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敛财手册——茗荷儿
时间:2019-03-29 09:50:13

  边说边出了门,唤人驾来马车,让春桃坐在车里,他则跟小厮一左一右坐在车夫两旁。
  春桃原先还怕李石也会进到车里,见此情状顿时松了口气。
  江西出学子,每科取中的进士跟江浙不差上下,在京都为官的江西人不少,故而江西菜馆也颇多。
  李石选中的这家离小沟沿不算近,马车行了一炷香才到,周遭却极清静。屋里放了冰盆,清爽宜人。
  因怕春桃吃不惯,李石只要了两道江西菜,其余都是京都口味。
  趁厨下备菜的空当,李石掏出只荷包, “先前杨姑娘说她替你备嫁妆,我觉得不太妥当。一来她手头未必宽裕,能出四五百两银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二来还有个文竹比着,听说她出嫁时候挺仓促,杨姑娘若是宽待于你,怕文竹心里过不去,所以嫁妆就不用杨姑娘费心了。以往我在家里操持庶务,每年有二百两银子例钱,账上也可以支用五百两,多少攒了些私房……这里是两千两,你看中什么就去买,别委屈自己。”
  春桃大吃一惊,没敢接。
  李石将荷包塞进她手里, “收着吧,家里虽然面上太平,可也有看人下菜碟的,你嫁妆体面,我脸上也好看。”
  春桃低着头道:“我,我配不上三爷。”
  “嗯,”李石点头认同,“没错,我对亲事挺上心,你可却不闻不问,这点来看,你确实配不上我。咱们宅院地基都打好了,你也不问问要盖几进院子几座房,水井打在哪里,灶台安在何处?以后我在外面忙,家里的事情都是要你管,你竟是一点不操心吗?”
  一席话说得春桃面红耳赤,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她忙摇头解释,“我不是不管,我听别人说,没成亲前,不好对婆家指指点点,让人笑话。”
  李石道:“如果在家里有长辈在,是应该谨慎些,现在在外头,不必忌讳那么多。这宅子盖起来总归是咱们两个住,住得顺心合意最好……再者,咱们亲事已经说定了,你都不曾给我缝过件衣衫,我看我大哥倒是有不少你做的衣裳。”
  春桃又红了脸,“那是因为他是阿桂的先生,除了束脩之外,每年还得供着衣裳。”
  “以后把他衣裳省了,改成给我做。”李石毫不客气地说, “我冬天棉袍还没着落,京都比江西冷得多,你给我多絮棉花,做得厚实些。”
  春桃咬着唇应了。
  一顿饭下来,春桃额外多了许多事情,除了冬天的棉袍子之外,还得给李石做两双鞋,一双厚底单鞋,一双夹棉毡鞋。
  袜子自然也不能少,他穿袜子重,至少四双才够换。
  再就是,每隔半个月得到小沟沿看看宅院进度,顺带着探望李石一次。
  春桃抱怨不止,心里却莫名地踏实了许多。
  回到榆树胡同,春桃瞒下了素纹说杨芷的那些话,却把那张两千两的银票交给了杨萱。
  杨萱笑叹声,“他也是用了心思,你就别胡思乱想,安安生生地准备嫁妆……既是得了银钱,就准备得体面些,别让人轻看了。”
  春桃用力点点头。
  日子过得极快,一晃眼就到了中秋节。
  杨萱家中不便饮乐,只动手做了几样素馅月饼,算是应景。
  辛媛遣人送来节礼,顺道写信说她有喜了,五月中怀上的,刚满三个月,张太太要她回真定养胎,怕赶不上杨萱的及笄礼,特地送她一支簪,提前祝贺。
  辛媛是去年十月二十三在真定府行的及笄礼,正月圆的房。
  张太太觉得她还是年轻,不想让两人天天腻歪,便把辛媛留在真定,直到清明节才让张继将她接到京都。
  果然,两人凑在一起就忍不住,才一个月就怀上了。
  辛媛这是头一胎,张太太怕张继闹她,故而将辛媛带回真定。
  杨萱跟辛媛见面不多,却是经常书信往来。
  辛媛仍是心直口快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这封信里就表达了对张太太的不满,“……我觉得怀孩子跟没怀没什么不同,胃口还比以前好了很多,相公也不想让我走,但是母亲很坚持,我们也没办法……好在,母亲应允我孩子过了百岁后,就不拘着我在京都住,算起来还得有一整年才能见到你。”
  杨萱感慨不已。
  张太太管束辛媛是为她好,也不曾往儿子身边塞人。
  如果当初杨芷嫁给张继,想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可见俗语说的不错,“生死在天富贵由命”,有些事情早就在命中注定,强求不来。
  过完中秋节,再过十几天,萧砺陪杨萱回田庄上坟烧了纸钱和香烛,又请和尚做了三天法事,撤掉了田庄屋里白帷,将白烛换成红烛,廊檐下的白灯笼换成红灯笼。
  除服礼算是成了。
  杨萱早给杨桂准备了新衣,宝蓝色的直缀,衣襟处绣着两朵小小的紫红色的宝相花。
  她则换了件嫩粉色的袄子。
  袄子式样极简单,上面没有绣花花草草,只在腰身处捏了两道褶,便是这两道褶将她的腰身完全衬托出来,柔软而纤细。
  往上是让人心动的美好弧度,往下则是一汪静水般的湖绿色罗裙。
  整个人仿若亭亭莲花,清婉素雅。
  萧砺看得心头火蹭蹭往上蹿,回到京都就迫不及待地让李山写聘书。
  李山拿乔,“聘书可不是随便写的,不得一钱,何以润笔?”
  萧砺冷冷地看着他,“开个价?”
  萧砺长得身高马大,李山也不矮,两人身形仿若,又都是粗犷的长相,远远看上去好像两尊对峙的瘟神。
  杨桂跟薛大勇吓得大气不敢出,偷偷溜进内宅告诉杨萱,“萧大哥跟先生打起来了。”
  杨萱大吃一惊,提起裙角往外跑,才走出院门,就见萧砺大步走过来。
  杨萱奇道:“不是跟先生打起来了吗?”
  “他讹诈我,”萧砺目中流露出丝丝笑意,将手里纸笺递给杨萱,“让他写了聘书。”
  聘书就是定亲文书,上面写着两人生辰八字,男方交给女方家里供起来以验吉凶。
  杨萱接过看一看,弯起眉眼,“我这就摆香案。”
  萧砺道:“之前合过八字,都说是极相合的,不用供奉,你收着就成。”
  “这是有讲究的,”杨萱笑道:“咱们已经略去许多礼数,这个不过是供奉三天,只当是禀报祖宗一声。”
  萧砺抿紧嘴唇不再相劝。
  杨萱在厅堂的正北方位架起供桌,摆上香炉并四碟瓜果,再恭恭敬敬地将聘书放在供桌上,上了三炷香,跪下拜了三拜,低声念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女杨萱愿与萧砺结成夫妻,愿列祖列宗成全。”
  萧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举动,悄悄攥紧了拳头,“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萧砺誓要娶杨萱为妻,你们成全也罢,不成全也罢,这亲事我结定了。”
  他是去合过两人八字,可先后找过三位高僧,又去净虚观请道静法师参合,都说杨萱从八字来看是已死之人,不可为婚……
 
 
第148章 
  已死之人什么意思, 不就是说杨萱是鬼?
  真是无稽之谈!
  都说鬼见不得阳气,没有影子,可杨萱经常正午时分站在院子里,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
  月上中天时, 他们一道在院子里溜达, 他的影子长, 她的影子短,时而分开时而汇在一处。
  而且他抱过杨萱, 她的身体温热馨香, 总是有股茉莉花的清香;他也亲吻过她,她的唇水嫩柔软,夏天会有西瓜的甘甜, 前阵子院中桂花树开了花,她忙着腌制桂花, 唇上便沾了桂花糖的甜腻。
  这样的杨萱怎可能是鬼?
  萧砺不信这个邪,心底却隐约有些打突。
  夜里两人照旧凑在炕桌前, 杨萱给文竹的儿子做棉袄,萧砺则一张张往纸笺上盖印章。
  从中秋节前,这套孝亲纸笺便卖得非常火热, 尤其大红跟浅绿两色, 因为少而越发珍贵, 甚至有人捧着银子求到张永旭头上。
  张永旭人小, 心眼却够用。
  铺子里有罗掌柜坐镇, 还有元老钱多, 哪个说话都比自己这个小学徒管用。
  为什么不求那两人,偏偏求到自己头上?
  还不是觉得他年纪小,容易被哄骗?
  张永旭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却私下里请教钱多,“……纸笺卖得火,东家怎么不多备点儿,每天才卖一百张,不到一刻钟就卖完了,而且价格翻两倍也有人买。”
  钱多笑着告诉他缘由,“价钱定得低是因为东家不图利,只求宣扬圣上爱民之心,至于每天一百张,则是为了铺子的利益。这样可以勾着客人多跑两趟,一是顺便卖别的货品,二来让别人看着热闹。做生意不怕热闹,只怕冷清,要是门口没几个人光顾,铺子差不多也要关门了。”
  张永旭恍然大悟,趁机把以前疑惑多日的地方问钱多,钱多毫不藏私,将其中关窍一一解说明白。
  张永旭一下子开了窍,接待客人时,话就能说到点子上,不再像先前那样东一榔头西一斧子。
  前几天杨萱去查账,钱多好一个夸赞张永旭,说再有两个月,张永旭就可以独当一面游刃有余了。
  等盖好印章,再逐一将纸笺摞整齐,已接近二更天。
  萧砺便催着杨萱去睡,他自己把炕桌收拾了,就歇在大炕上。
  杨萱重新给他缝了被褥,都是用新弹好的棉花,褥子絮得厚,躺上去松软舒适,被子用雪青色绸布当被面,缝了灰蓝色被头,雅致大方。
  枕头也是新做的,以洗过又干透了的荞麦皮做芯,里面塞只小小的香囊,梦里都带着一股清甜。
  仿佛杨萱就在他身边。
  正值月初,月亮尚不见踪影,星星倒繁盛,挂在墨蓝的天际,一闪一闪兀自亮着。
  秋风有些紧,拍打着窗棂,桂花树的枝桠透过绡纱在墙上映出斑驳陆离的影子。
  萧砺心头一动,披着外衫悄悄下了炕。
  供桌上烛光摇曳,聘书被风吹动,忽然朝着蜡烛飞过去,萧砺眼疾手快,“嗖”地蹿过去把聘书捏在手里。
  烛光“啪”爆了个烛花,旋即恢复了平静。
  萧砺将聘书重新摆上去,烛光紧接着又跳跃起来,飘飘忽忽的,极为诡异。
  他走到门口,见门关得严实,虽有风从门缝钻进来,可根本吹不到供桌那边。
  萧砺回到供桌前,看着被吹得乱动的聘书沉默数息,从怀里掏出短匕,在指腹轻轻划了下,有血珠自伤处沁出来,沾染在刀刃上。
  萧砺把沾了血的短匕压在聘书上,冷冷地环视下四周,在椅子上坐定。
  蜡烛静静地燃着,再无风起。
  一夜无事,待天色渐白,萧砺收起短匕,胡乱洗把脸,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撩起帐帘。
  杨萱睡得踏实,小巧的鼻翼轻轻扇动,气息悠长均匀。乌压压的墨发堆在枕边,衬着那张脸越发地白净。
  白净且安宁,像是刚剥去壳的鸡蛋,半点瑕疵都没有。
  这是他心心念念要娶的妻,温温软软的,怎可能是已死之人?
  萧砺伸出手,指尖不曾触到她面颊便已缩回。
  痴痴地凝望她片刻,复又掩上帐帘,大步走出去。
  聘书供了三日,萧砺连着守了三夜,等到第四天头上,高兴地拿给杨萱看,“就说是大吉喜事,根本不必要供。”
  杨萱笑笑,将聘书仔细地收在抽屉里,顺手拿出一双袜子,“大人今儿去东条胡同吗?要是去的话,把这个带给范公公,明天是范公公生辰。”
  袜子底绣了一对鹿,因怕硌脚,又衬了层细棉布。
  萧砺端详番,问道:“花这么大工夫绣在脚底下,别人也看不见。”
  杨萱嗔道:“古画上的老寿星不都是骑着鹿吗?别人看不看见不相干,总是我一份心意。”
  萧砺“嘿嘿”傻笑两声,将袜子踹在怀里离开。
  明天也是杨萱生辰,因她要行及笄礼,萧砺自然要留在家里,故而只能今日去给范直贺寿。
  日影西移,萧砺骑马来到东条胡同。
  程峪跟钱多已经到了,范直尚未回来。
  程峪扫一眼意气风发的萧砺,笑问:“听说你打算定亲?”
  萧砺“嗯”一声,面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得意,“已经定下了,从大兴回来之后就写了聘书……明天行及笄礼。”顿一顿,“你们得送礼。”
  钱多睁大双眼,“这是姑娘家的事儿,我们几个男人掺和什么?再说,这礼也没法送,送梳篦送钗簪,你乐意?”
  萧砺想想,的确不愿意杨萱戴别人送的首饰,遂道:“可以折成银子。”
  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
  钱多掏出荷包,万分不舍地掏出一两银子,“半个月的工钱……等月底,一定要让小四嫂给我涨工钱,起早贪黑地干活不说,还给她带着学徒。”
  程峪不缺钱。
  他每年从醉墨斋得一分利,头一年得了四十两,去年得了一百二十两,今年还差三个多月封帐,醉墨斋的收益已经将近三万两。
  听说其中还有丰顺帝的账目,可不管怎么算,他至少能得上千两银子。
  程峪很大方地掏出个两只十两的银元宝放在萧砺掌心,“这是我跟小九和小十一的,代我们几个给杨姑娘贺喜。”
  钱多眼都直了,气道:“大哥真不厚道,单替小十一出,怎么不把我这份也出了?”
  兄弟几人其乐融融,而范直也正跟丰顺帝告假,“明儿是老奴生辰,家里几个兔崽子说要给老奴做生日,老奴明儿晚些过来伺候圣上。”边说边往丰顺帝手旁的茶盅里续上水。
  宫里稍有些头脸的太监,都会认几个干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
  丰顺帝并不奇怪,端起茶盅大口喝完半盏,“不用,朕允你闲散一天。”
  “老奴谢圣上恩典,”范直应着,却不肯走,磨磨蹭蹭地道:“说来也巧,杨姑娘跟老奴是同天生日,明儿正值及笄,听说她前几天行过除服礼,刚跟萧千户定了亲,真算是双喜临门啊。老奴寻思送样贺礼过去,又怕不妥当,老奴这不算是勾结外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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