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知道那位郡主教养过皇长孙是一回事,但关于那位郡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真的没有太多关注过。只听京中约莫有些传言,但除了皇帝宠爱以外,都不是什么好话。
只不过,不喜皇长孙回宫?这可就稀奇了。
太子叹道:“说起来,此事是我对她不住。当年果儿养在她的身边,她还曾为别的事跟我吵过。当时我按着她的龙凤胎弟弟要打,她急了,便跳着脚威胁我说,若我敢打,她便教坏果儿,让他惦念皇位。败了,让他被新君所杀,死无葬身之地。胜了,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龙椅上,一辈子提心吊胆,做皇帝这种天下最倒霉的苦工。当时,我也是怕她当真如此。可谁知,后来她是初衷不改,竟是我带坏了果儿。”
皇帝这种……天下最倒霉的苦工?
闵圭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强自咽下,却到底还是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太子妃赶忙拿帕子给兄长。屠果幽幽地看了太子一眼:“你不用故意说这个话。我也没怪你。”
“你是不会怪我,但你姑姑怕是早就怪上我了。就连你,不是也一直怕她不肯原谅你么?”
屠贞垂眸,抠着桌子不吭声。
闵圭难得失态,此刻缓过气息,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位郡主,当真如此?”
世间有他妹妹这般的痴女子,已是叫他感叹。竟还有如此这般奇异心性的女儿?
“哥哥,你是没有见过她。”太子妃也感叹道,“你道当年我生皎皎时难产,嘉熠急匆匆带着隐世神医来把我们母女二人救下,我却胞宫受损,再不能受孕,事后皎皎满月时,她私下里跟我说什么吗?”
闵圭眉毛一挑:“她说什么?”那时候嘉熠郡主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吧?能说什么?
“她跟我说,让我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好好地陪着皎皎。她说,太子要跟侍妾生儿子就让他生去,我也不用生气,也不用夺过来养。等什么时候太子被别人干掉了,或者要当皇帝坐拥三宫六院了,只要我一声招呼,她就使个假死之计,把我们娘儿俩接出去,自过自己逍遥自在的日子去!”
太子妃说起这段往事,眼望太子,眉眼含笑。太子也笑:“我当时恰恰走到屋外,见里面安静,怕扰了皎皎睡觉便没让通报,结果就听见她们姑嫂两个在说这番悄悄话。”
太子笑对闵圭道:“你说,太子妃有那么大一条后路摆在那里,我可还敢宠幸姬妾、亏待于她?”
闵圭含笑摇头:“哪里真就能做得到了!太子怕是中了妹妹的闺中秘计吧?”
不过太子愿意如此秀恩爱,那也是对妹妹极大的看重,他自然也喜闻乐见。
“是不是闺中秘计,总是我是不敢去试的。”太子抬眸,意味深长地看向闵圭,“舅兄以后若是遇见嘉熠,最好也不要去试。”
这是在提前警告他,那不是他可以得罪的人?闵圭心中好笑,嘉熠郡主再与众不同,总归是一个闺阁里的小姑娘,他难道会去主动招惹她不成?大不了若真遇上有什么时,让一让她也就罢了。
如此想着,便温润拱手一礼:“必当谨记太子殿下训谕。”
一番彼此叙话之后,也便要到了午睡时间。闵圭正要告辞,外面守着的下人传报:“启禀太子、太子妃:嘉熠郡主派人求见。”
太子和太子妃尚未开口,屠果先噌地跳了起来:“来的是谁?”
“回郡王的话,是郡主身边的护卫长,青锋。”
“快叫进来!快去!”
“喏。”
闵圭起身:“既然太子和太子妃另有家事,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太子妃一把拉住他,笑道:“哥哥莫急。哥哥不是不信嘉熠是个何等样的人物么?我估摸着,她这回派人来,必定跟你的学生有关,哥哥且一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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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郡主所著
果然,青锋进来,不卑不亢地行礼之后,递上一本书:“我家郡主命在下将这本书交给果郡王,并有几句话带给郡王:‘男子汉大丈夫,买定离手,愿赌服输。托皇帝来皮条,你咋那么大的脸!明日酉时之前把这本书给我一字不落地背会了。错一个字,禁闭一年!’”
屠果扑过去把那本至少上千字的书册抢在手里:“明日酉时?明日酉时姑姑就会见我是吗?”
青锋垂首恭谨道:“是。郡主归京,明日酉时在府中设小宴,招待一些年龄小的熟客。给小郡主的帖子待会儿就会送到。届时太子和太子妃不便前往,郡王作为哥哥,如果书背好了,自可护送小郡主前去。”
屠果顿时两眼发亮:“那我若是提前背好了呢?可有奖励?”
青锋嘴角微微含笑,低眸恭声道:“在下不知。”
屠果呵呵呵地傻笑起来。那就是有咯!
按照姑姑的脾气,既然规定了酉时,那无论奖罚,肯定都是按时辰算的。提前越早,奖励越多。想清此节,屠果抱着书一溜烟地就跑了:“我要背书,明日之前谁也不许来扰我!”
花厅里,直接被撇下的几位面面相觑。
太子妃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太子刚刚可曾看清,嘉熠送来的是一本什么书?”
太子的眉头也有点跳:“好像是……《誓死记》?”
闵圭也正在疑惑这个问题:“微臣也看到了,书名的确如此。只是……”
闵圭转向那位恭敬却也气宇轩昂的护卫:“在下孤陋寡闻,竟不知这《誓死记》是一本什么书?不知这位护卫兄台,可否赐教?”
青锋面皮微微一抽,恭谨地抬手行礼:“此书……乃我家郡主随手所着,并未流传,大人不知也是理所应当。”
人家不愿多说,自然也就不好多问了。
青锋退下,三人都想:等屠果背完了,最好能把那本书拿来看看。
闵圭带着文人世子对神秘书籍的疑惑告辞出来。等一脚踏出了东宫,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似乎没人想起问过他这个老师,同不同意明日给小殿下放假?
嘉熠郡主归京,于百里府设小宴,宫中的彩屏公主得德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允可,欣然赴宴。
公主銮驾抵达时,其他人早早都已经到了,已经是热热闹闹、一团欢笑。
彩屏下了鸾车没见着百里芸,倒看见冀王妃笑吟吟等在那里,忙上前行礼:“怎敢教嫂嫂在此等待!”
百里柔笑着扶起这十岁的亲小姑子:“我不在这里等你,还能有什么用呢?彩屏啊,你可是不知道,今日我就是那不请自来、招人嫌弃的老东西,除了自主请缨过来迎一迎你这位尊客,可算是没有用咯!”
彩屏闻言忍不住扯着百里柔的袖子笑了起来:“嫂嫂,溪桑姐姐眼看就要及笄了。这一及笄可就不好领着我们这些年纪小的玩了。难得她能在及笄前想着再带我们玩闹一回,您就别吃我们的醋了嘛!”
京城没了百里芸,甚是无聊。只有她身上仿佛永远带着一把火焰,跟她相处过,再赴谁家的宴席都不觉得热闹。彩屏就最喜欢百里芸回京的日子了。无论是她讲述的外面的故事,还是她带回来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样样让她耳目一新。
“哟哟哟,这就帮上了!”百里柔牵着小姑子的手戏谑地笑着往前走,“行行行,知道我今天不讨人喜欢,我只送你过去,不讨你们的眼。快走吧,我听说人都差不多来齐了,就差你一个了。”
“啊?又是我最晚啊!”彩屏急忙加快了步伐,“真是的,每次溪桑叫我都尽量早来了,偏他们来得都比我更早,倒显得我好像来迟了似地!”
“可不是?你们啊,都是一群贪玩的猴崽子!”百里柔随着彩屏走快,快到芸苑时忍不住嘱咐,“看着点儿敏儿啊!那丫头才三岁,千万小心点别磕着碰着。”
彩屏一眼看到芸苑的大门的同时就听见了里面欢乐的喧闹声,哪里还有耐性,忙忙地对着嫂嫂行礼:“嫂嫂不必送了。您放心,太子家的皎月郡主才一岁多,听说也带来玩了呢。溪桑姐姐是个有把握的,若不能护着这些小的安全,也不敢叫我们来玩。嫂嫂留步,彩屏告退。”
说着领着两个心腹丫鬟,提起裙子撒丫子就跑了。看得她身边跟着的教养嬷嬷直尴尬:“让冀王妃见笑了!我家公主平日里断不会如此的。实在是与嘉熠郡主自小相熟,只在郡主跟前不拘礼仪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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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说是不说
百里柔大度地摆摆手:“嬷嬷不必解释,说到底,都是被嘉熠那丫头给带坏了。您还没见前头进去的那几个,差点儿没直接架个梯子翻墙进去了!”
今日的这些娇客里,也就彩屏公主需要百里柔亲自出马替妹妹迎一迎。安顿了公主的随从们到客院里去休息,百里柔领着自己的人回到主院,从母亲手中接过才六个月的小儿子:“劳累母亲了。睿儿可乖?”
“乖得很呢。我们家睿儿可乖可乖了,是不是啊睿儿?”李氏就着百里柔的怀抱继续逗弄着可爱的小外孙。屠睿这孩子长得好,身子骨儿结实,还两眼骨碌骨碌透着股机灵劲儿,李氏特别喜欢。
两个人又逗了一会儿孩子,看屠睿困了,百里柔才把他交给乳母去喂奶,顺便屏退了下人:“母亲,那个皇长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皇长孙,本就够奇怪的了,怎么还看着像是跟咱们家有什么渊源似地?”
李氏看她一眼,容色不动地折叠着刚刚屠睿垫着的一块小褥子:“他跟咱们家能有什么渊源?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百里柔看着母亲:“我自然是看出不妥才会特意询问母亲。这头一条,根据外面的说法,这皇长孙是没见过溪桑的对吧?可我明明看到,他对于来见溪桑这件事看起来是颇有些殷切和紧张的。一个郡王,堂堂皇长孙,又急又怕地跑来见一个半路加封的郡主,这正常么?而且,他抱着皎月郡主,车驾都驶进了正门,父亲、两个弟弟、母亲和我都出去相迎了,溪桑却没去,这又正常么?”
李氏瞥她一眼:“谁也没让你去。是你自己要凑着去的。”
百里柔跺脚道:“娘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丈夫是藩王,她是王妃,品级自然随丈夫为正一品。皇长孙是郡王,品级只有从一品,按说是不该她出去相迎的。可她要是不出去蹭着看看,这不是怕没机会见么?
外面可是有传闻,说这位皇长孙殿下自幼幽处山中,素性比太子还冷淡,是一点也不喜欢参见皇室宗亲的。
可不是幸亏她故意凑在后院门口溜孩子,假装偶遇给他带带路么?可那皇长孙倒好,不但不耐烦她的搭讪和引路,好像还觉得她十分多事似的,抱着皎月郡主的脚步那叫一个快。要不是知道目的地所在,差点儿没让她给跟丢了。
不过最后还是相当于被人家给甩了。想想皇长孙进芸苑的那一幕,百里柔就觉得无语。
溪桑设宴,请柬上写的是酉时,也就是一般人家午歇之后、下午茶的时候。可皇长孙带着皎月小郡主来的时候,才刚刚未时,也就是午膳之前,上午茶的时候。
他提前了整整两个时辰到府,让早上就带着孩子来顺便探家的百里柔十分惊讶。可是看家里的几个人呢?却好像每一个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父亲和大弟弟客客气气地把人从外院迎进来,然后交给二弟领他进后院,就各干各的事儿不管了。二弟呢,进了后院看她等在那里,揉揉鼻子干脆就跟在她后面晃悠,也是一点紧张都没有。
当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这皇长孙脚步匆匆有点太快,还不理人。等她气喘吁吁地看到他站在芸苑门口的时候,一抬头差点把下巴都惊掉了。
时辰尚早,芸苑的门敞开着,里面的下人忙忙碌碌,还在准备下午宴席室外要用的东西,一张长桌正被几个人抬着经过门口,赶巧儿挡住了大门。
百里柔抬头就看见皇长子抱着小郡主,嗖地一下就从桌子上跳了过去,随之响起的便是乳娘、嬷嬷的惊吓声和皇长子欢快的叫声:“姑姑,我来啦!”
这种情况要是还正常,百里柔把她家王爷的名字倒过来写!
李氏瞧她一眼,坐在桌边倒一杯茶慢慢地抿着:“那你是什么意思?身为冀王府的王妃,关心太子的儿子,你是想给冀王积福啊,还是想给冀王府招祸啊?”
“阿娘!”百里柔脸黑黑地瞪直了眼睛,“您能不把我当外家人么?”
“娘这是为你好。”李氏悠悠地抿一口茶水,“要真把你当外家人,你当你今天真能看到那许多不该你看的?有些事心里大约有个数就好,知道得那么清楚作甚!知道得多了,万一今后太子和冀王有点什么不妥,你知道的事儿是拿出来说还是不说?”
百里柔不高兴地坐在那儿不吭声了。她可算是明白那日她不肯跟冀王说清楚拓跋猎的事儿时,冀王的感受了。明明没有任何歹念,偏偏被亲近的人因为好心而避讳着,这滋味还真是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