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看了萌宗一眼,好奇的问道:“我听家里人说, 邓柔偷偷跟着你跑出来了,怎么没见她人?”
萌宗笑道:“她去楼上请新娘子去了,你来得正好, 他们正要拜堂呢。”
说曹操, 曹操便到。
邓柔听到外面的声音,早就撇下绝儿先一步下了楼。她看到邓恭只是调皮的冲他吐了吐舌头, 很快便将目光放在了馒头手里的两个锦盒上。
馒头正惊喜的看着锦盒里的东西, 刚准备用摸摸那对看起来分量不轻的金手镯,锦盒的盖子就忽然一合, 邓柔便不由分说的将两个锦盒从他手里抱了过去。
“小叔, 这回咱们家得的恩情肯定是还清了, 你送来的这东西,人家正稀罕着,等着要呢。”邓柔得意的笑了笑,对邓恭说了些叫他摸不着头脑的话,便抱着盒子飞快的回到了绝儿那里。
她看到正在门边等候的绝儿,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就踮着脚擅自将她头上的枕巾抽了下来,然后换上了盒子里的龙凤喜帕,给她纤细的手腕上套上那对沉甸甸的金手镯。那喜帕的四角还缝挂着金黄的穗子,笔直的垂落在绝儿的胸前,金灿灿的十分耀眼。
“这是我小叔送给你们的。”邓柔挤开了金吉,牵起了绝儿的手,“你这样才像个新娘子,走吧,我带你下去。”
短短一会儿的工夫,绝儿就感觉自己好像正坐在一只小船上,起伏的河水让她的心绪也跟着这小船上下颠簸着,一阵忧一阵喜,仿佛半点都由不得自己,这会儿还得由着邓柔这个小小的纤夫拉着,才能靠岸。
屋外的喜乐声未曾断过,向四面八方传达着这对新人的喜讯。直到绝儿以让众人惊艳的姿态出现,领头吹着喇叭的老汉才知情识趣的让手底下的人放下了手里的乐器。
馒头看着绝儿,脸红心跳得厉害,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热浪汹涌扑腾了起来,几乎就要将他的心脏从胸腔里卷出来。
张先生推了推他,派头十足的说:“去给我端一张像样的椅子来!”
馒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像样的椅子?要来干嘛?”
一旁的萌宗最先琢磨出张先生的打算,半天的闲聊,他也知道了绝儿的不易与难处,便应着景说:“那也给贫僧搬一张来吧,好事成双,不妨让在下跟张先生成人之美。”
“我说新郎官,别傻站着了,人家这是要给你们小两口当主婚人呢!一个是德高望重的高僧,一个跟你俩私交不浅的长辈——”许大叔笑着拍了拍馒头的肩膀,“这主婚人当得!”
馒头恍然大悟,满怀感激对萌宗和张先生“诶”了一声,赶紧叫上赵笙舟将屋子里最正式的两张靠背椅给搬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将两人请到了座上。
绝儿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热泪盈眶,却又努力强忍着不敢让眼泪落下了,生怕弄花了脸上珍贵的妆容。她从来没有这么的热爱过这个世界,爱过这群天底下最可爱的好心人。
邓柔松开了她的手,将它交到了真正的主人手里。
要不是绝儿笑着握紧了馒头的手,他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抖得有多厉害。也是经历了不少风波的人,在这么个大喜的日子,竟这么怯场。绝儿想着便笑得连肩膀都颤动了起来,还好盖头遮着,要不然还不知道馒头该羞成什么样。
馒头紧张的咽了口水,小心翼翼的牵着绝儿走到了张先生和萌宗面前,脚下的步子又慢又僵,就像是在走独木桥。
在场所有人都因他笨拙的模样乐开了花,喜乐声再度响起,还夹杂着其他人的哄笑,
“一拜天地嘞!——”
现场没有媒人在,唯一与两人有着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关系的赵笙舟便充当起来,扶着被遮挡了视线的绝儿跪地,朝天地叩拜了起来。
“二拜——”吆喝着的许大叔突然语塞,看了看坐在高堂位置的张先生和萌宗,灵活的一改口,“二拜亲朋——”
张先生头一回笑得合不拢嘴,他这赶鸭子上架的主婚人被眼前的情景感染,倒是真切的生出了真情实感,仿佛地上向他叩拜着的新人真是从自家门里嫁娶出去的。一时之间感慨颇深,不由得打心底替绝儿的师父感到欣慰——他殚精竭虑抚养长大、视若珍宝的丫头,终于要为人妻了。可惜天不假年,他没福气坐在这个位置上亲眼看到。
桃树上一直伴随着绝儿长大的摇铃好像也感受到了这边的喜气,夏风作美,让它发出铃铃铃的悦耳响声,似是在向地上的这对新人传达着祝福。
“夫妻对拜——”
馒头深情的看着盖头下的绝儿,眼波中飘荡着她衣裳上如火般的红光。他真想现在就揭开这碍事的盖头,面对面的告诉绝儿他有多喜欢她。心里头这样想着,手下就鬼使神差般的有了行动,两指已经悄悄的捻起了喜帕的一角。
“傻子,不许乱动。”绝儿看到他的手掌心,忙将他那不安分的手给按了下,娇声叮咛起来,“还没拜完呢……”
馒头一个猛醒,怅然若失般叹了口气,只得老老实实抱起手来,规规矩矩的与绝儿相对一拜。
“礼成!”许大叔激动的高抬着嗓门,让邓柔将绝儿领回了新房里。按规矩,拜堂之后,新娘得在新房里安安静静的等着晚上洞房时,才能再见到新郎。
忙乎了大半天,客人们早就饥肠辘辘的等着酒桌上的酒菜来祭五脏庙了。人齐一上桌,菜还没吃下几口,所有人就开始找馒头这个新郎敬起酒来。
这样的大喜日子,就算是馒头知道醉酒的难受,可这一桌子人的情意却也无法推脱。好在赵笙舟在一旁帮他提点着挡了不少酒,就这么一来二去的,酒桌上的酒就没断过,直到厨房里能吃的东西全都给吃得一扫而空,一群人才酒足饭饱的尽兴而归。
馒头酒量浅,早就喝趴下了。还好张先生在,临走之后给了他一粒醒酒的丹药。他服下之后倒在长椅上一觉睡到了天黑,才被赵笙舟叫醒,差点将楼上苦等着他的新娘忘得一干二净。
他一边向赵笙舟埋怨着酒这东西真害人,一边火急火燎的冲去洗了把脸,然后急哄哄的去了二楼新房的门口。
绝儿见天黑了,便偷偷取下盖头将房里点上了好几根红烛,在桌旁用手支着下巴,痴痴的看着裹着灯芯的昏黄烛光打发时间,直到门外传来了馒头的脚步声,她脑中那条松着的弦就忽地一绷,赶紧手忙脚乱的将喜帕盖在了头上。
馒头走到门外,急切的步子骤然停住,剧烈喘息着的胸口像被一双手给扼住猛地平息了下来。他看着从门缝边漏出的黄光,紧张的吞咽起了口水,平静下来忙将衣衫整理了一遍。
轻轻推开门,绝儿正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窗帘拉了大半,只露出窄窄的一条缝。
“他、他们那帮人太能喝了……”他不习惯这么安静,便随口摘了句话。
绝儿头上的喜帕晃动了一下,轻声问:“那你喝醉了?”
“没没、我精神、清醒着呢!”馒头舔了舔嘴巴,小步往床边走着,鞋底刮着地面,沙沙的响,“现在我能揭帕子了吧?”他小心翼翼的问,手指已经跃跃欲试的搓动了起来。
“想做什么、该做什么,你别问我……”绝儿暗暗抓着手,又羞又恼,什么时候了,这个榆木脑袋还事事问她。她好歹是个女人家,怎么好意思回他那样的话?不等她聚起神来,眼前的帕子忽然被掀开了,红光一敞,面前的烛光也被馒头的身体给挡住了。
她不敢轻易抬起头,只紧紧盯着面前那双站直的腿,过了没多久,那双腿曲了下来。馒头捧着脸蹲在地上看着她,脸上挂着痴迷的傻笑,“往后你都要像今天这样打扮才好。”
绝儿忍不住笑了:“这么说你想天天跟我成亲呀?”
“呸呸呸!”馒头眯着眼睛往自己嘴上拍了两下,“怪我说错话,成亲一辈子就一回,不能天天这样。”说着他一顿,“我的意思是让你对自己好一点,不要舍不得涂胭脂口红,多好看的一张脸。”
绝儿被他的话搅得心头一热,赶紧吁出两口气,定下神来一闻,发现馒头一身的酒气,“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身上全是味儿。”
馒头眨巴着眼睛一怔,二话不说解起衣扣脱起了衣服,“那我脱下来!”
绝儿好似会错了意,脸上立时火辣辣的发烫,结结巴巴的嗔道:“先、先将蜡烛吹了吧……”
“蜡烛吹了就看不见了呀。”馒头不明所以的回了一句。
绝儿见他衣服都已经脱去了一半,立刻慌里慌张的走到桌边将蜡烛一吹,然后忐忑的缩到了床上,弓起两条腿用胳膊抱着,借着窗边漏进来的淡淡月光偷偷往馒头的身上瞄,一手还不安拽着被角。
馒头觉得有些奇怪,回过身悄悄往床上一看,这下才明白过来。夜深人静,烛灭灯熄,成亲到了这个时候,是该洞房了。
馒头猛地回忆起那晚在桃树下的那个亲吻,心头一动,男人与生俱来的血性一下子涌动起来,让他情动难抑地扶着床沿坐下,盯着黑暗中的那一团红,不好意思的低声问道:“绝儿,我最后再问一句,就一句——怎么洞房……”
那团红没有回话,漆黑的房里沉寂了一阵,紧接着一张枕头朝着他迎面飞来,绝儿带着气声说:“都说了!别问我!”
洞房里的事,按理说,都是嫁娶双方在成亲之前,由父母亲私下底隐晦的对新人点拨一下,否则初来乍到,他们肯定会犯晕,不知该如何下手。
馒头遭枕头迎面一砸,懵了一下。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苦恼过,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只好在床上摸索着,试探性的抓起了绝儿的手。
手背上突如其来的热度让绝儿猛地一惊,黑暗几乎剥夺了她所有的视觉,身体上的触碰带来的感觉缺因此变得清晰深刻。她正要本能的缩手,心中却及时的晃过一个事实——那是新郎的手,馒头的手,而她是他的新娘。
馒头抓着她的手缓缓向她身边靠近,身体里的血液悄无声色的沸腾了起来。绝儿抓着他的手,将腋窝下的盘扣一粒一粒的解开。
馒头意识到了指尖隐秘柔软的触感,胸膛里的情火猛一下一下喷泄出来,大刀阔斧地掀开了垫在身下的薄被,如野兽附体般,情不自禁的将绝儿整个人压倒在了床上。
两人的心跳声,呼吸声,迅速在耳边交替浮游。绝儿睁着大大的眼睛,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一动也不敢动的盯着面前的那张脸。
馒头僵硬的撑着双臂,看着自己身下的女人,感觉浑身像是被慢火炙烤般煎熬。他明显的察觉到身体正在发生着难以启齿的变化,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动横亘在两人中间,不知该如何进退。
最后,他实在无法招架,只好紧紧抱住绝儿的身体,恨不得立刻就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绝儿忽然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异样,禁不住闭上眼睛,颤抖起来。也不知道馒头是情到浓时的下意识反应,还是突然开了窍,猝不及防的将手放在她的身体上游离抚摸了起来。
在绝儿断断续续胆怯而又羞涩的呻丨吟声中,馒头终于无师自通般明白了洞房的真谛。两人的身体紧紧融合在一起,痛并快活着,大汗淋漓之下,交换了身体里最奇妙的那一部分,成为了这个世上最密不可分的彼此。
雪风从头至尾都知情识趣的蜷缩在床角,背对着床上的这对新人,只是偶尔打个哈欠附和上两句。
馒头数不清自己纵情的来来回回折腾了多少个回合,直到再也直不起腰,绝儿也没有一丝力气去回应,两人才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躺到床上。
绝儿从没有像这样累过,一沾枕头眼皮子就怎么努力都睁不开了,不过意识却还清晰着。听着馒头含糊不清的呢喃,只笑了笑,却没有气力张嘴回应些什么。刚才那一阵阵的意乱情迷,叫她的嗓子都喊干了。
即便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馒头却仍是意犹未尽,自顾自的回味着刚才自己的“壮举”。
他见绝儿那边半天没个声响,便转过头好奇的看了一眼,发现她已经合上了眼,细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几颗没有流开的汗珠,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馒头看着她幸福满足的笑了笑,轻轻拉起被子搭在了她白皙细腻的身体上。兴奋突然的冷却下来叫他有些无法适应,睡意更是久久不至。
他将手掖在枕下翻来覆去了好一阵,最后想起了前几日被他藏起来的那本书,索性偷偷拿了出来,想借着微弱的月光将最后的那些看完。
第115章
不知过了多久, 绝儿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身旁有抽泣声,搭在身上的被子也因与自己同床共枕的那个人的身体抖动而上下起伏着。
她惊醒,抚着馒头赤丨裸单薄的肩头柔声问道:“馒头怎么了?”
抽泣声陡然停住了, 馒头没有回应她,只是迅速的将书的最后一页合了上去,然后将它紧紧压在了枕头下面。他终于明白绝儿瞒着他什么,为什么瞒着他了。可他却不能怪她。
绝儿听到“啪”的合书声,当下心里便是咯噔一沉, 连忙伸出手往馒头脸上一摸。她不用看就立刻明白了将她掌心沾湿的液体是什么。
“馒头,明天跟我回门吧。”她早就知道这一刻会来, 只是没想到是这个夜里。
她的心中并没有出现之前所想象的波澜, 反而是异常的平静,也许是在这之前, 她身体里所有的气力已经全都用光了,“张先生说了,有办法将你身体里的针给取出来。只要咱们回去一趟。到时候, 你就什么都能记起来了。”
她的话在意料之中的没有换来任何的回应, 只是新房的门外响起了十分细微且不易察觉的脚步声,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闪进了赵笙舟的房里。
第二天一早, 除了家里还张贴着的大红剪纸, 无法从任何一个人脸上看出新婚第二日本该有的喜气。
绝儿将自己的决定和安排告诉给了赵笙舟,她要带着馒头回那个从不曾与她产生过任何交集的梁家, 去借一借那块护心玉。这是她所能为馒头付出的最后的尝试, 其中也存着她的私心。
绝儿想在已经去世的双亲的坟前, 将自己已为人妻的消息告诉他们,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甚至奢望着过了这么多年,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会不会哪怕有一丁儿点的,愿意承认她这个梁家人。
馒头从赵笙舟那里得知了护心玉的事,只是麻木的点了点头。他已经从绝儿昨夜的反应里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过去所经历的,他的家族所经历,她全都知道,只是一直不敢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