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多少钱入股,我也来!”凤元公主颇为相信慕锦兮的眼光,立刻开始翻自己带在身上的银票,却只翻出来三四百两,“我说慕锦兮怎么忽然让人去取银票,竟是在这里等着呢。”
陆得富有些紧张得看向慕锦兮,他已经答应给这位郡主五成,若是再让凤元公主分一分,他可就真没什么了。
慕锦兮想了想,笑道:“这样,我还是只拿两成,你拿一成分给公主殿下,再分一成给温姑娘。”
算起来比陆得富答应的五成还少一成。
“我也有?”温婉有些惊讶。
“你当然要有。”慕锦兮点点头,“日后陆翁还需尚书大人多多照料。”
温婉想了想也是,开口轻轻道:“照顾是要的,可我也不能白拿股。”
说着便拿出了二百两银票,又从手腕上褪下翠玉镯子压在银票上:“原本没想着能有什么大花销的地方,带的银票便不多,这镯子我带着太老气了,原本想去珍宝阁换一副的,不若便直接抵了入股钱吧。”
这样算起来,陆得富的本钱已经有了七千两。
换做并未判罪的陆得富,莫说几千两,便是几十万两现银都见过,也不会觉得这几千两有多了不起,可是放到现在,这几千两便显得弥足珍贵了。
他将银票和一副翠玉镯子捧在手心,面上的激动神情难以遮掩:“多谢公主殿下,多谢郡主,多谢温姑娘,陆某一定好好干,绝对不辜负三位贵人的看重。”
而后,平复了下心情又道:“郡主也不必再找人,我原有些用惯了的人很是不错,至今仍在淮宁,待我修书一封让他们过来,郡主大可以放心用的。”
“那陆翁如何?”
“说来也惭愧。”陆得富挤出一个略微尴尬的笑容,“当年陆家产业遍布淮宁郡,在金陵也颇有建树,能用的人在如今看来却是太多了。”
说白了就是破产老板重新创业,当然优先启用忠心耿耿的老员工,但能提供的工作岗位实在不多,干脆推荐到合伙人那里帮老员工再就业。
慕锦兮顿时沉默了下。
要不说人家能做大做好呢,比起来自己那几个小店铺就如同过家家一样。
凤元公主见慕锦兮大概说完了正事,又询问起陆君棠写话本的事情。
陆君棠对答十分得体,甚至将后续的剧情都给凤元公主讲得十分生动有趣:“戏本和话本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戏曲的面向的人更广泛,下里巴人听得,阳春白雪也听得。话本就不太一样了,会看的人多半是读过书的,他们便想看写不一样的。”
听了陆君棠的解释,慕锦兮忽然问道:“你编一本大约要多少银钱?”
“话本得看书局的人肯不肯收。”陆君棠低低道,“我写了许多,却没怎么卖出去,多半都加了许多冲突改成戏曲卖给梨园了,一段能给上几百钱已经不错。”
慕锦兮又细细问了陆君棠在编戏时候需要的东西,细细想了一想,才点了点桌子:“我给你十两,你帮我编一出戏,越跌宕起伏越好。”
陆君棠怔了怔:“郡主的要求,君棠便不收钱了。”
“钱还是要给你的,不然你可要赔本了。”慕锦兮笑道,“而且,也算是封口费罢。”
凤元公主登时好奇道:“你想要什么戏,皇宫里那许多养着的人还不够帮你编出一段戏来吗?”
皇家的娱乐生活丰富,却不能全靠外人进进出出来给他们提供取乐的戏曲乐舞,那毕竟不安全,于是便自己养了一批人,自己编自己学自己给皇亲国戚们看。
说实在的,再怎么看,反反复复也都是那些花样,要是没有一两个有艺术造诣的,能好几年都不翻新。
凤元公主也颇为看不上那些白拿钱的人,但若慕锦兮有点子,让那些人编一编,还是没问题的,她也能看个新鲜。
“我要做的事若是能见的人,便不会同陆君棠说的。”慕锦兮咽下一口茶水,“我那里还有些君山毛尖,陆翁应该喝不下这些茶的,等下便让人给陆翁送来。”
“陆某在边北待了三年,什么苦都吃过,几杯苦茶又能如何呢。”陆得富有些羞惭,慕锦兮上门,他竟然只能拿这些茶招待,可若是他自己喝,其实是不大在意的。
“陆翁日后总要待客。”慕锦兮也没觉得自己拿点茶叶能怎么样,“若是有贵客,这些茶叶终究是失礼的。”
陆得富以为,凤元公主应该是他这里最贵的客了,可慕锦兮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他要把产业再做起来,可不能如同今天一样失礼了。
凤元公主却十分着急:“慕锦兮,你话说了一半怎么又去聊茶叶了,刚刚不是在说要改一出戏吗?”
“你急什么?”慕锦兮看了看陆君棠,才缓缓道,“可想好了?”
她刚才暗示的很明显,给陆君棠封口费便意味着慕锦兮让陆君棠改这出戏肯定要承担一些风险的,然后便给了陆君棠考虑的时间,自己和陆得富说些有的没的,等陆君棠做好决定。
“郡主何必问我呢。”陆君棠笑道,“郡主大恩大德,便是让君棠做什么都不过分的。”
陆巧儿却十分的好奇:“郡主究竟是想要什么戏?阿姐果真会很危险?”
慕锦兮微微摇了摇头:“我自然会帮陆君棠挡着的,可她自己也要小心谨慎呀。”
其实慕锦兮对于陆君棠的谨慎很有信心,毕竟她之前还以一个哑女的身份在陆家旧宅蛰伏三年,不然慕锦兮也不会只给区区十两,她要做的这事,是给多少钱都值的。
但给太多,便对不住陆君棠一片报恩之心了。
“帮我改一出《狸猫换太子》。”
“这有什么新鲜的?”凤元公主不免失望,这出戏都听腻歪了。
第90章
慕锦兮听了凤元公主的抱怨,微微笑了一下:“戏本还没出来你就说无聊,看来果真要让阿棠亏本了。”
她称呼陆君棠已经有了些亲昵,显然是把对方拉到同一战线了。
“亏本算得了什么。”陆君棠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寻过来了纸笔,准备要将慕锦兮说的要点记下。
慕锦兮转着手中的茶杯,忽然看着凤元公主和温婉,眸中带着温柔:“提前剧透就没劲啦,阿婉不如带着公主殿下再去吃吃茶,或者想想我们下次去玩些什么?”
“慕锦兮,你居然赶我走。”凤元公主颇为不忿。
果然是有了新欢的女人,根本不在乎曾经到底是哪个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哪里是赶呢?”慕锦兮心知苏氏和王皇后之间的曲折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可不想先一步暴露在明处。
“殿下。”温婉徐徐起身拉住凤元公主的手腕,“阿宁说的也没错,咱们只管看戏就是了,若是把前因后果都听完了,到时候再看戏可就无趣了。”
说着,便将人真给拉了出去。
紧接着,陆得富也知道自己也待不得了,连忙退出屋子,把空间留给慕锦兮和陆君棠。
绾衣出去时将门关好,屋里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你很有一些胆气。”慕锦兮忽然笑道,“让我一点都不后悔当初帮了你。”
“我一介女子,要那些胆气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被逼到了无路可走,若不是郡主,我说不定已经沉不下心了。”已经忍了三年,她不知自己还能忍下几个三年,所幸慕锦兮出现的很是时候。
慕锦兮上下打量了陆君棠一番:“其实,我也不是那种挟恩求报的人,你完全可以不做的。”
“可是我想做。”陆君棠眸光定了定,“郡主能做的都是大事,而我,也相信女子是能做大事的。”
“像陆巧儿那样可不行。”慕锦兮想起来什么,忽然笑道。
陆君棠想起自己认下的妹妹,眸中也很是愉悦:“郡主说得对,巧儿太天真了。”
这里‘天真’纯粹是个褒义词。
慕锦兮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这件事若是被发现,得罪的是皇宫里的人,我身后还有庆山侯府,可你的身后并不一定会有我。所以,你务必要小心谨慎,不能让人看出笔迹,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陆君棠正了正神色,提笔凝神:“您请说。”
“剧情大致是这样的。”慕锦兮略略思忖了片刻,“这出《狸猫换太子》的太子要十几岁。前情便是皇后当年生的是双胎,却被居心叵测的人偷走了一个,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太子原来还有个同胞哥哥。”
陆君棠听着这段,眉头微微一皱:“是不是……太傻了?”
能从皇宫中偷走个皇子,这可不是小事。
“傻?”慕锦兮摇摇头,“可还有更傻的呢。”
比如如今皇宫里那个顶替了苏珩亲娘的王皇后,难道皇帝宠妃被换了的这事就不傻吗?
“郡主继续。”陆君棠思索着情节,其实这样写倒是很戏剧化,确实会有不少人喜欢看。
慕锦兮又接着道:“那个被偷走的皇子其实早就被一家权贵暗暗找了回来,悉心培养,灌输自己的思想……然后,借着太子出宫打猎的机会,权贵成功将人掉了包,从此两人身份置换。”
陆君棠听得心惊胆战:“然后呢?”
“没了。”慕锦兮抿了一口茶水,“后面怎么设计,就看你的了。”
她想要的,也不过就是把这些曲折的事情穿插在故事里,总会有人想起当年王皇后也曾有一个双胞胎的姐妹,后来却在王皇后认祖归宗后‘病逝’。
王皇后迟早会看到这出戏,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安逸了这许多年,也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她为此其实特地和苏珩商量过。
等苏珩科举拿了名次,正式入朝为官也拉拢到人心,总需要认祖归宗的,他们需要在众人的心底植下一个念头,苏珩这样回来是情有可原的,并且代替了苏氏在宫中的王皇后犯下了欺君大罪。
苏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便更加顺理成章。
“郡主放心,我一定能将这件事办好,用不了一个月,这出《狸猫换太子》便能进了各家府中。”
陆君棠不知道谁是狸猫谁又是太子,但是显然慕锦兮是站在这出戏里太子这一方的,那后面的剧情就很好编了。单说假太子如何如何的令人失望,而真太子又怎样忍辱负重。
她将自己的想法大致和慕锦兮提了提。
慕锦兮当下便掏出了十两纹银:“那我便等着好戏开锣了。”
她相信由陆君棠来做这件事是绝对没有问题,便没有再过多叮嘱什么,只道:“你随时可来庆山侯府找我,只是要小心些别被盯上了。”
“会有人盯慕家?”陆君棠是知道庆山侯府在上京的地位的,不然也不会找到慕锦兮帮她洗刷冤屈,所以对于会有人和慕家过不去这件事是有些诧异的。
“在这上京里,什么事不会有呢?”慕锦兮笑了笑,“便是以前没有,以后也会有了。”
等到京兆府把人贩子的案子审清楚了,大皇子很快就会遭罪,太子忙着把大皇子按在水里浮不上来,暂且还管不到其他。可若是大皇子倒台,太子眼里的对手就只剩下了四皇子一个,再也不会如之前一样畏手畏脚,恐怕会很难缠一段时间。
若在此时,苏珩再认祖归宗。
啧,慕锦兮颇为期待看到太子十分难看的模样。
“如此,郡主也万万要保重自己。”陆君棠郑重道,“虽不知郡主所为何事,但只有保重了,才有后面的事情可言。”
这是陆君棠三年以来最大的心得。
若是三年前她沉不住气,若不是这三年的隐忍,陆家凭什么洗刷冤屈?只有忍下,只有自己还有命在,才能再图谋别的。
“你竟然也要说教我。”慕锦兮起身,“我也不能在你多待了,不然怕有人要盯上你们。”
等推开门,慕锦兮看到在院子中仔细劈柴的陆得富,怔了怔后又道:“陆翁想重振旗鼓,这些日子还是要小心些,你们害得某些人失了助力,他怕是不会轻易掀过去。”
好在太子如今的心思都放在大皇子身上,倒也不是那么严重。
“郡主说的,我们晓得。”陆得富连忙应道。
慕锦兮寻思着,其实是该给这对父女一个保命符的,可她手里的筹码还不够硬,保护苏珩尤为不够,若捏在这对父女的手中就更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她脑子转了转,便想起这俩人其实是在圣上面前挂过号的。
而如今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是昭和帝刻意安排过去四皇子的人。
想了想,慕锦兮便道:“若真出了什么事,牢里还是安全的。”
陆得富父女两人具是一愣,一个坐牢坐得发怵了,另一个想想就觉得牢狱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慕锦兮还说那里是安全的呢?
再想多问两句,慕锦兮却已经出了陆家的院子。
由温婉留下的下人带路,她慢吞吞地朝着扶风楼而去。
一路,有两三批神色慌张的人匆匆路过。
慕锦兮看着那些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今儿应当也不是什么日子吧。”
“前儿才开了庙会。”绾衣低声道,“这几日是再也没什么别的热闹可看了。”
而这些人,也确实不像是要看热闹的模样。
慕锦兮不欲多想,慢悠悠晃荡到了扶风楼的外面,只再拐一个弯就能到正门口,这时却又有一队人马匆匆而过,神情肃穆,这还不是重点。她再定睛一看,这些人都穿着大理寺的衣服,腰上挎刀,一个个都带着一股子的煞气,让人察觉不详。
“出事了。”慕锦兮目送着那队大理寺的衙役渐渐远去,眉头死死拧在了一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连京兆府都不过了,直接就出动大理寺。
“姑娘。”绾衣指了指楼上,“可还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