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几天都在我这侍疾,真是辛苦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有事儿你就直说。”他义气十足地问道。
“真的?我……”苏锦泽眼前一亮,正想一股脑地开口求一求,突然想起云初说过的话,赶忙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侍疾是为了表达对您的爱……爱敬嘛!没所求……真的没所求!”
七娘说了,对于太子这样身份的人,献殷勤一定不能让他察觉到是有所图的。
太子笑容淡了淡,仍是耐心问道:“你……是不是想回京城?”
苏锦泽刚要点头,想到云初的话,赶忙再次摇了摇头,“回京……哪能比照顾您的病体重要!”
太子扶额一叹,随即眉心一动,和煦地问道:
“六弟已经先行回京帮你们安排了,云七没跟你说吗?”
第265章 回京
半个月后,云初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官道上熙熙攘攘的喧嚣声,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活”着回来了啊!”苏锦泽的胳膊上、脸上缠着厚厚的白布,浑身上下一股浓重而刺鼻的药味充斥在整个车厢里。
云初笑嘻嘻地看着他,“二哥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哼!这件事你瞒了我好久,非但如此,还坑我去给太子哥哥侍疾,我能轻易原谅你吗?再这么来一次,大家还能不能做朋友?”苏锦泽没好气地说道。
“喂!太子殿下受伤,你去表达一下关心,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有什么的?若是在京城,轮得着你上前侍疾吗?”云初朝他做了个鬼脸。
苏锦泽被倒噎一口,一时词穷,气得直锤胸,他下巴一扬,睨着云初指责道:“一码归一码!你说!瞒着我回京的消息,诓我去给太子侍疾这事儿是不是做的不地道!”
“非但如此,我去找你质问,你还拉着三姐一起躲着我?一躲就整整躲了半个月!你这不是成心要气死我吗?”苏锦泽一想起这事,就气的肝疼。
云初见他气成这样,赶忙坐直身子,肃容给他做个揖,诚恳地道歉:“这事儿是我没做对,苏二哥大人大量,莫与我置气。”
“嗯,这还差不多。”苏锦泽见她这副模样,气消了大半,哼哼道。
云初见他面色微霁,这才笑嘻嘻地问:“二哥当日是如何知道……秦王殿下安排回京这事的?”
“纸里能包的住火吗?自然是太子殿下告诉我的!”苏锦泽没好气地说道。
“那……二哥侍疾了几天,殿下才告诉二哥这件事的?”云初笑嘻嘻地又问。
“三天!”苏锦泽眼里窜着火苗瞪着她。
云初“啪!”的一声抚掌,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干脆利落地说道:“果然!太子殿下还是喜欢你侍疾的!要不然也不会等了三天才告诉你!你看看,一听说回京的事,你就把殿下丢在那里,到处找我,想要质问我,殿下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苏锦泽猛然愣住,眨眨眼。
“若非我拉着三姐躲远了,你待如何?就问你,侍疾这事儿你还继续做不做了?当初你跟三姐说,要给殿下侍疾,说的天花乱坠,还说三姐一个女的守在殿下旁边,害殿下连更衣都没办法好好更,所以三姐才把这差事交给你的。结果你居心叵测,殿下会不会因此对三姐有成见?”云初继续忽悠道。
苏锦泽想了想,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眼睛眨了又眨。
“二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像太子身份这么尊贵的人,你不能表达出自己有所图,你看……殿下随口说那么一句,你就把殿下给晾那了。那是储君!储君啊!你眼里究竟有没有殿下?有没有从心里爱敬殿下?若我和三姐不躲远点,给你表现的机会,回京这事儿也没这么快办妥。”云初意有所指地说道。
苏锦泽想了又想,觉得云初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难怪殿下每天一封飞鸽传书往外头发,还给娘亲写了一封信,莫非就是侍疾的功劳?”
云初“啪!”的一声,再次抚掌,重重地点点头,“那必须是侍疾的功劳!你没看,咱们去跟殿下告辞的时候,殿下笑的……我从来没见过殿下笑得如此……真诚!等到殿下回京,你得好好去谢谢殿下才是,带上我的心意。”
苏锦泽疑惑地看着云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说不上来哪里怪,只得板起脸训斥道:“这件事,终归是你不仗义在先,回京以后,咱们可是兄妹,再敢这样,我这做哥哥的,可不放过你!知道没有?”
云初赶忙点点头,小手一挥:“二哥说的都是对的,回京以后跟着二哥混!”
苏锦泽听见这句,激灵灵打个寒噤。
云初却是心事重重地望向窗外,离开延阳城,她最放不下的便是容姝。
原先她心里还不太确定,自从苏锦泽侍疾以后,太子着急把他们两个打包送走,让她越来越笃定,太子一定对容姝起了心思。
这些日子,上一世周雅静坐在惜欢宫里对她说过的那句话,日夜回响在她的耳边。
“顾婉柔这个太子妃,真是白捡的,要不是她姐姐死了,容姝也死在边关,这位置哪会有她的份儿呢?”
上一世容姝的死和太子究竟有没有关系,她不知道,也无从得知。可如今既然知道太子对容姝起了心思,她便不能坐视不理。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断地在容姝面前给太子上眼药,却每每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临行前,她才知道容姝和太子之间,并非她之前所知道的……萍水相逢。
“三姐,太子是储君,伴君如伴虎,你一定要‘敬’而远之。”临行前,她慎重又慎重地告诫容姝。
“临走你还跟我说这些,太子殿下亲和敦厚,温文尔雅,你真的是想太多了!”容姝好笑地说道。
“你不过才认识太子殿下多久,你见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她不放心地又说。
“若说认识……还是认识的挺久了!总之,你们误解他了,他就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你们不要多想。”容姝坦然回答道。
“挺久?上次水陆道场的时候,你不是还没见过他吗?”她诧异地问道。
“他……小时候随官家来过延阳城,我不知道他是太子,水陆道场的时候见了他的面还觉得有些面熟……”一提起这个,容姝带着一些窘意,脸颊染上一丝飞红。
“他从小就骗你,你还觉得他表里如一?”她执着地继续上着眼药。
“小时候是我错把他当成了别人,跟他没关系……哎呀,不要问了,总之,他和你们一样,都是我朋友,他没你们说的那么腹黑,就是性格很好的人。”容姝瞪着她说道。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容姝,不敢说太多,也不敢提醒的太明显,眼下看着,容姝神色坦荡,还没有动心,若是自己一不小心说多了,弄巧成拙,让她对太子上了心,可就坏事儿了。
“三姐,即便太子再好,你要好生想想顾婉柔是个什么德行,太子和顾家是有婚约的,婚约还是太祖定下的,你因为我的事,被顾家记恨,可一定要跟太子保持距离,距离产生美,万一哪天顾家人上眼药,太子还能念着旧情!”她使出杀手锏。
容姝犹豫一下,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敬而远之!”
第266章 义女
“啪!”的一声,苏锦泽百无聊赖地拍着裹着白布的手,青色的药泥从白布的缝隙里被挤了出来,一股浓重的药味瞬间扑入云初的鼻尖,令她猛地回过神来。
“不过是做假,至于扮的这么真吗?这药味也太难闻了!”苏锦泽嫌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伸长了舌头,一副想吐的模样。
云初蹙起眉头,捂住口鼻,把脸伸出窗外,大口大口呼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
苏锦泽见她这副模样,不乐意地嚷嚷道:“喂!如今我可是你哥哥!有这么嫌弃自己哥哥的吗?啊?真不知道娘亲怎么想的,竟然认你做干女儿,这不是引狼入室吗?长公主府以后还能有安宁的日子?”
云初回头看他一眼,指指他身上裹着的白布,不停在自己鼻尖扇着风,半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自从上次假死出京以后,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光明正大地回去。
原以为会扮成楚沄的内侍,或者其他什么女扮男装的身份,却没想到会是这个……
苏锦泽“重伤在身”,“生还”回京,长公主将“救命恩人”的她收作义女,赐名“苏云”,一同接进长公主府。
“听说六哥悄悄回京安排完事情以后,又悄悄去了江南?还把赵飞白那货给带走了?他究竟想要干什么?”苏锦泽朝她挥挥胳膊,好奇地问道。
云初一愣,捂着口鼻摇了摇头。
临行前一日,阿晚匆匆回来一趟,交代一声“秦王魂魄没有在观星台,而是在墓穴的壁画上。”,就再次乘着信鸽回了般若寺。
而楚沄这些日子里,只传过寥寥几句口信,大概交代一下他去了哪里,又命人把赵飞白接走,便再没有了消息。
少年人的心性,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难以捉摸。
苏锦泽见云初不开腔,气急败坏地指着她:“得亏你还是神医呢!神医还怕药味?说出去不怕人笑掉大牙?”
云初听见“神医”两个字,嘴角抽了抽,蹙着眉头问道:“究竟是谁的主意,让我用‘神医’的身份回京的?作为一个五谷不识,神农本草都看不懂的人,这是让我明晃晃的去骗吗?如今要是不小心摊上个欺君之罪,连累的可是长公主府!”
苏锦泽见她终于说话,嘿嘿一笑,裹着白布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这身份可不是娘亲定的,你得去问六哥,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得了官家和贵妃娘娘的默许……”
云初对这件事一直是满头雾水,安排个长公主“义女”的身份,还算顺理成章,又强加个“神医”,委实想不通用意何在。
“喂!到了府里,你只跟着我就好,其他人不必理会便是。”苏锦泽挺了挺胸膛,拍着胸脯,豪气冲天地说道。
云初古怪地看着他,“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在外院,我在内院,你教教我,我怎么能只跟着你,不理会旁人?”
苏锦泽呆了呆,唯一露出来的眼珠子使劲转了转,胡乱一摆手,“反正!现在后院里除了娘亲也没什么人,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欺负你,直接喊云影揍了便是,凡事有我呢!”
云初心里一暖,对这他笑笑,认真地道了声:“谢谢。”
“这回你总该告诉我,六哥那边到底演的是哪一出了吧!我都好奇死了!快给哥哥说一说!”苏锦泽呲牙一笑问道。
云初沉默一下,迟疑道:“当时秦王出京的时候,是跟官家请了旨的,也跟官家说明白了,名为出京巡查,实则是想看看究竟有没有人要害他……”
苏锦泽一听这话,惊的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他不自在地往后侧了侧身子,叹息道:“六哥性子一向清冷,扮起无耻来可真够可以啊!先是直截了当在官家面前告状,等到从江南大摇大摆回京的时候,再演一出‘被害’的戏码,不管有没有人害他,都变成了一定有人要害他……”
说到这,他挠了挠头,疑惑地看向云初:“官家那么英明神武的明君,到时能信这种……连我都能看出破绽的说辞吗?”
“官家再英明神武,终究是一个父亲,儿子想要坑人,难不成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大义灭亲不成?”
云初对他笑着眨眨眼,继续道:“前些日子,若不是落爷拦着,长公主恐怕早就把渝国公府给拆了,留着他们,不就是为了钓鱼么!”
苏锦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当初他派的暗卫同落爷一道回了府,待到娘亲身子大好,才将自己亲笔写的,有关肃州事情的信交给娘亲看,也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提前给落爷交代好,拦着娘亲,才不至于让娘亲杀到渝国公府上搞事情……
“对方有胆子坑你们,即便把首尾扫的再干净,也挡不住护短。反正现如今虽然没有证据,也足以制造证据坑回去了!”云初笑眯眯地说道。
上下五千年,什么时候都拦不住拼爹和拼娘,以前是因为不知道对手是谁,所以缩手缩脚。
如今对方既然露出了尾巴,就要抓住这个尾巴,将他们提溜出来,才不枉这一路忙活一场。
苏锦泽看见云初的笑容,胸中油然生出一股豪气,“好!从今天起,哥哥我带着你搞事情!你能见鬼,我有娘亲,你指哪我就打哪,绝不含糊!”
云初听见这句,无语望天,看来从进京城的那一刻起,她要换个方式来活了。
……
黄昏时分,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京城南门外,官道上行人匆匆,再过不久就要宵禁,像他们这样不紧不慢赶路,所到之处,行人皆恭谨避让的,委实没有几个。
苏锦泽和云初正在兴高采烈地说着回京以后的安排,却突然间发现马车竟然慢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怎么在城门口就停下了?”苏锦泽朗声问道。
车夫还未开腔,只听见一个浑厚而低沉的声音,带着几丝沙哑的颤音,似惊似喜,又似不可置信地唤道:“真的是二郎吗?”
第267章 进府
苏锦泽一听见这个声音,身子僵了僵,沉默一下,有礼地唤道:“父亲。”
云初将车帘掀起,只见一个面容苍白、神色憔悴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马车前,眼神急切地搜索着苏锦泽的身影。
正是长公主的驸马,苏锦泽的父亲,苏毅德。
一见到苏锦泽缠满白布的模样,他急走两步紧紧挨着车辕,眼圈憋的通红,颤巍巍的手伸到一半,却又像被火烧了一样猛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