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婆的民国记事——猫不狸
时间:2019-03-24 10:02:19

  她的心里登时颤了一下,心想坏了,绝儿肯定是要生了。上回徐恩予来的时候也说了,临盆的日子应该近了……可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霜霜只好拔腿跑了回去,惊慌的扔下手里的伞,抓着绝儿的胳膊,托着她的腰,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谁知她刚一低头,就看到绝儿的裤子都湿了,身下流了一大片液体,当时霜霜就给吓得呆住了。站在一旁的雪风也急得围着她俩打转。
  “霜霜……赶紧扶我回屋里,我要生了……”没有谁比孕妇本人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什么,腹腔中顺着大腿内侧流出来的温热液体,和腹中难以承受的剧痛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额头和发根转瞬就全都汗湿了,嘴唇也被她自己咬得发了白。
  霜霜惊恐的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样子,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将她扶上了楼,把她安顿在了床上。
  “霜霜,快去准备热水,干净的剪刀和毛巾……”绝儿用手肘艰难的将上身撑起,努力的回忆着徐恩予曾经跟她说过的内容,用颤抖并且不太清晰的口吻一一传达给了霜霜,“最好……最好去找个产婆来……”
  霜霜本来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一听到绝儿的吩咐这才清醒过来,见她撑得难受,立刻拿出所有的枕头和被子放在她的背后,让她相对轻松的坐靠着,然后火急火燎的往厨房跑。
  “绝儿,你再支持一下!厨房里正好有热水,我马上就来!”她紧张的舔了舔嘴巴,大喘气似的向绝儿说完,就立刻噔噔噔的冲下了楼。雪风接了她的班,开始着急的在床边晃来晃去。
  霜霜刚到楼下,就听到绝儿在房里撕心裂肺的喊叫了起来,那痛苦的声音,霜霜光着听着就头皮发麻,脚下发软,当然更多的是心疼。
  她赶紧加快速度往盆子里打水,然后找出了干净的毛巾和剪刀,在这个过程中,绝儿的哭喊越来越频繁,并且越来越撕心裂肺……霜霜听着听着就急出了眼泪,拿东西的手也抖得越来越厉害,上楼梯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霜霜好不容易带着所有东西顺利抵达绝儿的房间门口,就看到她的手正死死攥着床单,手指都攥得发白了,脖子像是比人掐住了一样,上面的青筋都一根根的暴了起来,脸上憋着气,两眼正看盯着微微抬起的胯间发直,好像就快要死了一样……
  霜霜吓得连呼吸都差点忘了,身上冷汗直冒,连忙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搁,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裤腿,对绝儿说:“我去找产婆!”
  绝儿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吐出一个字。就在霜霜抹着眼泪转身,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哇”的一声啼哭将她留在了原地。
  她迅速转过身,定在原地,兴奋的与筋疲力尽的绝儿对视了一眼。绝儿冲她笑着点了点头,她便立刻扑到了床边,顺着响亮的啼哭声将刚诞生的小生命小心翼翼的从床上抱了起来,“绝儿,是男孩!”
  绝儿长长吁了口气,没有力气回答霜霜,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可惜霜霜沉浸在对这个小生命的好奇和喜悦中,根本没将目光放在绝儿身上,“天呐,原来男人的‘这个地方’长这样,这么一丁点儿,好奇怪……”
  绝儿想了半天才弄明白她指得是什么,即便已经这么虚弱了,却还是噗嗤笑了一声。
  霜霜听到笑声,这才想起几乎没了半条命的绝儿,连忙按她的指挥剪断孩子的脐带,用干净的毛巾给孩子擦了遍身体,轻轻将孩子放到了她的身边,笑着对绝儿说:“都说儿子像娘,别看这个小不点才这么一丁点大,眼睛和嘴巴还真的挺像你。”
  绝儿温柔又深情的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还有刚出生便挺挺的小鼻梁,喃喃道:“眉毛和鼻子像他。”
  “我都快不记得馒头长什么样了。”霜霜叹了口气,不想在这么高兴的时候提让绝儿难过的事,连忙转移话题,“我去厨房里换盆水,顺便再给你炖些补品,对了,还得给你换床褥子。一会儿就好,你先好好休息,顺便给孩子想个名吧!”
  绝儿垂眼笑了笑,示意让霜霜去忙,但看着身边的小人儿,心里难免有些难过失落。取名这件事,通常都是父亲或者长辈来想,可小家伙,你呢?
  霜霜蹦蹦跳跳的下了楼,手里的水盆被她兴奋的甩上甩下,像是刚刚办完喜事敲锣打鼓回来的乐手。
  她刚下到楼下,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背光的身影好像正在打量着这间屋子,直到看到霜霜,他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向她投去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哐当”一声,霜霜手里的水盆失力滚落在地,洒了一地的水,她也激动惊喜得捂起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绝儿在房里听到楼下的声响,用尽全身的体力向楼下喊了一声:“霜霜,没事吧!?”
  霜霜正准备张口回答,却看到面前的男人冲她往嘴边竖起了手指,她点头笑了笑,对楼上喊道,“没事,就是不小心把水盆弄洒了!”
  绝儿闻言摇头苦笑,冲正对着她咯咯直笑、握着小拳头的孩子皱了皱鼻子,自言自语起来,“小家伙,长大了可千万别学干妈,做起事来冒冒失失!”
  她和霜霜早就说好了,以后孩子出生了,就认她做干妈
  雪风在床边探头探脑的往它的小主人身上瞄,但始终因为他的陌生气味而不敢轻易的靠近,只是不断的仰着头在空气中耸着鼻子,仿佛在一遍遍的确认小主人的身份。
  绝儿正准备喊它过去,想正式向它介绍一下这位小主人,就忽然看到它浑身一顿,将鼻头朝向房外,耸着鼻子努力确认着什么,过了没一秒钟,它就兴奋的摇着尾巴跳下了床,冲到了门外。
  绝儿看着雪风离开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望着身边的小家伙思索了良久,最后笑着问他:“你以后就叫平乐怎么样?小平乐……娘不盼望着你成龙成凤,大富大贵,只要能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一辈子无病无灾,当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就满足了。”
  “这个名字好俗。”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的从门外传了进来,雪风机灵古怪的向房门内探了探脑子,然后转头叼着个裤腿将什么人给拉了进来。
  绝儿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这个声音在她的梦里出现了无数回,是她魂牵梦绕的声音……她忽然心急的坐了起来,慌忙而又狼狈的低头整理起衣服和头发,直到听到那个人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只陌生却十分温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绝儿蓦地顿住了,垂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这只手,嘴唇开始颤抖起来,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一滴一滴落在了那个人的手背上,却没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他正准备上前安抚她,就忽地感觉到手背上生生疼了起来,低头一看,手背66上竟多出了一个牙印,“你这女人……”
  他没有将手抽回来,而是坐到床边,一把将绝儿和孩子拥进了怀里,什么也没说,眼里满是温柔和幸福的笑意。
  绝儿委屈的咬着唇角,贪婪的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颈窝,片刻之后,又毫无征兆的往他的脖子上留上了一个牙印,迎着他一言难尽的笑脸,调皮的说道:
  “孩子的名字得随他爹,他爹的名字俗,他的名字也得俗。你说对不对,孩子他爹。”
  馒头微微一怔,刮着绝儿的鼻子大笑了起来。绝儿痴痴的看着他,看着他有些疲惫的面庞,看着他的一头黑发,在近在咫尺的这张笑脸中,深沉的问道:
  “现在的你,是谁?是馒头,还是朱慈烺。”
  闻言,馒头的笑声止住了,没有去回答,而是深情的凝望并且抚摸着她的脸颊,神情庄重的说道:
  “从今以后,我只为你们而活。”
  绝儿难以自拔的回望着他,在心中婉转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个安稳甜蜜的微笑——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回答了,不是吗?
 
 
第157章 番外一 张先生的黑历史
  光绪二十一年, 刚过知命之年的绵肃亲王因不想卷入光绪帝与慈禧太后的明争暗斗中, 以身染沉疴为由, 辞了官品,举家南下, 不想行至山野时遭遇了山匪, 舍了全部身家才得以保全妻儿性命, 落难后正巧遇到了在山中隐居修道的天师道传人张天然父子, 这才得以喘息,有了能够暂时落脚的地方。
  但绵肃亲王并没有向张天然父子坦白自己的身份,生怕对方诸多顾忌而节外生枝, 只称自己是走南闯北的商旅。巧的是绵肃亲王竟也是崇道之人, 与年纪差不多的张天然一见如故, 相谈甚欢,一家人在张天然的道观中一住就是半月有余,而就是这半个月,让这个清心寡欲的道观里悄悄生出了一朵情花来。
  是日, 绵肃亲王仍未出阁的小女儿奕敏格格刚梳洗完毕, 忽闻一股焦烟的气味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她即刻打开房门一看, 只见张浩天的厢房外正冒着滚滚黑烟,数名道观弟子劝阻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那边传了过来。
  “师父,不能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两名弟子跪在地上, 死死抱着张天然的小腿, 一脸同情的看着被扒去了衣服, 趴在长木凳上的张浩天。他腰背上鼓着一条条血红色的印子,就是他爹手里的粗绳鞭刚刚给抽出来的。
  纵然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张天然也没有手下留情,手中的粗绳鞭上已经裹了一层血浆,再抽几鞭子下去,张浩天的背上肯定是皮肉开花。
  在他们身旁的空地上,原本用来焚香炼符的铜鼎里装了一满鼎书,被一把火烧的正旺。张浩天侧目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被烧成灰烬,咬着牙根强忍悲痛,不论张天然下多狠的手,他都没皱一下眉头,也没讨一声饶。
  “说!以后还读不读这些了!?”张天然高抬着手里的鞭子,不顾脚下弟子的百般央求,仍是涨红着脸一步也不肯退让。
  张浩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怨恨地看着他,目光之中毫无惧色,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我想考功名,不想学道法!”
  “好好好……你要考功名,上朝堂,我让你考,让你考!”张天然用空着的手掐着腰,狠狠提了口气,将手里的鞭子先往地上抽了一下试手,那一鞭子下去,“啪”的一声闷响,恨不得连地面都给抽出一道缝。
  众弟子看了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互相一使眼色,几个上前拉住张天然的袖口,另外几个赶紧扑到张浩天面前,着急的小声劝道:
  “师兄,你就跟师父服个软低个头吧!功名哪有命重要,再说咱们天师道是道家正统,声名远播,论神气威风,难道比不过一个九品芝麻官?师父手底下的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鞭子下来,是能要命的!”
  “我要的不是威风!”张浩天无奈的垂下眼眸,身上冷汗如雨下,只叹自己的抱负理想无人可诉,无人可懂,他要的不是做官的风光,也不是要天师道直系传人的威风,要的是能替天下苍生、黎明百姓请命!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倍感凄然,非但没听众师弟的话,反是怒发冲冠般扬起了头,冲张天然歇斯底里地吼道:“人各有志,张天然,你凭什么逼我!”
  张天然闻言,脚下微微一晃,眼里火光直冒,抬起脚踢开身边众弟子,一声不响的就将鞭子挥了下去!
  “张道长——”奕敏格格悠然走近,只是远远瞥了一眼长木椅上的张浩天,发现他赤丨裸身体,立刻保持距离停在了铜鼎之后,用帕子微微掩着面,莞尔说道:“幸好幸好,我还当是道观着火了,原来只是在烧东西。”说罢她看了正狼狈和尴尬的向她别着脸的张浩天一眼,“不知出了什么事?怎么对小道爷下这么重的手?”
  道观里头一回住年轻姑娘,加上奕敏格格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养,一身好似出水芙蓉,举手投足之间已叫人心驰神往,更不用提她那轻轻柔柔的嗓音,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血气方刚额众弟子一看到她立刻就被迷了眼,也不记得刚才的危急了,只顾傻站着发愣。
  当着年轻小姑娘的面,张天然这鞭子便挥不下去了。对于自己的独子无心继承衣钵而一心想考取功名更是无颜启齿,只得垂下头,将手里的鞭绳一截一截、慢慢地卷起来,黑着脸向弟子一摆手:“把他带到后山的洞窟里辟谷五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去看他。”
  师兄弟们松了口气,辟谷虽然没得吃没得喝,也总比被鞭子活活抽死强,赶紧拿起张浩天的衣服将他往后山抬。
  奄奄一息的张浩天与奕敏格格擦身而过,张浩天只是不小心碰上她的目光,便立刻红着脸转过了头。刚才他被鞭子抽得那么狠都不觉疼,现下只是被她见了狼狈,心里就跟被火烧一样难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了来躲丑。
  奕敏格格虽然没有刻意去看他,但当自己的视线无意间从他露出的伤口上划过的时候,心里还是刺刺的疼了一下。
  和这个道观里的弟子们一样,格格出身的奕敏也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年纪相仿的男人,来了这道观,她的阿玛整日与张天然论道,管得松了,她和这些弟子们的接触时间和机会自然也就多了。不知不觉就对他们之中长相最为英气倜傥,各方面也是最为出类拔萃的张浩天多了几分注意,时日一长,这份特别的关注也就悄悄孕育出了男女之情。
  同样的感情变化也发生在张浩天身上,虽然没有一方主动挑破这层暧昧,但这却并不影响彼此间感情的更加深入。
  张浩天前脚被送到后山去辟谷,绵肃亲王前些日遣去递信的一位下人便从外回来了,带来了他一位昔日好友的回信,对方承诺明日就会带着马车和盘缠,还有足够的护卫来助他继续南下。
  这样的好消息在奕敏公主心中却化作一道愁云,而且越积越重,当日夜里她辗转反侧,虽然自知自己的身份与张浩天之间的悬殊,两人想要在一起肯定不可能,但即便如此仍想在离开之前向他好好告别,更何况她还记挂着他身上的伤,也想偷偷给他带一些食物过去。
  后山辟谷用的那处洞窟她去过一回,来道观的这些日子,张浩天带着她把山上所有能玩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小溪流水,花前月下,各中的快活让情愫的种子在他们心底悄悄生根发芽。
  等到各房的蜡烛都熄了的时候,奕敏公主便偷偷从厨房拿了些食物和暖身的酒,提着灯笼独自去了后山。
  辟谷用的洞窟里常年阴冷潮湿,雨季时还经常能听到从山涧里漏下的水滴声,能坐卧的地方不过两个蒲团,条件虽然艰苦倒也跟辟谷一般能历练人,今夜到了张浩天这里,那便不是历练是惩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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