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芸拎起一件做工精美的赤金抹额,眯起眼睛满意地欣赏着:“老天给了你姐我如此美貌,还让我拥有这么多漂亮的首饰,以及尊贵耀眼的身份,难道不是让我尽情炫耀的么?”
“是哦。”百里止傻乎乎地又捡了几个盒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咦,二姐,那你要好好炫耀一番的话,光整理首饰是不是还不够?”
“当然不够!”百里芸大大的杏眼里闪着亮光,“首饰是要和衣衫配套的嘛。等这些东西全都整理完,我心里都有数了,再把娘给我做的、宫里赐的和姐姐给我设计的那些衣裙、披风、披帛、绣鞋什么的,一样一样全都搬过来挑选。”
“哦。”百里止乖乖地把桌上淘汰下来的一只镂空掐丝烧蓝银镯子捡进空盒子里,快跑几步放到之前淘汰的那一堆去,“那二姐,等你的衣衫首饰都挑好了,要不要我把我的衣服、鞋袜、配饰什么的也搬来整理一番?”
“也行吧。”百里芸偏头看了看弟弟其实也挺不错的装扮,不过收拾收拾还可以再精致些,“眼看婉表姐的出阁之日要到了,祖父到时候肯定得让我们都去,是得挑几身特别的。冬日里闲来无事,各家府邸里相互宴请也多,早早准备着也好。”
李婉的出阁之日是十一月初二,黄道吉日,宜嫁娶。果然,正日子之前的头一天,李婉的母亲甘氏便派了心腹妈妈来与李氏见礼,请百里芸过去。这一去,是肯定要住下陪伴李婉度过出嫁前的最后一个夜晚的。
李氏和百里芸这边其实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利索地便答应了。
自从从洛阳回来遇上范氏的那一趟,百里芸如今完全抛弃了低调做人的那一套。反正她已经回京了,反正她嚣不嚣张外面都是她嚣张不能惹的传说,那何不肆意骄傲地活着?
从一品郡主的仪仗摆开,闲杂人等统统给她让路。八宝香车粼粼驶过街道。重重护卫中,已经暴露于人前的云晨、云巳骑马分左右紧紧护在她的车窗之外。
拐角的暗处,拓跋猎心头的老血默默地涌起,又默默地咽了下去。
原本还想偷空在路上溜进她马车里去的,这让他怎么能“溜”得进去?
好吧,他的小狼自己就能保护好自己,连他都没有空隙可钻,也好歹也是一种另类的安慰。
其实拓跋猎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百里芸坐在马车里,也正在托着腮想着他和她的事。
婉表姐大她两岁,三年前就定下了婚事,明天就要出嫁了。乐天霁是个要招女婿的另类就不说了,费半月也大她两岁,亲事是去年定下的,明年春也要成亲了。还有小宴那天那些武将家小子们的姐姐,也都是她曾经的玩伴,从去年到今年,一个个也都嫁人了。
算算她们嫁人的年纪,最大的虚岁十八,最小的虚岁十六。而她如今也及笄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十五周岁,翻过年虚岁都十七了,是不是真的该把跟拓跋猎的婚事定下了?
她不是彻头彻尾的土着,其实做不到真的完全把所有的事都交给拓跋猎一个人去努力。听说,最近“闭关”的这些天,拓跋猎在各种公开场合对祖父和父亲各种骚扰讨好,已经成功地在京中营造了“东亭郡王看上了自己的道门师妹嘉熠郡主”的舆论氛围。对此,百里芸有点担心,也有点甜。
但担心还是占了主要。
舆论已起,拓跋猎攻势太猛,京城里一下子就传得沸沸扬扬,景泰帝会没有反应?
那么景泰帝如果要快速应对,会做什么样的应对?如果老皇帝真要动什么歪脑筋,凭拓跋猎那稀薄的政治经验,应付得来吗?
百里芸考虑着将拓跋猎跟她的事告诉太子,让太子关键时刻帮忙看着点的可能性。
太子如果知道,肯定是会帮忙的。可百里芸很是犹豫,无论怎么考虑,还是觉得只要没到非太子帮忙不可的地步,最好还是不要让太子、冀王之类的任何政治因素掺和进来。
实在是拓跋猎身后还立着偌大一个西北。不说一旦被皇帝察觉太子或者冀王暗中撮合,疑心病立马就会犯,就是太子或者冀王这两个人本身,百里芸也不想用如此大的势力去试探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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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心领神会
人心是不能试探的。有时候世上本无事,庸人自作之。
百里芸正想得入神,忽听队伍前面乱了一下,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前头带队的青锋过来禀报:“郡主,东亭郡王率队拦住了车驾,说要护送郡主您去李府。”
百里芸面上的表情一抽。她都带了全幅仪仗了,还用他再亲自“率队”护送?该不会是原本打算着半路钻进马车,如今看她护卫带得太全,临时急令招过来的吧?
百里芸猜对了一半。
拓跋猎如今可不像是最初对百里芸心思单纯的那会儿了。如今的他可是把娶媳妇当做一场战役来打,因此每一步应对,他可是把所有的可能都预估到了。
这一趟,他原本就做了两手打算。有机会就悄咪咪地溜上马车,没机会就大张旗鼓地跳上马车。总之见到他家小狼那是必须滴。
而百里芸呢?明面上虽然不敢露出对他太多的情意,但怎么着也是经过九九八十一天朝夕相处的师兄,算是亲近的人。师兄有好意,自然也不能拒绝。但,上马车?这个不行。
拓跋猎走到马车门口,掀开车帘就要往里钻,百里芸从里面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笑吟吟地看着他:“师兄又莽撞了!我大周的礼仪可不能如此。你单独进我的马车,这于礼不合。”
拓跋猎掀开帘子看见自家小狼娇俏的笑脸,正自喜欢,就听见这么一句,俊脸顿时黑了黑。
视线再往里一扫,才发现采蓝、采青两个大丫鬟也在马车里,顿时就泄了气。无奈地瞪了眼神调皮的小姑娘一眼道:“那我走马车旁边。”
原本还想抱抱自家小姑娘的,看来这一趟是不可能了。
拓跋猎带着人本就是骑马来的,如此便就赶了云晨和云巳到一边去,他自己霸占了马车的另一边。
队伍准备再次起行,拓跋猎弯着腰靠近车窗,压低声音:“溪桑,把帘子掀开,让我看着你。”
百里芸在马车里俏脸一红,扭头看了匆忙忍笑低头的两个大丫鬟一眼,佯作镇定地伸手掀起半边窗帘,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刚刚不是都看到了吗?还要怎么看。”
“怎么看都不够呢……”拓跋猎痴痴瞧着小姑娘娇娇的模样,“溪桑,我想娶你。”
这还当着这么多的人呢!
百里芸脸唰地红透了,甩手把帘子放了下来。须臾,忽然扬声道:“师兄莫要胡言乱语!”
拓跋猎一怔,忽地明白了什么,声音也扬了起来,音调也变得十分急切,俨然一个鲁莽求爱被拒的毛头小子:“我不是胡言乱语!师妹,我说真的,我喜欢你。你答应我,我这就去你家求亲好不好?”
百里芸香车周围的丫鬟婆子和护卫顿时看了过来,一旁跟着的郎风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会儿什么尊卑都顾不上了,拍马上前急着就去扯他家郡王的胳膊:“王爷,不可!”
拓跋猎恼怒道:“不可什么不可!男未婚女未嫁,我向师妹求婚,有何不可!”队伍此刻已经行进闹市里,这一声吼得,连两旁的酒楼就瞬间静了一静。
郎风恨不能冲上去堵住郡王的嘴。
这时候,百里芸再次掀开了车帘,露出了一张万般无奈的脸,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倒也显得清晰:“师兄,自古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后莫要如此鲁莽了,有失东亭郡王府的体面。”
说罢落帘:“青锋,走。”
队伍再次启动,拓跋猎却没跟着走。他没走,郎风以及郡王府的卫队自然也就没有动。
嘉熠郡主的车驾已走远,长街上却并没有恢复之前的喧闹,两边的酒楼、街边的摊贩都还静静的。
郎风觉得郡王府的脸哟……
一片安静中,拓跋猎忽然拨转马头:“走!”
郎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王爷,去哪里?”
“回府!抬上聘礼,去百里府下聘!”
百里芸在李府刚刚坐下,还没喝上一口热茶,李粮满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怎么回事?东亭郡王怎么会突然跑去百里府下聘?”
百里芸、李婉和李婉的母亲甘氏都是一呆。下聘?
百里芸一脸茫然不改,心里却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愧是她猎哥哥,领悟力、把握机会的能力真是杠杠的!
李婉和甘氏扭头看看一脸无辜的百里芸,看看明显被刺激到了的祖父(公公),目光转向跟在李粮满身后进门的鱼氏。
鱼氏的脸色也是受惊不小的,脚步匆匆地跟着丈夫进来,直直就过去把百里芸拉了起来:“你这孩子,快跟二奶奶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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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求亲如战
鱼氏急急问道:“之前外面谣传的那些东亭郡王讨好你祖父、父亲的话,难道都是真的?可就算是真的,那人是个蛮的,你家可是知礼懂礼的,不能是答应了他什么吧?”
百里芸一脸无辜:“没有啊!之前皇上让我回家问问爹娘和祖父,对我的婚事可有安排,我还问了,他们还说才要开始看,尚无具体打算啊。拓跋猎他竟然上门下聘了吗?不会吧,我在路上还遇见他,他也没说啊。”
“可不就是今日遇见他惹下的祸!”李粮满气急道,“你们那番对话,旁边酒楼里的客人都听到了,如今好多地方都传开了。说是你说了那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话之后,那混账小子竟是直接打马回府,抬着聘礼就往你们家去了。”
李粮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直喘气:“竖子!无礼之辈!连个中人都不知道请,女方的意思都不征求,三书六礼的规矩半点不懂,说下聘就下聘,简直就是存心毁你的名声!”
鱼氏忧愁道:“他说一声抬聘礼,数不清的聘礼还真就让亲兵一对一对扎花顶红地给抬出来了,显然那聘礼都是这些天已经准备好了的。这人求娶你的心看来倒是真有一些,就是忒不懂礼了些!”
“这哪里是简简单单懂不懂礼的事!这纯粹就是捣乱!”李粮满怒道,“他一个镇北王府出来的嫡子,岂能娶了百里将军府的女儿?根本就成不了的事,还非要祸害了女子的名声,这不是让溪桑以后的夫家心生芥蒂?竖子!匹夫!”
百里芸原本还想装一装说点儿什么的,眼看着二外祖和二奶奶都为她的事如此着急上火,心里顿时愧疚上了。
两位老人都是真心疼爱她的。要不是兹事体大,她真不该瞒着他们的。
百里芸一脸愧色地来到二老面前,深深行礼:“都是溪桑不好,让您二老为我操心了。”
“关你什么事。”鱼氏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你放心,不管那莽夫如何折腾,还有你祖父、你父母、你舅舅、你二外祖和你二奶奶在呢。百里府定会将那莽夫打出府去。而你的亲事,等明儿个婉儿出嫁了,二奶奶便亲自出马给你去寻。寻好了,二奶奶让太后给你撑腰。”
这是连二外祖家都知道她在皇帝跟前“失宠”的事儿了?百里芸仰头看着头发花白满眼心疼的老人,心头暖暖涩涩。
虽然没法把拓跋猎的事儿和盘托出,但她还是忍不住轻轻依在了老人的怀里:“溪桑知道了。溪桑有这么多疼爱溪桑的亲人,什么都不担心。”
鱼氏没有猜错,百里将军府门前,府兵正和郡王府亲兵打成一团!
看热闹的人已经乌泱泱围满了路口
长长的聘礼被一担一担整齐地放在路上,前后十几个亲兵看守着。而其他近百名身披红绸的亲兵则被拓跋猎带领着,跟百里府冲出来的府兵徒手互殴。
百里府大门敞开,辅国大将军百里敬和怀化将军百里敦脸色青黑站在门口,铁塔一样的身板威风凛凛,身后黑压压一片尚未加入战场的精悍府兵。
这是什么感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东亭郡王呢?超常峻拔的身躯标枪一样立在阶下,锦衣红袍、眉目倔犟,执拗地抬头看着上面的两个被自己求亲的对象:“师妹我是娶定了!除了我,她别想嫁给其他的男人!今日这聘礼,你们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京城的百姓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求亲的场面。这哪里是求亲呢,简直是两军厮杀,东亭郡王府的人攻打百里将军府呢!
有好事者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听说东亭郡王府的亲兵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百里将军府的也是。你说他们咋都不拔刀呢?”
“你傻啊!人家东亭郡王是来求亲的,又不是真来杀人的!百里府也是,自家府门前,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抽刀子见血啊!多不吉利!”
“哦,也是。”
百里府门前被东亭郡王府的亲兵“攻打”,京兆府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曾大人吓了一大跳,轿子跑得飞快,亲自带着巡逻的卫队赶了过来。
一下了轿子,撩起官袍就往前跑,边跑边喊:“郡王!将军!下官京兆府尹,且住手听下官一言!”
拓跋猎不认识曾大人,百里府跟曾大人可是熟识。眼看曾大人连喊十好几步,老将军使了个眼色,府门两边的亲兵拔刀出鞘,刀柄跟刀鞘“锵锵锵”连击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