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听说关外的夜色极美,便想带你出来看看……没想到竟然这么冷!他们只准备了一件大氅,这地方离延阳城太远,没有办法,为了如斯美景,你就只能凑合凑合跟我挤一挤了。”楚沄一脸无辜地说道。
第254章 如许
云初这才发现楚沄身上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骑装,倘若这样熬一晚上,非得生病了不可!
“那么多暗卫跟着,你就不能让他们匀一个大氅给你?”她疑惑地问道,扭头往远处暗卫们的身上打量。
刚才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凝神一细看,瞬间满头黑线……
暗卫们皆穿着一身单薄的骑装,连个披风都没有,个个上蹦下跳的,恨不得贴在篝火上……
戈壁的夜冷如冰霜,她披着这么厚的大氅,都能被冻醒。他们穿的这样少,就算是习武之人,恐怕也不好受。
半夜心血来潮跑出来看美景的代价,也太“冻人”了一些!
正想着,楚沄松开她,站起身来跳了跳,松散松散身子,又凑近篝火烤了烤,笑着对她说道:“既然出来了,不止看看星空,待到日出的时候,景色只有更美的!”
这是打定主意要挨到天亮了!
云初的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许久以前在楚沄还是鬼魂的时候,曾经泛起的酸酸甜甜的涟漪,只是如今仿佛在汩汩地冒着泡……
三世为人,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楚沄,才十八九岁……
少年人对于爱恋总是这般别出心裁、拼尽全力。如这满天的星辰一般璀璨耀眼,令人心动不已。
可是……他若因此大病一场,万一再昏迷过去,魂魄离体可不是玩儿的。
想到此,她朝楚沄招招手,“日出在城里也能看到,咱们还是回去吧!”顺手解了大氅,欲往他身上披去。
楚沄止住她的动作,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可不行,我带你出来看美景,若是最后害你生了病,那以后还怎么做朋友?”
云初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抿着嘴,沉默不语。
楚沄见她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吧!听你的。”
说走就走,楚沄吩咐一声,暗卫们牵了马来,他翻身上马,一本正经地把手伸向云初。
云初犹豫一下,且不说她不会骑马,就是会骑,在戈壁这种地方,也是个拖后腿的,只得把手递给楚沄。
没有了篝火,骑在马上,在这样美丽的星空下飞驰,只会冷到要了人的命!
云初被楚沄拉上马背,坐在他的前面,顺手解下大氅,绷着脸给他系上,自己则把自己像鸵鸟一样,整个埋进大氅里,不看不闻,权当自己没在这里。
楚沄脸上笑开了花,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天太冷了,得骑快点才行,不然暗卫们的身子骨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住,你抓紧,可别摔着了!”
云初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他呼哨一声,马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她强咽下到嘴边的惊呼,只觉得腰间一暖,便被楚沄牢牢圈在了怀里。
充斥在鼻间他独有的竹悠走到城下,果然见到一个小兵站在城墙上张望,一见到他们,便高声问道:“城下来者何人?”
云初心下一松,正要开口,只听见楚沄朗声回答:“将军府容羽。”
小兵仔细看了看,急忙下楼禀报去了。
“估摸着还要等半个时辰,边关的城门一旦关上,轻易是没法开的,一层一层报上去,差不多得需要这么长时间。”楚沄低声在云初的耳边解释道。
他每说一句话,云初的脑海里就会闪出“耳鬓厮磨”几个大字,心脏也会不受控制地狠跳几下。
她抿着唇,没有开腔。
楚沄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当她是累极,轻声说道:“你先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等到了将军府,我叫醒你。”
云初刚要开口拒绝,话到嘴边,想起若自己一直这么醒着,八成他还会不停的说话……
她赶忙闭上双眼,过不了一盏茶的时间,竟然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楚沄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心底一片柔软。
他伸出手将她凌乱的额发抚到耳后,手指轻轻扫过她犹带倔强的眉眼,娇俏的鼻子,停留在她的唇边……
许久,他叹息一声,低头在她的眼角印下一吻,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
第255章 孕事
云初从黑暗中幽幽转醒,发现自己正躺在将军府客房的雕花大床上。
身上松松散散地盖着细软的锦被,屋里熏着她惯用的安息香,房间里脚步微动的声响,透过帷帐悉悉索索地传进来。
她想起在楚沄怀里睡着的事,赶忙坐起身子。
“娘子,你睡醒了。”帷帐被一双素手轻轻撩开,宫芷带笑的圆脸映入云初的眼帘。
“宫芷!”她惊呼出声,“昨天不是说你们还没到延阳城,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为了保密行程,她和容姝的婢女由父亲安排着出京,先到蜀州再改道往北,送到边关。
“奴婢们昨天关城门之前进的城,安置在齐五爷的儒雅斋里,今天一早容三娘子派人把我们接进府里的。”宫芷笑着说道。
说话间,角荷、徽竹和商兰鱼贯而入,个个都笑盈盈地对她见礼。
云初一见到她们,心里十分欢喜,虽然彼此分开没多久,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朝她们笑着点点头,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三娘吩咐了,她随父兄一起,陪着太子和秦王两位殿下去校场,晚上才回来。若娘子醒来,可自行安排时间,不必等她。”宫芷一边说着,一边从床尾拿出一件皱巴巴的袍子来。
云初看见那件衣服,低头又瞧瞧自己,仅穿着一身里衣,眉心一动,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是谁把我送回来的?”
“这会儿已经是午时了,奴婢们早上来时,娘子已经在床上歇着了……”宫芷见她神色有些古怪,不解地回道。
云初点点头,按下心头的疑惑,不再理会,被丫鬟们服侍着梳洗起来。
刚用过午膳,宫芷便将梅娘带进了府里。
待梅娘见过礼,落了坐,捧上茶,云初笑着问道:“几日不见,一路上可还顺利?”
“托娘子的福,从全石镇回到延阳城,这一路上,落爷安排的十分妥帖,小夫人的事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梅娘恭谨地回答。
“前几日我与父亲在庆山镇分别,如今可有消息传来?”云初开门见山地问道。
“老爷回京第二日就回了衙门,前天传信来说,领了旨意,去各处的观星台主持修缮事宜。”梅娘回道。
云初心下一松,看来‘修缮’观星台的事,已经过了明路,阿晚那边仍然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修缮的事若贸然开始,会不会对秦王的魂魄造成影响……
“娘子……”梅娘看向云初,面上有些踟蹰,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有事但说无妨。”云初回道。
梅娘沉默一下,低头回道:“捧墨死了。”
“什么?!”云初坐直了身子,面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捧墨不是怀着身子,被祖母接到松澜院里了么?有姑洗在一旁看着,怎么会死?”
“小产……失血过多而死。老夫人派人彻查,食、水、药皆没有假过他人之手,都是姑洗妈妈和碧玺亲自照顾的……查不出原因来。”梅娘见云初如临大敌的模样,困惑地回答。
“可请了大夫诊过?”云初赶忙又问。
“大夫说,捧墨的身子原本就不好,坐不住胎也实属寻常。”梅娘回道。
云初闻言,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捧墨是她重生以后,救的第一个人,原以为她的命运已经与上一世不同,却没想到……竟然和顾婉容一样,最后还是死了……
“之前娘子嘱咐的,安排进大夫人西苑的人,传出消息说,玉娘这个月未曾换洗,大老爷这些日子心情大好,整日歇在她的房里,也没有……要水……”梅娘绷紧了身子,含含糊糊地说道。
云初回过神来,意外地问:“玉娘也怀上了?”
上辈子玉娘有没有怀过孕她不知道,却从来没听过大房再添新丁,想必即便怀了孕,也生不下来。
见云初立时明白是什么意思,梅娘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点点头,心底的困惑又浓了些。
娘子不过才十五六岁,平日里又无母亲教导,怎么就知道这些房中事?
“捧墨……死了以后,松澜院和如意苑都有什么反应?”云初见她的神色,猜的出来她在想什么,也不解释,直接又问。
“松澜院里,姑洗妈妈虽然伤心,却还算看得开。只是……老夫人却不知怎的,整日都有些恹恹的。如意苑里风平浪静,就跟没这事儿一样,连大老爷听见以后,也只是说了句‘怎么这么不小心’,就再没提过……”
梅娘顿了顿,又说:“刚好老爷回府,去松澜院里劝慰了老夫人一下午,也不知说了什么,老夫人带着姑洗妈妈和碧玺她们,搬到凌山下头二房新修的温泉庄子上住了。”
云初点点头,“大房那边乌烟瘴气的,让祖母搬出府散散心也好。”
梅娘见她神色恢复正常,又禀报道:“开国伯府那边,周世子的通房也怀孕了。”
云初一时没反应过来,“通房?”
“赵妈妈的女儿,香草……”梅娘意味深长地说道,“香草寻机会禀了伯夫人小黄氏,说自己没有换洗……小黄氏偷偷请大夫过府诊了,月份太浅,像是喜脉……”
“黄老夫人一听说,就要把香草打死。却被伯夫人死死拦住,又请了开国伯爷出面,让人悄悄把香草送到庄子上好生养着,打算秘而不宣。”
云初一想到香草肚子里是谁的种,嘴角不自觉地噙上一抹笑意。
梅娘顿了顿,继续道:“原本周世子打从知道您身死以后,整天神思恍惚的。没想到一听见这事,连夜去了庄子上,把香草给杀了。”
“杀了?他知道香草怀的不是他的种?”云初瞪大了眼睛问道。
随即凝神细想,当日的香里加了别的料,足以让人神志不清,况且香草和娟儿送到周家以后,也没听说周家人发现不对。
“倒不是因为发现了这事……”梅娘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那是为什么?”云初不解地问道。
“周世子杀了香草以后,回府便跟开国伯和伯夫人说的清清楚楚,未来世子夫人没过门之前,绝不会有庶长子生下来。”梅娘肃容说道,“周世子平日里温文尔雅,没想到心思确实够狠。”
云初听到这里,想起上一世临死前,他趴在床侧深情款款、呜咽不止,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重生以后,总觉得已经把他看的极清楚,可他做出来的事,却屡屡超出她的想象。
“我还是低估了他。”云初喃喃地说道。
第256章 无力
梅娘听见云初的话,愣了一下,又低声禀报道:“开国伯府黄老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的消息,说官家要采选。这些日子将周雅娴、周雅静拘在府里,又请了从宫里放出来的嬷嬷指点规矩,像是有意要把两个娘子送进宫里。”
云初眉毛一挑,“怎么这么早?”
上一世,周雅娴远嫁,周雅静是三年以后入的宫,如今她才十二岁,怎么会……
“如今顾家大娘子病故,二娘子也病重,京城里有不少人在打着太子妃的主意,况且秦王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也有人说,这次官家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两位殿下打算……”
梅娘意有所指道:“周家大娘子十六岁,二娘子下个月就满十三岁了。”
“以周家的门第和野心,秦王必是不会选的,太子妃更不会落到她们头上。官家春秋鼎盛,做太子的妾室又怎会比做官家的妃子来的风光……”
说到这里,云初似想到什么,突然又问:“采选……理应是内侍省负责安排,但凡宫里有些门路,都应该会透出些消息来,你刚才说老黄氏不知从哪里得的消息?”
“咱们盯的官宦人家,也有好几家,只开国伯府一家得了信儿。”梅娘也觉得十分奇怪。
“那便不是正经的采选。”云初笃定地说道。
她突然想起来,上一世,长公主病故以后不久,官家一夜之间不知抽了什么风,突然点了许多花鸟使,四处采选天下美色女子,召入深宫。
花鸟使不看门第、身份、不分贵贱,只看姿色,凡是美艳的,不论出身如何,也不管是否婚嫁,全力掳入深宫,供他受用……
梅娘疑惑地看着云初,不明白她说的“不正经的采选”是什么意思。
云初张了张嘴,却没法解释,赶忙换了话题,“长公主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苏驸马随着官兵在山崖下寻不见儿子的尸首,有些魂不守舍。却也不再呆在画舫里吃酒,回府住着去了。长公主……整日闭门不出,听说又请了太医,吃了好些药。”梅娘回道。
“是装病……还是真病了?”先是顾婉容,后来又是捧墨,云初一听见长公主吃药,草木皆兵地问。
梅娘摇摇头,“这个……咱们的人查不到……”
一下子听见京城里这么多消息,云初有些晃神,与上一世差别太大,让她不敢掉以轻心。
“其他府里呢?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她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