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的生姜——君常乐
时间:2019-05-21 14:00:29

  婢女跪下,一边托着盘子,一边朝妘姬道:“夫人,廉大人求见。”
  “拿上来。”妘姬坐起身,眼中也有惊叹,婢女应声而动,走进前来,妘姬轻轻拿起这玉人,摸了摸丝质的衣服,又将玉人举起至眼前,细细端详,随即啧了一声:“好东西。”
  婢女听了,脸上一喜,不由出声:“那……”
  “自然是收下,”妘姬又看了两眼,将玉人放回盘中,随即又躺下。
  婢女压低声音,眼中带着一丝焦灼与窃喜,她道:“夫人既然高兴,那廉大人?”
  妘姬没有再抬起头,她将手臂搭在眼前,懒洋洋的说:“让他回去,就说我今天概不见客。”
  “这……”婢女举着盘子,眉头挤在一起,眼神焦灼,看起来很是为难,不由再次问道:“夫人,那这东西?”
  “你听不懂话?”妘姬有些不耐,“既然他要送,我又喜欢,那自然就是我的了,快请他速速离开,待会要有贵客上门,再不可放一个苍蝇进来,知道了吗?”
  迟迟没有听到动静,妘姬睁开眼,道:“怎么还不去?”妘姬皱眉,已是满脸不乐,“你们往日做的我也不追究,只是我最讨厌磨蹭的人,你要违抗主命?”
  “女婢不敢,”婢女只得赶紧应到,恭敬地放好木盘,迅速的退了出去。
  “真麻烦,”妘姬嘟囔了一句,又躺在榻上,合上眼只觉得昏昏欲睡,就这样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得外面一阵响动,门外有侍女的声音传进来:“夫人,王叔安求见。”
  听见这话,妘姬瞬间清醒过来,想到来人,她不由眉眼弯弯,露出笑意,急急坐起身来,又理了理衣服,侍女们赶忙端来镜子,又替她整理鬓发,妘姬左右看了看,这才站起身来。
  “你来了?”妘姬站起身来朝王叔安行礼笑道。
  甄安朝妘姬笑道:“夫人安康,”一时宾客分位坐下,甄安也不多推辞,只是坐好,看见他挽起袖子,两旁婢女立刻端来茶具,妘姬则双手托着下巴坐在主位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甄安拿出带来的茶包,一边慢条斯理地烹茶,眼见水雾蒸腾,满屋茶香四溢,甄安这才道:“妘姬,你可知道华阳回来了。”
  妘姬见他发问便笑道:“到处传的沸沸扬扬的,我如何会不知,听说还是你亲自送她回宫的?”
  甄安端起茶,递给她笑道:“你的消息总比别人快,又何必用听说二字呢。”
  妘姬接过茶杯,轻轻的嗅了嗅,自觉神清气爽,她轻轻地抿了一口,这才道:“当年争得那般厉害,见了面就跟乌鸡眼似的,只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到如今又要联起手来,我看也真是,要什么千年百年,看什么斗转星移,不过几瞬,这天就变了,要我说啊,明天那屋子也不知道住着谁呢。”说着,妘姬的目光朝着王宫的方向看去。
  “妘姬,话不可乱说!”甄安见她话有不恭之意,连忙呵斥她,但话说完,脸上有愧色,只得叹道:“人事变迁,总是难料。”
  妘姬见他如此,也轻笑一声,“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别总挂在心上。”说着便站起身来,取下一件黑色披风给甄安披上,望向窗外,阴翳的天空,灰蒙蒙一片,又感叹:“早几年我可想不出来,你会说这样的话。”
  甄安亦是叹气,妘姬见他如此,也不好多说,“你看看这个,”妘姬拿着一个玉人给甄安看。
  甄安端详了一番,夸赞了一声:“甚美,”见妘姬不说话,甄安不解其意。
  看见甄安呆呆的看着自己,妘姬笑骂一声:“呆头鸭。”这才说:“你仔细看这玉石,这是破冰玉,虽然乍眼看与那寻常玉石并没什么区别,实则不然,这是鲁国才有的玉石,你再看这衣服,这丝锦是晋国才有的。”
  甄安摸着这玉人,玉质冰寒,五国多有往来,故物品流通,亦是寻常,甄安不由问:“这又何解?”
  妘姬温和的看着他,缓缓道:“我听人说,有人想要寻使者往鲁国求援,意在结盟,鲁国与姜有黎水天堑,但又与吾国离最近,这数百年来亦常有往来,所以这玉虽然贵重,但也不是不可得,但晋王姬嫁于鲁王,求鲁国与姜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这些个人臣,从来只喜欢雪上加霜,要想他们援助姜国,无异于难于登天。”
  甄安点头,面色凝重,与鲁国结盟的消息也时常被提起,因为先王之母,亦是鲁国王姬,因此部分王族亦娶有鲁国女,因此在朝中亦有旧臣。
  妘姬喝了口茶,继续道:“若要命华阳将军回返,北疆三十万兵皆是他一手所操练,北疆地势关键,不可贸然撤离,一个不好,夷人趁势南下侵犯,而且若与鲁国联盟却被反噬,晋军又陈兵于眉城,到时三面受敌,姜国,亡矣。”
  甄安知道她素来不说废话,便问道:“奈何?”
  妘姬露出妩媚的笑意:“那可就得有劳让王叔请大王亲自来问,小女子也想要做一回上卿。”
  甄昊面有难色,只是叹道:“华阳夫人也在催促我,王也要见你,你也得万般小心才是,大王的脾性虽不比以往,但还是难说。”
  妘姬听他说的严肃,她却只是看着自己手中摇晃不平的茶水,随意笑道:“知道了。”
  甄安看她如此,仍像二十多年前一般,面上露出苦涩又复杂的笑意,妘姬见他如此,知道他又在回忆往昔,不由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道:“多少年前的事了,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亏你还记在心上,也难怪脸上的皱纹是越来越多了。”
  甄安咳嗽一声,只得笑道:“喝茶,这茶是华阳夫人带来的,可没几个人得着了,”甄安说着抿一口了,笑道:“果然滋味不同。”
 
 
第17章 
  风起柳动,细雨如织,甄昊坐在御辇上,他不做声,而随从们看着远处的情景,是大气也不敢出,眼前赫然是前王后的坟地,虽言夫妇,实则悲怨,又天人永隔,谁也不知道现在这位年轻的君王心里在想着什么。
  甄昊握紧双手,直视着正前方,千步之外,华阳夫人正扶着侍女,一动不动的站在人群的中心,只见衣裙咧咧,宽大的袖子被风吹的鼓起,远远看来,人是那么的瘦小。
  甄昊耐心的听了一阵,但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听懂远处的人,究竟在说着什么,他有些奇怪,虽说五国语言皆有不同,但姜国与华国却情况特殊,不说自三十多年前两国合并,先王与华太后早就迅速且大力统一了语言货币和文字,并且两国渊源颇深,语言本就有诸多相似之处,但如今他却听不懂他们的话了,甄昊不由猜测,这应该是华国的古语。
  而在雨中除了铃声与祝祷声之外,再无其他的杂音,随着铃声起起落落,甄昊能感受出这仪式是十分繁杂,雨停了,又下,而那祝祷的祭祀似乎不知疲倦一般,白衣与银铃一起舞动。
  空气中散漫着一股奇特的香味,甄昊的鼻翼动了动,目光转了一圈,突然注意到那群人手中拿着,地上摆放着的一株株的青紫色枝干,上面缀着一团团黄绿色的小花,甄昊眯起眼,细细看了好一阵,才分辨出来,原来那时绽放的茱萸花,他想起来自己在王叔家与华阳夫人初次见面时,也曾闻到过这个味道。
  雨落,又停,白衣的祭司的祝祷已经听了,银铃垂落,看来,仪式完毕了。
  仪式虽了,香魂今何在?
  广阔的天地里,不止一双眼睛,姜赢抱着茱萸,站在高台之上,这里除了她,很少会有人来,而且这个高台地势甚好,并没有人能发现她。
  她看见甄昊离开,便猜想华阳夫人已经入宫,华阳夫人回宫,必定会来此处,所以一大早就立刻回到了长乐宫,所以她立刻带着茱萸来到这里,高台之上,女子注视着远处,眼神如冰。
  茱萸只是搂着姜赢的脖子,目光呆呆的望着前方,姜赢温柔的抚摸着女童的额头,微微笑道:“好孩子,那是你母亲一族的人,你母亲在世时,时常对我说起,……总有一天,我要送你回故乡。”
  华阳夫人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回身,遥遥看见了御辇,她先是一愣,随即微微蹙眉,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她远远的朝甄昊行礼,甄昊颔首,抬手示意,华阳夫人再次回礼。
  甄昊嘴巴动了动,最终,不带一丝感情,对着一旁侍立的随从道:“对夫人说,等诸事毕,有劳夫人送元后灵柩回葬故土。”
  对于前王后,甄昊的心中是复杂的,这位出生高贵,又养育了四个孩子的女子,本该地位牢固,一生无忧,但最终沦为了公族与后党争斗的牺牲品,没有人问过她的个人情感,甄昊倒抽一口气,他没有命辇车上前,只觉得靠近一步,都是对这位女子的亵渎。
  人死如灯灭,万事皆空,而他能做的,唯有送她回故土,最起码在那里或许是宁静的。
  甄昊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抬手道:“回去。”
  到了寝殿,虽然什么都没做,但甄昊却觉得很是疲倦,他往内殿走去,突脚下一顿,因为他看见姜赢正坐在大殿之上,而且,女子手上拿着针线,甄昊有些难以置信。
  看着那纤纤玉手,甄昊差点脱口而出:“你还会绣花?!”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轻咳一声,而姜赢立刻抬起头来,却没有迎上来,只是看着他,行礼道:“大王安康。”
  甄昊朝她点点头,说了声:“王后不必多礼,”一旁早有宫女上来,替他换上新衣裳,甄昊脸上却不由浮出笑意,他觉得姜赢这表情,怎么也应该能称得上温和二字了。
  甄昊略微休息了片刻,姜赢放下水中的针线,替他捏了捏肩膀,甄昊躺在她的腿上,瞥到堆积如山的公文,叹息一声:“寡人天生的劳碌命。”只得起身。
  甄昊翻开桌案上的公文,而姜赢也坐在他的身侧,甄昊发现,并没有一位宫人吱声,他一手握着公文,一手接过姜赢端来的茶水,心道:姜赢来这里也不过三年有余,听她说话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就不知道姜赢识不识字。
  他看着手上的公文,又想起赢氏一族的事,对于白给的东西,自然是不可能不要的,对于赢氏一族的请求与馈赠,王叔听了之后,答应的很痛快,大臣们虽然说的更多,但也是赞成的,如今赢氏一族已经往前线去了,也不知情况如何。
  甄昊见姜赢只是坐在身侧,却并不说话,要是王叔来了,又有话说,待要叫姜赢离开,……他想了想还是算了,就让她坐着吧。
  甄昊翻开公文,发现除却日常按例的消息之外,他还能看到一些和姜赢相关的东西,想来是华阳夫人回来,甄昊不由想笑,这群人真是闻风而动。
  他又看了眼姜赢,不由得拿起案桌的右下角放置的小红盒子,拿出锦盒中的后玺,那日姜赢奉上后玺,他虽不想接,可姜赢执意,他也不好多说,所以这后玺他暂时收着,如今后玺无主。
  正看着,又有内侍上来禀报,大致是说,广陵君来了好几回,是否要请召见,甄昊思量了半天,终于想起广陵君,这是丹姬的兄长,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们的父亲是大将军李穆。
  李穆年过半百,正驻守眉城,军功赫赫,战果累累,可惜虎父偏生犬子,这广陵君偏偏无甚长处,只是因为父亲位尊,母亲又是宗室女,天生捡了便宜。
  但甄昊对于这种的贵族,素来没有什么好感,甄昊的想法很简单,整个姜国他最大,可他这日子过的一点却不轻松,整天有人指手画脚不说,就连后宫的女人也没闲着。
  要真说,他倒是不介意有人给他带帽子,原主也抢过别人的妻子,反正绿人者人恒绿之,天道有轮回,但这并不带表他有兴趣插手这些事,外战正是胶着,水患仍在,还有内忧,他可没时间陪这些女人玩宫斗。
  更何况这一天天相处下来,甄昊是愈发觉得,这有些个贵族,吃着姜人坐着饭食,穿着姜女做的衣服,可这些人,比他还没有责任心,况且大家都是干活的,但他们却能养尊处优不干活,这也罢了,要是不来他面前晃荡也就是了,可隔三差五还有来给他添乱的,能不让他嫌吗?
  甄昊想了想摆摆手道:“不见,不见,别让他来烦我!” 姜赢坐在一旁,见他如此,不由轻笑一声。
 
 
第18章 
  咣当一声响,那是墨不渝的药盒盖上了,甄昊躺在床上,只觉得这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他脸如火烧,身上就好像在一个大热锅上蒸着一般,头疼,浑身乏力,而最难受的就是头部,鼻子就好像被堵住了一般,胸闷,喘不过起来,难受到想哭,他最害怕生病,疾病是让他的心和死亡离得最近的时刻,当然,他自然是不能哭的,他要是哭了,那像什么样子呢。
  视线有一点模糊,甄昊只能感觉到墨医师在他的身上不同的位置捏了好几下,又弯下腰仔细的看了看他的眼睛,而他只能无力的回看着墨医师,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还活着。
  “主上无忧,”墨不渝接过姜赢端来的热汤给甄昊喝了,才站起身来,朝站在一旁的姜赢行礼笑道:“不过是感染风寒,并无大碍,只是有几味药却难得,臣要即刻下去着手准备,劳请王后先将这药丸子给主上服下,应该就能看到起效,”说着墨不渝拿出一个半巴掌大的椭圆大肚子的玉瓶,里面是六粒褐色的小丸子,侍立的宫人立刻上前接过。
  墨不渝看见甄昊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的只是盯着他,他只得又笑道:“只有好好休息,再服下药汤,短则三天,慢则一周,就能好起来的,大王莫要焦心。”
  “一切有劳墨大人了,”姜赢屈身行礼,墨不渝说了声不敢,姜赢没有再回话,只是摆手,宫人立刻呈上玉瓶,姜赢接过玉瓶,放在掌心看了两眼,握在手中,墨不渝又仔细吩咐了几句,无外乎药要如何服用,并一些注意事项,自然有人一一记下,说完这些,看着甄昊恋恋不舍的眼神,他又不得不安慰了两句,就退下去了。
  甄昊躺在床上,看着纱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厚厚的被子,不由朝姜赢苦笑:“王后好意,只是寡人觉着怪热的慌,我想这被子,不必再多拿来盖了。”
  姜赢挑眉,并没有回话,只是接过宫女拧干的热布巾,给甄昊擦了擦头上不断冒出的汗,又一挥手,宫女们见了都往一旁退去。
  甄昊见她白皙的额头上也冒出小小的汗珠,又想着这一大早她就没有休息过,不由心中感激,只是喉咙痒,他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捂着嘴一边道:“王后何必事事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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