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婆的民国记事——猫不狸
时间:2019-03-24 10:02:19

  “馒头,你说,这口棺材怎么弄。”绝儿心想,既然事主在这儿,那就听听他怎么说,看他的戏演不演得下去。
  “我?”馒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见在场的村民都疑惑不解的看着他,绝儿的神情语气也是来者不善,慌得手心直冒汗,最好只得讪讪的拉了拉绝儿的衣角,在她耳边嘟囔道:“你就别当着这么多人给我小鞋穿了行不行……我知道错了。”
  绝儿哼了一声,心想晚点找你算账,非得撬开馒头的嘴问出实话。
  她蹲到了棺材边,俯身摸了摸眼前这上好的金丝楠木,想着要是真给烧了,那可真是暴殄天物,她也舍不得这么大块肥羊最后只是化成了一地黑灰。
  “这样吧刘村长,这口棺材交给我来处理,你们就不要费神了,可能只是昨天夜里不知道从哪冒出的贼惦记着棺材里的东西才做了这样阴损的事,只要你们问心无愧,就不必太过忧心。”
  “你准备怎么处理?”刘老寿好奇的看着她。
  绝儿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说:“我毕竟是神婆,处理起这种东西肯定是比你们专业靠谱,更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就算有,那也是谁拿的棺材就找谁,你说是不是?”她顿了顿,见刘老寿蹙着眉只抽烟不说话,便又说:总之您别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借我个板车将棺材运走,这事就算彻底结了。”
  刘老寿咬着烟嘴,眯缝着眼睛盯着那口棺材沉思着,半晌过后,他才抬了抬手,对一直等着他定夺的刘金水说:“回村子里拉个板车过来。”
  绝儿一听事谈成了,心里立马乐开了花。
  她记得之前替一户大户人家过世的老太爷选棺,仅是一副楠木制的就要几十块大洋,现下这口罕有的金丝楠木,那价格指不定要翻出多少倍,说不定能挣出好几年的活钱。
  刘金水和刘家村的另外一个村民拖来了板车,将板车停在了棺材旁,帮着绝儿将棺材驾到车上,这才退到了一旁。
  “这么沉,你们拉得走吗?”刘金水往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泥灰,担忧的看着车上的棺材。刚才加上他四个壮汉抬的棺,他刚上手整个身子就往下一沉,差点没稳住脚跌到了地上,可见这口棺材的分量有多沉。
  “有车轱辘撑着呢,没事。”绝儿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顺道埋怨的瞪了馒头一眼。
  馒头从头到尾就在一旁看热闹,连手都没搭过一把,绝儿看着他那副公子哥的做派,心里火冒三丈,却也强忍着,直到最后自己上手拉了拉板车,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这才拉下脸冲他发起了话:“你是想就这么看着,还是也坐到车上去?”
  馒头见绝儿黑着脸,对他说话的语气也阴阳怪气,就知道自己肯定又有哪里没做对,便小心翼翼的问:“你想要我干什么?”
  绝儿差点被他气死,甩了甩手里的拉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拉车!”
  馒头吓得身子一抖,连忙从她手里将拉绳接了过来:“拉、我拉……”
  绝儿长吁了口气,整理好情绪便,和和气气地对刘金水说:“劳烦你们再搭把手,将板车推一推,动起来就好拉多了。”
  刘金水点了点头,让刚才一起搬棺的村民一起在板车后助推了一把,车轱辘这才动了起来。
  绝儿感激的冲他们笑了笑,扶着车架跟在馒头身旁,在刘家村村民的目送下离开了脚下的这片旱地。
  馒头大概从来没干过这么辛苦的活,才刚走出几百米,露出的白嫩肩头就被肩上的拉绳勒出了一道红印,身上也是汗如雨下,大气一口接着一口的喘。
  绝儿在后面看着有些于心不忍,便走上前背起另一根拉绳替他分担了起来。
  馒头侧目看了看她,笑着说:“嘿嘿,还算你有点良心。”
  绝儿轻声一哼:“你当我是你呀。”
  “我怎么了!?”馒头想停下来理论,绝儿立马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腰上,“别停,要是停下来光凭咱们俩可拖不动这车。”
  馒头从鼻子里重重喷出两口气,只好不情不愿的接着拉:“咱们这是去哪?”
  绝儿看着他狡黠一笑:“卖棺材去。”
 
 
第7章 
  馒头不明所以,一路上只是看着绝儿时不时的偷笑,也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主动说的三言两语也只是指指路,直到日上三竿,周围经过的田地和房屋越来越少,绝儿才在一个四面靠山的四方石屋面前停了下来。
  馒头奇怪的看着眼前的这座石屋,看不到门也看不到窗,只有屋顶支着的烟囱正冒着黑烟,勉强能看出是个住着人家的屋子。
  “一会儿进去了跟着我,千万别乱摸乱动房子里的东西,话也不能乱说。”绝儿将搁在板车上的包袱挂到了肩上,想想之后改了口:“听着,你最好一个字都别说。”
  说完她漫不经心的看了看馒头,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古怪,眼皮也耷拉了不少,完全没有早上刚出门时的精神头了,“你怎么了?”
  “累。”馒头费劲的吐出一个字,胸口的起伏很大,给人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许是太阳晒的,歇歇就好。”
  绝儿心里惦记着挣钱,也没多想就信了他的说法,只是点了点头:“一会儿给你找点水喝,再坚持坚持。”
  “嗯。”馒头艰难的挤出一个笑。
  绝儿贴着石屋的墙壁摸索到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块微微有些凹陷的石壁外,重重往石壁上拍了三下。
  馒头好奇的看着她,没过多久,墙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春风拂杨柳。”
  绝儿牵嘴一笑,回道:“小鸡炖蘑菇。”
  她的话音一落,面前的石壁就缓缓滑动开了,一个举着烛台的中年男人出现了门口。他定睛看了看绝儿和馒头,一个字也没说就又回到了屋里。
  “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吧?”绝儿低声问馒头。
  “记得。”馒头探头探脑的往屋子里看,可惜背着光,屋里乌漆墨黑,什么东西都没看见。
  “那就好,跟我进去吧。”绝儿头也不回的说。
  馒头一踏进屋子里就闻到了一股十分浓郁的檀香气味,直到身后的石门合上,他的视线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间屋子摆满了木架,木架的四角点着红烛,架子上整齐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罐古董,还有一叠叠符纸。
  屋子正中的大理石桌上放着一个金色蟾蜍形状的香炉,蟾蜍张着嘴巴,有青烟不断从内飘出,闻起来正是檀香。在东北角的位置靠墙立着一个砖头砌成的圆柱,一端连接着地面,一端连接着屋顶的烟囱。
  “带什么好东西来了?”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立领长袍,两手插在袖筒里,立在桌旁无表情的看着绝儿和她身后的馒头,“怎么多带了个人来?”
  绝儿看了看馒头:“他是帮着我运东西的。”
  “听你的口气,这回带来的是大件?”
  “嗯,就在你屋外的板车上搁着呢。”绝儿取下肩上的包袱,打开平放在了大理石桌上,“还有这些,张先生,劳烦看看能卖多少钱。”
  张先生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从怀中取出一副麂皮手套,慢条斯理的往上手一戴,然后将袖口卷起一小截,拿起包袱的那卷头发和官服端详了起来:“这是从死人那里弄来的?”
  “是呀。”绝儿没怎么多想就直接回答了,“您这只收死人用过得东西,我是知道的。”
  “荒唐!”张先生将手里的长发重重往桌上一拍,拉长着脸说:“你知道这衣服是哪朝哪代的人穿的吗?”
  绝儿懵懵懂懂的摇了摇头,偷偷瞥了馒头一眼,不确定的问:“不是明代的吗?”
  “哼,算你还有点见识。”张先生拿起桌上的官服,将它提在半空中一抖,“这衣服两肩上绣着金龙,背后纹青山,两袖又分别纹着炎火,华虫,宗彝,按明朝礼制应是太子服制,可你再看看这一袭长发,乌黑亮泽,除非是刚下葬的,要不然你觉得我会相信它是从几百年前的人身上取下的吗?”
  绝儿闻言这才知道张先生所指何意,可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啊,一时哑言,不知该如何回应张先生的质疑。
  她也想知道馒头这么个大活人怎么会在棺材里,而且还穿的是明太子的官服?说起来倒是有些自相矛盾,不过却是铁打的事实。
  想着她便又好奇的审视起了身后的馒头,忽然发现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脸色发青,嘴唇发白,额头上还冒着汗珠。不等她询问,馒头的身子竟陡地哆嗦了起来,紧接着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僵直的倒向了地面。
  “馒头!?”绝儿大惊失色,慌张的蹲到地上拍了拍馒头冰凉的脸颊,可他却毫无反应。绝儿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抬头向张先生求助,“他不会是发羊癫疯了吧?”
  “羊癫疯?”张先生觉得蹊跷,便俯下身先翻了翻馒头的眼皮,又将他的领口拉开一看,神色忽地一变,连忙走到摆放着瓷瓶的木架上拿下一个釉青瓷瓶,将里面的透明液体涂抹在自己的眼皮上,旋又将馒头的衣扣全部解开,不知发现了什么,脸色一沉,对绝儿说:“丫头,看来你还是学艺不精啊。”
  绝儿不明所以的看着张先生,心想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这老家伙还卖关子:“有什么话您就直说!人命关天啊!”
  “人命?”张先生冷冷一笑,将瓷瓶里的液体往绝儿眼睛上一抹,“你再看看这小子,谁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那液体一涂到绝儿的眼皮上她就闻了出来,那是牛眼泪。
  她再次看向馒头,惊讶的发现自他的锁骨向下直至腰际,隐约闪现着一道道朱红色的亮光,在皮肤上纵横交错成一副十分古怪的图案,像是好几株纠缠发散的藤蔓。
  “这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也没看到他身上画着这些东西啊?”
  “所以我说你学艺不精啊,想想刚才我给你涂了什么。”张先生将手里的瓷瓶放回到了木架上,挠着太阳穴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他胸前的那图案我似在哪本书上见过。”
  绝儿一惊,牛眼泪是用来开目的,看到的都不是世上的寻常物,张先生又话里话外的讥讽着馒头,这么说来,馒头当真不是活人?可这说不通。
  “你们是顶着大太阳一路走来的?”张先生又问。
  “是……”绝儿有些六神无主,见张先生这样问,忽然打了个激灵,“您的意思是外面的阳气太重,他是被伤到了才这样?”
  “除此之外我可想不出别的原因。”张先生一时想不起那图案的来历,便意兴阑珊的打了个哈欠,轻声问道:“怎么,你想救他?”
  “能不救吗!?”绝儿心烦意乱,不管馒头到底是什么来历,两人都相处了一日一夜,他也没有过坏心眼,还帮她运了东西,总不能见死不救。不过她从师父那里学的都是驱鬼邪救活人的法门,对于馒头这种状况,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救倒是能救。”张先生微微一笑,不知盘算着什么,忽然问道:“你刚才说运了个大件过来,是什么东西?”
  绝儿心想事情既然到这个份上了,也就没必要再想着编瞎话瞒着张先生了:“是他躺过的棺材,金丝楠木的,棺身还雕着龙纹。”
  张先生一听,立刻两眼放光,就连嘴唇也兴奋的颤抖了起来。他二话不说将馒头从地上抱了起来,走到那根圆柱旁,抬脚踢向墙壁一块凸起的石砖,转眼间屋子正中的大理石桌就忽然陷了下去,地上开了个口,露出了几级延伸向地下的石阶。
  “这是……”绝儿还是头一次在张先生这里看到这样的机关,惊讶的合不拢嘴。
  “先下去再说。”张先生抱着馒头踏上石阶,进到了地下室。
  绝儿小心翼翼的跟着张先生,走完石阶才发现原来石屋的地下别有洞天,摆放着好几个炼丹炉,还有石床,角落里还堆放着好几口棺材,紧挨着棺材不远的地方也有许多摆放着物件的木架。
  两个十来岁大小的孩子正守在炼丹炉旁鼓风,见张先生下来了,便连忙擦了擦汗,起身喊了声“师父”。
  “别管我,看好炉子。”张先生将馒头放在了一张冒着寒气的白玉床下,绝儿刚走到床边就感受到了一股入骨的寒意,让她不由的抱起胳膊打了个寒颤。
  说来也是神奇,馒头一躺到玉床上脸上的青色就褪了下去,嘴唇也渐渐有了血色,一直僵直着的四肢也放松了下来。
  不知是绝儿眼上的牛眼泪效力消失,还是馒头已经好转的缘故,他胸口那些朱红色的亮光图案渐渐变浅,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床什么来头?”绝儿好奇的摸了摸玉床的床沿,没想到指尖刚刚碰上,就被张先生一巴掌打开了,“贵重东西,别瞎碰,碰多了你付不起。”
  绝儿愣了愣,冷不丁一想才明白张先生为什么这么好心,心里咯噔了一下,忐忑不安的问道:“您的意思是救他是要付钱的?”
  “要不然呢?天下白掉馅饼吗?”张先生阴险的笑了笑,安慰地按了按绝儿的肩膀,“不过你别担心,我知道你不富裕,就用今天来卖的东西抵吧。”
  绝儿听了心里拔凉拔凉的,原来自己早就被张先生这个老狐狸下了套,怪不得他这么好心呢,原来是想四两拨千斤,用这点小恩小惠去换她拿来的宝贝!
  说起来张先生也算是跟绝儿的师父有些交情,绝儿被赵算命的领回家的时候,他俩就已经打过很多年的交道了。
  张先生是个隐世高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博古通今,而且风水术法的本领跟绝儿他师父不相上下,甚至技高一筹。
  风水术士圈里的人都知道他的买卖,出售一些行当里少有的特殊符纸和丹药,还有他自己制作的驱邪宝贝,却只收跟死人有关的东西,至于他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没人知道。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馒头才清醒过来,见床边的绝儿垂头丧气闷闷不乐,便气力虚弱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绝儿无可奈何的长叹了口气:“咱们今天白折腾了。你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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