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怎么知道?”问话的人惊奇道。
“若不是头一次来,便也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了。什么叫我们认不认识这位姑娘,这陈姑娘,京城还有什么人会不认识?”
问话的人有点儿骄傲道:“我家是江南商户,如过来只是为了瞧瞧热闹的。”
他示意旁人看看他身后的两仆从。
“难怪呢。”众人恍然大悟,也不惊讶了,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
问话的那人因丢了些面子,缓了缓之后决定再说些什么,遂指着台上的另一个人道:“我虽认不得那位陈姑娘是何许人也,却是听说过这个的。这位顾家公子就是顾老将军的孙子,我还有幸见过顾老将军呢。”
“那有什么。”蓝衣男子不屑道,“还不是陈姑娘的手下败将。”
那人被他们这不阴不阳的态度弄得下不来台:“你这人好没道理,怎么能这样说呢,方才那肯定是顾家公子让着她呢,否则以人家顾公子的本事,又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小小女子?”
“哈,你说陈姑娘让着他?”蓝衣男子和灰衣男子都是一脸讥笑,“果真是没见识的,就知道在这儿胡说八道,也不怕人家陈姑娘一巴掌拍死你。”
“就是,人家陈姑娘对付你,还不像碾死一只蚂蚁这样简单。”
先前问话的那人哼了一声:“你们就吹。”
“怎么说话的?”旁边的几个人顿时就怒了,瞧不起他们可以,瞧不起荣庆侯府的陈姑娘就不行!
当他们的钱都是白输得吗?
“本来就是,一个小姑娘家家,哪儿来这样大的力气,不是那顾公子让着她,那就是她自个儿是个异类,异于常人!”那人说得言之凿凿。
当即就有人忍不住撸袖子了:“我呸,你才是个异类!”
“就是,不懂就别瞎胡说。”这里稍稍理智些的围观者。
“一看就这就是个没看过武举的土鳖。”抹黑他们也就罢了,竟然还抹黑陈姑娘,当他们这些从头看到尾的都是傻子不成,还旁人让着,“你去让一个试试,不把你拍成肉饼!”
他们人多势众,确实不是方才那人一人能敌的。好在考场里头有巡逻的士兵,一眼瞅到这边起了乱子,便赶着过来了,大着嗓门警告道:“考场重地,不得喧哗打闹,违令者各打三十大板!”
这话一处,刚才闹哄哄的人群顿时就静了下来。
拉出去打板子,这不是说笑么,他们好不容易才抢了这么靠近的位子,要是被拖出去赏板子了,回头能不能看完下一场还是个未知。傻子也知道这会儿不能出去。
两边闹事的人停了下来,这事也就好处理了。
不过在这之后,众人也都若有若无地排挤这主仆三人。被排挤的又不是傻子,哪里能感觉不到,若是由着他的脾气,肯定是要闹开的。可转眼看到旁边那些执刀的士兵,才上来的火气就又消下去了。
这里不是江南,不是他少爷想要闹就能闹的,真闹开了还摆平不了。
这边的动静顾晗又不是没看到。阿年也看到了,只是她觉得肯定和她没关系,也就没去管那么多。
不过有卫萱这个包打听在,阿年不想知道也不大可能。卫萱说起那里的笑话的时候还挺解气:“哼,他们当初还不是一样瞧不起阿年,真是自己打自己脸了。”
顾茗劝道:“总比他们继续唱衰得好。说来这事也奇了,这些人赔了那么多竟然还赔上瘾了。”
卫萱道:“这是阿年有本事,他们又不是瞎子。”
这话几个人都是服气的。
不说他人,单看顾茗的兄长就该知道阿年的本事不是假的。别人的深浅尚且不知,只她们都听家中父兄称赞过顾晗,什么武艺高超,青出于蓝,允文允武……好听的词儿那是一个接着一个,都不带重样的。这样厉害的顾晗都输给阿年了,叫她们对阿年夺冠更添了许多信心。
顾晗听着妹妹同她几个好友你一言我一语的吹嘘,仿佛从未将他这个当哥哥的连输两场放在心上的模样,不禁一阵心酸。
回头又看了那边的阿年一眼。
她边上站着陈家人,还有一个苏家姑娘。也难怪,今儿是最后一场了,陈家人可不得都过来了么?
方才那一场,两人打得都有些吃力。顾晗想到自己之前同石祯打过得那场,不由得心生担忧。石祯的武功同他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的,陈姑娘能打得赢他,却未必能应付那位石祯。
那头的顾茗同几个小姐妹说了一遭之后,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受伤”的哥哥了。不过打量了一眼顾晗的伤势,顾茗又感叹道:“阿年到底顾忌着我呢。”
“怎么说?”顾晗问道。
“伤得这么轻,肯定是阿年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呗。要是哥哥你和我没关系,今儿可就不是挨这么几下就能下台了。”
顾晗冷冷一笑,将顾茗的脑袋掰到一边去。
感情他这伤还来得太轻了?
顾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试探道:“难道你其实并未受伤,只是装的?”
顾晗懒得理会她。
顾茗却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若有所思地看着顾晗。
因顾晗败了,如今的第一第二之争,便在阿年与这位绿林好汉中择出了。
阿年也听顾茗说起过这位绿林好汉。听说是某个帮派的堂主,姓石名祯。此人虽为江湖人士,却极晓国家大义。当初大齐上下内战,石祯便占山为王,护一方安定,如今大下大定,本再无事可生,偏他前几个月又闻得朝廷重开武举以抗西陵的暴行,如此更遂了石祯的心意。没过多久他毅然进京,准备以武举入军,报家仇国恨。
阿年只觉得这人真是高尚地不得了,可这不妨碍阿年下手下得痛快。
与石祯比赛的时候,因是三甲之争,场内场外围观的人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
顾茗几个也都一个不落地站在了下面,连顾晗这个刚刚才受过伤的,也都坚持地守在了下头。
正如阿年对石祯早有了解,石祯对阿年亦是早有耳闻,甚至还观摩过阿年的几场比赛。阿年的每一场都打得干脆利落,更简则简。石祯眼睛毒辣,往往只两三招便能看出对手师承何派,唯独阿年——他看不出来。
不是说阿年学得有多高深,而是学得太过浅显了。来来回回只一两套,可每回都出奇得好用。更叫石祯惊异的是阿年的力气。这样的力气,便是石祯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换句话说,这位陈姑娘压根就不用学那些武功流派,只凭着她那一身力气,便能所向披靡了。
对上这位陈姑娘,石祯心急也没底。
一时间,锣鼓声起。
两人徐徐登台。
先上的是石祯,底下免不了有人好奇地在窃窃私语;再来是阿年,她一上来,底下立即欢呼了起来,说不出的热闹。
陈阿奶站在最前头,身边守着的是陈有财还有陈大海陈大河两兄弟。待她听到这外头的响动,瞬间抬起下巴来,洋洋得意:“瞧把他们给稀罕的。”
真是没见过大场面,这点小场子都把持不住了?陈阿奶自诩是见过两头野猪的人,哪怕是死的,也比眼前两个人比划比划要叫人激动得多。
石祯抽出自己善用的长锏,对着阿年拱了拱手:“陈姑娘,久仰大名。”
阿年礼尚往来地也问了一声好。
“先前石某有幸观得陈姑娘几次比试,心中大为叹服,陈姑娘的身手,却是不是常人能及。石某结交之人虽多,却没有一个女子能比得上陈姑娘的。”
阿年思考良久。
按理说别人夸了她她也得夸回去的,可是她一时间想不出来什么好词儿。这个石祯还真是棘手啊,旁人就没有他这样多的话。
好在石祯没有让阿年为难多久,便再一次开了口:“石某此次过来,为的是从军报国,还我大齐百姓安定。无论此战是输是赢,石某一片赤诚之心是永不变的。”
阿年越发听不懂了。
石祯接着道:“所以,还请陈姑娘尊重石某,切莫故意相让。”
阿年长吸了一口气:“你真的,想多了。”
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让着谁。
石祯闻言,一时间有些尴尬,道:“那,那就好,石某也会全力以赴,不会让着陈姑娘的。”
阿年呆了一呆。
她这算是被挑衅了么?
第118章 赢得武举
台下的人等得甚至有些不耐烦了,终于听到裁判说了一声挥了旗, 顿时又爆出一声欢呼。
与此同时, 台上的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起手来。两人都毫无保留, 出手干脆利落, 丝毫没有让着对方的想法。
石祯浸淫各家武功多年, 手段毒辣, 往往直取要害, 无有不胜。不过兴许因为这回的对手是阿年,石祯不好使出那些手段, 几招下来都是光明磊落。
阿年与他不同,她动作慢些, 这是天生的,改不了。她唯一能仗着的便是那一身力气了,索性这回也依然能管用。
一力降十会。
两人算是不相上下了。
这倒是将看台下头的人弄得一阵阵紧张着, 恨不得冲上前带这两个人打,又怕走进了会干扰到这两个人。陈大海两兄弟更是紧张地不行, 眼看着阿年将将避过那姓石的长锏, 一颗心简直要提到了嗓子眼儿, 好半天才没忍住小声同陈有财道:“爹, 阿年会没事儿的?”
陈大河也跟着道:“这回的人仿佛比以前厉害许多啊。”
陈有财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不中用的东西, 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爹你的意思是阿年一定能赢?”
“废话!”陈有财骂得铿锵有力。
虽然被爹骂了,但是兄弟俩都松了一口气, 爹说能赢,那肯定是能赢的,信爹的就好了。
陈有财见他们不再紧张兮兮地问着废话,这才哼了一声转过了脑袋,对着陈阿奶。
陈阿奶慢吞吞地转过头来,也是一脸嫌弃。这嫌弃并不是对着两兄弟的,而是对着陈有财的:“说废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松开,个死老头子!”
陈有财赶紧松开陈阿奶的手腕子,顺势擦了擦手心的汗。他瞅了两个儿子一眼,发现他们还盯着台上,无暇分身,这才小声地问道:“你说,咱家阿年能赢吗?”
“你不是说了肯定能赢吗?”
“我这不是——唉,跟你说正事呢,你扯那些做什么。”陈有财恼羞成怒,“你就说能不能赢?”
陈阿奶不紧不慢道:“放心,肯定能的。”他们府里那位邹师傅可是说了,凭着阿年的本事,这世上还没什么能打赢她的人。
听了这话,陈有财不知为何竟然真的放松了心神。既然老婆子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围观众人可没有像陈家人这样,担心了还有个人来安慰。他们才是真正揪着心的那个。
阿年之前的那些场比赛,可都是一招制敌的,介于她无人能及的力道,少有人能抵得住她的第二招。是故,他们这些围观的人看得也极为舒畅。
不想,从上一场开始,阿年比得就没有那么畅快了,同顾晗比了将近一刻钟的功夫才将将胜出,同这个石祯,却又更加艰难了。
他们之前是下了阿年必输的注,本来看着阿年一路高歌猛进,已经放弃将那放进赌场去的银子再挣回来的心了。如今阿年遇上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他们的银子也有可能拿回来,看着仿佛是一件喜事儿,可是下头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却没有一个是真正开心的。
阿年是他们一路看着走到现在的,他们在阿年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了,哪怕一开始是不看好的,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他们现在就是站在阿年这边,站在荣庆侯府陈家姑娘身边。也不知道从哪一个先开始的,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叫了一声“陈姑娘!”
这话像是一声信号一般,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陈姑娘”从下头传来,久未停歇,如同浪潮一般,一波高过一波。
像是较劲一般,场下又响起了一阵阵“石堂主”,虽比不得这一声声的“陈姑娘”响亮,却也经久不衰。
石祯作为一堂之主,自然是有拥护者的,更何况今岁武举参与的又不是没有武林中人,人数虽少,却也不是没有啊。
眼下看到这些人一口一句陈姑娘,他们自然是要帮石祯喊上两句的,要不还不得任由这些人窜到天上去,打量着石祯背后被人是不是?
这下可好,两伙人直接杠上了,谁也不让谁。
群情激奋,像是在比哪一方的嗓门大一般,声音从来没有断过。此时此刻,这些唤着阿年名字的人只想着阿年能赢,也从未想过,若是阿年能赢对于他们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陈阿奶和卫萱他们都被这些人的热情给吓到了。
卫萱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悄悄杵了苏蝉衣一下:“瞧,这么多人同你争阿年呢。”
苏蝉衣扫了一眼周围,隐有不悦。
她讨厌这些人,即便他们如今对阿年推崇备至,可是这也改变不了他们一开始对阿年的非议。还有那些拿阿年的脸当赌注的人,真是,太讨厌了,她绝对不会原谅。
与她们相比,顾茗则淡定了许多,甚至还有空与自家兄长耳语几句。只是她说的话没有一句是顾晗愿意听的就是了。
顾茗只道:“哥你老实说,方才你是不是让着阿年了?”
顾晗皱了一下眉头:“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你与那石祯比的时候,可是两刻钟都没能分出胜负,与阿年比的时候,却是一刻钟就败北了。若是阿年比石祯的武功高出许多的话,我也就认了,可是如今你瞧,阿年分明与石祯不分上下。我知道阿年天生力气大,一般人比不上也是有的,可是你不一样——”顾茗说着顿了一下,“哥哥你可是自幼便跟着祖父习武的,还能没个对付阿年的法子?”
顾晗两手一摊:“我还确实没有。”
顾茗狐疑地望着她。
“输了就是输了,我知道你到底还是站在哥哥这边的,想给哥哥找个借口,可是咱们不需要是不是?咱们又不是那等输不起的人,我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赢要赢得光明正大,输也要输得磊落分明。你说这样的话,不仅是看不起你哥哥,更看不起人家陈姑娘。况且你与陈姑娘又是好友,你这样说了,叫有心人传开了,往后陈姑娘的面子又要往哪里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