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芳华——海边的橘子树
时间:2019-06-02 09:07:33

  忽然间,林蔓很想吃秦峰那天带她去吃的火烧和豆花。
  “算了,中午我出去吃。”林蔓对老毛说道。
  披上大衣, 林蔓跟着老毛一起走到房后。
  房后的院子里另有一间大屋。大屋的一侧是灶间,另一侧是炊事员司机等人住的地方。身为生活秘书的小田不和他们一起。他住在主屋一楼靠近书房的一间屋子里。
  林蔓走进大屋时,司机小周正和一众人围坐桌边吃饭。
  小周的饭碗刚刚见了底。一听林蔓要用车,他立刻放下饭碗,拿着钥匙跟林蔓出门。
  剩下的一辆车是军绿色的吉普车,同小田开走的轿车一样,也是挂着白底黑字的特殊牌照。
  小李坐上车,热情地问林蔓道“你想去哪里?”
  坐在车子的后排,林蔓凭记忆对小李描述道:“附近有一条街,不是很宽敞,街两边有好多小铺子,吃的也有,理发的也有,总之很热闹。你知道那是哪儿吗?”
  “那里是兴安街,咱这儿就属那里最热闹。”小李应声的同时,发动了引擎。
  朝着大门的方向,车子缓缓地加快了速度。
  远远见到林蔓所乘的车子开来,卫兵早早地打开了大门。
  车子径直开出了大门。
  透过车窗,林蔓看见车下有个人,正拎大包小包地站在门口。
  出大门后,车子转弯向左,开上了大路。
  林蔓回头向后望去。
  只见大门关上之后,将那个拎大包小包的人也关在了门里。卫兵走向那个人,开始翻查他的包袱。
  转回头,林蔓问前排的小周道:“每一个出来的人都要被检查吗?”
  小周道:“那当然了,住在里面的人可都是大领导,万一有人找机会挟带机密信息出去呢?”
  林蔓起了兴趣,双手趴向前座:“以前出过这样的事?”
  小周道:“出过,以前有人冒充炊事员,混了进去,窃取了一份重要资料。幸亏外面的人检查的仔细,才没让那个人把情报带出去。”
  林蔓道:“那我们的车子出去,怎么没人让停下?”
  小周笑道:“他们都认识谭局家里的车牌。这个地方住了不少大领导。但凡是领导家里的车子出去,都不会有人过问。”
  在宽敞的大道上,小周开着车子一路前行。
  大道上车辆稀少,小周的车子畅通无阻地开了十几分钟。当开到一处岔口,小周的车子猛地一转,拐进了一条狭小的街道。
  街道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比起那次林蔓早上来,中午的兴安街要热闹得多。除了几个大门紧闭的理发店以外,各个国营饭店和小吃铺子里无不挤满了人。
  “到了!”小周轻轻地踩下刹车,让车子缓缓停靠路边。
  “我逛一会儿,你两小时以后再来接我。”林蔓推门下车。一下车,她首先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火烧味儿。
  小周将车子开走了。
  循着火烧的香气,林蔓走向上次秦峰去的火烧店。她远远地望见一条长长的人龙。但见排在人龙的队伍里,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口铝锅。她心里知道,那条人龙的最前头,应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火烧”店了
  派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林蔓终于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她推开只有半扇门大的小门,站在了一个满是污渍的打菜窗前。
  “师傅,一份火烧加一份豆花。”林蔓照着窗上的点餐牌,掏出了五毛钱和一张2两的粮票。
  打菜师傅是一个扎围裙的高个子妇女。
  她抹了一下手在身前,低头透过窗口看了林蔓一眼,厉声道:“你就这么空着手买,我拿什么装豆花给你?”
  林蔓这才想起忘了带盛豆花的铝锅。但是,她马上又想起了那次秦峰问店家借了一只大茶缸。
  “不是有茶缸能借吗?”林蔓问道。
  妇女打量了林蔓一下。从她的眼神中,林蔓看得出她是在确认一些事。
  末了,妇女拉长了脸,不耐烦道:“没有没有!”
  话罢,妇女扔了一个油包纸的火烧给林蔓:“快走快走,别耽误后面的人排……”
  砰!
  店门开了又关,一阵冷风被放进了屋。
  林蔓打了个冷颤,不经意地回头,看见一个穿人民服的男人走进来。他径直站到了她身前,冲着窗里的妇女道:“来份火烧和豆花。”
  “好!好!马上好!”妇女殷情地连声应答。
  不多会儿的功夫,妇女从窗口递出了一个油包纸和一个黄色的搪瓷缸。
  站在男人身后,林蔓目睹了一切。她不禁无奈地摇了下头。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来人与人之间,连买份豆花都会遭遇区别对待。
  咬了一口鲜香四溢的火烧,林蔓先男人一步走出火烧店。
  火烧店的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男人快步走到林蔓身前,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几口吃完了火烧,林蔓打算再在街上好好逛一逛。
  蓦地,停在林蔓身前的黑色轿车的后车窗被摇了下去。
  “林蔓!”蝰蛇坐在车里冲喊林蔓了一声。
  林蔓刚刚转身,冷不防地听见蝰蛇的声音,猛地转身。看了一眼车上的牌号,她才想起,这车子分明就是蝰蛇的嘛!
  “上来!我们聊聊。”蝰蛇笑道。
  蝰蛇的声音很和气。可是听林蔓的耳朵里,却有一种让她不敢拒绝的压迫感。林蔓讨厌这种压迫感,想对他敬而远之。
  蝰蛇轻笑:“上来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之前穿人民服的人下车为林蔓打开了后车门。
  林蔓长叹了一口气,低头坐上了车。
  “你没买到这个?”蝰蛇把手里的黄色搪瓷缸递给林蔓。
  接过沉甸甸的搪瓷茶缸,林蔓质疑地看向蝰蛇:“你也喜欢吃这个?”
  蝰蛇道:“怎么,觉得很好奇?我们两人的口味一样?”
  林蔓轻笑了一下,打开茶缸盖子。
  茶缸里的豆花上飘着一层诱人的辣油。辣油之上,是一把香菜。这确实是林蔓的口味。林蔓感到意外,没想到蝰蛇也喜欢这么吃。
  林蔓瞥了一眼蝰蛇。
  蝰蛇回给她一个宠溺的笑:“喝吧!我刚刚拿到,还没来得及动。”
  既来之则安之,林蔓想着既然上了蝰蛇的车,就索性大方些好了。她相信蝰蛇即便要做什么,也不会在豆花上下手。于是,她大大地喝了一口豆花。暖暖的豆花顺着她的食道流淌进胃里。不觉得间,她身上刚刚因为排队而积起的寒意顿时消失无踪。她浑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与之同时,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时间,她放下了对蝰蛇的戒备。
  “前一阵子,我去找你还工作证,你不在。”林蔓记起了蝰蛇给的高毅生的电话,借着这个机会,她想着刚好可以问一问蝰蛇。
  蝰蛇道:“我那次刚好出差,不是事先安排了人给你电话?”
  林蔓不解:“你怎么知道我会需要那个电话?”
  蝰蛇轻笑:“五钢厂里的厂委,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骗过一些人,也不会有那么容易。我想,你早晚一定会用到。”
  林蔓道:“那你为什么不让那个人对我讲实话。你让他对我说,电话暂时没有人接,万一我不当回事怎么办?”
  蝰蛇不以为然道:“如果你没有发现,那就只能怨你运气不好了。”
  林蔓瞥了下嘴:“哼!真是个怪人。”
  蝰蛇侧过身子,笑问林蔓:“我要是对你说实话,以你对人的防备心,你会相信吗?”
  一下子,林蔓被蝰蛇噎了住,说不出话。
  蝰蛇说的没错,要是他直接把电话给她,她一定会怀疑他的动机,继而怀疑他一定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因为在她的字典里,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帮另一个人。如果帮了,那他一定图那个人什么。
  那么蝰蛇,又图她什么呢?
  转头看向蝰蛇,林蔓的眼中充满了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还不止一次。”
  蝰蛇笑道:“我如果说我只是单纯想帮你,你信吗?”
  林蔓猛地摇了下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
  蝰蛇又道:“你觉得我帮你,一定有什么条件,需要你做什么,或者想要你手里的什么东西?”
  蝰蛇一语道出了林蔓的心里话。
  林蔓低头细想。她越想越觉得她的猜想还是不成立。
  要说她能帮蝰蛇?她虽然不知道蝰蛇的真实身份,但仅凭他办的几件事,她就能推测出蝰蛇位子不低。只怕,甚至不低于安忠良。像这样的人,怎么会需要她帮忙,或是需要他煞费苦心地让她做什么?
  那么难道是其他?
  林蔓自问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无论是蝰蛇手里的权力,还是他出众至极的外貌条件,都不会让他对像她这样的女人花尽心思。
  蝰蛇勾起唇角,主动为林蔓答疑解惑:“我只是对你很好奇,想问你一些问题。但凡你诚实地回答了我,就算是还了我之前帮你的人情。”
  “就这么简单?”林蔓不可置信道。
  蝰蛇点头:“就这么简单。”
  话罢,蝰蛇轻咳了一声。前座的司机立刻识相地下车。顷刻间,车上只剩下了林蔓和蝰蛇两个人。
  林蔓道:“好,你问吧!”
  蝰蛇道:“你父亲……”
  林蔓冷冷地抢断了蝰蛇的话:“你用不着问他,我对他不熟。”
  蝰蛇无奈地笑:“你不喜欢他?”
  林蔓道:“谈不上喜不喜欢,反正就是不熟。我很小的时候,他就不在了。”
  蝰蛇挑了下眉:“不在了?”
  林蔓道:“就是死了。”
  蝰蛇眸色沉了一下:“谁告诉你他死了。”
  林蔓如实答道:“我母亲说的,说他没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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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打秋风(中)后篇 三更
  林蔓知道母亲说父亲死了, 那是一句气话。因为每次母亲说这句话时, 她都是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至于父亲到底死没死, 以及去了哪里, 乃至于为什么抛弃了她们母女, 林蔓对此从没有细究过。可以说, 她对那个出现在童年里的模糊背影, 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她向来是个务实主义者。托她母亲教导的好,她从小就是。当有一天, 她确认她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时, 她便将他从心底彻底地删除了。
  车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车子外面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在其鲜明的对比下,车里突如其来的寂静显得尤其尴尬难堪。
  尴尬的表情不在林蔓的脸上,而是浮现在蝰蛇那万年不变、平静如水的俊脸上。
  一下子, 蝰蛇沉默不语。继而,他的面色沉了下来。
  “你也是那么以为的?”蝰蛇沉声道。
  林蔓冷笑:“我无所谓。”
  蝰蛇道:“他是你父亲,难道你就对他的死活一点也不关心?甚至, 没有一点好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死也好活也好, 跟我有什么关系?从他主动抛弃我的一刻,他就不是我的父亲。他既然不是我的父亲,我自然用不着去关心他的去向。”林蔓淡淡地说道, 她的语气没甚波澜,提及她的父亲,她就像是在说一个跟她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蝰蛇长叹了一口气。
  “那么,你的母亲还好吗?”蝰蛇沉声道。
  “好,她一直很好!”林蔓冷冷说道。在心里,她还想再补充一句,说她母亲活得比她好多了。至少,在她死的时候,母亲依然无病无痛地活着。
  想来,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更恐怖。
  始终逃脱不了母亲掌控的林蔓,曾寄期望于她至少比母亲年轻,她可以耗到她死。可谁成想,母亲不光在其他的一切上碾压她。就连在身体上,她都远远地好过她。这简直让她绝望到崩溃。因此,在她的死的那一刻,她甚至产生了一个念头。
  死亡于她而言,一点也不是坏事。
  也只有死亡,才会让她得以逃脱母亲的掌控。
  蝰蛇道:“其实我是想问,你和她相处的怎么样?”
  “她……”林蔓恍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
  “你为什么一直问这些?”林蔓看蝰蛇的眼神中,又重新有了警惕的味道。
  蝰蛇不语。一辆铁罐子车从车旁开过,车子里顿时暗了下来。林蔓看不清蝰蛇的表情,唯能见到他明亮的眼睛骤地暗了下来。一些很复杂的情绪萦绕其中。林蔓摸不透那些情绪里都参杂了什么。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共情从她的心底不能控制地生出来。凝看着蝰蛇的眼,她能感受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
  “你该不会说,你认识我父母吧?”林蔓冷嘲地笑了一下。
  蝰蛇道:“我……”
  顿了一顿,蝰蛇又恢复了他一直以来的淡淡语气:“我一直很好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该会有一对什么样的父母。”
  林蔓冷哼:“反正,就是一个不配做父亲的父亲,以及一个不配做母亲的母亲呗!”
  林蔓讨厌蝰蛇问她的问题,简直厌恶至极。
  她感到很后悔,为什么要对蝰蛇说实话,她完全可以对他瞎编一通。
  手里茶缸的豆花凉了,她再也没有心情喝。
  还茶缸回蝰蛇的手里,林蔓推门下车。她连声告别的话都没有对蝰蛇说。单凭蝰蛇这日问她的一系列问题,她就决定将来再也不要见他。无论他给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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