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晨起,屠弈陪着妻子看她练了趟拳,扶着她的腰回屋沐浴。刚沐浴完,换了衣裳准备用早膳,百里柔忽然感觉肚子有些难受起来。
屠弈一叠连声地让人喊太医。正好明太医例行过来诊早脉,刚走到院门口。一搭脉,一问情况,果然是要生了。
产房、接生嬷嬷、一应的物件都是早就准备妥当的。百里柔自己走了进去,很淡定地接过早饭吃了。在产房里继续该休息休息、该锻炼锻炼。
原本该安慰产妇别紧张的嬷嬷们面面相觑。这娘娘也太稳得住了吧?
直到太阳到了正午,百里柔阵痛加剧,才又要了一顿扎实的午饭吃了,冒着汗躺在了产床上。
这时候,她让人把百里芸叫了进来。让屋里的嬷嬷们全都先出去。
百里柔抓住妹妹的手,盯着她道:“记着,待会儿若是我当真生不下来,不要管王爷说什么,该剖就剖!”
百里芸干干地看着她,不敢说话。
百里柔柳眉一皱:“都到这时候了,你可不许给我撂挑子!你放心,我给王爷留了遗书,写清楚了剖腹取子是我以死相逼迫你同意的。就算我死了,他也怨不到你头上!”
百里芸心虚地缩了缩脑袋:“长姐,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你说。”
百里柔疑惑:“什么话?”
百里芸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整个人又往后缩了缩:“姐夫也留遗书了。他说谁要敢给你剖腹,他就杀了他全家给你偿命。然后你要是死了,他就杀了自己和两个孩子,一起下去陪你。
所以……抱歉了长姐,现在是你不能撂挑子了。为了你们一家四口的性命,你就好好生吧啊!”
说完,起身就跑!
外头等着的嬷嬷们莫名其妙被赶出来,又莫名其妙看到长公主殿下提着裙子从里头跑出来。
然后,就听到里头突然爆发出一声王妃的尖叫:“屠弈!你个混蛋!”
嬷嬷们愣在那里,回过神来赶紧往进冲,就王妃泪流满面地边哭边骂着:“屠弈——我这辈子都不会饶了你!”
冀王就在窗外,一直忍着不敢吭声,怕王妃知道他在跟前,逼着他答应剖腹。
此刻听到她的哭骂声,他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苞桑,我们发过誓,这辈子同生共死、永远和彼此在一起!
所以,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请你一定要努力!
你生,我陪你。
你死,我陪你。
百里柔到底还是难产了。两个太医都进去帮忙了。可孩子还是没生出来。
李氏坐在床头安慰着百里柔,给她不断鼓劲儿,其实自己心都快跳出来了。
屠弈在外头紧张得呼吸都快没有了。若不是百里芸让拓跋猎按住他不让他进去添乱,他肯定都冲进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葛香云回来了。
百里柔迅速地拖她进外间:“快跟我来!产妇难产了,需要立刻处置!双手消毒,快!”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给她洗手,然后麻利地给她套上一件干净的兜衣。
葛香云一边配合,一边皱眉:“我是大夫,虽然也会接生,但不如专业的接生嬷嬷。”
百里柔来不及解释,一把推开满头大汗的接生嬷嬷,把葛香云按在了接生的小板凳上。拿过消毒过的脐带剪塞进葛香云的手里,不容置疑地命令她:“立刻把产道口侧向剪开!只要之后能缝好,尽量剪大!”
一旁的接生嬷嬷惊叫道:“殿下不可!”
“都给我闭嘴!葛香云,剪!”
葛香云二话不说,操起剪刀就把产道口剪开了。
百里芸转头凶狠地看着一屋子吓得面色惨白的接生嬷嬷:“想死的就给我继续发呆!”
嬷嬷们瞬间吓得回了魂,赶忙重新忙起自己的。指导产妇呼吸配合的嬷嬷满头冷汗地喊百里柔:“娘娘,您咬紧参片,深吸一口气!来,跟着奴婢,吸气!吸饱了——用力!”
百里柔早都疼得都快昏过去了。疼得连刚刚被生生剪开产道口都感觉不到。此刻只知道跟着嬷嬷的指挥努力吸气,然后拼命地用力!
第594章 母子均安
屋里终于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时,屠弈已经绷得快要断掉的神经猛地一松!
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这一刻竟然泪流满面!
很快,第二声啼哭也响了起来。只听里面接生嬷嬷欢喜的声音道:“是一对健康的小公子呢!恭喜娘娘母子平安!”
屠弈坐在窗下石桌边的小凳子上,拓跋猎站在他的身后。听得这一句母子平安,屠弈转身一把抱住了拓跋猎的双腿:“她没事!她和孩子都没事了!”
正在提心吊胆地提前感受生产气氛的拓跋猎:……我的腿是我媳妇的!好想踹开这货!
百里柔平安生产,母子均安。
百里芸表示,葛香云留下照顾百里柔到缝合的伤口痊愈。而她要继续游玩去了,谁也别拦着!
李氏是真不放心她怀着身孕到处跑。可无奈这丫头根本不听话,如今出嫁了又有夫君护着,她好说歹说也没用。
最后反倒是坐月子的百里柔劝住了她。
百里柔对母亲道:“溪桑毕竟已经嫁人了。之前微服私行的时候还好说,如今带着仪仗,是要往西北去省亲的。镇北王府新妇进门,这是大事,母亲岂好阻拦?
所幸溪桑身体的确强健,现下孕期三月,又正是稳便之时。从这里到西北,缓缓而行也不会超过三个月,应当不会有事。纵然路途上有什么不稳便,两位太医的医术母亲也亲眼见了,还能处理不了不成?
母亲,莫要拦阻溪桑了,让她去吧。”
李氏万般无奈地允了。剩下个百里止,拽着百里芸的袖子,红着眼睛足足闹了半日的脾气。
想跟二姐走!
可是想也知道,没有新妇进门带着小舅子的。
百里止委委屈屈地送别了二姐。回到冀王府之后就蔫头耷脑的。李氏看得碍眼,一过了满月酒,就把他撵回京城去了。
当然,这是后话。
却说百里芸玉驾出了冀州城,头一天在驿站歇息,就见到了早早等候在这里的太子屠果。
从上次两人见过面之后,屠果就在景泰的指点下暗中对冀州情况进行了探查。有些地方他亲自去看,有些是消息呈递上来之后,景泰教他辨析和整理。
怎么从一些看似不相关的细枝末节,揣测出一地主官的行事和品性,这是身为帝王必须学会的技能。
屠果站在百里芸面前,孩子般地紧张:“老头儿说,对冀州的探查,算是我掌握地方实情的第一次练手。接下来他要我去南境,拿南陵侯的治地和冀王的藩地做对比。父皇也给我来信,让我去南境好好历练历练。”
百里芸笑看着他:“这是好事啊!南境也有咱们的暗桩,我之前也没怎么启用过。刚好你过去接手过来。一来让他们认认主,二来你也有当地人手办事。怎么了?这你这架势,不太像专程来给我道别啊!”
屠果怂了,搬过一个小凳子坐在百里芸脚边,好让自己颀长的身躯显得矮小一点:“老头儿说,等我能把南境的情况看清了,让我……让我再去一趟西北!”
百里芸低头看着他。
屠果十分局促紧张地抬头看着百里芸,张口就把景泰全卖了:“臭老头儿说,天下最大的藩王是镇北王。他这辈子就是因为一直没能亲眼看看西北到底是什么情况,才始终放不下这块心头大患。
老头儿说,让我这次趁着姑姑去西北,一定要跟去亲眼看一看。有了冀州和南境的经验,到时候我一对比,就能衡量出西北到底如何了。
他还说,让我拿这事儿也试试姑姑是不是忠心于朝廷。让我看清楚姑姑是护着西北多些,还是护着朝廷多些。是偏向姑父多些,还是偏向果儿多些。
姑姑,我知道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我一点都没打算试探你,真的!
姑姑要护着谁,那果儿就帮姑姑护着谁。果儿回宫本就是为了将来保护姑姑的,果儿不在乎别的人和别的事!
果儿早都想好了。西北若是真像老头子说的那么强大,果儿就看看他们对姑姑到底好不好,然后就回来。
他们要是对姑姑好,果儿当了皇帝就护着他们。他们要是敢对姑姑不好,果儿就杀了他们,让姑父当镇北王!
果儿看得出来,姑父可疼姑姑了。姑父疼姑姑的心,比果儿一点都不少。
姑姑,等我从南境回来,你让我跟你去西北吧!好不好?”
百里芸无语地摸了摸太子的头,扭头看向身边被太子视若无物的西北王的亲儿子。不说话。
拓跋猎的脸都是黑的。
当着面威胁说要杀了他爹他兄长什么的……真是越看越欠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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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元旦了,祝仙女们心想事成、快快乐乐一整年!
第595章 黑衣来客
可偏偏,这小子这么一根筋地护着他媳妇儿,他还打不得!
百里芸不能就这么答应,也不好开口拒绝,只能可怜巴巴望着自家夫君。
答应,怕夫君生气。
不答应,显得西北怕人看似地。
拓跋猎瞪了小媳妇一眼,扭头不吭声。
没拒绝,那就是答应了。
百里芸松一口气,转头看着屠果:“西北百年安宁,姑姑不想因为什么无聊的猜忌而破坏。你去可以,但要乖些,不许给姑姑惹事!”
屠果顿时眉开眼笑:“我今夜就收拾东西,明儿个就快马加鞭去南境!姑姑,我一定尽快结束南境的探查,跟你一路去西北!”
好开心又能跟姑姑在一起哦!
拓跋猎冷眼在一旁泼凉水:“南境可不像冀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南陵侯把手都伸到冀王府的前后院来了,他自己的治地,恐怕不是毫无经验的太子殿下轻易就能弄得清楚的!”
屠果眉头一皱:“姑姑,姑父说的是什么意思?”
百里芸便把冀王府的事给他说了一遍。
屠果的脸色渐渐郑重起来:“如此说来,南境的情况的确不会简单。姑姑,若是我赶不及跟你一起去西北,到时候我就去镇北王府找你。”
百里芸摇头:“你的身份,不适合去镇北王府。让人知道你堂堂太子微服过去西北探查,容易产生摩擦。再说我也不一定会住在那里。仪仗会停在王府,可我更有可能住在云烈山庄。
之前我不是给了你一枚代表云烈山庄庄主印信的玉佩?把它贴身带着。到了西北,你往王府的方向走。自然有山庄的人现身给你引路,带你去找我。”
想想屠果要去南境,百里芸又觉得不放心,扭头道:“猎哥哥,南陵侯那人不是个好东西,我怕果儿吃亏。”
屠果理直气壮地看着拓跋猎:姑姑就是疼我。姑姑给什么我都要。
拓跋猎黑着脸不想看这对糟心的姑侄:“我从云烈卫里给他拨三百人,暗中保护他。”
屠果咧开嘴,对着百里芸笑得满足:“还是姑姑最疼我!”
出力不讨好的拓跋猎:……好想把这小子一脚踹到千里之外!
从冀州到西北,一路遥遥经过大周从东到西的边境线。
离开冀州半月多月之后,某日入夜,狮驼突然现身,挡住了出现在百里芸院中的黑影。
自从黑甲黑毒物的制服在冀王府用过之后,狮驼等人只要现身,都会如此穿着。
来人身形流畅而柔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看不清面容,但露出的双眼极美。不过以狮驼的眼力,一眼就看出对方潜入时并无杀气和敌意。
反倒是看见狮驼现身之后的一身打扮,那双魅惑的眸子顿时眯起,双眼中陡现怒意:“你是殿下的新暗卫?”
新暗卫换装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他没有卸任!他也应该有!
狮驼眼睛眯了起来。这小子看着有点儿眼熟啊!不过应该不是吧?之前他挑出去的那些货,一个个又听话又沉闷,虐死他们都不会反抗,会有这种鲜活愤怒的眼神?
但是,什么叫殿下的新暗卫?
难道这货是殿下的老暗卫?
狮驼的敌意顿时也起来了。手指一动,兵器已然在手。
怎么着?自个儿不在位了,还见不得主上身边有后来人?
两人一现身,院中的护卫也被惊动了。刘晋带着人蜂拥而上,围住了趁夜潜入的黑衣人。
没有人呼喊叫嚷,沉默的黑色轻甲护卫,冷冷的刀锋齐齐对准被围在中间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目光逐个看着围过来的黑甲护卫,盯过他们黑色的轻甲和衣饰,又死死地盯回了狮驼身上的黑色五毒绣纹衣服和黑色五毒面具。
死死地盯着,双眼冒火,好像气得要把狮驼身上的装扮扒下来!
殿下身边的人现在全都换统一的制服了!明卫、暗卫都是黑甲黑衣!都没人告诉他!他还穿着以前的素纹黑衣、用黑布蒙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