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靖说：“有什么话回去聊。”
陶冬青不认输：“回去聊的气氛肯定不如这儿。”
韩奕辰过来又搂了下她，跟韩靖对视过几秒，走上前去也跟他抱了一下。男人之间没女人那么柔和，兄弟似的捶了捶，分开了还要取笑双方。
韩靖说：“你最近肯定没怎么锻炼吧，怎么感觉身上肌肉都松了！”
韩奕辰跟他对了一拳说：“你也老了，头发怎么白了这么多。以前风度翩翩的，总跟我说谁谁学生给你递东西，现在越来越少了吧。”
韩靖佯装发怒：“尽造谣！”
“我看怎么不像呢？”陶冬青瞪着韩靖：“你这个人是色心不死啊，我就说最近怎么回家越来越晚了。”
苏南笑着打圆场：“阿姨你别听奕辰胡说，叔叔不要太专一的。”
“那可不一定，男人啊，就是花花肠子最多。”她指着韩奕辰，说：“我儿子倒是不错，不过也要加强监督。”
她笑意明显地盯着韩奕辰跟苏南看了两回，苏南脸又红了：“阿姨，别胡说了。”说话的同时瞄了两眼韩奕辰。
韩奕辰表情如常，问：“你们饿不饿，咱们在这儿吃点东西再走吧。”
都没吃饭呢，从机场回市区还不知道要多久，四个人索性就在机场找了个比较精致的中餐馆吃饭。
陶冬青跟苏南一起看菜单，两个人都十分挑剔，点了半天都没点什么。
韩奕辰站起来说要去一趟厕所，陶冬青纳闷：“你刚刚不就去过吗？”
韩奕辰拍了拍自己兜，苏南轻叹一声替他回答：“肯定是烟瘾犯了，想去抽烟。”
陶冬青立刻皱眉，向他招手：“来来来，坐下来喝茶，去抽什么烟啊，对身体特别不好的。咱们家没有抽烟的，你也别抽了！”
韩奕辰在原地踟蹰片刻，后来是韩靖发话了，纵容道：“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陶冬青不满：“你怎么教育孩子的，又拖我后腿！南南，你说你跟我是不是一条心，咱们家里可要早日统一战线。”
苏南为难：“阿姨，我……”
韩奕辰没再往下听，两手插兜出了餐厅。到了宽阔点的地方，他才觉得透过气来，仰头看着机场的穹顶，长长喘出一口气。
机场的吸烟室设置得不算密集，他找了一圈没找到，看看时间觉得应该回去了，又实在忍不住想抽烟。
于是赶紧拦了个工作人员问，对面十分热情地给他指了方向，他刚抬脚要走，忽然就怔了一下，被余光里的那个身影吸引得回头。
是一个女人，穿着一条修身连衣裙，长头发被高高扎起来，随着脚步一走一摇。
韩奕辰反复告诉自己没那么巧，可还是忍不住追上去。有好几次，两个人几乎近在咫尺，却总是被熙攘的人流冲开。
最后她在一个拐角处消失，韩奕辰转了几圈反复搜寻，却怎么都看不见她了。
“差点就没看见你！”一个披着头发的姑娘捂着胸口说：“快把我吓死了，那小姐，你刚刚去哪儿啦！”
那竹回头看了看来处，刚刚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身后跟着，回头却只是行色匆匆的赶路人：“去厕所了啊，内急嘛。”
“那咱们走吧，他们该等得着急了。”
那竹说：“反正都等那么久了，再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她看着手机里的取餐码，说：“我点了一份虾皇饺，现在去拿吧。”
“哇，还是那小姐你细心，少爷肯定高兴死了。”
“老死啊死的，小心夫人又骂你。”那竹敲了下她额头，小丫头疼得直吐舌头，她笑：“快点跟上。”
吃饭时间已经过了很久，餐厅里还是有很多人。
那竹坐在一边椅子上等着取餐，手机突然响起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她脸色温柔地笑了笑，接起来。
“嗯，马上就到。不怪我啊，首都有雾霾嘛，所有飞机都晚点了。你不许有雾霾？那你快点跟老天爷说说咯。”
“还有一会儿呢，在等你喜欢吃的虾皇饺嘛。餐厅人很多的，再稍微等一会儿啊。想我啦，我也想你啊。”
挂了电话，她还在笑。再等一会儿，服务生把外带的纸盒递过来，她说了声谢谢，带着小姑娘一起走出去。
来回都是这么匆匆，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但未必没有人注意到她。
陶冬青他们从那竹走进餐厅的第一秒就跟着她脚步而动，陶冬青第一个紧张，都准备起来换地方了，最后是苏南制止她。
“看起来她不会呆太久。”苏南安慰。
陶冬青直叹气：“但愿如此吧，只希望奕辰晚点回来，要不然看到她在这儿，这得要多尴尬。”
她快速瞄了一眼苏南，解释道：“我倒不是说两个人还有感情，都过去五年了，一面都没见过……”
苏南不想她太担心，应了声：“嗯。”
陶冬青想了想，忍不住问：“这一年，他提起过她没有？”
苏南摇头：“从来没说过。”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陶冬青松口气，说：“那太好了，这说明他都忘了。”
那也不一定，除了忘记，也有可能是在心底埋得太深，现实又太过冷冽，所以索性选择不再提起。
苏南流露出几分惨淡的神情，陶冬青完全理解，说：“别怕，有我们支持，你肯定能跟奕辰好好的。时间这种东西太厉害了，再过一过，他就完全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苏南点头：“我也希望。”
桌上三人的心全被那竹牵动，等她从大门离开，气氛才终于好了起来。
苏南喝了口茶，喃喃自语般道：“她这几年过得应该也不太好吧，毕竟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又没有什么钱。”
陶冬青冷笑笑，流露出一种讥讽的表情，说：“那你真是小看她了。”
“什么？”苏南十分好奇。
陶冬青却摇头不肯说：“她那些事，我说出来都觉得嘴脏。”
苏南还想再问问，韩奕辰一身烟味地走回来，陶冬青跟韩靖都跟她使眼色，三个人很默契地不提刚刚的事。
韩奕辰看了看桌上的菜，说：“点了这么多？”
陶冬青笑：“怕你不喜欢嘛，所以多给你一点选择咯。”
韩奕辰说：“还是妈好。”拿了筷子随便夹了个菜，放进嘴里大口咀嚼。
“好吃吗？”陶冬青一脸好奇地问。
“还不错啊。”其实他烟抽得太多，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而且饭菜对现在的他来说，只要能填饱就行。
陶冬青非常高兴，不停往他碗里夹菜：“多吃点，你们在国外哪有好东西吃。马上回家，妈妈再露几手绝活给你。”
苏南兴奋地“哇”了一声：“阿姨好厉害啊，怎么现在还有绝活了，是不是最近没什么项目要忙啊。”
“忙是忙的。”陶冬青欣慰地看着韩奕辰：“但我儿子永远最重要。”
韩奕辰一直在塞饭，韩靖在桌下踹了他一脚：“怎么这么没礼貌？”
韩奕辰只好放下碗，向着陶冬青笑一笑：“谢谢妈。”
第43章
韩家早早就从原先的那栋别墅搬出来, 苏南家不算顺路，最后是她上了自家的车，韩家三口直接回去。
一年多以前，韩奕辰出狱的时候就来过这儿，他的房间仍旧是三楼，连同布局跟摆设都跟以前一样。
陶冬青选择搬家的时候，把他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回来。
当然也有一些东西，被她永远抛开了。
陶冬青一路都在问韩奕辰在外游学的情况，问他学到了什么好东西，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但最重要的, 他明白，她想知道他跟苏南的事。
韩奕辰起初还答两句, 后来靠在座椅上, 很快就睡熟了。
打着哈欠回到他自己房间的时候，那股围绕了他很久的疲惫, 好像一下子就逃脱了，他清醒得仿佛没有经历过长途旅行。
仿佛没有被颠倒的时差弄得头昏脑涨。
他坐在床头，无所事事地翻着手机, 然后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过了几天, 得知他回来消息的浩子打电话来请他吃饭, 听到他那边嘈杂无比的声音，大着声音问他在哪。
韩奕辰报了个名字，几十分钟后，浩子带着一帮朋友过来找他。
“卧槽, 你小子现在比以前还骚啊。在国外夜夜笙歌也就算了，来我们第三世界国家还要纸醉金迷！”
韩奕辰正在夜店喝酒，见到他们，笑着放下酒杯，跟这帮人一一拥抱。
好久不见，大家都有了变化，浩子明显比以前壮了点，几个一起玩得好的更惨，充气似的胖了一圈，清俊样子不在。
韩奕辰点了不少酒，漂亮的卖酒小妹端过来的时候，他斜靠着桌子，还抖了抖杯子跟她说了几句玩笑。
大家纷纷在说这些年的变化，坚持下来当导演的凤毛麟角，像浩子这样家境不错直接去家族企业，条件一般的至今还在为房子首付奔波。
仍旧留在圈子里，而且混得不错的那个，曾经做过韩奕辰的副手。
他为人勤劳扎实，只是天赋不够。当初从来没人看好他，没想到现在发展得最好的就是他，国内大大小小的奖项他差不多拿完了。
几杯酒过后，男人们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聊的无外乎就是那么两样，女人跟事业。
韩奕辰做了四年牢，所谓游学其实只是出去晃了圈，他跟大家没什么共同语言，也显然不想加入到这里面。
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了喝酒跟抽烟。
大家也发现了这一点，韩奕辰不搭话，他们也不想热脸相迎。
夜店的氛围越来越嘈杂，这一桌的气氛却越来越冷。
浩子后来借着韩奕辰去上厕所的机会跟他单独聊聊，说：“怎么这么消沉啊，一年前看你可比现在顺眼多了。”
韩奕辰又点了一根烟，不在意地笑了笑：“是么。”
“这一年还好？”
“不错啊。”
浩子顿了顿：“苏南呢？”
“也不错。”
韩奕辰一直吊儿郎当，浩子莫名有点窝火。想想自己又没什么立场，只好把这邪火浇下来，可跟他聊天的想法也一并没了。
两个昔日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大概从没想过如此尴尬的一天，彼此心里都十分唏嘘，可又能怎么样呢？
两个人相对着抽了会烟，浩子的酒劲渐渐上来，胆子也大了，没头没尾说了句：“我知道你还想着她。”
韩奕辰忽然一怔，死死盯着他。
“可你都已经决定跟苏南在一起了，又跟人去国外绕了那么一大圈，那你就得有个男人的样儿，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韩奕辰斜咬着烟，干干说了句：“跟你没关系。”
“你要爱谁跟谁在一起，是跟我没关系，可你不能既耽误着苏南，还总想东想西，这我就不允许，你知道吗，我不允许！”
韩奕辰冷嗤一声：“你有病。”
他说着就要走，烟头掐进沙盘，浮起一阵白烟。浩子却在后面抱住他腰：“我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走？”
韩奕辰掰他的手：“松开！”
“你别老觉得全天下就只有她好，要不是她你根本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些年她身边一直都有人。”
“我说你松开！”韩奕辰粗喘着，拳头攥得紧紧。
“你还想打我？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为了你的事四处奔波，有好一阵子都睡都没法睡，你居然要为了一个女人打我？”
终于有同行的来拉开他俩，相互做工作。
原本是一场高兴的同学聚会，最终却闹到这种田地。
当过韩奕辰副手的那位来劝他：“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事情说开了就好。浩子今天也是喝多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
韩奕辰只是重新点烟抽起来，一言不发。
“别看他一喝醉就犯浑，其实这些年，最为你担心的就是他。他说话可能有什么不中听的地方，但一定不会搬弄是非。”
“现在这个社会，人多浮躁，有个知心的好朋友不容易啊。等他酒醒了，我让他给你赔罪，大家再约出来喝顿酒，一切就过去了。”
韩奕辰这时候才说话：“用不着。”
话说得简单，情绪明显松动了。
对面又说：“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啊，还想不想做导演了。说实在的，你这种天赋，不拍片子也太可惜了。”
韩奕辰说：“刚回来几天，没定呢。”
“你要是想当导演的话，我这儿倒是有个活。一个朋友他们准备搞个选秀的网综，因为学员挺多的，所以要的跟拍导演什么的也多。就是你做这种导演，实在有点屈才了，但你也要知道现在影视寒冬，行情不好，凡是一步一步来嘛，是不是？”
韩奕辰阔别这个圈子太久，身上又是有污点的人，想再进圈子难度很大。他不是没考虑过复出，可是很多投资人一看他简历就把他拒绝了。
网综导演虽然是这生态链底端的一类，可韩奕辰知道这也是朋友极力帮忙的结果了。他为了顾及自己面子，还把话说得这么委婉。
韩奕辰拍了拍他肩，由衷道：“谢了。我再考虑考虑吧。”
“行啊，你考虑好了就告诉我，不过一定要快点啊。”
韩奕辰喝了酒，没法开车，又懒得喊代驾，就这么沿着马路牙子往前走，不停移动视线盯着路上的长发女人看。
他宣判当天，戴着手铐被送进法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