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金黄杏子肥(重生)——吕宋
时间:2019-04-28 08:54:37

  林青穗下意识抬目瞥她一眼,眉心微皱,朱俏识趣地低了声音,又弱弱地为苏行蕴正声名:“但是...小大夫回回都没搭理她。”
  风吹竹林,挟带着身后不远处宴会的喧嚣声,众人高谈论阔言笑晏晏,衬得此处愈发静阑空幽。
  林青穗绞着手仍是犹豫不决,那两位武侍朝频繁朝这边投来眼色,朱俏接着道:“有一说一,咱们都有眼睛瞧着的,小大夫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就在你面前,故意整日嬉皮笑脸,也怪难为他的,再说也因为你,他甚至对咱们都照顾有加,芜芜想去京城街市看热闹,小大夫就派了好几个人跟护着....”
  “什么?”林青穗瞬时一惊:“你们出去玩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之前,你不是成天躲在酒坊酿酒么,我们偷偷溜出去玩了一小会儿,”朱俏缩着肩膀,耷拉着眼帘,心虚道:“也只逛了两家香粉铺子,吃了几口零嘴,就加紧回来了。”
  林青穗眉尖皱得愈深,朱俏赶紧话锋一转:“还有还有,你酿酒的那个,苍山雪溪水,可不是吕珩千里迢迢从外地送来的,我那天分明见着是小大夫运了几缸水来,嘱咐吕公子转送给你,小大夫劳心费力,却生怕你不领情。”
  “穗穗,”朱俏抱着她的手肘摇了摇,声音有些失落:“在临安时,我们总喜欢拿你婚事说笑,因为那时咱们都知道,那些花花公子之流,压根配不上你。”
  “你这样好,又和小大夫天赐良缘,若就此错过,”朱俏可怜巴巴的瞧着她,难过道:“以后当真不会后悔么?”
  “林姑娘,”那头武侍早已等候多时,迟迟不见林青穗挪步,只好深俯着身子拱手恳求:“公子吩咐,只消耽误您片刻功夫,还望姑娘略赏薄面,前去赴约。”
  “去吧去吧,”这头朱俏也催她,李青穗脑子混混沌沌的,仿若灌了一锅的粘稠浆糊,仓惶不定,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往前迈,见她往这边走,两个武侍终于松了一口气,二人再躬身行个谢礼。
  林青穗走了一截路,忽地灵光一现,似是想到什么,再次顿下步来,“又怎么了?”朱俏疑声问。
  林青穗对两位哭丧着脸的武侍道声稍等,转而将朱俏拉过树丛一旁,压着声音坦白道:“俏俏,难为你百般替我打算,我却有事情隐瞒着你。”
  她贴近朱俏耳旁,有些紧张的说:“我方才,在流觞曲水那里见着温行易了。”
  朱俏眼睛蓦地睁大,惊声道:“温,温公子?”“是,”林青穗说完又有些不忍心:“我是同嘉柔郡主一道...无意看见他的。”
  朱俏却会错了意:“...你别是为了温公子,就不想去见小大夫了吧?”“说什么呢?”林青穗矢口否认:“我跟苏行蕴的事,怎么会又扯上温公子。”
  “我是为你啊,”林青穗刚说一句,却被朱俏快语打断,匆匆推着她走:“与温公子无关就好!即是如此,你先去见了小大夫,待会儿得了空,咱们再去寻温公子叙旧也不晚。”
  林青穗始料不及的“啊”一声,便又被几人围拥着前行。
  还只走到枫林闲棋亭山腰,遥遥便可见那玉树兰芝的男子临树屹立,他身侧的枫树只有碗口粗,丈把来高,男子半倚着树干,脚下生根似的与那树并排而立,难得的不急不躁,神色静宁安和的凝视着这头。
  待林青穗一行走近,山风拂过,尚未渐红的枫叶飒飒响。
  葱葱郁郁的树下,男子一袭青衫缓袍,身姿挺拔如松,凛凛生威,面貌如刀刻斧凿一般俊朗,修眉之下一双亮如寒星般的眼眸,此时却泛着微微笑意。
  “我就知道你定会来!”见人终于如约而至,他暗暗松口了气,开口却是朗然笑声,这几人尚只走到台矶下,苏行蕴便几步并作一步走了下来,笑眼灼灼地盯着林青穗。
  林青穗躲闪着眼神不去瞧他,左右武侍早已退下,朱俏也识眼色的小声道:“穗穗,我在那边等你。”
  待只剩得二人相对而立,沉寂了数秒,林青穗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苏行蕴却轻笑了一声,肆无忌惮地伸手拉住林青穗胳膊,坦率率道:“我们上去坐坐。”
  仅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他手掌的温度炽热得烫人,林青穗有意躲闪着,力度却不及他半分,被他硬生生带到亭中雕木长凳处,按压着肩膀坐下。
  “有话说话,别拉拉扯扯的,”或是手臂的温度逐步传递到了脸上,林青穗先是热得手心生汗,进而面红耳赤,乌溜溜的眼里蕴着水汽,又羞又恼道。
  “你还在拗气么?”苏行蕴半俯着身子,偏歪着头,闹着要与她眼对眼直视。
  林青穗来之前明明心中满是惶然,来回拿捏不定,情绪压抑又沉闷,偏这厮总一副耍宝模样,任谁见了他这张明灿的笑脸,满腔的惆怅哀愁都能散个干净。
  尽管两人之间隔着千重山、万迢水的难处,苏行蕴却全当若无其事般,一如既往笑得开朗又好看,俊脸贴着面的往她跟前凑,长睫几乎要刷到她脸颊边来了,嘴里还嘟哝着:“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爱生气的。”
  林青穗脸上烧得一片红,只顾缩着往后逃避:“苏行蕴你个无赖,能不能自重一些!”
  “无赖怎么会自重?”他又笑,直起身子,让出些许空间来供她喘息,下一瞬再道:“你能来就定是想通了是不是?”
  林青穗一顿,抬头望他,疑惑道:“想通什么?不是你让我来,说有话要同我相商么?”
  “想通...”苏行蕴复又靠近她耳畔,清冽微凉的气息笼罩而来,林青穗惊得背脊发麻,紧紧贴在山亭横木栏杆上,双目骨碌碌的睁大着,紧张地等他下一句。
  “跟我私奔啊,”苏行蕴慢条斯理的调笑道,犹如被浇下一瓢冰水,林青穗刹那脸色变白,头脑被火气一冲,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打他:“混蛋。”
  “你好凶啊穗穗,”苏行蕴撇着嘴有些委屈,举手拦挡住她的手臂,因林青穗穿了件宽袖青绣缎裳,手腕一抬,便露出大片滑腻如脂的肌肤来,苏行蕴攥着她又细又滑的小臂,眼里的笑意愈浓,“我跟你说笑的,你干嘛动手打我。”
  “你再胡闹我便走了,”林青穗气哄哄的瞪他道。
  “好好,不闹不闹,”苏行蕴嘴里答应着,手上却握着她的腕子不放,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侧身在她一旁的位置坐下。
  “约你来,是真有事,”他整肃了面容道,渐渐收敛了佻达,而后望向亭外连绵山峰,黑眸乌沉,眼里蕴着湍急的暗流,他压低了声调:“你放心,我怎么舍得带你私奔,那多蠢啊。”
  思绪百转千回,一瞬风雨一瞬晴,只因他这句话,林青穗旋即又松懈下来。话都已说到这份上,她也壮着胆子,撇下顾忌直言道:“你能这样想便好,再如何,我也不至于冲昏头脑,与你去暗下私奔,若真要沦落到这一步,只道你我二人无缘。”
  “求之不得,便无须再强求,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哪能轻易圆满顺遂,”林青穗叹息一声:“苏行蕴,你我各自珍重...”
  “林青穗,”苏行蕴倏地粗声打断她,他伸手钳制住她双肩,强迫她抬头与他对视:“你小脑袋瓜成天在想什么啊?我费尽心神想着如何挣得清白身,光明正大迎娶你,你就日日想着如何与我一刀两断?”
 
 
第81章 文状元
  “.....”林青穗哑口无言, 愣神地望着他, 鼻尖泛红, 眼里被吓得蒙上一层水泽,苏行蕴一见她这模样心就软了, “你哭什么啊, ”他烦躁道:“我还想哭呢。”
  林青穗移开目嘟哝:“你凶什么?”苏行蕴目光紧锁在她面孔, 威慑半晌无果, 反而对方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别扭的模样像极了,没给捋顺毛的奶猫。
  苏行蕴憋不住的绽唇一笑,松开了手臂,无力瘫倒在一旁:“小丫头,我算是彻底败给你了。”
  林青穗却犯执拗地认真道:“我方才说的, 确是发自内心之话,苏行蕴, 原本你我命格里并无牵扯,相识相知一场, 不过是机缘巧合, 扪心自问,似你这般出众伟岸的男子,性子又磊落讨喜, 大多女子都难以抵挡,然而...”
  “哈哈,再说一遍?”苏行蕴一个鹞子翻身, 笑眼泛光,复又压在她身前:“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是想说,然而情爱之事,到底如同镜花水月,极易伤神费心,到头来沦成痴妄,”林青穗被他惊了跳,磕巴着又续语道。
  “不不,谁要听你的然而,”苏行蕴一把扯高她的手,反举着压在亭柱上,剑眉轻挑,话语带着几分佻达不羁:“你是说,似我这般出众伟岸,的男子如何?”
  林青穗后知后觉,粉脸唰的变得通红,她勉力挣扎道:“登徒子,本性难改。”
  苏行蕴却像是偷了蜜糖吃的孩子一般高兴,眼里晶晶亮的,嘴角抑制不住的高高扬起,知她面皮薄,心思又沉,能听她吐露心声已是十载难逢,苏行蕴不再勉强她,豁然起了身,一手撑着圆木大柱,意气风发的笑:“既你我二人心意是一样的,待此事过后,我再去临安一趟,让我二叔去你家替我提亲可好。”
  “怎就说到提亲上来了?”林青穗稍稍收敛了羞意,仰面正色询问他:“你莫再只顾说笑,此事你待如何应对?”她想起嘉柔郡主,不由得多口提了句:“郡主虽对你无意,却也不想因此忤逆爹娘,女子清白名声比天大,我知你此事左右为难,是以原先并不想掺和其中给你添乱,但....”
  她咬咬牙,不再拿乔作态:“但既已向你表明了心迹,我便该一心信任你,我来京城时日不长,所认识的不过身边三三两两几人,你与郡主之事,也只是听你二人口述才得知,至于要如何帮你,心底却是全无主意。”
  她说到此处心中又生出些卑怯:“我这人并无出众的能力,家世又卑贱贫寒,凭实说,要高攀你,无异于癞□□想吃天鹅肉....”
  苏行蕴原本还专注听她讲着话,一听她竟将自己比作癞□□,顿然憋不住的哈哈笑了起来:“傻姑娘,你说什么呢!我还不至于是癞□□那般不济吧。”
  林青穗脸热着斜睨他一眼,苏行蕴心情大好道:“你不必忧心,这事我已有定夺,定会给你个清楚交待”,林青穗不由追问:“你打算怎么做?”
  “暂时,还不怎么好跟你解释,”苏行蕴道:“因为此事牵连到我二叔一家,等过些日子,事情明朗些了,我再一桩一桩与你细说。”
  林青穗乖觉的点头,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苏行蕴忽而换了个话题:“今日天色甚好,我一路驰马而来,凉风习习,真真舒畅又适怡呢。”
  林青穗反应不及,信口附和:“...气候是不错,”眺目可见日光隐蔽,微风和煦凉爽,霞光混混沌沌,热气消散,的确是个舒适天,但望了望暗灰色的旷远天际,她又道:“就是好似有些像要下雨的前兆。”
  “咦,怎么会呢!”苏行蕴连忙道:“阴翳天,下不成雨的。”
  “倒也是吧,若是落起雨来,碧玉溪那边的宴会可就扫兴了,”林青穗似是坐得太久,便起身动了两步,无意间瞥了眼林子那头,疑声问:“俏俏呢?”
  苏行蕴挥手叫来武侍,一问才得知朱俏耐不住闷,到宴会那边凑热闹去了,苏行蕴问:“要不要派人去找她来?”
  “算,算了吧,”话到了嘴边,林青穗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摆手作罢,苏行蕴勾唇一笑,此番正好中他下怀:“你今日还有旁的事么?”他别别扭扭的问。
  “有倒是有,流觞曲水那边用的都是我们的酒,虽不知规矩如何定,但差不离就是一场比试,我想去看着点,”林青穗回。
  “可,可我二叔想见见你,问你有空无空?”苏行蕴满脸遗憾道。
  “苏神医?”林青穗惊讶一声,想起自己来京城这么久,都未曾出过风泉山庄,顿时拧着帕子喊句哎呀:“正是呢,来京竟未曾拜访过恩人前辈,是我考虑不周了。”
  “可不是,”苏行蕴见她意志松动,连忙趁热打铁道:“我二叔自从知晓你来京,跟我提过了好几回,还说要来风泉山庄看你们,不过被医馆繁杂事拖住了脚。”
  “哪能劳驾神医来探望我们,是我的疏忽,理应去上门拜访的,”林青穗想到自己如此失礼,颇有些不安,她不清楚京城人家的规矩,便问苏行蕴:“若要拜访神医,是不是得先下个帖子之类,约定日子再提礼上门去?”
  “不用不用,自己几个人,哪有那么多虚礼,”苏行蕴连忙摆手,笃定地答:“我之前就想着今儿好天色,正好宜出行访客,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们这便去吧!”
  鬼迷心窍地,林青穗竟被苏行蕴三言两语诓上了马车,直到苏行蕴挥鞭催马后,她尤反应过来惊呼道:“我哥哥他们还在山庄里,我得带他们一同去啊。”
  “下回再一道去,”苏行蕴笑得志得意满:“今儿你就当去探探路,带一堆人太过麻烦。”
  林青穗撩着车帘子哭笑不得,她诫告道:“苏行蕴,你别带着我一道胡闹啊,”“怎么会呢,”苏行蕴再挥一鞭,声音沉稳醇和:“就去同我二叔见一面罢了。”
  ***
  朱俏借竹林掩映躲在暗处,远远望着涧溪边那道众星拱月的清俊身形,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睛里燃着晶晶亮的光影,或是因私下偷窥的心虚不已,又或是太久不见而紧张激动。
  毕竟是许多年前打心底仰慕过的少年啊。
  她那时便深知温公子并非寻常书生,他就如同苍山巅峰上高贵的雪莲,如同水里熠熠发着光的珍珠,同她们这些黯淡的鱼目,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朱俏双脚钉在原地,再多观望了几眼那愈发高不可攀的雅贵公子,心里的欢羞雀跃却渐渐冷却下来,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姑娘,温公子不是小大夫,她也不是穗穗。
  这时刻,朱俏反而想起林青芜跟她讲过的一个人。芜芜说,她们丰杏村有个□□谷的姑娘,昔年只见过温公子一面,事后却总缠着她家人问温公子的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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