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呀,我不过说一句,你回我十句。”
顾晗包容地笑了笑。
顾茗也迷惑了:“你真的没让?”
“确实没让,陈姑娘是真有本事的,不需要我让。”
顾茗上下扫了他一眼,她其实也不知道兄长有没有人让,只不过是灵机一动,忽然逼问几句罢了。无他,单单是因为这些日子她哥哥实在太奇怪了些,顾茗生怕他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顾茗与阿年走得近,有些事情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譬如阿年心有所属。
她还想说什么,便听到周围又是一声惊呼。顾茗瞬间将目光转到台上,不看还好,这一看,心都要蹦出来了。
“小心——!”
紧张的不止她一个,可是他们毕竟不是阿年,做不到替阿年避开。
长锏来得猝不及防,等阿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逼近眼前了。这一下,结结实实地落到阿年身上,痛得阿年直吸了一口气,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被台子边缘拦了一下才勉强停住。
石祯的攻势片刻都没有停下。
阿年越打越红了眼。她也发现了,这个石祯与以往的对手都不一样,她必须小心再小心。
石祯也见识过了阿年的力气,单比力气,便是十个自己加起来也未必是阿年的对手。他能仰仗的,便是自己比这位陈姑娘多了十几年的阅历,无论是手段还是反应,都比她强上许多。
但石祯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并不明显。倘若继续拖下去,最后输得必然是他,他会被拖得精力殆尽的。想到这里,石祯咬了咬牙,越发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下手也一招狠过一招。
他需要速战速决。
场外的人看得最为明显。
方才还不分伯仲,不知为什么,那个姓石的忽然就爆发了起来,将陈姑娘打得步步后退,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陈姑娘,难不成要……输了?”
“呸,你才输了!”
“陈姑娘怎么会输?!”
不管输不输,起码嘴上是不能服输的,这点倒是被众人一致认定,满口咬定阿年不会输。这还没到最后呢,怎么能轻言道输。
阿年埋头扛着石祯的攻击,一眼不错,长锏再次迎面劈过来。
石祯是堵尽全身的力气的,一招不成,便再无退路。
阿年举银·枪以对。
一声巨响之后,阿年的银枪骤然被从中劈断。
阿年匆忙回头,她从未想过自己的银·枪会断,惊诧之中,竟然游疑了一瞬。石祯看准机会,又是一锏劈开。
阿年低头,眼前着手上已经再无兵器,下意识便以手做挡,不过眨眼的功夫,硬是抗住了这一长锏。
血沿着长锏流了一地。
不远处的人心一揪。
阿年眼眸渐深,在石祯看来,便是她猛然间沉稳了下来,沉稳得几乎有些诡异了。
阿年握紧长锏,叫石祯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来,石祯暗道不好,正打算放弃自己的长锏时,阿年猛地放开长锏。
石祯被迫练练后退,手上的长锏还没来得及握稳,便看到眼前一道虚影一晃而过,接着又是一声怒吼,而后左肩一阵剧痛,整个人离了地向后凌空摔去。
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石祯的人已经跌落到台下了。
场中规矩,跌下台便算作输。
他输了!
……
石祯输了,那便是……阿年赢了,陈家姑娘,赢了!
他们赌错了,可是站对了!
死一阵的静默之后,场下忽然爆发起一阵掌声,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像是狂喜,又像是庆贺一般。
阿年看着自己的手心,血还在流,只是她的神智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像是冥冥之中有所预感一般,阿年抬头,往那边的阁楼上看了一眼。
她知道那边有人。
第119章 武状元
“赢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叫出声, 紧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地欢呼:“真的赢了, 陈姑娘赢了!”
原来陈家姑娘真的能赢,原来女子参加武举, 也能丝毫不输男子。
人赢了, 钱输了,可是能亲眼看到陈姑娘赢, 好像也没有什么心疼的了。不仅是台下那些支持阿年的,就是那些支持石祯的, 也同样激动难耐。
唯一不高兴这结果的, 恐怕也只有那些个考官了。虽然这段时日这些考官们早已经看多了阿年几招制敌的身手,可是他们也是真没想过让一个姑娘家赢啊。真赢得话, 往后大齐男子的颜面要往哪里搁?想归这样想, 可是这结果是当着众人的面比出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 考官们也没法儿做些什么,只得认命。
“瞧见了没?”顾晗弯下身子同自个儿妹妹道, “陈家姑娘是用不着别人让, 最后不是也赢了?”
“好了好了,是我不该,是我胡言乱语了可还行?”顾茗也不想再揪着这事不放了, 哥哥对阿年没意思最好。
否则, 最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顾茗也算对阿年有所了解了,知道阿年是决计瞧不上她哥哥的。
顾晗摇了摇头:“你呀,就会胡思乱想。”
“还不是你表现得实在太差了吗, 差得离谱,就这样被打败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我怀疑一下也是应当的。况且,我也不想看你对阿年有什么心思,要知道阿年心里可都已经有人了,你再过去,像什么话?”顾茗是喜欢阿年,可是再喜欢,她也不希望自家哥哥去撬人墙角啊,这样可是叫人不齿的。
顾晗闻言,诧异地朝着阿年的方向望了一眼:“她……”
“怎么了,我有什么说得不对吗?”顾茗有些紧张地盯着他,其实她也不能确定自己哥哥的想法。
顾晗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没什么。”
他没说,顾茗便当做什么都发生了,反正该说的话她都说了就是了。
耳边的欢呼声接连不断,顾晗却一直盯着那一处看着。头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便是一身鲜红的骑装,瞧着英姿飒爽,只是对马术和马球不大熟练,行动之间颇为拘束。再见便是这武举台上了,她亦是一身紧练的短衣,直挺挺地立在那儿,再夺人眼球不过了。彼时顾晗便是没有什么心思,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
只要她愿意,她永远可以做人群之中那个最吸引人的一个。好比眼下,即便身上带血,即便形容狼狈,她也还是最特别的。顾晗亦是一路看着她看她风光无限,看她一朝扬名的。不过,这一切仿佛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于她而言,自己不过是一个熟悉些的生人一般。
俄顷,顾晗收回目光,将那股张怅然若失抛到脑头。
阿年还站在台子上,她的手有点痛,血没有止住,方才那长锏震出来的口子太深了,她的右手如今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血腥味很浓。可奇怪的是,阿年并没有什么进食的**。莫不是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手,对吃自己没有兴趣?这个念头刚起,阿年就被自己给说服了,肯定是这样的没错了。
陈家人早已经跑到了台子上。
若不是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儿不能像阿年那样大的力道,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将阿年给当空抛起来了。
这可真是祖宗保佑了,他们老陈家竟然出了个武状元!
陈阿奶瞧着阿年的时候,整颗心都在颤抖,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状元啊。本来她还惦记着文哥儿,琢磨着文哥儿有朝一日能不能给她弄个举人,忍不住想要将阿年抱着亲热亲热,结果还没拉住人,便先抹了一手的血。陈阿奶定睛一瞧,吓得惊叫一声:“阿年,你的手怎么成这样了!”
阿年动了动手指头,有点疼:“方才,打的。”
“丧良心了,一点儿都不让着,好歹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陈阿奶低声骂了一句,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石祯一眼。
不知道他们家阿年不能见血的吗?
石祯被人从地上扶起来之后,便瞧见台上一个老妇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不用想也该知道,这一准是那位陈姑娘的家人了。
虽然他自己也被打得不轻,可是看到一个姑娘家被伤成这样,还被人家家里人当众捉到,石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对不住了,陈姑娘。”
“一句对不住顶什么用……”陈阿奶还没嘀咕完,便被陈有财顶了一下腰窝,才开口的话便又吞下去了,改口道,“算了算了,比武台上哪里还能一点儿伤都不受呢。”
她瞥了这人一眼,发现这人也被摔得不轻。
石祯歉意地笑了笑。
恰在此时,后头又有人过来,径自走到阿年等人跟前。
原来是礼官。
余下考官并顾晗也都被人叫了过来,都瞧着礼官手上的圣旨。礼官也知道众人心急,朝着他们微微一笑,便当众宣布此次武举的魁首。
武状元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来之后,底下又是一片震耳欲聋的呼声。
阿年听着台下的欢呼声,瞧着他们一个个的就像是自个儿赢了一般,心情终于有了波动。她这算是……成功了。靠着武举,她也服众了不是么?从经往后,她便是武状元了。
武状元,亦是状元,且阿年坚信,自己应当是大齐开国以来的第一个女状元,前无古人!
礼官宣布完了此次武举一甲之后,又请阿年石祯顾晗三人进宫面圣。
石祯面上难掩激动,只是瞧着自己这一身凌乱的模样,有点犹豫:“我们这样进宫,会不会不大好?”
礼官笑了笑:“武榜眼放心,面圣之前,会有宫人替您三位整理仪容的。”
“那就好。”石祯放心了。他自幼出身山野之地,不知道规矩,如今一朝要面圣,紧张是难免的。
他用手心擦了擦裤子,抹了一把汗。
阿年偷偷看了他一眼。
石祯瞬间将手背在后头,怕被阿年笑话。他知道这位陈姑娘是侯府出身的,既然是侯府出身,应当是不怕进宫的,不像他,这还是生平头一次呢,但愿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说了这么几句,礼官便离开了,之后又有宫人上前,引着他们三人从后头退出了台子。陈家几个人在后头看着,目光追随着阿年,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又有点担心,又与有荣焉,心情甚至复杂。
“老头子,我怎么总感觉像做梦似的,云里雾里的。”陈阿奶小声嘀咕着。
陈有财何尝不是呢,只是他严肃惯了,不好意思像陈阿奶这样直接说出来,仍旧一本正经道,“这有什么,阿年的本事咱们又不是没见识过,你不是也一早就说了么,咱们家阿年一准能赢,如今赢都赢了,你又说这样的话,真是没个所谓。”
“你个死老头子,就知道说我,自己还不是一样。”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急得不像样呢。
陈有财咳了一声:“好了,说这些做什么?”
陈小虎也在旁边,听到祖父祖母转眼间又争上了,赶紧道,“爷奶,阿年如今都进宫了,咱们也快回去准备着。”
“准备啥呀?”
“自然是准备酒席了,这样大的喜事,若是不光邀宾客庆祝庆祝,岂不是委屈了阿年?”
陈阿奶一听,登时狠狠地拍了一下陈有财的脑袋:“说得对,是该回去摆宴喝喜酒!”
老陈家祖坟冒青烟了,怎么着也得大办一下,让阿年风风光光地当一回武状元。
陈有财打掉了她的手,他已经懒得生气了。
他们身后还站着几个考官,几人听到荣庆侯府这老老少少的在外头便讨论起办酒席的事儿,不仅要在京城办,还要回陈家村办,便互相递了个眼神,都觉得这果真是乡下来的,估摸着到现在还怎么见过世面呢。
还没递完眼神,便好巧不巧地被陈阿奶给逮到了。
陈阿奶顿时拉下脸:“看什么,再看也不会请你们!”
陈家人都不明所以,可是见陈阿奶这暴躁的模样,便知道肯定是这几个考官得罪了她了。
“少给我痴心妄想,咱们走!”陈阿奶横了他们几眼,便又带着陈家的几个人,大摇大摆地从诸位考官面前走掉了。
几个考官面面相觑,被骂得毫无反击之力。
另一头,阿年他们也出了演武场。才一出来,便看到外头停着几辆马车。宫人将三人分别领到自己的马车前,阿年是头一个马车,石祯在中间,顾晗殿后。
马车都长得一样,只是次序不同,这也没什么好比较的。
左右有宫人扶着阿年上去,甚至还贴着地掀起了车帘:“陈姑娘,请。”
阿年想也没想就扎进马车里。
结果才进去,便愣住了。
阿年看着马车里头的人,有点想念,也有点惊奇,正想问他怎么到这里头来了,里头那人反倒先有了动作,直接将她圈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第120章 嘴巴肿了
“阿年……”
萧绎将人搂在怀里, 许久许久都没有松开。他实在太想她了, 可是他也知道,阿年很忙,先前为了策论忙得每日合不上眼, 之后为了武试又日日苦练,从来没有歇息过。
萧绎知道自己不该去打扰。可是他到底还是想的紧, 这会人在怀里了,没来由得又有一些不甘:“你方才,是在跟谁说笑?”
阿年愣了一下:“方才?”
“是啊,笑得那么开心,隔的那么远我都能听到。”萧绎话里竟然还有一丝酸味儿。
阿年立马解释道:“哪有笑得,这样厉害, 只是同那个石祯,说了几句话罢了。他有些紧张, 毕竟是头一次,进宫嘛。”瞧着他, 阿年就想起来她阿爷阿奶还有大伯娘几个当初进宫的模样, 同那石祯真是一模一样。
萧绎不高兴了:“就因为这个你就去安慰别人?”
“也没有, 安慰。”真的就只是随口说几句而已, 阿年还觉得委屈呢, 控诉了一句, “你就会,冤枉我。”
萧绎看了她好几下,似乎在确认这话的真假。半晌, 他还是低下头,抵着阿年的额头,哄道,“好好好,是我错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