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touchinghk
时间:2019-04-03 09:54:41

  小太子避之唯恐不及,平日里在宫中拘谨守礼,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许是见清秀漂亮的宫女不管用,他尽职尽责的皇后后母,于是又送来了清秀机灵的书童太监。
  小太子本就内敛,此后彻底沉默下来,梳洗换衣再不需要内侍上前,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生怕言行不当惹来一身腥/臊。
  罗帷绮箔脂粉香,这满殿诱人暧昧的暖香,像极了他东宫之中姹紫嫣红的宫人,衣袂飘飘掀起阵阵香风。
  小太子厌恶与惊疑交织,却很快镇定下自己,理正衣冠,面沉如水,闲庭信步般转身向殿外走去,高声问道:“何人在此?”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满殿挂画轻轻碰撞,百余年来百余位青史留名的功臣,如今都眉目相似地被挂在凌烟阁的墙上。
  百余双眼睛慈眉善目地看着他。四年来他不知曾多少次来此,熟悉得闭上眼睛便能指出各张画的位置。
  可是此时,小太子却隐隐有种不安,仿佛有人透过这画上的人物窥视于他,让他在寒凉的秋夜里,生出满背脊的汗。
  香气越来越浓烈,殿中却始终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小太子握紧了衣袖下的拳头,顺着扑鼻的香气朝殿外走去。
  凌烟阁外是一片空旷的青石板地,晴日里常被用来晒书。
  可是就在这旷地正中央,此时却凭空生出一朵巨大的白花,娇艳欲滴芬芳扑鼻。那青绿色的根茎直插入石板当中,雪白的花瓣或舒或卷,散发出迷离又暧昧的香气。
  月光之下美不胜收,小太子看得着了迷,脚步像被人操控一样不自主地朝着巨花走去,伸出手指轻轻抚摸那香气满溢的花瓣。
  顷刻之间,巨花骤然枯萎凋败,眨眼的工夫便不复存在,只留下满地枯黄的狼藉。
  小太子眉头紧锁,一头雾水地低语道:“昙花?”
 
 
第6章 杀心
  太傅叫他来此,莫非是为了一同赏花?小太子云里雾里地呆愣在凌烟阁的院落中央,却突然在此时,听到了殿内一声凄厉的惊呼。
  “殿下,不要!”
  是乳母杨氏的声音!小太子心中一凛,下意识就往殿中跑去,可他疾步赶至殿前,却及时停下了脚步。
  这一声惊呼如此蹊跷,他此时入殿,十有八九便是真真正正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且满殿暧昧扑鼻的暖香。
  像个陷阱,所以不得不防。
  小太子将计就计,站在殿门外大喊:“何人求助?速速报上名来?”
  殿内杨氏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他站在殿外驻足不前,却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莺莺娇啼百啭千声,着实蚀骨销魂。
  他愣怔数秒之后,才逐渐明白过来,杨氏娇喘吁吁的呼叫并非来自于疼痛,而是因为她此时正在殿内与人巫山云雨享鱼水之欢,才会发出这般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不知廉耻!小太子忆起方才那句“殿下不要”,顿时气得满脸通红。
  他既不愿太傅来此被这淫/事污了眼睛,更不愿杨氏顶着他“乳母”的名头与人私通坏他声名,一时间不禁杀意骤起。
  小太子年方十三体瘦力弱,却胜在心思缜密胆识过人。杀心既起,便再不犹豫。
  今日中秋家宴,他身着常服,腰上九环带,头上金衮冠,过于冗长杂乱,不利于行凶杀人。小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脱去了绶带熏裳,只留下了一件霜白色的贴身长袍。
  从他腰上解下的那一柄渠黄短剑,此时被小太子牢牢握在手中,夜行猫一般轻轻、轻轻地踏入大敞开着门的凌烟阁后殿。
  安静的殿中,小太子屏息细闻,朦胧间听见杨氏淫/糜又暧昧地口口声声呼唤“殿下”,霎时气血上涌,满面通红。
  若有不明就里的宫侍听到,恐怕不堪入耳的传闻第二日就会满城皆知。
  小太子来不及细细思考为何杨氏会在这样一个时间出现在凌烟阁中,只是高高提起了手中的渠黄短剑。
  他骨子里流淌着太/祖血脉,如此奇耻大辱再忍耐不得,今晚已经做足了准备,势必要取那杨氏的贱命。
  可是当小太子凝聚满腹的怒意和决心,气势汹汹地踏入凌烟阁的后殿之中,却蓦然发觉殿中竟然空无一人。
  不,并不是空无一人。
  只是,并不是小太子预料中的那个人。
  满墙的初红的藤萝之后,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书案。
  书案之后,坐了他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
  不是杨氏,也不是奸夫。
  而是太子太傅,裴县之。
  太傅像小太子四年来曾经无数次见过的那样,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
  一样的慈眉善目,一样的气定神闲。
  仿佛那上一秒仍盘桓于凌烟阁中的莺莺娇啼从来都不曾存在。
  只一瞬间,小太子的心中百转千回,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爆炸,平地惊雷一般。
  为何殿中如此风平浪静,像从来有没有任何事发生过?是他在筵席上的饮食被人动了手脚,所以产生了幻觉?还是待他亦师亦友甚至不惜以嫡女下嫁的太傅,实则伙同了皇后华珊和大司马陈克令,择准今日加害于他?
  电光火石间,小太子生生压抑住潮水般涌来的疑问和震惊,火速调整了心情,恭恭敬敬地俯身下拜,没有露出半点端倪,只是在心里下定决心,今晚无论实情如何,此处都不可久留。
  太傅见到小太子,上下打量他一番,露出惊疑的神色:“怎的穿成这样?你身上的衣服呢?”
  小太子这才想到,方才气血上涌想手刃淫妇的时候,怕行动不便,脱去了身上的绶带熏裳,解下了腰上的九环带,头上金衮冠。
  此时的他,赤足散发,衣冠不整,身上穿一件霜白色的内衫长袍,偏偏手上还紧紧握着一柄寒光凛凛的渠黄短剑。
  饶是小太子平日里再机灵聪明,一时都找不出合理的说辞来解释。
  他张口结舌的模样,一丝不漏地落入了太傅的眼中。
  太傅沉默了片刻,复又微微冲他一笑,若无其事地招手:“来,你我翁婿二人,对月小酌两杯罢。”
  中秋之前,皇帝顶住重重压力,与太傅替小太子商议下一门亲事。
  未来的太子妃蕙质兰心仪态万方,且大他两岁已经及笄。不是旁人,正是裴太傅嫡幼女,四十岁上方得来的掌上明珠,爱若珍宝疼宠有加。
  太傅肯将嫡幼女嫁给根基未稳的他,已是对小太子最大的支持和肯定。
  婚期定在年后,待到完婚之后,他就可以开府建邸,养兵蓄士,从此才算是真真正正地逃脱了宫城之中陈皇后画下的四方牢笼。
  小太子无比地期待,他成婚的那一日。
  却也无比地恐惧,他成婚之前的每一个日夜。
  自亲事定下,他在太傅面前愈发以女婿自居,恭谨之外更添亲近,话也多了许多。
  可是此时,皎洁月光下,太子与太傅两人在书案之前对坐,却双双默然无语,各自有满腹的心事和疑虑不可言明。
  太傅疑虑太子为何衣冠不整面色惶然,太子却在怀疑今晚的一切是否是一场陷阱。
  三杯桂花酒落肚,小太子迫不及待地起身告辞。
  太傅施施然送别,却在小太子转身离开之后,迅速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小宫侍说:“我们跟上太子,切记勿要被他发觉。”
 
 
第7章 自尽
  凌烟阁外,旷地中央,那瞬息枯萎的妖异昙花仿若南柯一梦踪影全无。
  唯有他解下的绶带金冠,静静地放在地上。
  小太子沉默着,慢慢捡起外裳披回身上,心不在焉地将腰带系上,金冠歪歪斜斜随意一扣,心急火燎地离开。
  而他身后不远处,面沉如水的太子太傅将一切都看在眼中。
  明月高悬,凌烟阁外不远便是水榭,中秋夜里灯火辉煌,显得格外敞亮。
  小太子沿着水榭慢慢向前,偶尔有三两结伴的宫人从他身边经过,对他屈身行礼。他毫不在意地挥手,满心都在思索今晚的遭遇。
  四年来太傅悉心教导,如师如父关怀备至,数次为了他得罪大司马陈克令,更愿意将爱女许配给他。
  小太子这四年来,没有一次怀疑过太傅的真心。
  可是今晚这般妖异诡异的情形,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呢?
  小太子慢慢在心中盘算,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水榭的尽头。
  水榭末端,是一株高大的垂柳。柳枝繁茂,随着晚风的吹拂轻轻摆动。繁华灿烂的中秋花灯绵延至垂柳前,越发显得水榭之中灯火通明,而水榭之外幽黑晦暗。
  泾渭分明,小太子从花灯悬挂的水榭步入垂柳的阴影之下,没有防备地眼前一黑。
  “殿下!”一个熟悉又略显凄厉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小太子下意识后退两步,闭眼两秒适应了黑暗,这才将眼睛睁开。
  正是杨氏。
  二十岁的年纪,娇艳欲滴。一身鹅黄宫服,胸怀微敞,半掩着雪白的丰满胸脯,细长的桃花眼泫然欲泣,面色红润,鬓发散乱,眼神迷离。
  “下奴前来接殿下回宫。”她尾音微颤,一副初沐恩泽雨后承欢的娇媚样子。
  小太子怒从心中来,右手不自觉放在了腰间渠黄短剑之上,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杀意,压低声音问她:“你今晚在何处当值?与你幽会那奸/夫,又是何人?”
  杨氏瞪大双眼满脸无辜,复又惊慌失措地颤声开口:“殿下明鉴,奴…不曾与人幽会!”
  噔的一声脆响,小太子腰间的渠黄短剑出了鞘,寒光四射。
  他手握短剑,步步紧逼:“还不说实话?!”
  杨氏却突然间提高了声音,悲泣一般哀叫:“殿下莫要胡乱猜测,奴不肯委身于你,并非因为您口中这子虚乌有的奸夫!奴乃是您的乳母嬷嬷啊!您与奴家欢爱燕好,有违纲常伦理,必遭天谴啊!”
  小太子猛地驻足,呆愣当场。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自己明明是在追问杨氏今夜的行踪以及是否曾在凌烟阁中与人幽会,她这一番戏精表演的自作多情,又是个怎么回事?
  “您与奴家欢爱燕好”这句话被杨氏说出口,简直荒谬可笑至极。
  他何时与她欢好过?!
  小太子冷冷开口:“你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发癔症了吗?”
  可是话刚出口,他心中霎时如同一盆冷水自头浇下,透心般凉。
  方才他开口问杨氏的那几句话!
  他追问她的行踪,逼问她的奸夫,再配合杨氏这一番义正言辞的拒绝和剖白,分明…分明就像是一个争风吃醋的小郎君!
  这一番他和她之间的对话,在看他看来是鸡同鸭讲答非所问。
  可是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听来,就坐实了自己与杨氏之间的私情!
  小太子倒抽一口冷气,杀心骤起,指尖微微一动,却被杨氏一眼看穿!
  杨氏悲泣哀鸣,声音凄厉,连连后退两步,站到了灯火通明的水榭中去。
  “太子殿下,”她字字泣血,神色惶恐又坚定,“今夜凌烟阁中,您对奴家犯下弥天大错,违背纲常伦理!”
  “奴家却不愿坏您清名,惟愿一死,以证清白!”她唇边溢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小太子心中警钟长鸣,瞬间明白了她心中打算,大叫不好!
  他一时情急,不及注意男女大防,上前两步想去拽她,却被她水蛇一般扭腰躲开。
  此情此景,愈发显得他像一个求而不得的焦急情郎!
  而那杨氏凄惶一笑之后,竟然拼尽全力对准那水榭旁的垂柳树干,决绝又猛烈地撞了过去。
  一声闷响伴随着四晃的柳枝,杨氏仰面躺倒在青石板上,双目圆睁,鬓发散乱,额前鲜血如注。
  小太子只来得及拽住她的半截衣袖,眼睁睁看着她撞死在他面前。
  是她的“以死明志”,也是他的“死无对证”。
  小太子到得此时,终于看清楚了这场局,也终于想明白了今晚这一个环环相扣的陷阱。
  却已然来不及了。
  从凌烟阁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太子太傅、他未来的岳父大人,一字不漏地将太子与杨氏二人之间的对话听了完全。
  面色铁青的太傅搀扶着宫侍的手,终于缓缓从水榭之后走了出来。
  小太子站在太傅面前,金冠歪斜衣襟不整,绶带环佩七零八落挂在腰间。
  而他脚边不远躺着他的乳母杨氏,胸怀微敞,鹅黄色的宫裙皱叠在她的腿间,露出雪白丰腴的小腿,一股乳白色的、腥膻白浊,自她青紫交加的双腿之间,缓缓流下。
  “毒计…真的是毒计啊!”泰安听小太子讲到这里,没忍住插口道,“先是离间计,反间了你和恩师太傅。再来一道偷梁换柱,让那杨氏先往你身上泼求爱不成逼/奸/乳/母的脏水,还要利用你逼问杨氏的话,造成一个相互印证的假象。最后还要让那杨氏自尽,从此彻底死无对证。”
  泰安苦着一张小脸,扒住小太子的衣袖:“真的是太狠了!我若是太傅,先看你衣冠不整,再听你逼问杨氏,都难保不会相信你们两人之间真有私情!”
  小太子牙关紧咬,手指狠狠握成拳头。
  太傅重情重义,待他恩重如山,又历经三朝不倒,在朝中根基深厚,如果真能成为他的岳父,势必会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而他一贯的克己守礼谨小慎微,不近女色也不近内侍,却在此时成为了他最大的污点。
  “一位青春年少的储君,却对女色避之唯恐不及,多么反常。”小太子苦笑道,“若是他私下里与乳母私通,那平日里女色上的讳莫如深,不就说得通了?”
 
 
第8章 故剑
  太傅为人孤高清傲,又极自负。小太子与他亦师亦父相处四年,一朝师徒翁婿的面具被戳破。
  一手培养的爱徒,却原来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人渣,自觉受欺的太傅怒意滔天,甩袖离去之后,径直跪在无措的皇帝面前。
  “阿爹一开始,自然是不信的。”小太子目光深沉,凝视着手边的《圣祖训》,“事关我的声名,东宫内侍一夜之间全部被关押,由太傅亲自审问。”
  泰安听得心惊胆战:“莫非他们合谋,统一口径诬陷你与杨氏有私情?”
  小太子冷冷垂眸,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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