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顾不上相贴的唇,“噗嗤”笑出声来。
楚原本逐渐幽深的眸子,顷刻间茫然。
云初越想那个画面,越觉得好笑,侧过头,抓住他的衣襟,整个人笑得几乎快要站不住脚。
楚的双手顺势将她腰贴近自己,支撑着她的身体:“什么事竟然让你这么高兴?”
沙哑的声线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天真,令人耳朵一麻。
“我最近,想找些,话本子,来看。你,有没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噗哈哈哈哈哈哈。”
即便被他这般紧拥着,云初也笑得摇摇欲坠。
楚一听“话本子”,想到今天见阿兄时,阿兄笑得十分自得:“人从书里乖,对于情事之上不开窍的,如你这般都能学到三两成,何况是她。‘春色撩人’重在撩字,若对方看不懂春色,何来‘撩人’一说,所以要先让她看看别人如何谈情,看过以后才会春心萌动……”
再见云初笑成这个样子,知道她今日见过容姝,立时明白过来。
必是阿兄这番“理论”,被他的容三娘当成笑料了!
楚俊脸一黑。
云初见他黑了脸,更觉得好笑,瞬间脑补了黑脸的他手拿话本子的模样,真的是反差好大,哈哈哈……
楚见她笑的泪流满面,眉头轻皱,环顾四周,看见燃着的火烛,微抬手腕,卧房瞬间一片黑暗。
云初正笑得难受,却又自己止不住,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一激,瞬间止住了笑。
黑暗将所有的感觉放大,她的身体带着大笑之后的汗意,整个人几乎是贴在他的身上。
“咚咚咚”心脏剧烈地跳个不停,旖旎的感觉瞬间将她包围。
她的手里抓着他的衣襟,鼻间呼吸的全是他的气息……连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都变成了一种诱惑。
“我不笑了,有正经事找你。”云初哑着嗓子说道,听见自己的声音,她打了个寒噤。
楚淡淡地“嗯”了一声,还是那般搂着,大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她的脊背,带起一阵又一阵酥麻。
似是打算就这么凝神听着,半点没有放开的意思。
云初默念几遍清心咒,再次开口道:“我才十五……你这样,不太好。”
楚身子一僵,静默几息,缓缓放开了手臂。
云初脸上火辣辣的烫,这回真的是豁出去了!
为了节操,她只能顶着二十八的内心,扮十五岁,换取小鲜肉心中的道德感……
待她轻手轻脚地摸索到火烛的位置,将火烛点亮,楚已经悠闲倚坐在榻几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强自按下咚咚直跳的心脏,云初走到榻几的另一侧端端正正坐下,将苏溆和赵清舒的事向他禀明,又把宣阳长公主上一世的事,含糊交代一遍。
见楚面露沉思,她径自取来茶具,正想烹个茶水打发时间,却被他伸手止住。
“夜已深,这时候喝茶,你该睡不着了。”他说道。
云初素手一滞。
这是长公主府,外头住了满院子丫鬟婆子,你是人,留在这里,我也不敢睡啊!
楚见她这般模样,凤眼微挑:“你们怀疑舅舅是赵清舒的竹马?可这与苏溆的失踪有何关系?”
云初清清嗓子:“赵清舒的骸骨被盗,墓穴空了,却被掩盖的很好,足以证明盗墓之人是为了骸骨而来。偷一个女人的骸骨,‘情’之一字最有可能。
既然赵清舒生前有竹马,苏溆在查骸骨下落的时候,形迹又那般遮遮掩掩。偷她骸骨的人,有八成可能是她的这个竹马。”
楚凝神想了想:“我从未曾听说过舅舅和哪家闺阁女子有这等牵扯,蒋国公身份不低,若舅舅和赵清舒之间有些什么,依照承恩公府的行事风格,必会极力促成,又怎会让她另嫁他人。”
他斟酌一下,又道:“既是话本子,身份必然要稍作掩饰。像我朝这种,太后已薨,太妃地位尊荣的情况并不太多,或许那何番牙所写的国舅爷,是太妃的娘家平乐侯府也未可知。倘若她在话本子里直接写个太妃的娘家,恐怕更是活不长……”
云初听他这么一说,茅塞顿开:“对啊!承恩公府是太子的外家,若承恩公当真和赵清舒情投意合,巴不得两家联姻才是,又怎会让女儿另嫁他人。如果……那人是平乐侯世子,便另当别论了……”
说到这,她赶忙问道:“我本来在李元洲家放了钉子,可李元洲上个月被官家派往北方巡视吏治,不知何时才能归京?”
“再过一个月便是秋闱,在此之前,他必会回京。我记得……你一早就怀疑他有问题?”楚问道。
云初迟疑道:“我想去他老家看一看,慧娘应该是葬在他家的祖坟里,这是我一早便答应慧娘的事……不知如今出京,会不会给你惹上麻烦?”
楚沉思一会:“若李元洲果真有问题,他老家那边定然有古怪,我来安排这件事,你等我的消息。”
云初点点头,松了口气,有他安排,肯定比自己单枪匹马去要好许多。
楚见她面色一松,唇角愉悦地轻勾:“云老何时回来,若这些事同太妃有关,咱们的婚期不能再拖了。母妃在清宁宫里揪出来五个宫婢,都是一直跟在身边的老人,如今你只有成为我的王妃,才好在宫里行走……”
第335章 原主记忆
云初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既然已经想明白,便不会再继续拧巴下去。
她沉默一下,低声回答道:“父亲后日会回京,成亲之事但凭父亲做主。”
楚的脸上徐徐绽放一抹笑容,极清极淡,却被那双如星湖一般的凤眼,染上了潋滟之色。
云初的心再次怦怦乱跳起来,她赶忙垂下眼眸。
楚站起身,缓步走到她身旁,伸出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周身凛冽的竹香再次将云初包围,一簇小火烧上她的脸颊。
楚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面前微曲,最后却只是帮她把乱发拂到耳后……
她的耳畔一热。
“不要想太多,一切有我。”他低声说道。
她点点头。
“我等你。”他又说。
她神色一滞,再次点点头。
“我走了。”他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你早些睡吧。”
她手指一紧,却又放开。
良久,楚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像鸿羽轻拂湖面,令她的脸颊烧的更加火热。
轻轻的关门声响起,楚已经离开。
云初揉了揉因为内心焦灼而绷紧的脸皮,长叹口气。
若大婚以后,还被这么撩,自己怎么把持得住呦!
……
二更天,云初阖目入睡,颈间的玉坠在黑暗的房间,微弱地,闪了闪。
那是一个个凌乱而又破碎的画面。
出生的她,婴儿的她,牙牙学语的她,蹒跚学步的她,同云萱吵架的她,被云颂抱在膝头写字的她……
这些都是她从未见过的画面,是她穿越重生以前,这副身体的记忆!
画面无序地在她面前浮现,又消失。
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时而哭,时而笑,生动又鲜明,像是一场令人身临其境的电影。
突然,她眼前一黑,又豁然一亮。
一树灼灼的桃花,出现在眼前。
她看见另一个自己,身穿青色衣裙,坐在桃花树下,眼神淡漠又疏离地盯着竹园的方向。
是原主!
云初环视四周。
清雅的小院,慧娘一袭红衣,在原主的身后如血一般肆意狰狞,虎视眈眈。
是静斋!
她屏住呼吸,想要让自己再靠近一些,却发现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在停在原主一步之遥的地方,像鬼魂一样飘在她的上空。
“娘子,知客僧说今日慈云法师闭寺讲经,若您愿意去听,这会儿就该去了。”张妈妈躬身禀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
“腊月十五。”
云初心里一凛,是重生那天!
“又到这天了啊……”原主叹息着站起身,带着张妈妈往般若寺走去。
云初飘在她的身侧,看向她的面容,神情淡漠,双眼空洞而麻木,仿佛万事都激不起她任何兴趣,无悲无喜无怨无恨,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
走进寺中,原主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迈向大慈悲殿的方向。
张妈妈面上虽然诧异,却也没说什么,沉默地在后头跟着。
进了大殿,原主吩咐道:“我许了愿,要独自为娘亲诵经,不能有人打扰,今日寺中没有香客,你在门口守着,若有僧人要进来,代为阻拦。”声音平静无波。
张妈妈垂首应是,将殿门从外头关上。
原主熟门熟路走到观音金身的左侧,随手按在一处不起眼的砖石上,高大的底座徐徐打开一个入口。
她快速走进地道,无须转头,随手在墙面又是一按,地道的入口再次关上。
墓穴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原主的手指与石壁摩擦而起的“沙沙”声。
她没有拿出任何照亮墓穴的东西,单单用手摸在石壁上,就能辨别方向,且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云初的心中掀起巨浪,她一定走了不下几十遍,才会熟悉成这样!
原本长长的甬道,被原主快速走过,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云初感觉她们在缓缓往上升。
是去竹楼的机关!
一阵亮光从头顶开启,果然是楚的卧房!
原主走下床,将房间的后门打开,站在门口半盏茶的时间,似听到什么,重又回到卧房,闩上门,再次打开机关,往墓穴里沉下去。
这是故意在竹楼里现身,引暗卫注意她!
难道是为了要引起楚的注意?
云初按下心中的疑惑,继续随她在黑暗里穿行。
直到墓穴被点亮,云初看见她的脸,仍是那样麻木空洞,仿佛这些事情,她已经做了无数遍,麻木到激不起她的任何兴趣。
高台正中的石台缓缓升起,她拿起最左侧的面具戴上,咬破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良久,她收声,把血滴进石台的阵眼里。
一滴、两滴、三滴……
十五滴血落进阵眼,在图腾之上飞速盘旋,渐渐沉下,石台里传来“咯咯”声,空旷又诡异。
原主听到这声,毫不犹豫地转身。
就在云初以为她要离开之时,她却倏地顿住了脚步。
“还是,别这么活了,没有用。”她淡淡地说,平静无波的脸上,全是厌弃和不耐。
她回身看向石台正中的图腾,将仍在流血的手指,放在图腾的阵眼之上!
她沿着纹路一圈又一圈描画着,血液将纹路染红,又倏忽不见。
阵眼仿佛在疯狂吞噬着她的血液!
直到地底的“咯咯”声越来越大,地底隐隐传来震动,她猛地收回手,转身快速往回奔跑!
跑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她猛地一顿,在墙壁上摸索一会,用力往下一按,继续往前奔跑!
漆黑的地面震动渐渐变大,她停下脚步,再次熟练地朝一侧的石壁一按,慈悲殿的暗门缓缓开启……
整间大殿开始地动山摇!
“地震……地震!”外头传来慌乱的惊呼声。
她一把拉开大慈悲殿的殿门,将惊恐无措的张妈妈拉回殿中的供桌之下。
从颈间粗鲁地扯下玉坠,快速说道:“拿着这个玉坠,保你此番性命无忧。一个月以后,交到我手里,就说是娘亲临终所赠之物,此乃观音神谕,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刻之事!切记!切记!”
云初感觉自己的灵魂随着玉坠飘向张妈妈。
玉坠落入张妈妈的掌心,画面戛然而止
……
云初从梦中醒来,惶然不知身在何处。
“娘子,你醒了。”宫芷带笑的圆脸出现在面前。
云初怔怔地看向她,问道:“宫芷,以前的我,究竟是个什么人?”
第336章 又见祖母
“娘子为何又问起以前了?”宫芷不解地问道。
云初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
重生两世,她对原主的事情反反复复问了许多遍,再问下去,无非还是那些答案。
昨夜‘玉’坠中的记忆,完全颠覆了既往的印象,与丫鬟们口中所说的原主有太多的不同……
突然,她心里一动,问道:“我从小到大,曾经在静安园里住过几次?”
宫芷古怪地看向她:“地震受伤那次,是娘子第一次去静安园里住。”
云初浑身一震。
梦中所见的情况,原主分明对墓‘穴’无比熟悉,熟悉到……仿佛走了不下几十遍。
哪里像第一次住进静安园的样子!
“我没受伤之前,常去大慈悲殿吗?”她又问。
若是常去,原主天赋异禀或许也有可能……
“不常去,大多时候,都在院子里面坐着,偶尔也会去慈云大师那里吃茶。”宫芷回答。
云初大吃一惊,怔怔地坐在‘床’上,细细思量许久,仍是没有头绪。
“娘子?可要更衣梳洗?”宫芷轻声问道。
云初回过神来,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掀被下‘床’。
‘玉’坠的传承还有四十多天,总能解开其中的端倪。
……
刚用过早膳,苏锦泽兴冲冲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