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藕粉圆子
时间:2019-04-26 10:46:36

  阿鱼道:“自然是二哥哥待我更好!”太子向来不许她吃寒凉的东西,她已经许久没喝过凉丝丝的冰水了,也很少吃冰凉的点心。二哥哥就不一样了, 给她吃的杏仁酪和牛乳冻都事先用冰湃了, 还给她喝沁凉的玫瑰露——夏天就应该这样过嘛!
  傅延之无声一笑,又问她:“那妹妹喜欢太子殿下吗?”
  话一出口,傅延之心里便是一阵焦躁。他到底想求证什么呢?难道阿鱼说“喜欢”, 他就要成全她与太子吗?难道阿鱼说“不喜欢”,太子就会放她离开吗?
  阿鱼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不如喜欢二哥哥那样喜欢太子殿下。”
  傅延之竟松了口气。下一刻便听阿鱼道:“但殿下说他喜欢我。”
  傅延之一怔。阿鱼能将太子的心意坦白地告诉他,说明他在阿鱼心中是值得信赖的,但转瞬他又意识到,兴许阿鱼还没有彻底明白“喜欢”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会把这种值得珍藏的情感这般随意地说出来。
  傅延之道:“那倘若让你在殿下身边待一辈子,你可愿意?”
  阿鱼想了又想,还是摇了摇头。就凭太子夏天不给她吃冷饮这一点,她就不想在太子身边待一辈子。
  傅延之说:“可殿下是储君,不论你愿不愿意,只要他愿意,你就得一直待在他身边。”
  阿鱼睁大眼睛,有些无措地望了过来。
  傅延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沈家家风朴实清明,素来没有门第之见,也不看重士庶贵贱之分,阿鱼在这样一个环境中长大,便从没有觉得出身簪缨世族的自己高人一等,获罪入宫,沦落为宫婢之后,也没有觉得自己低人一头。
  只怕在她心里,太子固然身份尊贵,但她自己也没有尤其卑弱。所以她能那样自然而然地接受太子的喜爱,并不以为那是多大的恩赐与宠幸。
  她还没有认识到皇族的权势究竟象征着什么。
  傅延之便缓声道:“我听说,妹妹先前在宫中,险些被徐妃赐死?”
  日子隔得太久,阿鱼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傅延之说的是当年徐贵妃丧子,拿司膳房出气的事。
  阿鱼点点头。
  傅延之循循善诱道:“妹妹,皇室中人生来便有这种生杀予夺的权利。他们若想让你死,你便一刻也不能活。对他们来说,杀一两个妹妹这样不打眼的侍女,根本不是罪过。自然,若太子殿下果真想把你留在身边,你就一定哪里都去不了。其实太子殿下也算不得良配,自古帝王多薄情——殿下现在说喜欢你,以后就未必了。况且殿下心机深沉,未必是妹妹以为的温润良善之人。”
  傅延之说罢,略微有点后悔。他为人臣子,妄议主君终究不妥。但话已出口,自然不能收回。
  阿鱼听得入神,顾不上言语。一时两相静默。
  许久,傅延之笑了一笑,道:“妹妹也不用过于在意。”太子拘着阿鱼,阿鱼又没有脱身的法子,他同她说这些,反倒令她烦恼了。
  他把还未动过的海棠花饼推到阿鱼面前,道:“妹妹吃吧。”
  阿鱼没法子脱身,他替她想法子便是。
  ***
  三日后,阿鱼给万老爷子贺了寿,谢怀璟便带她离开了江宁,继续乘船,沿运河南下。
  唯有赵长侍留在了江宁。谢怀璟怀疑沈家获罪,同徐康也有关联,便让赵长侍留下来暗中查探。
  谢怀璟一行人在苏杭滞留了个把月。直到七月初秋风乍起,才启程返京。
  秋高气爽。阿鱼常常走到船舱外看沿岸的风景,运河宽阔,偶有一两只沙鸥点水飞过,便恍如在素净的水墨画中添了一抹灵动的亮色。北雁南飞,凉风轻拂而来,颇令人心旷神怡。
  谢怀璟发现阿鱼最近不太对劲,同他相处的时候,再不似从前那般自如了——离开江宁之后,她就变成了这样。谢怀璟自然不会想到傅延之那样贵雅端正、鸿俦鹤侣的人物会在背后说他的不是,只当阿鱼是眷恋家乡罢了。
  顾念着阿鱼晕船,谢怀璟特意吩咐驾船的宫人走慢一些,所以船行得并不快。阿鱼这几日一直待在船舱外头吹风,发现后头有一艘小船一直跟着他们,便顺口跟谢怀璟说了。
  谢怀璟道:“许是同样要北上的船只。”
  阿鱼觉得奇怪:“可是我们的船行得这样慢,他们竟然也没越过去,而且我们抛锚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会停下……兴许是看我们坐的福船高大,想趁机劫一笔横财。”
  这么听来,确实有些反常。谢怀璟也不知道对方是何意图,但他相信阿鱼,便命船上的护卫们加强了戒备。
  这天晚上,天黑无月,晚风还有些凉,像是要下雨了。阿鱼早早地回了船舱,点了油灯,拿出一小罐桃脯吃。桃脯是从杭州带回来的,和着白糖熬煮了半个时辰,才拿去沥净晒干。晒干之后便是琥珀般的颜色,虽不似新鲜桃肉那般软乎,却也有一股清甜的桃子香。
  谢怀璟就坐在阿鱼对面看书。偶尔抬头看一眼阿鱼,见她吃得专心,就继续低头翻书,却不由自主地勾唇微笑。
  就在这时,船身重重一晃,阿鱼手中的桃脯罐子差点飞出去,连忙抓紧了揣在怀里。面前的油灯却歪歪斜斜地倒下了。阿鱼正要伸手去扶,谢怀璟便道:“别烫了手。”一边说,一边眼疾手快地把油灯扶了起来。
  船舱外渐渐传来纷乱嘈杂的声音。阿鱼疑惑道:“外头怎么了?”
  谢怀璟的神色变得严肃而警惕,倒没有直接开门一探究竟,而是拿屋里的匕首在木板门上挖了个小孔,借着这个小孔向外张望,便见十来个蒙面黑衣的人泅水上了船,一人拿着一把佩刀,分头踹开几间船舱门,旋即便有惨叫声传出来。
  动作流畅、利索,毫不拖泥带水。谢怀璟心头冷笑——还真被阿鱼说中了,一直跟在后头的那条船有问题,搭载的倒不是贪图钱财的盗匪,而是有备而来的刺客。
  幸而谢怀璟事先安排了护卫守在周围,已有护卫拔剑斩杀了几个刺客,外头渐渐乱成一团。谢怀璟回身去看阿鱼,见她抱着桃脯罐子不知所措,心头便是一软。
  “只是几个不长眼的刺客,不用害怕。”谢怀璟走到阿鱼面前,冲她笑了一笑,“护卫都在外面挡着,我们人手多,事先也有提防,很快就没事了。”
  谢怀璟所料不差,很快船上的护卫就把那些刺客斩杀得干干净净。护卫首领前来请罪:“殿下,卑职失职,让殿下受惊了。”
  谢怀璟沉声道:“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
  “是!”
  刺客的尸首都丢进了运河。阿鱼总觉得船舱内有股血腥气,便推门出去吹了会儿风。天际的乌云连成一片,黑压压暗沉沉地聚在一起,夜色黯淡无光。没多久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起先还是柔柔润润的细雨,很快雨势渐大,渐有倾盆之势。
  阿鱼只好折回船舱。
  谢怀璟见她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些,便取了布巾给她擦头发。阿鱼道:“不劳烦殿下,我自己来就行。”
  正说着,忽然听见刀剑破风而出的声音。阿鱼回头去看,那尖锐的刀锋却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屋里竟然还藏着一个刺客!
  “阿鱼!”谢怀璟急忙把阿鱼拉开,护着她往外走,“快来人护驾!”
  护卫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围堵住那个刺客。
  刺客俨然武艺出众之辈,纵使遭众人围攻,也能一招一式有条不紊地抵挡还击,但他先前就受了伤,此刻自然力有不逮,没过多久就落了下风。
  护卫们团团围住这个刺客。护卫首领走来请示谢怀璟的意思:“殿下,您看这人是就地斩杀还是留个活口,仔细盘问盘问?”
  谢怀璟揽紧了阿鱼,心有余悸道:“杀,直接斩杀!”
  这时,刺客忽然举起手中的长刀,朝谢怀璟掷了过来——外头下着雨,谢怀璟担心阿鱼淋了雨着凉,便拉着她站在房门口,没有出船舱。于是那长刀就在电光火石间飞到了两人面前,门外夹杂着雨丝的秋风自门缝吹了进来,长刀微微向右一偏,几乎抵到了阿鱼的额头。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只在瞬息之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阿鱼吓得腿软,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却抵上了门板。
  门怎么是关的啊!
  阿鱼彻底懵了,脑中一片空白。就在这时,谢怀璟忽然抱紧她转了个身。刀锋入肉的声音传来,谢怀璟闷哼了一声。阿鱼话都说不出来了,无声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颤音:“殿,殿下……”
  “我没事,阿鱼。”谢怀璟从容笑道。长刀扎进了他的肩膀,虽然痛得厉害,但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虞。对上阿鱼担忧的眼神,他心里还升腾起一股难言的满足。他忽然想到,他喜欢阿鱼这么久了,还没有亲过她,便低下头,想亲一亲她的脸。
  但他一低头,就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只好亲了亲阿鱼的发顶。随后镇定自若地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去把随行的太医喊过来。”
 
 
第41章 蜜三刀 ...
  今夜风波频起, 太医还不曾歇下, 知道太子传唤,立马赶过来替他处理了伤势, 恭恭敬敬地俯首道:“殿下不用担心, 刀伤未及筋骨,按时敷药, 稍稍休养一两月便是了。”
  谢怀璟颔首。
  太医又道:“只是船上药材不齐全, 殿下千金之躯,还是就近靠岸,找最好的药材来医治为好。”
  谢怀璟“嗯”了一声,问道:“现在到哪儿了?”
  “快到徐州了。”
  ——已走了一半路程。谢怀璟道:“不必停了, 先回燕京, 以后再慢慢养伤。”
  众人应了一声。
  太医也没反对。太子的伤势看着严重, 但其实都是皮肉伤,不怎么打紧, 船上没有上好的金疮药,寻常治跌打损伤的药还是有的, 太子又值身强体壮的年纪,很快就能养好了。
  谢怀璟抬眼望了一圈,没瞧见阿鱼, 便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把阿鱼叫进来。”
  ***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
  刚刚太医为了给太子处理伤口,拿剪子把太子的上衣剪碎了,阿鱼瞟了一眼, 没敢多看,便走出了船舱。
  她拣了个小板凳坐下,双手撑着脸,眼神飘忽地望着黑夜下宁静的河水。
  那把长刀原是朝她飞过来的,是太子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挡下了。幸亏只是伤在肩上,若再往下移三四寸……阿鱼打了个寒颤,都不敢细想。
  这时有个宫人走过来,笑眯眯地唤她:“阿鱼姑娘,殿下让你进去呢。”
  宫人的态度倒比往常热络了许多。适才千钧一发的时刻,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呢,太子殿下倒肯以身替阿鱼挡刀,怎么看都不是寻常的情分。
  还是趁阿鱼现在身份不显,多亲近些为好。
  阿鱼问道:“殿下如何了?”
  宫人笑着说:“好着呢。咱们殿下是什么人?那是天命太子,真龙之身,能出什么事?太医说了,只是伤了皮肉,休养一段时日便好了。殿下现在还是神采奕奕的,就跟没受过伤一样。”
  阿鱼放心了不少,起身走进船舱。谢怀璟正坐在床头翻一本棋谱,听见阿鱼进门的动静,立马把棋谱往枕头底下一塞,在床榻上躺好。
  阿鱼走近几步,唤了声:“殿下。”
  谢怀璟气息微弱:“阿鱼,太医说我伤得可重了。”
  阿鱼有些懵,“刚刚……刚刚王公公跟我说,殿下只是受了皮肉伤。”
  谢怀璟:“……”这多嘴多舌的奴才!
  阿鱼走到谢怀璟面前,见他面色苍白,紧紧皱着眉头,似乎疼痛难忍,心底自然更信他一些。于是愧疚地低下头:“要不是为了救我,殿下也不至于这样。”
  谢怀璟抬眼看她。阿鱼眼中都是歉意,菱唇轻抿,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谢怀璟伸长胳膊一捞,把阿鱼拉进了一些,抬起手轻轻地摩挲她的眉眼和脸颊。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奋不顾身地救下阿鱼。在他内心深处,阿鱼或许比他自己都要重要。
  阿鱼顾及谢怀璟肩上的伤势,怕他一直抬着手吃力,便微微低下头俯就着他的手。
  谢怀璟心情大好,揉了把阿鱼的脸颊,缓声笑道:“阿鱼,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救了你一命,你拿什么还我?”
  阿鱼认真思考起来。先前太子说喜欢她,她自觉没有办法“以德报德”,如今太子又说“投桃报李”,她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偿报这份恩情。
  她觉得自己欠了好多债啊!
  这时,有个宫人在外头敲门,“殿下,药煎好了。”
  阿鱼端了药过来,把脑中纷乱的思绪扔到一边,捧着药碗道:“殿下,是养伤的汤药。”
  谢怀璟虚弱道:“肩上痛得厉害,怕是不能坐起来进汤药。”
  阿鱼把药碗搁在一旁,想把谢怀璟扶起来,谢怀璟却摇了摇头,道:“阿鱼,要不你喂我喝吧?”
  阿鱼觉得谢怀璟的提议合情合理——她小时候生了病,也是丫头们伺候着喝药的。再说了,谢怀璟因为她才受了伤,且伤得这样重,她辛苦一些也是应当。
  于是十分顺从地端起药碗和汤勺,一勺一勺地喂给谢怀璟。谢怀璟也不嫌汤药苦,喝得十分缓慢,一碗喝完仍旧意犹未尽。
  明天要找太医再开两剂药!
  阿鱼还拿了桃脯罐子来,问他:“殿下要用些蜜饯吗?良药苦口,吃些蜜饯把苦味盖过去就好了。”
  喝完药吃蜜饯是那些后妃公主的做派,谢怀璟向来是不屑的。但望着阿鱼明星点点的眼睛,谢怀璟话音一转,道:“好……喂我。”
  ***
  翌日一早,护卫统领呈上几柄长刀,道:“请殿下过目。”
  “这不是昨晚那些刺客的兵器吗?”谢怀璟道,“有何不妥?”
  护卫统领说:“殿下请看刀柄的背面,都有一个徽记……好像是清远伯府的族徽。”
  清远伯府是贤妃的娘家。贤妃因为生了十皇子,一跃坐上了妃位。她家境原先不显,太后有意给她恩典,便让天子赏了她父亲一个伯爵,可世袭三代。十皇子的母家也算是清贵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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