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金黄杏子肥(重生)——吕宋
时间:2019-04-28 08:54:37

  “哎,行呀!”苏行蕴当即转身,转瞬又是满脸欣喜,一双星眸里盛满了笑意,哪里还能看得出半分失意来:“你看,你既这样客气,我怎好拂你一番好意。”
  林青穗颇为无语的将苏行蕴领回家去。
  苏行蕴此人极会做面上功夫,轻易就将林家上下哄得喜笑颜开,人人将他奉为座上宾,加之他又是医治过高氏的小神医,于是先说的喝一杯热茶,顺理成章就成了留一餐饭。
  “娘,”林青穗悄悄声同高氏道:“这样晚了,留他吃饭还合适么?”
  高氏便费心的问:“小神医,你家是哪里的?这般晚还来得及回去么?”
  林青穗看向苏行蕴,只见他满脸纯稚无辜道:“我家不是这临安城的,暂寄居在师父的一位旧友家,远倒尚可。”
  果然这话一出口,高氏语气疼惜更多了三分:“可怜见的,小小年纪为学医治病,跟着寿翁仙人常年在外漂泊,这大过年的,竟也不能归家。既是寄人篱下,这般晚回去,只怕人家并不高兴呢。”
  林青穗心一喜,暗道这下你该早些回去了呗,谁知苏行蕴微摇了摇头道:“无妨,他家人知我飘荡惯了,随我早出晚归,并不在意的。”
  原本是说舒云府上任他进出自如,谁知高氏却会错了意,只当那位旧友家人不待见这小神医,连他回不回家也不在意。
  高氏素来心善,当下眼神软得一塌糊涂,连连吩咐穗穗儿多炒几个好菜,好好招待苏小神医。
  林青穗本着早些打发他的心思,咬咬牙炒了几个好下酒菜,一盘油煎豆腐炒薄皮腊肉,一盘爆炒虾仁儿,和一大碗干菜煎蛋什锦香,并一大罐干豆角煮汤,还凑了一碗酱黑菜,一碟花生米。
  饭菜煮的足,一餐饭食吃下来,人人吃得又暖又饱,苏行蕴满意的抚着肚皮儿,赞几句林青穗手艺,再信口说了些随师父在外行医的趣事。
  穷村僻地去过,夜宿荒山野岭也有过,有时甚至于缺衣短食,在山野途中寻野物煮了吃。
  苏行蕴又若无其事道,自小跟随师父行迹在外,许多年不曾回过故乡旧家,虽看似有几分心酸几分无奈,但为了行医救人,这些便算不得什么苦楚。
  高氏抹着泪花儿又敬又怜,时不时就要叹上几句:“你师徒当真天大的善人呐,”“可怜见儿这小神医!”
  说得连林青荞青芜等人都动容不已,不知不觉间到了戌时末刻,巷子外更夫提着梆子锣鼓途径,梆梆梆的提醒时将入歇。
  高氏等人才惊觉竟这般晚了。待林青穗洗净碗筷出来,只听高氏同苏行蕴温声道:“若小神医不嫌弃,今夜不若在这凑合一宿,郁哥儿,你同苏小大夫挤一挤,不打紧吧?”
  “什么?”林青穗诧异的盯向苏行蕴,这厮还不走意欲如何?
  却见苏行蕴朝她狡黠一笑,下一刻便向高氏恭谨行个谢礼:“那便多谢林伯母,叨扰了。”
  林青穗被他一番做派惊得哑口无言,论脸皮厚,这小神医当真是实属罕见!
  林青穗生生憋着一口气,仍同青芜跑去朱俏家借宿,朱俏听闻苏小神医竟是这样的“无赖”,乐不可支的捂着被子笑个不停。
  但朱俏二人最多也只觉得苏小神医此人,行事颇为荒诞,有些任性妄为罢了。再说前儿他帮忙打架那样的风姿,加之长相又那般好看,细想想他诸多行径,竟还莫名觉得有几分率性可爱。
  朱俏见林青穗满脸不高兴,顿时好奇的笑道:“穗穗儿,你是多不喜欢苏小神医啊,头一次见你这样气呼呼的呢。”
  “对呀三妹,”林青芜跟着吐吐舌道:“其实苏小大夫也怎么不讨厌啦,又听他说与他师傅四处行医救人,还挺让人钦佩的呢。”
  “...也没有,”林青穗吐了口气,揉了揉脸道:“也说不上讨厌,就是觉着这苏大夫,大约跟我命格不大搭。”
  林青穗也自知,苏小大夫也不是什么纨绔恶人,四处行医治病的确令人敬佩,待她家甚至都有恩情在,凭良心说,林青穗该客客气气的,像待温行易那般对待苏小大夫。
  但心中总觉着有梗过不去,不说别的,单说与他重逢短短几日,竟破天荒接连经历了两回厮打斗殴,林青穗前后两世都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她睡前咬咬牙:“这小孩儿,真是太顽劣了。”
  次日大早林青穗兄妹便要去明府做活,俩人前脚刚走,苏行蕴后脚便跟了来,这回连林郁有些奇怪:“小神医,我们是要去干正事的,您可甭再像上回那样,跟着来玩闹了。”
  “上回那事,对不住啊,”苏行蕴老老实实的道歉:“我就觉得你们做灯笼挺好玩的,想跟你们一道儿卖,不想却似是在捣乱,当真对不住。”
  林郁大咧咧笑笑道:“罢罢,也无妨,”他又跟苏行蕴正经道:“小神医,咱们做灯笼是要挣生计的,就好似你与你师傅采药救人一样,可不是为了好玩。”
  “我知道我知道,”苏行蕴跟几步上前,拍拍林郁肩膀道:“回去过后,舒云已经说过我了,我也反省了许久,这回当真是想看帮你们的,权当将功补过。”
  林青穗乜他一眼:“当真相帮?”
  “当真!”苏行蕴斩钉截铁。
  “那行,”林青穗点点头道:“郁哥哥,咱们带他一道去吧,正好人手不足,我那日见他身手不错,打起架来孔武有力,想必扛木头削竹篾也是一把好手。”
  林郁为难道:“这...合适么?”“合适合适,”苏行蕴咧着一口白牙,爽朗的笑:“您甭跟我客气!”
 
 
第44章 鲁莽
  “小大夫, 我虽知你一番好心肠,帮不帮得上忙另说, ”林郁仍是不放心苏行蕴, 连路苦口婆心劝他回去:“可干这份活计极易伤手,并不好玩,您看您又何必跟着来受这份苦。”
  “林兄,莫担心,我量力而行就是, ”苏行蕴搭着林郁肩膀,心情大好的笑呵不停:“方才小丫头不也说了么, 精细活儿我做不来, 扛扛木头之类的粗活, 我还是在行的。”
  “年轻人有力气, ”他抻抻胳膊踢踢腿儿, 做出一副练家子派势,连林郁都被他这副耍宝模样逗笑:“似你这般的大夫可少见,”捏捏他胳膊肘儿, 好奇的问:“可是练过的?”
  “我跟我师父是江湖郎中嘛, 常年行走江湖,不得学点子武艺傍身, ”苏行蕴朝他扬扬眉梢:“有机会来比试比试?”
  少年们爽朗大咧的笑声很能感染人, 林青穗虽目不斜视的走路,但在一旁听他俩谈笑,心情也不由得开怀不少。
  她渐渐回味过来, 苏行蕴此人自有厉害之处,用村野糙话来说,就是逢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话。似乎只要他愿意同人亲近,便能让人感到轻松愉悦,轻而易举便能与之结交。
  三人租了驾马车,一路闲聊,很快便到了明府门前,经由侧门去了西府杂院,那四位帮着打下手的家丁却并未来。
  林青穗昨天就见那四人闲散惫懒,心忧地同林郁道:“哥,只怕那几个家丁有些散漫怠工。”
  “急不得,”林郁等了半晌不见人来,只得走出院子托人去寻吴管家。
  吴管家却也正忙着,帮着带话那婆子急急走回来,不满地气声道:“眼下这关口,人吴管事上上下下要管的多了去了,就怕木匠你为难,不是还特地拨了四个人手帮你了么?怎么零头碎事又要去寻他,惹得婆子我也受一通好话。”
  “麻烦您了婆婆,”林青穗连忙解释道,“吴管事虽拨了人,但今儿都快晌午了,薛蛮子那几人还未来,我们着急才寻你去问问。”
  “说什么呢!”正说着薛蛮子那四人就从廊庑下走来,一步一行的半点也不见急,皱着眉头粗声粗气的抱怨:“我们可干等了木匠你一早上,两位这么晚才到,反成了我们几人的不是了?”
  林郁暗叹一声,也不同他们计较这些,上前抱拳客气的问:“薛叔,不知昨日托你买的材料等可都采买齐了?若买好咱们便要着手动工了。”
  “哟!你当采买物件这么容易?那么多物件,说买齐就买齐?”薛蛮子粗眉一横,开口就是抱怨:“还有,你昨日不是说,今儿等你来再采买动工么?现在一来就要东西,没买上是不是又要兴师问罪了?”
  “不是,”林郁为难的解释:“昨日不是再三托付了,望薛叔能一早先去买一批竹木和麻绳回来,咱们这边好着手扎灯笼架子,至于其他纸面绫布等,之后依次分批买也不迟。”
  “哦,那你又没说清楚!”薛蛮子耸耸鼻头,依旧是推诿塞责,林郁耐着性子跟他解释,账房那位却似有什么不满,指责林郁算的价格不合适。
  四个家丁各有各的意见,几人凑在一块吵吵嚷嚷,昨日林郁兄妹写的谋划半点没作上数。
  “喂,小丫头,你们先前没说好么?怎么没头没脑的争起来,”苏行蕴站在身后,看热闹似得跟林青穗道:“按这个架势,一根竹子的价格都要说半天,天黑都等不到他们拿定主意。”
  林青穗正忧心着急着,那群人大声争论她又插不进嘴,只得回苏行蕴道:“可能是我跟我哥初来乍到,没能处处考虑周全,只想着赶紧买齐材料动工。原本昨日样样都算好了,也不知为何,他们一早又说不妥,要翻盘重新定。”
  “嘁,我看你们呀,是碰上刁奴了,”苏行蕴嗤一声,俯身在她耳畔道:“碰上这些油嘴滑舌的老刁奴,跟他们客客气气的,反而说不清楚。”
  “那要如何是好?”林青穗不由得求助的瞥眼看他,“我也不知道,”苏行蕴摊摊手,似是无奈道:“我又没做过这行,你也知,咱们行医的,哪里用得着计较钱财。”
  “那你还说,这不是添乱么?”林青穗拧着眉尖摇摇头,“不过嘛,一般若我遇上为难的事,”苏行蕴嘴角噙笑道:“有一招可制百敌。”
  “什么?”“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
  林青穗呵的倒吸口气侧头看他:“你待如何?”“听他们这么胡搅蛮缠也无用,”苏行蕴拍拍掌,清声道:“咱们自己得当机立断。”
  “怎么断?”“你这是想让我帮你?”
  林青穗无语冲他一瞪:“您这不是废话么?”“看吧,就说带着我只赚不亏,”苏行蕴得意的昂昂头,一手握拳一手相抵,做出打架的架势来:“我试试看行不行的通。”
  林青穗颇为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只见他几步上前,拨开一干人等,朗声道:“都别争别争!”薛蛮子等愣了一瞬,道:“你又是何人?”
  “我是跟他一道的,”苏行蕴指指林郁说,薛蛮子嗤一声,转过身去又同林郁争辩他要的东西不合算。
  “叔,您看这样,”苏行蕴一把硬揽过薛蛮子,将他扭过身来:“林师傅他们呢,急着拿材料动工,咱们先买些竹木来再说,余下东西价格合不合理,我回来专门再来同你细算。”
  苏行蕴虽看着面嫩,手头上的劲儿却并不小,薛蛮子一个躲闪不及,就被他连带着扭了个转,正欲发火,苏行蕴又嬉皮笑脸重重拍拍他肩膀:“别耽误功夫了,咱们这就走呗。”
  “混账!”薛蛮子一双肩膀被苏行蕴拍得生麻,憋红着一张脸怒声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走走,先买些东西回来再说,耽误了事,到时你主家也得怪罪你不是,”苏行蕴也不管他骂些什么,将人夹在胳臂之下,似拎似拖的带着就走,薛蛮子被他拖得踉踉跄跄,嘴里喊骂不止,却停不下步来,余下几人惊得大眼瞪小眼,“他,他这是?”
  “这,行得通吗?”林郁偏过头低声问林青穗。“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林青穗就没见过这样的耍愣法,当即后悔的说:“哥,他这不会坏了咱们的事儿吧。”
  不到一个时辰,充楞耍横的苏行蕴带着薛蛮子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行板车,先行几辆板车之上,齐齐堆码着一排排竹木,竹筒粗细不等,随后还拖了两车麻绳。
  苏行蕴从领头那辆车上一跃跳下,冲林青穗笑道:“姑且先买了这些,你们先动手做着,余下等我跟薛叔他几个算清了账再说,耽误不了事儿吧?”
  林青穗一愣一愣的点点头。薛蛮子满脸惨灰走下来,被管钱财的王账房不满的盯了几眼。苏行蕴使唤木行的人将货都下到屋角去,又笑呵呵的凑来同王账房道:“叔,我怕你们辛苦,特地请了几个木行的人,留下来帮林师傅他们刨竹削篾,您看可成?”
  “胡闹!”王账房气得吹胡子瞪眼:“请人不用费钱?咱们的银钱用度可是先预算好了的,你若要请人也行,多花费的钱两我们可不包管。”
  “行行行,”苏行蕴正等他这句话,揽过他就走:“银钱用度都是预先算好了的是吧,咱们也不耽误林师傅做工,我就是他账房,咱们来细细算一算,这钱物该如何花费。”
  ***
  木行的人下了货,又来客客气气的笑声询问林郁:“林师傅,你说说这木头都要如何刨?我们尽快帮你做了,还赶着回去呢。”
  林郁同王账房他们一样,没弄懂这笔债该如何算法,笑得谨慎道:“您看这,若帮着刨了这些竹,价钱怎么...”
  “嗨!没多少,不必担心,”领头的木工哈哈一笑:“那位苏公子跟掌柜说好了,竹木都从咱们店里买,我们的人也是顺手帮着劈成细条,不用费多少钱的。”
  木工们说着便利索的干起活来,一行七八个人,拎起锋利的刨刀一顿劈劈砍砍,半晌午时间,那堆粗木块就劈成一条条粗竹篾。
  活儿做得并不细致,但给林郁他们省了许多功夫,林郁千恩万谢的送走了木工,回来同林青穗着手编起灯笼来。
  “郁哥哥,”林青穗边干着活,边同林郁叹道:“我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是怎么回事?”
  “哈哈,”林郁不禁失笑道:“穗穗儿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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