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荣——白小圆
时间:2019-03-30 09:11:21

  赵飞白面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云初见状,缓缓坐在石凳上,学着楚沄的模样,以手支颐,气定神闲地问道:“黑衣人你既见了,头皮上的图腾想必也看见了。这袖箭是他昨夜刺杀刘宏武所用的暗器,同当初杀死顾婉容的一样。你既懂得武艺,必能知道这种东西,一般人做不出来。至于你妹妹准备嫁给谁,你心里就没点数么?”
  说到此,她勾唇一笑,又问:“左右你因为顾婉容,已经得罪了太子,你们家里又只你一个独苗,若是渝国公府想要长长久久的下去,再来一个从龙之功,谨慎行事,细心谋划,未必走不通。”
  “说起来,你是得恨我,若不是我,恐怕顾婉容的真正死因,还蒙在鼓里,你父亲在这肃州地界上的筹谋,也不会被人发现。可是……若有一天,你知道顾婉容是顾婉柔害死的,会怎么做呢?”
  云初顿了顿,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笑的越发森寒,“让我告诉你,你会怎么做,你来看看我猜的准不准……”
  “你会彻彻底底的恨上顾婉柔,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你没有办法接近顾婉柔,会找到承恩公世子,先告诉他真相,质问他为何纵容自己的妹妹行凶,当你发现承恩公世子早就知道这件事,不仅知道,还漠然以对,顾家上下一力要把顾婉柔推上太子妃的位置,你会怒不可遏,不顾一切想要杀了承恩公世子泄愤,让顾家也得到报应。”
  “可是,你身边全是渝国公派来的暗卫,又怎么能得手呢?你只会被渝国公押着去顾家道歉,在那些默许了顾婉柔杀姐的人面前求饶……”
  “再后来,顾婉柔嫁入东宫,每当你听见太子妃的消息,都会想起你最爱的顾婉容来,会想到她是如何默默无闻地被自己的亲妹妹害死,被顾家人漠然放弃。你恨不得毁掉顾婉柔,毁掉太子妃,毁掉整个顾家!“
  “可怎么毁呢?这个时候你父亲会告诉你,有一条路,可以为顾婉容报仇……”
  云初一字一句说的极慢,却仿佛如真实发生过,亲眼所见一般笃定。
  她每说一句,赵飞白的神情便惊惧几分,说到最后,赵飞白已经被惊惧到麻木,只能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呆呆地看着她。
  “贪、嗔、痴、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乃人生至苦之事,你本无需体会,只要不爱顾婉容便是了。可你爱她,你不顾身份、地位疯狂地爱她,而她却在你最爱她的时候死了……”
  云初睨着他,神情中带着悲悯,“如今,你知道这一切都与你的父亲有关,又要怎么选择?”
  赵飞白茫然无措地看着她,瘦削的脸庞带着几分枯槁,原本英气蓬勃的眉眼如死灰一般沉寂。
  云初叹了口气,转过身,拉开院门,缓步朝一直在门外等候的楚沄走去。
 
 
第250章 选择
  楚沄静静地看着云初,眼中虽有探究之意,却没有开口相询,只是沉默地走在她的身后。
  容姝和苏锦泽一直等在院子里,一见到他们回来,面上都带着询问。
  四人在屋里坐定,待到小厮捧上茶来,云初这才将方才和赵飞白的对话,悉数说给他们听。
  “我母亲素来与渝国公府无甚交集,我也与顾至坚玩不到一处,他们怎么就拿我下手了呢?”苏锦泽疑惑地问道。
  “设计让顾家姐妹手足相残,又在这肃州地界上,顶着那么大的风险做下这些事,只是为了嫁祸给秦王,这说不通呀!”
  她顿了顿又说:“况且……太子和秦王两位殿下,并非庸碌之辈,夺嫡又非打嘴仗,谦王不过是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既无权势,又无银钱,说让他上,他就能上?”
  “就因为赵飞白这点破事,渝国公用得着拿阖族的性命来冒这个险吗?更何况,谦王……”
  容姝挑挑拣拣说了这些,一提到谦王,只得看向楚沄,那个传说中的闲散王爷,她可是一点也没印象。
  云初眼观鼻,鼻观心地垂眸坐着,并不回答,她在赵飞白面前说的话,是站在渝国公的动机上考虑。
  真若细细推敲起来,一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现在指摘谦王夺嫡之事,确实为时尚早。
  按照她已经知道的线索来说,渝国公府这条线,不过是其中的一环。
  上一世,李侍郎、周明煦皆有从龙之功,如今这条龙既排除了秦王,那么就只剩下谦王和康王,从李侍郎与谦王的关系来看,谦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至于康王……
  她不由得又想起云府玉娘的事情来,这一切又同康王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尽管疑点重重,那些黑衣人既然出自渝国公府,渝国公府便脱不了干系。只是如今依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渝国公安排的这一切,我看干脆一了百了,把赵飞白杀了,渝国公府断了香火,这一切就迎刃而解。”苏锦泽看着楚沄说道。
  云初眉心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毕竟,当初苏锦泽差点死在图腾上,一命还一命,也算公平,只是……
  “杀了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如果杀了他,这些疑问就会随着他的死,而被永远埋藏起来。顾婉容是顾婉柔下的毒,长公主府的守卫比之承恩公府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就不想知道,当初是谁勾结外人给你下的毒,刺的图腾么?”楚沄一直端坐在上首,呷了口茶,神色淡然地问道。
  云初深以为然,苏驸马和慧娘究竟有没有关系,如今还没有头绪……
  苏锦泽坐直了身子,眼睛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二郎,你年龄不小了,有些事情,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楚沄意有所指地说道。
  苏锦泽听见这句,整个蔫了下来,恹恹地问道:“那六哥的意思,是要放了他吗?”
  容姝打量着两个人的神色,心里对长公主府的事隐隐有了猜测,又见云初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也佯装听不懂地呷起茶来。
  “不着急,端看他如何选择,若就此放下执念,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处,杀了便是。若还想为顾婉容做些什么,倒还可以留他一命。”楚沄浑不在意地说道。
  ……
  云初一袭小厮的打扮和楚沄一道,坐在前往延州的马车上,静默地聆听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谈论着刘宏武自尽身亡的消息。
  “肃州的事情,动静不小,即便现在刘宏武‘自尽’身亡了,会不会打草惊蛇?”云初低声问道。
  “既想要夺嫡,便要掂掂自己的斤两,之前他们的种种安排,不过是有心算无心,当不得好手段。如今打草惊蛇也好,我倒想要看看,渝国公府背后还有些什么人。”楚沄以手支颐,静静地看着她,轻声说道。
  “听你这语气,好像觉得背后不像是谦王的手笔?”云初好奇地问道。
  楚沄想了想,沉吟道:“小皇叔因与皇兄的年龄相仿佛,自幼与我们十分亲厚,为人……很是和煦,甚至有些懦弱……”
  “那太妃呢?太妃的年纪不算大,若有些野心……”云初迟疑道。
  “太妃十五岁进宫,照顾父皇长大,有母子之情,向来恪守本分,若说她有夺嫡之心,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说到这,楚沄似想起什么,突然问起:“太子暴毙距离现在还有十年,是圣佑十七年?”
  云初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想起他如今已经记得晚上的事情,这些事她曾与他说过,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十年以后,父皇不过五十多岁,太妃已经年逾花甲,又怎么会……”他喃喃道。
  云初明白他的意思,如今没凭没据地,说一个老实的太妃和懦弱的王爷,十年以后会夺嫡,皇上那关都过不去。
  她忧心忡忡地说道:“我觉得当务之急,不该是去延州,而是要找个驿站等着阿晚的消息,毕竟你……”
  命才是最重要的,若非被锁魂阵锁了一个魂魄,如今他最需要做的事,应该是回京城去,将这些事情好生理一理,免得被人钻了空子,而不是跟着自己去延州。
  楚沄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笑了起来,“不急,他们谋划十年,才能走到那一步,如今不过是开始,不差这么几天,况且……万一我那个魂魄找回来,一不小心再也醒不过来,这如斯美景还没看够,岂不是可惜了。”
  说完,便用他那双湖水一般的眸子,兴味十足地看着她。
  云初被他看得心里猛跳两下,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马车一出了肃阳城便在官道上疾驰,如今与楚沄一道,再也不用乔装打扮,另走小路,行程瞬间加快不少。
  以前楚沄是魂魄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变成了人,再与他单独共处一个空间,总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极认真地处理密报,可每次她不经意看向他的时候,总会被他极快速地察觉到。
  他虽未抬头,却笑得……惊心动魄,就像一个移动的发电机,处处都在对她发着电,偏生他又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老实”到让人无可指摘。
  云初的心里跟猫爪子挠了一样,心里暗暗决定,等到帮他找回魂魄,立马分道扬镳,真的是没有办法做朋友了!
  为了不去看楚沄,她只好撩开车窗认真地看风景,这一细看,倒让她看出不对劲来。
 
 
第251章 变化
  因为楚沄身上戴着玉佩的关系,亡魂无法近身,马车里再也不会冷不丁地出现个面目狰狞的鬼,这也是云初主动放弃容姝和苏锦泽,和楚沄共乘一车的主要原因。
  她专注地看着官道一侧,随着离开肃州的地界,离延阳越来越近,周遭鬼魂的变化,也越发明显起来。
  首先,鬼魂嘴里说出来的话,要比刚进肃州那会儿说的更多一些,而且越往延阳方向走,话就越多。
  其次,神情也灵动许多,不再是之前的呆滞模样。有几个接触到她的目光,还隐隐有想要追上来的意思,只是飘到一定的距离,便再也不能上前一步。
  楚沄看完手中的密报,抬起头来,便看见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头,“发生什么事了?”他问道。
  “那些鬼魂……好像和肃州的有些不一样。”云初困惑地说道。
  楚沄凤眼一挑,“是不是比京城的鬼魂,话多了一些?”
  “你在沧州也发现了?”云初赶忙问道。
  楚沄在夜里离魂以后,是能见到鬼的,他点点头道:“一直重复着死前的话。”
  “这里的鬼魂,比肃州时鬼魂的话更多了一些,而且……能看见我,且有一些意识……”云初沉吟道。
  楚沄凤眼微眯,想了一会儿,从马车的隔层里拿出一张舆图来。
  云初重生两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梁的舆图,眼睛一亮,赶忙凑上前仔细看。
  这张舆图采用计里画方的方法绘制,精确程度相当高,山脉、河流、疆域皆标注的清清楚楚,让云初啧啧称赞。
  “你看,凌山在大梁的正中心,肃州和延州在西北方向,沧州和蜀州在西南方向,延阳城就在边关上,与凌山的距离最远。若之前锁魂阵的开启,对周遭鬼魂有所影响的话,那么会不会因为距离的关系,离凌山越远,鬼魂受到的影响便越弱?”楚沄低头指着舆图的几个点推测道。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云初漫不经心地回答,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延阳关更北的方向出神。
  “怎么了?”楚沄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云初回过神,问道:“延阳关外是什么族?”
  “鬼戎族。”楚沄回答道,“以草原为生,擅骑射,生性暴戾凶残,延阳关多亏有容老将军镇守,十多年来,鬼戎不敢入侵,边境人民得以安居乐业。”
  “官家……对于容老将军是何看法?”云初低声又问。
  “容家是父皇亲信。”楚沄答道。
  云初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上一世,容姝死在边关,容羽和父亲死于秦王府邸,若镇国将军果真深得圣宠,又怎会……
  细细算下来,令容姝身死的那场大战,还有两三年,一切还来得及。
  楚沄以手支颐看着她,见她这副神色,眼眸微挑,若有所思,却没有再开口相询。
  ……
  虽说楚沄、苏锦泽和容姝半点都不着急赶路,云初却为了楚沄的身体考虑,一力请求大家快马加鞭地往延阳城赶去。
  是以,马车在延州境内飞驰了三天两夜,终于在这一天的黄昏,缓缓在延阳城郊停了下来。
  “什么事?”楚沄坐在马车里,正与云初下着五子棋,见状,懒懒地问道。
  “是容小将军和雨落郡主来迎了。”欢武在外回禀道。
  云初听见这句,赶忙落下一子,笑嘻嘻地说道:“你输了!今天晚上让欢武准备个长一点的榻,你睡在榻上!”
  这几日因为楚沄失魂的缘故,云初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悄悄摸到他的屋里住,虽说榻几上铺着厚厚的被子,又怎会比床上舒服。
  自从前天清晨,云初趁他不备,把手指咬破,点在他的眉心,令他立时清醒过来以后,楚沄睡醒回魂的时间,倒是缩短了一些,也让云初暗暗松了一口气。
  “嗯,榻几确实挺挤的,还是睡床上的好。”楚沄唇角一勾,下巴上的美人沟清浅地漾起一个弧度。
  云初眨了眨眼,总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来,不由得戒备地看向他,“我睡着以后,你的魂睡在哪里?”
  最近几天,楚沄离魂以后都十分老实,让人挑不到半点错处。
  “自然是睡在床上,榻几那么窄,我怎么挤的下去。”楚沄一本正经地答道。
  云初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正要再问,只听见苏锦泽一声惊呼,“落爷,你眼睛怎么了?抽筋了?”
  楚沄笑看着她,朝车外指了指,云初只得放弃追问,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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