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立刻掩面扶墙,以此来站的平稳一些。大约几秒钟的时间之后,这股猝不及防的动静就蓦地消失了,地宫内瞬间安静得可怕。
绝儿还没将手放下来,就突然听到有谁跳到了翻板上,发出了噔噔噔的响声。她立刻抬头一看,惊讶的发现竟是雪风独自跑了出去!
绝儿立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而一直暗暗注意着她的徐恩予也第一时间跟在了她的身后。
“都吓傻了?还不动?”张先生回头看了看被吓得战战兢兢的统计局调查员,对沈卫勋说:“一会儿让你的人自己顾好自己,对付不了就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可没空管他们。”
说完他看了萌宗一眼,两人就立刻撇下调查局的人往第四层的入口跑了过去。
沈卫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身后的下属,黑着脸对程风说:“你把他们一会儿的表现记好,要是谁犯怂丢统计局的脸,我决不轻饶!”
绝儿追着雪风一路下到了地宫最底层,在走最后一层的石阶上的时候,她就隐约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像风响,又有些像许多人聚在一起哭嚎,感觉十分瘆人。
最后,当她成功的追上了雪风,抱着它一同站在大开的铜门对面,通过两列炼僵中间的空白通道看到视野尽头的祭坛时,狂跳不已的心脏仿佛在那一瞬间戛然停止了跳动……
天空中那些如蝌蚪般的死魂已经全都钻进了地宫,在一动不动站立在地面的炼僵上方不断盘旋游动着,好像在迫切的期待着什么。那些瘆人的声音就是它们发出的,近距离听更像是呜呜咽咽的恸哭。
而在祭坛石台的正上方,馒头因为某种强大的力量悬空直立着,整个人的姿态呈一个“大”字,两手和两脚好像被看不见的绳索拉扯着,绷得直直的。
他本人也像是沉浸在了某种未知的状态里,深沉的闭着眼睛,身体周围被一圈淡淡的金光环绕包围着,一头白发就像是泡在水里一样,缓缓朝上方飘浮游动着,露出的锁骨附近还爬满了如蜘蛛腿一样的黑线,经过脖子一路蔓延到他的脸颊,像一张面具一样,几乎盖住了他的整张脸。
与馒头一同悬浮在半空的还有邓柔和斗宿,分别立在他的左右下方,就像两名侍者,不过与他不同的是,他俩的四肢十分无力的垂落着,脑袋也向下耷拉着,能清楚的看到他俩的脖子以及手腕、脚腕上缠绕着一圈黑烟,就像一副镣铐。
在镣铐的边缘还连接线条状的黑烟,几股汇聚成一股,延伸向石台台面上的阴兵虎符。
在绝儿出现之后,站在祭坛下的郭然等人注意到了外面的声音,回头一看,正好与绝儿惊恐的目光相接,并且很快注意到了随后而来的徐恩予和张先生他们。
时间在他们两股敌对的势力之间几乎停滞住了,直到沈卫勋带着调查局的其他人姗姗来迟,那名负责向导工作的调查员一看到祭坛里的景象,整个人都吓瘫了,下意识就举起枪,毫无征兆的,砰的一声,朝着悬在祭坛上的石台上方,闭着眼睛的馒头射了过去。
“不要!”绝儿看着子弹从自己面前飞驰而过,心慌意乱,想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团空气……
“混账!”沈卫勋回过头,一把将向导手里的枪夺了过来,同时愤怒的提脚将他踹倒在地,“情况都还没弄清楚,怎么能随便开枪杀他!”
第154章
馒头被枪响惊醒, 睁开眼睛往外面一看, 猝然发现了绝儿的存在, 如深潭般漆黑无光的眸子里这才闪现起了一星点亮光,但这点光并无法改变他此时可怕的模样。
他的表情仿佛凝固了, 面对如此巨大的危机和日夜思念的女人, 脸上的神情竟没有一丝的波澜, 向绝儿所投射的目光也是那么的空洞, 叫人看不出任何的情感。
这颗子弹谁都没有料到,就连郭然都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子弹从自己的头顶疾速掠了过去, 而在祭坛上空的馒头似乎无法动弹……
千钧一发之时, 一团影子飞快的扑到了半空中, 只听“锵”的一声,子弹好像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停止了飞行,应声落到了地上。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发现竟是变大膨胀之后的雪风, 以身上密集坚硬的毛刺将子弹给挡了下来。
张先生紧张得差点忘记了呼吸, 看着祭坛上空的景象, 还有在祭坛地面上隐隐闪烁着的符咒图案以及石台上那块显眼的玉玺,再加上馒头、邓柔和斗宿三人现在的状态,心中飞快的冒出一个令他不寒而栗的结论:难道他们正在进行的……是传闻中的黄泉祭!?
“邓柔……是你吗?”萌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喊出的声音都是颤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邓柔听到他的呼唤, 缓缓睁开了眼睛,可是她的眼眶中只是幽黑的一团,两只眼珠好像被漆黑的墨水浸泡过,看不到一丝的神采,呆滞木讷,完全不像是人类。
“那俩孩子应该是祭品,至阴的童女,和至阳的童男。”张先生战战兢兢的吐出一口气,背后一阵阵发凉,甚至不敢轻易的转移视线,只能悄悄动了动嘴唇,对绝儿说道:“丫头,‘黄泉祭’,你知道吗?”
绝儿正将全幅身心放在与雪风的心灵相通上,以此才能不发一言以最高的效率控制它的行动,从而像刚才那样替馒头挡下了刚才的子弹。此时突然听到张先生提“黄泉祭”,让她心头一惊,不得不抽出神来,顺着张先生说的来分析祭坛上的状况。
“难道那石台上放着的是阴兵虎符?”她吃惊的问道。
“我想应该没错,黄泉祭非一般的术法,需要以有天子血脉的魂魄为引子,能够打开黄泉的大门,从而用阴兵虎符将黄泉的死魂召唤到人间来。”张先生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而且如果我估计的没错的话,炼僵上方的这些死魂,就是这些炼僵在活着的时候的魂魄,从炼僵身上的铠甲来看,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的明兵。”
“但是‘黄泉祭’的引子是会被夺去三魂七魄,永世不能超生,所以一直只是个传说,从来没有人用过……”绝儿刚说完就心头一紧,发现沈卫勋和张先生不约而同的向她投去了沉重的目光。
“一箭双雕,原来郭家的人打的是这个算盘。”沈卫勋恨恨的咬了咬牙,“这么说来,那位太子是不是被蒙在鼓里了,不知情?”
“只怕是。”张先生虽然不知道馒头心中到底有多大的野心,但相信他一定不会做这么蠢的事,人如果没了,还谈什么宏图大业。
萌宗不知道这些道家的术法,除了馒头,更让他内心感到焦灼的是邓柔,“祭品也会死?”
“会,而且下场比引子更惨,会被永远囚禁在阴曹地府,尝尽十八层地狱的酷刑。”
张先生说完嘴角便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仿佛仅仅只是通过想象,就身临其境的感受到了十八层地狱将人活生生的油炸石磨、拔舌刀锯等酷刑的血腥可怕。
绝儿和萌宗两人听着他的叙述,目光始终没有从祭坛上方脱离,两人有着完全相仿的揪心境遇,祭坛上都有他们所重视和倾心相待的人。
郭然见子弹被挡没有伤到馒头,那张扭曲至崩溃边缘的脸才逐渐恢复正常。
他怒不可遏的注视着绝儿,脸上的狰狞表情仿佛想一口吃了他们,站在一旁的郭明兴也脱下了厚重的大衣,活动起了手脚关节,同时向鸦阙递了个眼色。
鸦阙默默一点头,抬手吹起哨声,很快绝儿他们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扑腾声和乌鸦的叫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统计局的人站在最后,听到声音就立刻转身朝黑漆漆的石阶出口看了过去,十几秒钟之后,浩浩荡荡的鸦群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别傻看了!都站开!”张先生当机立断,立刻将所有人推开,并且掏出了软剑和桃人,对萌宗说道:“你和绝儿在一起去祭坛那边,想办法打断他们的祭法,这里交给我和统计局的人。”
萌宗早就想这么做了,张先生的话音一落,他便挥起禅杖直指祭坛,大步向前冲了出去。绝儿见状,也没时间在原地准备了,连忙拿出了捆仙锁,唤上雪风上前策应。
“师父,你不去帮忙?绝儿她怎么也是个女人啊……”徐恩予躲在张先生身后,忧心忡忡的注视着绝儿的背影。
就在他问话的时候,鸦群已经涌了过来。张先生没空档搭理他,连忙变幻出桃人出来应付,可心里却在打鼓,怎么徐恩予对绝儿这么上心了?
统计局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多乌鸦,只能拿着手里的枪乱开了一通,可子弹远没有乌鸦的数量多,到后来,他们身上暴露出来的部位全被密集的乌鸦咬得皮开肉绽,连枪都抬不起来了。
沈卫勋和程风背靠着背,并没有像统计局的其他人那样开枪乱射,而是脱下外套不断的前后挥舞以驱赶,虽然身上免不得还会受伤,但总比浪费涂了朱砂的子弹要好。
到后来,沈卫勋都无暇顾及自己手下的安危了,还有远比他们的安危更重要的事等着他来做。在张先生和桃人的掩护下,他和程风的处境刚好一些,就立刻撇下他们,猫着身子偷偷从侧面往祭坛的位置绕了过去。如果实在阻止不了的话,那他也只能用子弹结果掉祭坛上那几个人的生命。
“他们有备而来,而且人多,只怕光靠鸦群不行。”鸦阙看着逐渐失去了优势和战斗力的鸦群,对郭明兴和郭然说道。
郭明兴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死魂,又往祭坛上看了一眼,平静的说:
“没关系,只要再坚持一会,这些死魂就会陆续进入到炼僵的身体里了到时候谁都阻止不了我们了。”
郭然看着与自己这边距离越来越近的绝儿和萌宗,非但没有回应郭明兴和鸦阙,而是忽然垂眸默念起了符咒。
郭明兴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只能先用我们带来的炼僵陪他们过过招了。”
鸦阙扫了一眼他们带来的蠢笨炼僵,在跋山涉水危险重重的这一路上,这几具炼僵的躯体早就残破不堪了,纵然是再施上咒法,只怕支撑不了多久,更何况她不相信在上回的战斗之后,绝儿他们千方百计追到这里不会毫无应对之法。
“为什么不用地宫里的这些炼僵?”她疑惑的问道。
“时机还没成熟,用早了就是浪费。”郭明兴摸了摸下巴,看着绝儿手中的捆仙锁眯了眯眼睛,问鸦阙:“是我老眼昏花了吗?那丫头拿着的捆仙锁的锁头怎么是红色的?”
鸦阙顺着他指的一看,也不知道这些法器的名堂,反问道:“那东西难道不是红色的?”
“看来我没眼花。”郭明兴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时在郭然的操控下,他们带来的那几只炼僵已经拦在了萌宗和绝儿的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萌宗是第一回与这些炼僵交手,见他们身形残破骇人,动作僵硬迟钝,加上他一心惦记着祭坛上的邓柔,也没有多加考虑,在他们扑来之时,只是大力挥起禅杖一挡。
没想到就这么一下的掉以轻心,他的袖口就被炼僵锋利的指甲给划破了,另外有一只扑向他的侧面,正张着嘴,露出了一口尸变过的锋利牙齿,气势汹汹的想要往他身上咬!
萌宗立刻抬脚一踢,狠狠踹在了想咬他的炼僵的腹部。谁知那炼僵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躲避,虽然笨拙但意外有效的用手抱住了他的腿,尖锐的指尖瞬间穿破了裤腿嵌进了腿上的皮肉之中,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如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
萌宗疼得眉头一皱,立刻以禅杖朝炼僵横扫过去,只听咔咔的几声脆响,炼僵的骨头被禅杖敲碎了几根,可它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想要咬下去,无论萌宗怎么使劲抽腿,它的手都没有松动,反而因为嵌进皮肉的指甲时深时浅的抽动,让腿上的痛感变得更加强烈和清晰。
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锁头从萌宗的侧面直直的飞了过来,带着一股强劲的气流,笔直的打进了炼僵的身体里!
萌宗一惊,猛地转过头,发现被捆仙索击中的炼僵已经只剩下地上的一根根白骨。
绝儿面不改色的收回了捆仙索,冲他微微一笑:“徐大夫没告诉你这些炼僵很耐打吗?”
萌宗懵懂了眨了眨眼,感觉自己被抱着的腿好像能活动自如了,回头一看,抱腿的炼僵也已经在地上散了架。
他看了看绝儿捏在手中的红色锁头,问道:“你的锁上也涂了那朱砂?”
绝儿笑着点了点头,有了这样的杀手锏,她再也不用像上次那样只是一味的招架了,来一只炼僵她就能打散架一只,来两只就打一双。
张先生在后方看到绝儿和萌宗顺利突破了炼僵的围攻,得意的对徐恩予说:“看到了吗?绝儿现在厉害着呢,不用你瞎操心,顾好自己吧!”
郭然看着地上的炼僵骸骨,一脸的难以置信,直到发现绝儿手上攥着的红色锁头,脑袋里像被电了一下,看着她的神情变得愈发的古怪了。
鸦阙全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从来没有见过炼僵如此的不堪一击,只听一旁的郭明兴沉沉地说道:“看来他们找到对付炼僵的办法了。”
郭然闻言目光一紧,没有迟疑一秒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峨眉刺往绝儿的位置掷了过去。
绝儿仍沉浸在战胜了炼僵的喜悦中,一时忘记了还有对手在等着她,峨眉刺飞来的瞬间她毫无察觉,幸好萌宗眼疾手快,十分及时的用禅杖将飞来的峨眉刺给一杖打开了。
绝儿后怕的看着郭然收回的峨眉刺,心中告诫自己不能够再分神了。她抬头看向祭坛上方的馒头,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只要一息尚存,她都要将他带回去。
“先后撤到祭坛那边吧,站在这群炼僵身边实在是不方便,不能让他们继续靠近殿下他们。”郭明兴刚转身朝着祭坛的位置走出一步,就骤然看到两个人影从侧面炼僵的列队之中快速穿行,正在逐渐接近祭坛。
“看来被人钻空子了。”郭明兴看着沈卫勋和程风的位置冷冷笑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了几张紫色的符纸,衔在两指之间快速的往他俩的位置投了过去。
程风走在沈卫勋的身后,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背后飞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就感觉露出的后脖颈处一阵冰凉,下意识的用手一摸,手上竟然湿漉漉的……
沈卫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忙回头一看,赫然看见一条黑黢黢的细蛇正从程风的后衣领里往他的身体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