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不良——木耳甜橙
时间:2019-03-27 09:52:08

  步莨想了想,毕竟是他们卡着时辰来,怎说也有些不妥当,只是喝茶聊会儿,倒也无妨,她便应下。
  几句随意闲谈后,沈霄端起茶杯,吹了吹浮茶,状若无意问道:“敢问曦兄是哪里人?家在何处?”
  帝君定睇他一瞬,淡然一笑:“我曾云游四方,居无定所。如今,阿莨在何处,何处便是我家。”
  此话是答,又非答,却也让沈霄不好再追问,甚是巧妙。
  听在步莨耳中,却是甜过蜜饯,抿唇微微翘起。沈霄视线一扫,自然是瞅见她这般娇羞又喜悦的模样,心头不免酸,嘴角笑意淡了许多。
  沈霄又问:“那日游船,见曦兄身手不凡,武功高强,敢问师从何派?我也想拜访一二,学以防身。”
  帝君呷了一口茶,毫不客气:“我的功力,你此生也学不来,就莫要浪费时日了。”
  沈霄面色霎时难堪,这人未免太过于狂妄自大!全程一副自若从容又略带不屑的眼神。
  步莨也未料他会这般回答,她端着茶一边喝着一边来回扫视两人,不知气氛为何会突然凉得跟降下霜似的。曦华他向来说话温和,从未像今晚,言语总带刺,好似故意针对沈霄?
  步莨琢磨了稍刻,放下茶杯,起身对沈霄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沈公子歇息,回去路途有些远,我们也得趁早赶回去。今日暂此别过吧。”
  沈霄忙止住她去步:“今日家父寿宴,有幸请到了玄罗寺的忽弥大师为其祈福,正巧大师今晚暂住府上,机会甚为难得,寨主稍等片刻,我请大师来为二位诵经祈福。”
  步莨不太懂这些,听起来大师祈福当是件好事,许能祈求她同曦华一生平安白头偕老。
  遂问:“这般晚了,不会打扰到大师吗?”
  “大师尚未就寝,我速去请他来,你们在此等候片刻。”说罢,沈霄快步离开厅堂。
  步莨回头朝夫君笑着:“我还从未去过寺庙呢!今日也可开开眼,若大师念经真能为咱们祈福,可是美事一桩。”
  帝君点头回以欣然淡笑。人界即便是寺庙祈福,也都是将心愿传达给天界众神,再由分工的神仙择选,依照凡人功德善事来圆其心愿。
  他本就是天界北方神帝,就连北方的一众神仙也要同他祈愿,又怎需一个凡界和尚来为他祈福?不过是看步莨好奇又欢喜,才没有直言拒绝。
  待到沈霄将忽弥带来厅堂,沈霄顺手将四扇木门关上。转身解释:“诵经祈福之时,需得关门,以免福运溢出。”
  步莨不甚了解地点点头。
  帝君却狐疑睇向沈霄和忽弥,他可从未听说诵经祈福需关门。祈福若要传达上天,更需在空旷之处,让心声直达天庭,如此封闭,如何传达?
  而他分明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虽很轻,他怎辨认不出,不用施法也能听出外头一时来了约莫十五六人。
  这是围困?
  帝君面色渐沉,今晚可真来得好,他倒想瞧瞧沈霄葫芦里卖的什么东西!
  忽弥两眼聚神,一瞬不瞬端量身前白衣男子。奇怪的是,此人身上并未察觉出丝毫妖气,反倒有种难以形容的浑厚气息,宛若朝暾破暮,又似浩海揽星。莫非当真是能潜匿妖气的强大妖物?
  “大师,开始吧?”见其未有动静,沈霄出声提醒。
  忽弥回神,朝步莨二人走去,约莫离有六步距离停下。右手握住禅杖朝地一顿,禅杖顶部铁环叮叮当当罄钟般响,可醒神,可凝气。忽弥抬起左手,环戴佛珠,执于胸前:“阿弥陀佛。”开始瞑目诵经。
  云里雾里的步莨瞅着念经的和尚:这就开始了?无需起身?无需跪拜?而且那和尚怎对着曦华一人诵经。
  即便满腹疑思,她也不好开口多问,静静坐着听。
  帝君是越听面色越寒沉,诵经的梵文他怎不懂!这是佛教愣严咒中五大心咒之一的——般唎怛罗耶。
  念此经咒,魑魅魍魉无所遁形,邪妖恶鬼立显原形。
  呵呵,胆敢将他视作妖物!修的什么佛法,无知的和尚!
  帝君冷目射向前方的沈霄,沈霄被他眼底冰封般的寒意慑得一怔,此人光是眼神就能令人不由畏惧,其力量当真十足强大。
  沈霄又不免疑惑:他面色并无痛苦,也未受经文影响而现出原形。可这神情,他仿佛是听懂了这经文?还是说妖力强大到完全不受影响?
  帝君忽移开视线,缓缓转向步莨。正听和尚念经的步莨不解地眨眨眼,他神色有些不对劲,凉飕飕的,像是在隐忍怒意。
  “是你同他说的吗?”帝君突然开口。
  步莨更是莫名不解,诧异愣然望着他,同他说?什么意思?她同谁说了什么?
  帝君倏而一笑,这笑不再如平时和煦,不再是往常的温润,眉宇间透着寒冬森冷,惊得步莨心底登时悚惧,莫名一个寒颤。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他何时用这般凛若冰霜的眼神看她。
  帝君收回视线,转到仍在念经的忽弥身上。他凝目施法,神识瞬间遁入忽弥脑中。
  念经的忽弥声音戛然而止,却仍瞑目站立,一动不动。
  沈霄察觉出端倪,轻步走上前查看大师情况,顿时一愕。
  忽弥面色煞白如纸,双唇颤抖,眼皮内的眼珠不住滚动,额间更是冷汗淋漓。这模样,就好似正被梦魇困住。
  “大师?”沈霄试探唤道,又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大师?!”
  猛然间,忽弥呃地一声倒抽一口气,两眼瞠大如铜铃。
  他目光定在前面的帝君身上,满眼的惊慌惶恐,口中开始不住吸气,如同溺水扑腾的人。禅杖上的铁环更是因为他手臂的颤抖而不停发出击打的叮当响。
  沈霄被他这模样吓得一愣,顺着他目光望去。帝君却气定神闲自若饮茶,抬眼睇来,一抹蔑笑。
  帝君放下茶杯,起身淡然道:“多谢大师祈福,若沈公子无其他事宜,我同阿莨就先回去,告辞。”
  说罢,未待沈霄回应,踏步径直朝门外走去。他拂袖掌风甩去,四扇木门瞬间被打开,撞在门栏上哐哐巨响。
  他默然扫了眼外面,果然站着十几号人,是等他现形来抓他吗?真是可笑至极。
  他脚步一顿,微微侧身睨向仍在状况外呆站的步莨,“不走是要留在这儿过夜吗!”
  略显严厉的口吻措不及防拉回她思绪。步莨忙快步跟上,虽不知他究竟为何突然发怒,但此时还是顺着他的心情比较好。
  看出她眼底一晃而过的伤色,帝君眉头皱得深。他不想吓着她,只是今晚的事着实激怒了他,若不是将怒气一压再压,他定然会在步莨面前惩戒那个和尚,还有沈霄!
  帝君放慢脚步,待步莨跟上,直接握住她手腕。走到门外,见那些侍卫并未有让路的意思,帝君冷言警告:“若想留着命,就移步。”
  于长青一手握在身侧剑鞘上,警惕看着他,又望向房内的沈霄,等待命令。而沈霄正扶着情况不太妙的大师落座,并未留意房外的情形。
  忽弥大师诚惶诚恐地紧盯着前方的白色身影,万万不敢落座。沈霄看向屋外,这才想起自己指派了侍卫守着,糟糕,这定得让步莨心生误解。
  沈霄正示意于长青带队离开,恰时一道清悦女音响起。
  “曦公子?!”
  沈昕正要来找哥哥,见到来人,惊喜不已,怡颜悦色地提着裙摆三两步小跑过去。到他跟前才发现被他侧身挡着的步莨。
  “寨主也来了?”语气显然没方才那般雀跃。
  帝君只淡淡掠了她一眼,步莨面无表情点了个头。
  沈昕这才看到府中十几侍卫将他们围住,讶然:“你们这是做何?曦公子和寨主是沈府的贵客,是哥哥请来给父王贺寿的,怎的把客人给围住!还不退开!”
  “是,郡主。”于长青本就收到了沈霄让他们撤离的暗示,对步莨拱手道:“多有冒犯,还望寨主莫放心上。”即刻带着一干人等离开。
  步莨从头到尾不明所以,他们进来的时候明明外边没有侍卫,怎开个门都聚集在这里了?像要围困抓他们,却又不像如此,如坠迷雾,愣不清晰。
  “你们是要离开吗?我送你们到门口吧。”沈昕提议道,主要是想同他多聊会儿。
  帝君并未拒绝:“如此就有劳郡主。”情非得已下,他并不想在人界起杀意,这于步莨也不利,有沈昕带着离开,至少可以规避不必要的冲突。
  送至门口,沈昕问道:“我帮你们叫辆马车吧?”
  帝君客气一笑:“我们已有马车候在巷口,多谢。”
  虽说这笑很淡,但沈昕还是羞红了脸,这可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笑。宛如夏日里沁凉的晚风,轻轻柔柔拂在她心坎上。
  她腼腆开口:“曦公子往后有时间,可常来沈府做客,就说是我的贵客,没人敢拦的。”
  帝君未开口回答,只是颔首礼笑。沈昕便认为他这是答应了,脸就更红了,眉目嘴角尽染悦色。
  静默在一旁的步莨冷冷睇看那含羞带笑的沈昕,抬眼恰捕捉到夫君朝沈昕露出的一抹稍纵即逝笑意。
  步莨眸光渐渐暗了下来,一句话也没说。
  她不知自己今晚做了什么,他对她只有严肃和冷色,却把一点柔色给别人。即便上了马车,步莨也坐在角落里,闭眼假装养神,看也没看他一眼。
  她心底却正酝酿着翻江倒海般的酸涩,无数的混乱想法在脑中催生壮大。
  帝君以为她是累了,何况此时他心口囤积的怒火并未消散,以免两人矛盾争吵,他就也没开口。
  ***
  沈府厅堂中。
  忽弥大师双腿软颤,终是在沈霄搀扶下坐入椅中。
  沈霄斟了杯热茶递给他:“大师,您先饮茶,缓缓。”
  忽弥接过茶杯,双手却抖得茶杯铛铛响,茶水飞溅出来。他只得将茶杯放在桌上。
  沈霄见其状况堪忧,遂问:“大师可是看到了什么?”
  忽弥摇头,长长一叹,双手合十,对天喃语:“阿弥陀佛,望众神原谅凡辈蒙昧无知犯下的大错。”
  口中默念几句,又是一叹,看向沈霄,劝道:“他不是妖,但你从此往后万不可再为难他。老衲不得多言,此事已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责。老衲明日回寺,永生不再出山,此生静修赎罪。沈施主需谨记老衲所言,勿再触犯他,切记切记!”
  沈霄不得其解,疑惑丛生,也不好多问,依言应下。只暗自揣度:既然不是妖,却能让忽弥大师惶恐不安,实属罕见,该是个不得了的隐世高人?
  ***
  雁清寨山脚下,马车驶入。
  闭目许久的步莨突然睁开眼,悠悠开口:“我爹曾同我说过一段话,小鸟可以养在笼子里,因为它们安逸,没太多追求。倘若想把大雁养在笼中,就只能剪掉它们的翅膀,如此,便等同折断了它们的生命,因为它们一生只愿翱翔蓝天,越广阔越快乐。”
  步莨目光一转,落在他眼中:“你就是那只被我强行困住的大雁,山寨这种匪气十足又没广阔前途的地方,的确不适合你。你若想离去,我可以放你走。”
  最后两句,她说得平静无波,可几乎是把后牙咬疼,才一字一句清晰明了说出口。
  帝君目光错愕地闪了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声音陡然冷得跟冰峭般。
  步莨暗暗吸一口气,迎着他视线:“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本就是被掳来的,倘若你不想再留在雁清寨,我自然不会强行困住你。”
  “你!”帝君一口气被她梗在喉头,差点喘不出,忽哈哈笑起来:“你说得可真好!”他转过身,没再吭声。
  步莨看不出他想法,一颗心吊在胸口,七上八下。
  说出来那些话并不轻松,倘若他真想离开,她如何能冷静放他走?说的时候潇洒自如,可一想到果真如此,心就跟刀绞似的痛。
  他品行样貌武功都为优,这般佳人,困在这四面环山的雁清寨,整日雕琢玉器,莫说是大材小用,实诚是材无用处。
  今日在沈府,看着他同沈昕交谈,突然想起父亲那段话。普天之下,才能男子的追求莫过于财力、权势、为国为民。
  曦华是大雁,不是她曾养过的那只白鸽。他有能力有才华,就该待在最适合他的地方。而她只能折断他的翅膀,给不了广阔的天空让他一展鸿羽。
  ***
  两人静默无言走回石屋。
  方进门,步莨走到衣柜正要拿换洗的衣裳。身子突然被扳转,后背贴在衣柜。
  帝君钳住她两手腕困在她身后,以防她挣扎。两腿将她身子死死抵在柜门。
  一手握住她下颌,定着她目光:“今晚在沈府发生的事我本想压在心底,不愿质问你,可你方才竟说出那么荒唐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盼着我离开?好同沈霄双宿双飞是吗!”
  “我同沈霄?”步莨惊谔:“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帝君恼道:“你不是一直怀疑我是妖吗?还想一窥我真身为何物,对吗?”
  步莨震惊,他怎么会知道?!
  “我、我没……我没想看。”她想辩解,却被他冷厉的神色吓得结结巴巴,她并没想过看他真身,因为她从未真正怀疑过他是妖。
  “你竟对我说谎?”帝君语调极缓,犹如棉中藏针,针针毫不留情戳破她的谎话,“茶壶中的迷药,床底下的捆绳和鸡血,你做何解释?那些是用来测试妖物的,我可有说错!”
  步莨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他竟然发现了,却一直没说……这些日子仿若一切都未发生过,可他将她的举动瞧得是明明白白。
  步莨挣了挣手,却被他掐得更紧,力道甚至大得弄疼了她。步莨眉头拧得紧,忍着手腕的痛楚。
  可在盛怒中的帝君完全不知自己下意识握紧时,力度却控制不当。继续逼问:“你怎不替自己解释了?无话可说是吗!”
  步莨抿了抿唇,苍白着脸承认道:“那些东西是我放的,我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你是妖,可最后我并不想这么做,我只想同你……”
  好好过日子——五个字没机会说出口,被他厉然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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