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的生姜——君常乐
时间:2019-05-21 14:00:29

  甄昊呆了半晌,又回头往大殿外看去,外面是模糊的暗影,和暗淡的宫灯,那是王城里数不清的高高低低的高台楼阁。
  雨依旧在下。
  甄昊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寝殿内走去,他看着已经放下了的纱帐,眼睛不由睁大,眼前的情景让他有些意外,因为纱帐里,锦被微微拱起,显然是有人。
  只要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如瀑布般的黑发,那道背影,是姜赢,甄昊有些纳闷,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姜赢是王后,但至今姜赢对他都是冷淡的,而宫人们也见怪不怪,可见她是个表里如一的冷美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姜赢躺在床上,所为何事?还是说是他自我意识过甚,姜赢或许只是看着雨太大了,天色又晚,就懒怠回去了?
  嘛,算了,反正这床够大,别说是一个姜赢,夫妻在一起睡觉,有什么可惊讶的,反正他坦坦荡荡,甄昊打了个哈欠,就要蹬掉鞋子往床上滚去。
  正要拉开纱帐,甄昊的手停住了不过,他看着姜赢雪白的脖颈,踌躇了,因为他的睡相实在是太差了,就短短一个晚上,他能从床头能睡到床尾,而且他还很霸道,晚上会不自觉的抢被子。
  甄昊想了想,轻声吩咐宫人拿来另一床被子,如今虽是仲春了,可这下雨天还是有些冷,再加上天气忽冷忽热的,宫中也多有人感染风寒,嗯,还是分开了睡吧。
  他真担心晚上一个不好,自己会把姜赢踹到地上去,姜赢力气再大,应该也是不如他的,为了姜赢的安全着想,还是准备齐全点,而且他也喜欢一个人睡觉,所幸这张床很大,三四个人躺上去也无妨。
  一阵折腾,宫人轻轻的弄好,甄昊满意的点头,也轻轻掀开纱帐,蹑手蹑脚的往里躺去,被子轻薄又柔软,他看着身旁的闭着眼沉睡的姜赢,甄昊不由得蜷起腿,将自己的头靠在屈起来的腿上,静静地看着女子的侧脸,他不由感叹:真美啊,这个人。
  甄昊看着姜赢已经散了的黑发,他想了想,轻轻地将女子又黑又密的长发一点点的收拢在一起,以免他晚上翻转的时候压着了,要是扯着头发,那可比什么都疼。他晚上睡觉又不安稳,而且近来,夜半还时常不自觉咳嗽,甄昊有点担心自己说不定会吵醒她。
  甄昊墨迹了半天,终于还是躺下了,他闭上眼睛,不久后,整个寝殿都漆黑一片。
  姜赢其实睡的很浅,这是长年累月形成的习惯,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了,无论她在哪,只要身边有人,她就总是浅睡,略微有些动静,就容易醒来,所以当甄昊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只是让她意外又不意外的是,甄昊居然拿出了另一套锦衾。
  姜赢在黑夜中睁开眼,好一阵子,她适应了这片黑暗,雨声打在树叶上,连虫鸟都惧怕这黑夜,没有半分声响,姜赢睁开眼,脑海中是一片空白,随即是一道白光乍现,然后紧跟着的是一阵轰隆隆的雷鸣。
  姜赢微微转了个身,暗夜下,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选择今夜留在这里,她本以为今晚是不能睡觉了,岂料……就好像这一场大雨,冲刷掉了眼前人的一切欲念,姜赢蹙眉,忍不住闷闷的喊了一声:“王。”
  甄昊翻了个身,问道:“王后没睡着还是我把你给吵醒了”
  姜赢不说话,代替她的声音的,是雨声,滴滴答答,甄昊听着这样的声音,姜赢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突然就觉得没有那么困了。
  甄昊摊开自己蜷缩在被子里的手,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姜赢,他从未看过那样漂亮的眼睛,女子的眼睛,犹如辉冷的月光,而她摸着自己的脸颊,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感受的第一份温度。
  甄昊情不自禁的从被子里伸出手,在暗夜中,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知道,此刻姜赢正对着他,于是他顺着姜赢的下巴,往上,肉嘟嘟的,软软的,他摸到的是姜赢的脸颊,像一块水豆腐一般柔软。
  姜赢并没有什么反应,甄昊的手往左,那个是她的鼻子,滑腻的肌肤,这触感她形容不出来,他摸了摸她的额头,那是光滑饱满的额头,手又往下,甄昊用手描绘着她的眼睛的轮廓,那时美好的曲线。
  观感重叠,甄昊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绝美的脸,他没有看过比姜赢更美的女人。
  姜赢感受着甄昊的手,她的身体没有动,脑海中一时也是空空如也,甄昊的抚摸,好像使她丧失了一切感觉,没有厌恶也没有憎恨,这双手骨节分明,还有几个老茧,并不柔软,甚至有些粗糙,但却让她的心,就好似随着他的手,一上一下,忽左忽右,缓缓波动。
  姜赢闭上眼,只是任凭这这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这个感觉像什么呢?就像春天的时候,她站在树下,春风拂过,而后有嫩嫩的新叶拂过她的面颊。
  最终,甄昊将手停在了姜赢的脸颊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只是在夜里,好像一切都静下来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萌发,春雨绵绵,润物无声。
  或许是因为两重温度重合在一起,温度自然上升,甄昊总觉得自己的手快要出汗了,他很想收回手,但手又好像不听指挥,只是停住不动。
  甄昊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什么滋味,但在下一瞬,他感受到了一股湿润,他一下反应过来,这是泪水,泪水沿着姜赢的眼角滑落,然后顺着脸颊,流到了他的手上。
  甄昊下意识的就想要举起手,他想看看,却并没有意识到其实在夜里,什么也看不清,但下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另一种温度,那是姜赢的手轻轻地覆在他的手背上。
  被子已经凌乱,两只手臂交叉,两张手重叠在一起,暗夜中只有雨声,甄昊突然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却觉得喉咙是沙哑的,姜赢为什么不说话?她以前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雨声依旧淅淅沥沥,滋润着这片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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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雄鹰嗖的一声,穿过密密的枝叶,破空而上,迎着风振翅高飞,穿过王都,越过峡谷,姜水在朝阳下是金色的,是绿色的,是暗红色的。
  弯弯曲曲的溪水和小河,九曲十八弯,展开翅膀,迎着春风,继续往前,越过十城,飞过三十九郡,就是北疆,天山绵延,峡谷深沟,天地奇景,波澜壮阔,犹如一张无边的山水画卷。
  广袤的密林里驻扎着无数的帐篷。华阳毅起的很早,但军士们起的更早,他走上前,耳边是士兵训练时的呐喊声,他站定住,鞋子在松软的泥土上踏下一个深坑,他目光辽远,身子站的笔直,直视着远方。
  不一刻,一只健硕的鸟从天而降,如箭一般,准确且迅猛的飞落在他的身后,他的身后是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女子,而鸟正落在她的左手臂上。
  华阳毅并没有回头,他的目光放在更远的地方,一滴雨珠从嫩绿的叶子上滴落,然后掉在地上的一片绿叶上,继续滚动,恰好打在一个大尾巴小兽的背上,同一瞬,它毛绒绒的耳朵一抖,只听嗖的一声,草泛起波浪,华阳毅这才放下手上的弓箭,向身后的女子问道:“怎么说?”
  “夫人已经平安到达王都。”女子的声音清脆响亮,如泉水叮咚,听起来声音十分欢快。
  华阳毅听了,沉默片刻,然后点点头说了一声:“好,平安就好。”
  “或许我们不久也要返程了,”女子有些感慨。
  华阳毅脸上露出一份柔情,他将手放在女子的肩膀上,温和的笑道:“你想家了?”
  “谁能不想家呢?”麋姬笑道。
  华阳毅转过身去,往前,望远,是层峦叠嶂,是姜国的大好河山,他又看着自己的妻子,不由感叹:“麋姬,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
  麋姬抖索精神,握着手上的短刀,与华阳毅一同站立,目光也看着前方,笑道:“将军又说浑话,能保家卫国,还能与夫君朝夕相对,麋姬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华阳毅挨着麋姬,眼光深邃,他皱眉道:“可这边的事只怕没能这么解决,如果调兵回去援助眉城,却又要担心夷人南下,终究是个祸患。”
  麋姬笑道:“总是有办法的,天下俊才何其多,姜国并不止你我。”
 
 
第15章 
  广陵君站着大殿门外,虽然他是侧着身站着,但目光却朝殿内看去,大殿内不甚明亮,他能看见有宫人在不停的来回走动,忙碌不已,却并没有人多给一个目光,给正在门口站着的他。
  雨水滴答,打在朱红色的房梁上,滴落在地上,溅落在他的手背上,寒意使他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广陵君将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吐息声也变得粗重,从清晨入宫到现在,他已经等候了近一个时辰了,但还是没有见到君上。
  广陵君抬起头,天空是乌云压顶,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他不由抱怨: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明明早上还看着太阳正要冒头,结果这还不到半盏茶的时候,又滴滴答答下起雨来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身子已经凉了,脚也是微微有些麻木之感,广陵君心中不悦至极,但还是恭敬的站着,脸上是不敢有半分表现。
  正心烦,却一位青衣的宫人,从大殿内悄悄地走出来,广陵君认得他,心中微微一喜,便立刻轻声问道:“王还是不肯见我?”
  那宫人头也不动,只喉咙动了动,广陵君听得他轻轻回了声:“大王确实早就出去了。”
  广陵君听了,等到宫人离开,这才跌足叹道:“我真是糊涂了,为何这样固执呢,偏要拦在这里,罢了,守在这里除了遭罪也是无益,要让大王听见了抱怨,反倒会令大王生厌,不如回去再说。”
  广陵君思毕,拍了拍衣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长叹一声,正要离开,却听得身后一阵响动,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一群女子轻轻的笑声与说话声,他回过头,正好看到一大群宫人,簇拥着一个曼妙的女子走出殿门口,那是姜赢。
  广陵君远远的看见姜赢,女子虽是身着厚重的礼服可看起来却毫不臃肿,束发搭在肩上,步摇迎风叮铃作响,雪肌乌发,天然绝色,他看得一呆,眼睛都直了,身子也不由往后退去,忽的,耳边又响起自己妹妹的咒骂声,两种感觉交织,广陵君只觉得耳根一热,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急急收回目光,捏紧自己的手,一股痛感传来,广陵君自觉缓过来了,又用着余光瞥了一眼,心中却不由骂道:果然是妖女!
  广陵君心中又气又恨,不由得恨恨地瞪了一眼姜赢。姜赢却并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昂着头,脸上依旧是最寻常的表情,静静地往前走去。
  “妖妇!”广陵君唾骂道,声音并不大,怒火却不小。他这样骂,只觉得心中痛快不少,姜赢这个人,况且他所知,姜赢此女素来不理人言,故他也没有多想,就骂出声来。
  姜赢离得虽远,却停了下来,她回过头来,漆黑如墨的眼眸子里并没有半分情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广陵君被她这样看着,只觉得浑身发毛,心生一股惧意,但他还是硬起脖子,回看着姜赢,毫不认输。
  呸,不过是个带来祸乱的外族女,也敢在他的面前逞能!广陵君心中骂道。
  姜赢收回目光,伸出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脸上是不咸不淡的表情,缓缓道:“妾虽寡德,但也是君夫人,见尊者不行礼,反倒满嘴污秽,广陵君是意图谋反?”
  广陵君听得脸上一白,又见四周宫人,皆是漠然视之,四周一时寂静无声,下是冰凉的地面,上是黑云压顶,带来无名的压迫,姜赢不动,仿佛整个王殿都安静了下来,广陵君咬牙,只得屈身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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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昊听得宫人来报:华阳夫人已经入宫了。他只得一大早就爬起来,他早有安排,若是华阳夫人入宫,就请她入住仙寿宫,当年华太后也曾居于此。
  等到他梳洗完毕,到了仙寿宫,却又扑了个空,盘问起来所有的宫人皆是一说:华阳夫人出去了,王稍待。要仔细问起来,一个个都说不知。
  这显然就是废话了,仙寿宫的宫人或许不知,但华阳夫人带入宫的这些人,又怎会不知?但这些人嘴巴严,说起话来又是滴水不漏,而且细说起来,这几个人还跟自己有几分亲缘关系,既然不肯透露华阳夫人的行踪,可见是得了吩咐,甄昊也不好为难他们。
  无果,只得返回,甄昊坐在御辇上,雨又呼啦啦的下大了起来,雨声沙沙,听得他心中烦躁。
  甄昊细思:华阳夫人一定在宫中,出入宫门并不是寻常之事,华阳夫人既然入宫,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又跑出去,所以她还在宫中,这是可以确定的。
  华阳夫人这是去哪了?还不肯告诉他?甄昊百思不得其解。
  正坐在辇车上,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甄昊抬起手道:“停。”马车应声停下,甄昊听着遥遥传来的声音,难怪他觉得奇怪,原来这远不止一种声音,那是银铃声叮铃作响,又杂着人声,这声音悠远飘渺,有时像是歌声,一下子又突然转变,就像是有人在念着什么。
  何人竟敢在宫中喧嚣?甄昊心中诧异。
  甄昊默默的望着远方,风吹着雨丝,在空中织起斜斜的雨丝网,春风杂雨动杨柳,嫩柳生烟,因为此处有尚未修缮完成的楼宇,杂草丛生,所以眼前是一片绿意,看起来却又有几分凄凉,嗯?甄昊有些奇怪:这个方向是?
  甄昊忽觉心中猛然一抽,这是!
  “快,往那边去!”甄昊高声吩咐,马蹄在泥水中溅起水花,转了个弯,往君主吩咐的方向跑去。
  华阳芷站在伞下,她长长的裙摆已经湿了,雨水将火红的长裙染成深红,如血一般,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由轻叹:“这好好的天,怎么突然就又下起雨来了?”华阳芷望天,心中千百种思绪在心潮里波动,不由呢喃:“……难道天也会悲泣?”
  并无一人敢回话。
  甄昊让辇车又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华阳夫人,他静坐在辇车之上,而华阳夫人穿着一身华国服饰,远处有白衣的祭祀在雨中默念着祝祷词。
  银铃迎风作响。
  那里埋葬着华阳一族的女子,前王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书虫”的灌溉
 
 
第16章 
  妘姬躺在榻上,将书盖在脸上,这一个月以来,雨总是说来就来,可这天气却是越来越热,这样的天气让她只觉得又闷又燥,她躺在榻上,两个粉团似的小童一左一右站着,摇着扇子,替她扇风。
  一个身量高挑的婢女轻轻地走了进来,双手端着一个木盘,妘姬听见声音,歪过头斜眼一看,那盘上放着一个的小玉人,这玉人经过雕琢成一个娇美的女子,雕的栩栩如生,更让人惊叹的是那衣服,竟不知是为何而支撑起,裙袖飞扬,恍若飘然欲往九天而去的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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