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不少官员在京都下辖县镇置办的有田庄,无论生活还是闲趣非常方便。
过去的一年中,两人用闲钱买了两处铺面,除了商铺,田产理应也要置,投资多方面发展才合适。
“好,这样以来节省不少开支。”明锦笑着赞同道,他们虽在平江有田产但无论丈夫是外任还是留京,都不会离得太近,假如长居此地有个田庄再方便不过。
府里中馈尽管由自己负责主持,可多数决定是两人的商议后才实施的。
“年前书肆刘掌柜来信询问能否在府城开分号,我觉得提议可允,前几日说与了莲娘。不过……她提议在咱们店面里开设分号,被我否了。”
明锦想起年前随着红利与账册一起送往府上的还有书肆掌柜的书信,当时谭璇为各种应酬忙碌,无精力顾及这个,她将此事搁至下来,现在刚好就着话题说了出来。
“那间铺子不是锦姐姐的嫁妆吗?开分号可行,但店面要重租。”谭璇不赞同将自家的店铺用来作为书肆分号之地,一则生意是四人合伙的,如果用自家的铺子租钱必定不能高于世面上的。
再者那家商铺不是外租给旁人的,而是自家做得笔墨纸砚的买卖,生意很是不错,每年都有笔可观的进账,为何要把好好的生意弃掉,改做生意。
再会过日子,也不应该算计到自己头上,听了她这话,谭璇心中有些不喜,几人合伙做买卖又不是所有的资产拢在一起。
“你别多想,莲娘也只是随口一说,考虑到几个东家都在京都,将书肆设在自家地方靠谱些。”觉察谭璇皱着长眉,晓得他不悦了,担心因为后宅女人之间的事情影响到与王林多年友谊,主动扯着他的袍袖,偷偷捏了捏饱满的大鱼际,说着转还之语。
“无论怎样,反正那间铺子是我们谭家送给娘子的聘礼,决不能动的!”还没待她抽离,谭璇飞速的捉住细滑纤手,紧握在掌心中,微扬起下巴朗声表态。
“你啊,跟个女子较什么劲……”明锦嘴里说着嗔语,但袖下却与其十指交握,心中软软的甜甜的。
自去年八月,修史任务已经结束,原先临时组建的国史馆一众官员随之解散,之后谭璇的日常任务也有了改变,从国史馆出来被分派到起经注馆,除此外每月还要夜值待召经筳侍讲。
死对头刘继尧升果真迁到詹事院做起了东宫辅臣,与他同一批调走的还有表哥田文舸,任职与工部。
“尚书府上的邀帖若不去拒绝不合适,反正又不只咱们一家,舅母她们肯定也要去的,明日你就随着一起。”
散值后,谭璇得知礼部尚书府上送来邀帖,府中老太君八十大寿,邀请他们前去贺寿。
明锦之所以犹豫是因为礼部尚书的身份不一般,除了尚书一职外,还为当朝国丈夫娘,四皇子与六皇子的外祖。
第79章
古人平均寿命不长,八十岁已是高寿, 为贺这一喜事, 尚书府大摆三日流水席,朝中众臣无论派别不少人在应邀之列。
散值后, 谭璇与同僚们一起朝尚书府而去。
离府邸尚有段距离,车速已减缓下来, 谭璇拉帘而看,前面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空中隐隐的飘荡着酒酿菜肴之香。
有不少衣衫簇新的家丁忙碌接待并维持秩序,因街坊路人的酒席设在府院外, 故一溜溜马车紧挨路边依次停下。
“好大的排场!”朝中官员酉时散值,大家差不多时间赶在一起, 此时情景,不少人出声感慨。
“若是府中祖宗寿庚八十,在下也情愿破费大贺一番……”
“清儿的身子可好些了,春日里忽冷忽热容易闪汗,让嬷嬷仔细点。”方才出了衙署, 谭璇同另外几个同僚闲谈几句上了马车, 没能和王林说得上话。
两人马车挨着, 见了面停下与他寒暄着,等其它相熟之人一起进府。
“嗯, 热退了, 比前几日好不少。阿璇你……”提起孩子之事,王林扫几眼好友欲言又止, 还想再要开口,此刻有人走了过来,便止了音。
“走,沾沾老寿星的喜气!”
院外流水席面座无虚席,拼酒声叙话声沸沸扬扬,可能大家见惯了往来道贺的达官贵人,已引不起太大好奇心专心于美酒佳肴。
与同伴搭着话的谭璇时而含笑往挤挤攘攘的吃桌客人瞅去,见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正用油乎乎的双手抓着骨头大啃大嚼,暗想,这尚书府真是阔绰,不过从另一方面想算是做好事了。
尚书府宽门大院,匾额高悬,引着红绸贴着喜联。四扇角门大开,宾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小厮们殷勤的迎接一波又一波客人。
礼部尚书徐氏一族为世家大族,府第修建如何的雕梁画栋典雅大气自是不提。寿礼仪式早在白日上午已举行完毕。
虽说不少人是为人情礼节应酬而来,可其官员则不一定了,红白喜事的宴会上向来是政客们的最佳交际场地。
进入官场一年多,谭璇说不上应对的游刃有余,可也不是傻头傻脑的政治文盲,嘴不把风瞎往人堆里掺合。
走进男宾宴席场地,找到自己位置的谭璇刚坐下与翰林院的僚友没说两句话,便被田文舸眼神示意,遂与身旁王林等人打声招呼,起身同他连带着大表哥田文启等着还未赶过来的舅父。
田昀和早就想好趁着此次难得的机会与同僚觥筹交错之时,将儿子外甥带在身侧,在朝中重臣面前露露脸,为仕途晋升攒人脉。
“平之,有你这么显摆的吗,两小子出色就罢了,还领着让人眼馋的外甥过来!”时任户部侍郎的李骥抖抖花白的胡须,熟稔的打趣。
识得他是自己的座师,谭璇忙跟着两位表哥拱手恭敬的打招呼。
“哈哈……鹤之过誉了,再如何也不比正泽贤侄。”
田昀和口中的正泽是李骥长子,与田文启差不多的年岁,杏榜状元。
不过目前没在朝中任职,现任江宁知州,年纪轻轻就牧一郡百姓,待攒够政绩定要调入京都的,李氏一门试其为骄傲。
“他们兄弟几人就正泽还勉勉强强上道,其他几个逆子,提起他们我这胸口都堵得慌……”
两人你来我往商业互吹,引来不少同僚纷纷加入进来,其中不伐存有如田昀和一样心思的官员引荐自家子侄。
“平之,终于舍得带几个宝贝疙瘩露面了……”
“早听说谭贤侄学识了得,我这个不成器的平日没少说盼着请教一二……”
……
在众人寒暄交际之时,忽然不知谁喊了一声“晋王殿下,平王殿下来了!”空气顿时凝滞下来安静异常,转瞬功夫,大家放下杯盏筷箸连忙起身行礼。
谭璇微错一步,稍稍站在田文舸身后,略抬秀目寻声望去,只见一群人徐徐而来。
为首的是一锦袍华冠气势逼人的青年男子,左手侧慢半脚的是一位龙章凤姿气势不凡,眉眼与青年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谭璇曾在御书房侍讲时碰到过他们两次,两人分别是四皇子和六皇子。
“大家随意,不必拘礼!”四皇子晋王含笑抬手示意让在座的该怎样还怎样。
如今他与太子两人暗下相斗之势愈演愈烈,今日大好的机会,还不多多同朝中大臣联络下感情,刷刷好感拉些支持者,于是接下来在外祖舅舅们的相陪下走到大臣们的宴桌一一问候。
“田大人,李大人,刘大人几位百忙中还不辞辛劳前来贺寿,本王代外祖太婆特来致谢敬酒……”朝中大员一共就这么多,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田昀和处,尽管晋王气场逼人,可却面笑如春风态度亲和的同大伙言语,一点没有亲王的架势。
能与太子相争的人怎可能会是善茬,只不过在争储时收起利爪表现的礼贤下士而已,谭璇躲在后面心里腹诽几句。
“本王曾在御书房陪父皇听过谭编修侍讲的《九章算术注》,如此晦涩难解的书册竟被阐述的生趣易懂,让本王也不得不佩服。”正当谭璇分两分心神开小差时,突然听到自己被晋王点名表扬了。
立马诚惶诚恐垂手躬身道:“王爷抬举下官了,当不得如此褒誉!”
“呵呵……阿璇过谦了。”晋王不以为意的笑着,谭璇再如何有潜力当下也只不过是七品小编修而已,如此夸赞除了看中其学识,另一个重要原因则因他为田昀和的亲外甥。
谭璇:“……”低头沉默,愈发恭谨。
在晋王转头与其它人交谈后,谭璇才小心翼翼的抬头,不巧却与他身旁若有所思的平王撞上,对于平王,谭璇凭着直觉,不像表面上表现的弟恭子孝那么简单。
视线相碰,谭璇连忙低首垂眸,不再敢乱瞄,晋王穿梭于各个席面上一一俱到的敬完酒才有些不舍的离去。
酒过三巡,宾主尽兴方才散场,因与舅父一起应酬,谭璇饮了不少酒水,春风一吹醉意涌了出来,即便脑子糊成一团可仍然记得还要等明锦一同回府。
出了尚书府与舅父作别后,谭璇恐自己上了马车,天色那么晚明锦还要到路边费神寻找自家的车子,于是直接站在徐府院门前的大石狮子旁等着,吩咐山竹好声瞅着人群。
“老爷喝多了?”明锦与田氏等人出来后,穿过重重人流,往院门口左右环顾几眼,便找到主仆两人,同田氏她们道完别,身姿轻盈满面笑意的朝两人走去,待近处察觉谭璇神色不对,笑着问扶着他的山竹。
“我没喝醉……没喝醉……就多饮了几盏……”酒意上头,可迷迷糊糊还是听得到熟悉话音的,在山竹向明锦点头称是时,谭璇挥舞着胳膊摆手否定,脚下踉跄,口中不停的重复嘟囔那几句话。
“哎吆,老爷您可小心些,人多,夫人可擎不住您!”明锦连忙伸手扶住。
都说喝醉酒的人死沉死沉,明锦被他压的一趔趄,吓的山竹赶忙腾出手将人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往前方的马车处走。
几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谭璇给弄进车厢。
“夫人,您歇会,我来扶着老爷吧?”散席后,道路依然拥堵,车子龟速前进,依夏见彻底醉得不醒人世的谭璇趴依在明锦怀中,担心累着她。
“无事,两府离得不远,一会便到了。”明锦摇摇头,低首柔柔的注视着呼呼熟睡之人,素手抚了扶其颈背,忧春日夜晚天凉,又抱着他往自己怀中揽揽,将身上的披风裹了裹。
忆起今日在尚书府之事,怔怔出神,微不可察的皱皱眉头。
谭璇口干难忍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自家卧室床铺上,没想到竟然醉得这般狠。
唉,都是官场大佬,与那些人敬酒怎能偷工减料,有朝一日他混成大佬就不用如今日事事周到,委屈自己了。
“可是口渴了?”明锦被他起身的动作惊醒,也遂坐起。“嗯,你躺下吧,我没事。酒意已经解了。”谭璇转身,见她要下床,忙止道。
听其语意清晰,动作利索的饮了杯茶水,明锦放下心,复又躺下。
“头可痛?”
“唔~还行,再睡会就好了。”无论什么酒,喝多了都伤身啊,此刻谭璇脑袋的确有些涨痛。
醒来躺下忍不住回忆起昨晚在许府发生的诸事,种种场景及各人的反应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一一略过。
从过去一年中以及昨晚的事情,不难看出四皇子已向他抛出橄榄枝,但在这个高枝是决不能接的。
目前皇帝根本没有废储的迹象,而且太子妃终于产下了嫡皇太孙,解决了心头大事,如今四皇子还如此高调与之相争,这种人迟早沦为炮灰。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锦姐姐?”想事情的谭璇察觉身边的明锦轻轻叹了口气,中断思绪,担心问道。
“无事……昨晚徐夫人说,明日太医到府上为老太君例行请平安脉,顺便请其帮我也把把脉诊上一诊。”
第80章
“让太医诊脉?”谭璇疑惑的问出声,怎会有这么巧的事。
“嗯。”明锦翻身像谭璇一样平躺着, 把事情的始末细细讲于他听。
因着与皇家的关系, 彰显对许氏一族的看重,几年前皇帝下旨让太医每月定时到许府为老太君请次平安脉。
昨日到许府贺寿的女眷们所谈话题自然围绕着后闱展开, 中间提起了明锦婚后不孕的事情,接下来便有了徐夫人请太医相看病症之事。
明锦当然知晓许府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好心关怀她是否怀上身子, 其中必牵涉到政治方面,当即婉言谢绝好意,连在场的田氏也出声帮忙。
可显然对方是早有准备的,假若不识好歹的继续推拒, 情况反而更糟,逼不得已, 只能无奈点头应下。
夫妻两人没孩子,也可能因男人的原因,期间谭璇也怀疑是自己的问题,偷偷跑去医馆看了两回大夫,皆说没任何问题身体康健的很。
为明锦切脉的大夫也说因她雪灾时受过寒, 宫胞有些於堵, 寒凝散了子嗣自然丰盈。近一年里, 遵着郎中的嘱咐,每日除了用艾叶泡澡, 二十四节气雷打不动的用艾条灸之外, 饮食方面更是仔细留神。
自从听明锦说近两个月行经正常时,谭璇觉得离怀上也不远了, 倘若还是没有,只能说他们子嗣缘浅薄,命里注定的。
“既然应承了,咱们索性放宽心好好的让太医给瞅瞅,能给皇亲国戚看病的大夫,医术定然了得,说不定看过之后真的就怀上了呢。”
依田氏和明锦的交际能力都没成功推却掉,看来此事真的不是凑巧,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谭璇怕明锦有心里压力,侧身抱住她语气轻松的安慰。
回过味来,又觉得最后一句话有点不对,连忙补说:“暂时没有也不要紧,咱们年岁还小有的是机会,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凭他们如何说去,娘那里自有我顶着,若有委屈千万别憋在心里,让夫君为娘子出气!”
“好端端的哭什么……”忽觉颈窝异样,谭璇轻柔的在明锦面上探了探,触手湿凉,自相识以来,第一次见她如此落泪,即心疼又自责,“这半年来委屈你了,当初娶锦姐姐时,我在岳母和阿晔面前保证定让你过好日子的,如今却不得欢颜。”
此时的明锦摇摇头不发一语,将谭璇的腰身抱得愈发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