,让她亲自来赔礼,哥哥也不知所踪,听小厮讲,似乎是被娘关起来了。
也不知道哥做了什么,娘气的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县主府的人没一个面上好看的,倒是陆潺潺,站在礼物尽头,神色平静并不见怒色。
“上次贵府来人下定,婚期也都约了,如今推脱,昭玉并非死皮赖脸的人,只是总得给个理由,退亲一事,是令兄之意?”她缓缓道。
明明陆潺潺语调淡然,偏她一开口,江凤予就觉着要完,她其实压根就没见到哥哥,劝娘也劝不住,多说两句娘还晕倒了,她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啊。
“这定然非我兄长之意,只是……”江凤予拧着眉,把莫月华交代的理由说了,“只是娘曾找过神算,日前才得了回应,说县主与我兄长命格相克,若强行在一处,只怕总有不平之事。为免两人都受其害,故而才上门退婚。”
江凤予当然知道自己哥哥的变化,自从心里挂了个陆潺潺,以前只在意军中训练的人,竟然养成了每到一处便逛逛当地的习惯,然后总能找出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给陆潺潺寄回来,还练了一手好雕刻,每天对着木头都能笑起来。
不知道娘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也如旁人一般,觉着陆潺潺身子孱弱,以后恐怕不好?那也该早早反悔啊。
墨雪面色更冷,跟安无修刚见面呢,还没来得及露出笑脸,就齐齐的黑了面,静静站在一边。
江凤予小心的偷看他,心里更委屈,哥哥明知她对墨雪有意思,墨雪又是陆潺潺的师兄,他和娘退了婚,她要怎么面对墨雪呀。
这话倒是歪打正着,原文中,江星礼在陆潺潺死后,又定过两门亲,只是都出了各种意外,然后他就有了克妻之名。
陆潺潺敛眉,这次是原文中没有的,剧情的变动让她感受到了熟悉的胸闷气短,只是仅此而已,并无吐血的征兆,这让她松了口气,看来还是凤锦蓉比较重要。
“既然贵府都这么说了,昭玉也没有赖着不放的道理,嬷嬷,”陆潺潺侧首,“把这些东西,连着上次的定亲礼,通通拿去换钱粮,在城外难民聚集地多开设几个粥棚。”
这东西若收下,陆潺潺心里不舒服,不收吧,她又觉得便宜了将军府,干脆如此行事。
把定亲礼拿去换钱救济难民,直接就打了江家的脸,估计全京城都得笑话死,但又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江凤予深感这小嫂子的威力,不声不响的就反击回来了,还让人无地自容。
陆潺潺自然知道这事无关眼前十来岁小姑娘的事,并不打算刻意难为她,只是道:“你且为我带句话给你哥哥,便说多谢他多年记挂,只是未曾想到会是今日结果,我无怨无恨,只望彼此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有什么话,你应当当面对我说。”江星礼身上甲胄未去,神色间还仍然带着风霜,竟是回来至今未曾洗漱换衣。
“哥,你可算来了!”江凤予松了口气,抱着他的胳膊,“你到底怎么惹到娘了,这样对陆姐姐多不公平!”
江星礼看了一圈怒目而视的人,“谁说要退婚,我不退婚!”
“方才已经说定……”陆潺潺平静的阐述事实。
“与谁说定?”江星礼态度强硬,“你与我成亲,若要分开,也该是问我意愿,旁人怎么能代表我?”
他说完,眼神灼灼的盯住了她,走到台阶下,“方才都不算,你现在问我,问我可愿意与你退婚。”
“少将军……”陆潺潺微微一愣。
“你不问,”他道,跟着眸子亮起了璀璨,“你便是问上千百遍,我也答你,我不退婚。”
她垂眸,就算如此又如何,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莫月华对她可不是满意的样子,现代嫁人婆媳关系不好都够折磨人的,更不要说古代极重孝道,她又不是冲昏头脑的小姑娘,以为有了所谓的爱就可以战胜一切,殊不知生活本不是样板戏,再多的爱也会在不如意中消磨殆尽。
“将军误会了,只是成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既然如今事情都上门了,将军又怎能无视,我知道你的心意,但这说明不了什么,不若趁着还来得及,就此断开吧。”陆潺潺轻声而坚定道。
如果是本土这么大的姑娘,约么是会被江星礼感动,跟他无论如何也要在一起,只是陆潺潺并不在意被退婚之后的声名,她是现代女孩,更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很多时候,相处合适比喜爱更长久。
他像是傻了,完全不明白她的想法,更进一步轻握着她的手,渐渐攥紧,让陆潺潺感受到他的紧张,“我不懂……”
“我不断开。”
周围的人知趣的退下,大厅里转瞬只剩下满屋子的礼物和房檐下的两个人。
“少将军。”陆潺潺正要再说的明白些,他又开口。
“你不喜欢我?”
陆潺潺一笑,“无法否认,我很喜欢将军。”
他眼神唰的点亮,又凑近了些,垂首观察着她说这话的表情。
“但也只是喜欢,将军,你还太小了。”
江星礼抿唇,很认真的跟她反驳,“我已经十七了,旁的人,孩子都能走了,我并不小。”
陆潺潺无奈,两人的思想就不是同一时代,没法互通。
“我们可以暂时不成婚,但不要退婚,这次的事是我的缘故,我惹恼了母亲,我会跟她好生赔罪,你莫不要我。”他指尖冰凉彻骨,身如钢刀刮骨,即便是时刻承受这样的酷刑,人也站的笔直。
抬手捧着她一半脸颊,“你当初说了,这世上唯我与你最相配,你不可食言。”
垂眸,眼睫颤颤,缓缓凑过来,她柔嫩的脸颊被他睫毛扫过,微微的痒。
抬手没推动,陆潺潺拧眉开口,“少将——”
他像是怕她出口拒绝自己无法不照办,所以急急地先抢着生疏的亲了一口。
四目相对,两人都震住了,因为她张口说话的缘故,江星礼还恰巧的吻到了那一点点舌尖,酥麻之感窜遍全身,他下意识将她紧搂在了怀中,脑海里叫嚣着带走她,把她关在黑暗里,悄悄的只有自己能看。
陆潺潺抿唇,算起来,她也是初吻,前生没机会恋爱,这辈子竟然被个少年郎给拿走了。
“已经这样了,那就……不退婚了。”他抱了一会儿,小声道。
已经这样?哪样?陆潺潺沉默,“想退婚就退,不想退就不退,你当我很好说话?”
“那你想如何?你说,怎样都好,只别再提退婚一事。”江星礼急忙保证。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退婚?”
他一下哑壳了,组织了半晌,才颇为理直气壮的道:“不是说了,怎样都好,只别提退婚一事。”
陆潺潺似笑非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因她没有收回成命,李嬷嬷等人仍然将东西拿走了,那定亲礼中的如意等物,倒是被江星礼厚着脸皮给截下来,另添了银子上去。
之后时日,他白日时常过来,对她十分黏糊,连李嬷嬷都说,小将军是真爱姑娘。
可陆潺潺烦恼的是晚上,那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男人,每天夜间都要来,次次她都不曾察觉,而且毒物对他根本无用。
这人跟江星礼倒是正好相反,江星礼指尖如冰,他却是浑身如火,好在这多日来,他都克制守礼,每回来了,最多也就是抱抱她,亲亲额头,比起更坏的后果,这显然更能让人接受。
*
“陛下,陆王结党营私,与镇南王府一案有不可脱解的关系,加上之前的陈太傅一案,此次定然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江星礼单膝跪地,回复着他尽忠的帝王。
皇帝最近沉迷丹道,面颊潮红,精神恍惚,看了下首的江星礼许久,才缓缓笑了,“你与你父亲,真像。”
眯着眼,太像了,皇帝像是看见多年前的那个人,他的侍读、忠臣良将。
大概是心有愧疚,“此次辛苦爱卿了,你屡建奇功,朕晋封你为三品威震将军,即刻就上任。”
江星礼则完全没想到皇帝竟然对他这么好,这么快就再升官了。
陆王府。
“王爷,反了吧!高家已经遭殃,这明摆着是皇帝给您的下马威和试探,如果再不反,皇帝下一刻就来要害王爷的性命啊!”
陆王缓缓睁开眼,指尖摩挲着,“那就……这么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臭jj!有本事你抽一辈子吧你!(╯‵□′)╯︵┻━┻
晚安宝贝们
第28章 陈太傅灭门真相
陆潺潺接过帕子, “嬷嬷自去休息, 我自己来。”
抬手擦擦头发,坐到了梳妆台前,原本的铜镜已经被一面清晰的镜子取代,是凤锦蓉送来的,在这时代,可价值千金。
打开匣子,她眉头一皱,怎么不见了?
鼻尖一动, 她冷了脸, “还给我。”
房顶上飘然落下人来,见她洗澡后身着单衣, 面具下的脸唰的红了, 眼眸微侧, “你先穿衣服。”
陆潺潺看了看自己,跟穿了全身睡衣一样, 啥也没露, 她又不是真的古代人,并没有多纠结这个问题, “把东西给我。”
男人看了看手里的玉佩,被红绳缠绕的紧紧的, 一丝儿绿也不漏,不由弯唇,“你平日都一直戴着它?”
他将这玉佩赠给她后, 就没怎么见过,还以为她并不上心呢,也便是这几日,见到原来一直被她藏在衣服下面。
陆潺潺拧眉,“此物乃是我未婚夫所赠,我戴着它是应该的,你管那么多。”
江星礼心里一下便被她哄住了,甜蜜蜜的直冒泡,“是该戴着,一直戴着别摘才好。”
“还给我,谁允许你拿我的东西。”她有点生气了。
他急忙伸手递过来,“是我错了,看你这样看重,以为是别人给的。”
陆潺潺攥着玉佩一顿,“……别人?”
歪着头绕着他打量一阵,这样的人原文中不可能没有描写啊……
忽的凑近,江星礼一下僵住,见她鼻子抽动,不停地嗅着,“你,闻到了什么?”
面具,玄衣,她本以为他是魔教教主,可是原文中说过,魔教教主出场三大标配,一张鬼面,一袭玄色黑衣,浑身腥血之气。
她在他身上只闻见淡淡的青木香气,并没有别的气味,而且这人偶尔还有点点傻气流露,怎么看都不像酷炫的大反派魔教教主啊。
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大掌,陆潺潺……还真认不出来。
不过,“江星礼!”她突然道。
他紧张的心都提起来了,脑门上直冒冷汗,不成不成,他被邪功蛊惑每日忍不住的偷偷来看她,可是要是陆潺潺知道他就是他,指定得气他,先前退婚一事她记恨着,到如今也不肯给白日的他好脸,若再知道此事,岂不是非要与他退婚才能了。
“你在想你未婚夫?”在她面前第一次撒谎的将军大人为免暴露,将手抽出来,人已经飘到窗台上去了。
陆潺潺狐疑的眯眼,想到匣子里头那只玉钗,江星礼是个清正廉洁的将军,以往寄来的东西,要么他自己猎的猎物做的衣裳,要么就是些新奇巧物,真正如那玉钗一般价值千金的,卖了他也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