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推开他，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得艰难地开口问道：“我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满是青涩胡渣的下巴，在她颈间蹭了蹭，低哑的声音里全是笑意。
“昨天你睡下去以后，发了高烧，我刚好赶到这里。”
“你只顾着躲我，也不好好照顾自己，怎么让我放得下心。”
说完，生气般地在她脖间一咬。
云初颤栗起来。
楚轻笑出声，拥着她的手紧了紧，附在她耳边低语：“七娘，你心里是有我的，那天在墓穴里，我全都看见了。”
迷蒙中的云初身子一僵。
“我很开心。”楚好无所觉，语气里全是愉悦：“七娘……七娘……听见你唤我的名字，看见你为我流泪，我心里欢喜的很！”
“我一醒过来，先去见了父皇，就去长公主府找你，你没在，我心里空落落的。这些天就只有这一个念头，要把你找回来！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
云初紧紧闭上眼，抿紧了唇，沉默不语。
楚不满地抬起头，惩罚性地轻啄她的唇角，见她仍把唇抿的紧紧的，故意拿满是青涩胡渣的下巴，在她脸上蹭，直蹭到她眉头轻蹙，才极认真地说道：“七娘，我爱你，你也心悦我，咱们成亲好不好？”
云初紧闭的眼皮像蝴蝶振翅一般轻颤，许久，她缓缓睁开双眼，通红的眼眶里，水汽氤氲，瞳孔的纹路，却是冰冷又无情：“楚，你还不明白吗？若我当真心悦你，以我的性格，这些天不会躲开。”
楚的凤眼微眯。
“我们两个之间，从来都只是合作关系，我不能让你死，所以用巫术唤醒你。那些呼唤和眼泪，不过是一种巫术罢了。”云初平静地看着他说道。
楚眸色一深，扫向她的唇：“那刚才又是什么？”
云初掐紧了手心，指甲深深戗进肉里浑然不觉。
她眉头一蹙，微侧过头去，低哑地开口说道：“抱歉，刚才是我认错了人，让你误会了。”
认！错！人！
这声解释，让楚的眼眸瞬间如海浪般汹涌起来，他一手箍在她的脑后，攫住她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脑袋被他禁锢着，云初想要再次侧开头，却是半点也动弹不了，只能攥紧手心，咬紧牙关，任凭他肆意撩拨，丝毫不为所动。
楚从未像此刻这样，胸中烧着熊熊的怒火，心却似被人死死捏在手里，连呼吸都泛着酸意，原本让他痴迷的温热甜美的唇，此刻却冰冷又苦涩！
终于，他放开了她。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睛锁着她的眼睛，哑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们两个之间，从来不是那种关系。”云初默然注视着他，平静地开口说道。
楚的瞳孔一缩：“你刚才把我认成了谁？”
云初移开眼，定定看向一侧。
阿晚正倚在窗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里空无一人，但他知道，一定有个人站在那里。
“是他？”他冷声问道。
云初没有回答。
楚猛然松开双手，眼中的怒意似烈火般窜起，他双拳紧握，发出咔咔的响声，良久，转身大步离去。
……
“你还是没有看透。”阿晚手里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掌心。
云初没有回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双手却是紧紧捂着嘴唇，不敢发出半点呜咽声。
阿晚收起折扇，坐在她的面前，拿起床头的帕子，递给她。
“那些人假借‘巫蛊’暗杀苏锦泽和顾婉容，为的不过就是要将巫蛊之名安在他的头上……”
他沉吟一下，继续道：“若你和他成亲，有朝一日你的身世只要被公布于世，这个巫蛊的帽子，不需再杀任何人，便能坐实……因为这个，你才要把他推开，是也不是？”
“我和他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倒不如从未开始过。”云初接过帕子，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咽下喉中的苦涩。
“可若是那些人知道你的身份，一定要把你和他绑在一起呢？”阿晚反问道。
云初的神色一滞。
“你莫忘了，赵飞白回到渝国公府，你这个县主是谁，对他们来说已经不言而喻，他们会发现你的价值与他们预想的结果没什么两样……你这样把他推开……他是一推就会走掉的人吗？”阿晚看着她，轻声说道。
云初猛地坐直了身子，哑声呼唤：“云影！”
第310章 不该
屋外没有任何回应，楚刚才既然在屋里，必是挥退了暗卫。
阿晚与云初对视一眼，穿墙而出。
云初费力撑起身子，扶着床沿拿过挂在一旁的锦袍，哆嗦着穿上，又胡乱将自己的头发理了理，踉跄着一把拉开房门。
“你怎么样了？”苏锦泽带着一帮人站在楼梯口，一见她出来，赶忙迎上来，关切地问道。
“他呢？”云初急问。
苏锦泽古怪地看着她：“走了。”
“快！快把他追回来！”云初扶着门，强忍着头上一阵阵的晕眩，赶忙说道。
苏锦泽脸色更古怪了：“早干什么去了！人家连夜跑来找你，又不眠不休照顾你两天，你一醒就把人气走了……还气成那样！我还第一次见他气成那样，他那匹马是贡上的汗血宝马，除非他自己回来，否则谁也追不上！”
“那咱们快回京，快！快……”云初说完这句，再也受不住，晕死过去。
……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回京的马车上，这次出门没有带婢女，云影跪坐在一旁服侍她。
“我又昏了多久？”云初沙哑地问道。
“两天。”云影低声回答。
云初挣扎着起身，撩起竹帘看向窗外：“走到哪了？”
“二公子担心您的身子，不敢走太快，现在快出光州了。”云影端了茶水服侍她喝下。
云初朝她摆摆手：“去把二哥唤来。”
苏锦泽来的很快，几乎是看见云影出去，便立刻打马走近上来的。
“你还好吧？”他关切地问道。
云初点点头，沉吟一下说道：“二哥，我不能嫁给他。”
“谁？”苏锦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云初看着他回答。
苏锦泽大腿一拍：“他到处找你是为了告诉你这个？厉害了我的六哥！”
正要咧开嘴笑，看见云初一脸凝重，他赶忙收起嘴角，小心试探道：“你不嫁给他，那想嫁给谁？”
“……”云初无语地看着他。
沉默几息，她肃容开口说道：“二哥，还请帮我飞鸽传书回去给娘亲，万不能让楚冲动……”
苏锦泽眨眨眼，浑不在意地挥了挥衣袖：“冲动什么？你放心，六哥不会因为你拒绝他，就去烟花之地的……再说了，他还两三年才能……咳……有所作为，又能冲动到哪去？”
“……”
“不过哥哥也劝你一劝，欲拒还迎嘛，也要适度才是，你今天委实做的太过，六哥那张脸黑的像锅底一样，男人哪能这么气的？”
“这会子，他心里正热火着，你一盆冰水浇下来，浇个透心凉！哥哥跟你说，你这种我见的多了，成婚以后热情冷却，女人眼里掉的泪，都是当初浓情蜜意时作天作地脑子进的水！”苏锦泽语重心长地劝道。
“……”那是识人不清脑子进的水好吗？
苏锦泽见她冷眼看过来，讪讪一笑：“当然了！六哥这种绝世好男人，一定会对你从一而终！我跟你说的，你也要引以为鉴……引以为鉴……”
云初扶额，揉了揉眉心：“二哥，你还记得当初他们为何选在食园杀你吗？”
苏锦泽凝神细想，脸色一变。
“你中的毒和顾婉容中的一模一样，所以从你开始，再到顾婉容，都只有这一个目的：嫁祸给他。”云初看着他说道。
苏锦泽吞了吞口水。
“非但如此，他们还在肃州的石谷里、寺庙里，统统埋下这个图腾，一方面是为了某些猜不到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苏锦泽绷直了身子。
云初森森看向他：“他们还会杀更多的人，在每个人的脑后都刺下这个图腾，直到有一天，他们杀掉最想杀的那个人，还会在他脑后刺上这个图腾……”
苏锦泽不自在地动动身子：“这跟你嫁不嫁六哥，有……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嫁给他，我就会变成那个图腾，这些做下来的孽，便会顺理成章地转到他的身上……”云初攥紧了帕子，沉声说道。
苏锦泽的瞬间茫然起来：“我不懂，你不是只能见鬼么，还能大变活人不成？那些图腾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就能变成图腾，他们又怎么能转到六哥的头上？”
这话从他口中问出来，却让云初的心猛地一跳，似想到什么，她倒噎口气，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不语。
“况且，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事，不都被你拆出来了吗？”说到这，苏锦泽松了口气，大袖一挥：“哎！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你这种，我见得多了！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他扳起指头算了算：“差不多再拒绝两次，恩，两次最好，不能再多了，到时候就顺势应下，适度娇羞即可。”
“可千万别再作了，六哥为了能娶你，连县主都……总之，你可知足吧！别学那些闺阁女子，扭捏作态，不适合你！及时行乐啊！”
说完，朝她揶揄一笑，转身跳下马车。
阿晚从马车外头悠然飘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已然在外头把刚才的话听完了。
“他是故意的，我为什么现在才发现，他是故意的……”云初喃喃道。
明知她身上流着青炎族的血，却应她的要求，想方设法把她送回了京。
又说服长公主收她做义女，促使官家给她封了县主……
她的身份，不止对他来说，是个炸弹。
如今对于长公主和苏锦泽来说，更是个炸弹。
巫蛊……巫蛊……抄家灭族之罪！
若非刚才苏锦泽相问，她还没有意识到，从回京开始，他就为了让她嫁给他，不顾她的真实身份，把长公主和苏锦泽也拉下了水！
“他明明知道这样，还把赵飞白放回去，又以‘刺杀’大闹一场，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是疯了吗？”云初说着，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他一定是疯了……我早该想到的，却到今天才明白，我该如何面对长公主和苏锦泽……”云初哽咽地说道。
“也许这一切只是巧合……”阿晚开口劝道，话说到一半，又顿住。
“我该想到的，他如今已有了楚的记忆……一直是鬼的人，行事又怎会有什么顾忌。可他不该……置我于这种境地。长公主和苏锦泽对我这么好……好不容易从驸马的骗局里走出来，我又怎么能瞒着他们，利用他们，给他们引来杀身之祸？”云初哑声说道。
第311章 赐婚
“你魔怔了。”阿晚坐在云初面前，淡淡地开口。
云初抬头看向他。
“你应该知道，那些人想要做什么，他们既然开了头，便不会善罢甘休。无论你的身份有没有暴露，都不能阻止他们要做的事。”
阿晚说到此，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如今秦王这么做，不过是把一切摆到明面上罢了。虽说有点私心，也算是顺势而为。更何况，当初他们选择从长公主那里下手，必有他们的用意，不会因为驸马死了，长公主就能高枕无忧……”
“话虽然这么说，可万没有这么做的道理。若只是因为……知道那些人不会放过长公主和苏锦泽，便心安理得地隐瞒我的身世，把他们的命运与我绑在一起，这样做和当初苏驸马又有什么分别？”云初看着他，冷然说道。
……
余下几天，回京的路途漫长而沉默。
如今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有可能会给长公主和苏锦泽招来天大的祸事，她根本没办法像从前一样坦然面对苏锦泽，只好借病躲在马车里，整日只是安静地睡着，就这么整整睡了一路。
苏锦泽以为她和楚吵了架，心情不好，才会如此，好生嗤笑了几次，便也不再打搅她。
刚进华州，他们在落脚的镇子上，发现了容羽的踪迹，阿晚再次跟云初告别，追随容羽而去。
马车走到距京城还有一日路程的济远县，苏锦泽一脸兴奋地拿着飞鸽传来的信笺，对着云初笑道：“我就说，六哥做事雷厉风行，恭喜了，六嫂！官家已经降旨，给你和六哥赐婚啦！”
“什么？”云初惊呼出声：“我没在京城，如何接的了旨意？”
“咱们这趟出京，可是瞒着好些人的，旨意自然是娘亲找人代接的，好在莲公公是自己人，六哥又提前打了招呼，接旨这事算是糊弄过去了！”苏锦泽咧嘴笑着说道。
云初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楚！
给她安个长公主义女的身份，堂而皇之避开云颂这个亲爹，就这么请了旨！赐了婚！
她想到自己的亲爹，此刻还在滨州，若知道这事，非得气死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