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芳华——海边的橘子树
时间:2019-06-02 09:07:33

  下车后,林蔓横过马路,朝着跟车头所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想早一些甩掉蝰蛇,于是走的很快。她想永永远远地甩掉他。
  “林蔓!”
  听到蝰蛇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蔓更加快了脚步。
  啪嗒啪嗒~~~
  林蔓越走越快,几乎小跑起来。
  “林蔓!”蝰蛇又喊了一声,追上了林蔓,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猛地被蝰蛇拽回眼前,林蔓对他再不客气,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后离我远一点,我不想再见到你,我想你也不会想再见到我。”
  感受到林蔓的怒意,蝰蛇妥协地放下了手,轻叹了口气:“你……”
  “行了!”林蔓抢白了蝰蛇的话。依稀的,她知道蝰蛇要说什么。精明如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蝰蛇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她仍然想蒙住双眼,不去承认那事。
  蝰蛇被林蔓抢断,依了她的意思,再不说下去。
  林蔓道:“你用不着对我说,我不想听。”
  蝰蛇道:“好,既然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
  林蔓抬眼看向蝰蛇,蝰蛇的眼中尽是愧意,丝毫没有了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光彩。对此,林蔓并没有感到一丝半点同情。她只觉得厌烦。她厌烦蝰蛇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尽管蝰蛇一开始是她招来的,但后来她也下定决心再不见他。可是蝰蛇偏不让她如愿,一次次地降临在她的面前,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帮她。他想做什么?莫非是想弥补什么,甚至是想重拾什么?
  “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过你的日子,我也有我的日子要过。大家以后就当不认识吧!”林蔓冷冷地说道。不等蝰蛇回话,她转身离去。她知道蝰蛇仍然站在原地,他一直在望着她的背影,希望她回头。她不屑地冷笑,偏不让他如愿。
  走出兴安街,林蔓沿着大道,朝着来时方向走回去。
  大道的两边尽是清一色的白桦树。白桦树上,光秃秃的枝干上堆着雪层。偶尔一阵大风刮过,枝干随着狂风摆舞,摇下了一地的雪。
  走着走着,林蔓放缓了脚步,仰望头顶摇曳的枝干。
  积雪从枝干上掉落下来时,恍然一看,好像是一场小范围的雪。透过飘落下来的雪花,林蔓看向枝干以上的苍白天空。
  广阔无垠的天空里,什么都没有。
  突然,林蔓有了一些感触。向着她从未祈求过的老天爷,她破天荒地许了一个愿。她期望,她的世界里再也不要有那两个人出现。最好,她能有一个橡皮擦,可以将那两个人从她心底彻底抹去。她要将他们抹得干干净净,干净得就像是她此时此刻抬头仰望的天空,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影子。
  林蔓回到家时,恰逢小周从院里出来。
  “我正要去接你。”小周意外道。
  “我刚好想走走,就走回来了。”林蔓轻笑,推门进院。
  走到门前,林蔓听见一阵粗声的吵嚷。她略一细听,发现门后的吵嚷声中不止一个人。那是各种嗓音交杂在一起的吵嚷,此起彼伏,屋顶几乎都被掀开了。
  “来客人了?”林蔓转头问小周。
  小周一脸难色:“你进去就知道了。”
  话罢,小周快步绕去了屋后。
  林蔓一头雾水地推开门。
  进门的一霎那,她险些以为她进错了门。要不是同小周一起进的院子,当她第一眼看见屋里场景时,头一个反应就是退步出门。
  原先宽敞的客厅里,到处都是人。沙发上挤满了人,餐桌边的椅子上坐满了人,甚至就连茶几边的地上,也有五六个人坐在那里。几个满脸污垢的孩子爬上了桌。与之对应的,茶几上也趴着几个毛头婴孩。
  林蔓进门的声音引起了沙发上人的主意。几个满脸褶子的男人同时转头。他们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林蔓,好像在看一个不速之客。又一次,林蔓产生了走错门的错觉。
  “林同志,你可回来了!”
  耳边传来老毛的声音,林蔓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老毛端着一个空饭盆从人堆里走向她。因为客厅里的人太多了,以至于老毛刚刚站在那一大堆人中时,林蔓竟都没有辨认出他。
  “这是怎么回事?”林蔓问老毛道。
  “都是她弄来的人。”老毛朝沙发处努了下嘴。经他提醒,林蔓又从乱七八糟的人中辨认出了谭丽。
  此时此刻,谭丽正在人群中忙前忙后。
  一会儿,有人让她倒水,她便去倒水。一会儿,有人让她去拿糖,她便去拿糖。沙发上的一个男人使唤她时底气最足,一声令下,他让她去吩咐人再去弄些吃食。谭丽二话不说,立刻冲着老毛嚷嚷道:“再烧两锅饭来。”男人从旁补充道:“还要烧酒。”谭丽立刻应声,转头冲老毛下令:“对了,烧酒,还要烧酒。”
  老毛无奈地摇头,端盆出去。
  林蔓跟着老毛走出门外:“那些人都是谁?”
  老毛道:“都是谭丽爸爸那边的人。”
  回看身后的门一眼,老毛确认门的确关上了,才敞开了对林蔓说道:“沙发上最凶的男人叫赵铁柱。他就是谭丽的亲生爸爸。屋子里的人都是他家亲戚。最老的那个老头是赵铁柱他爸。谭丽管他叫爷爷,叫的那叫一个亲,比这两年叫她外公的亲多了。”
  话罢,老毛啐了一口,冷哼道:“这闺女简直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嘛!”
  林蔓道:“小田呢?他就让他们进来了?”
  老毛道:“小田还不知道呐!他上午去采买你要的东西,到现在还没回来。外面的人本来不让他们进,可谭丽亲自跑出去接,把他们都带进来了。这里的人,谁不认识谭丽。她带进来的人,谁敢拦?”
  “老毛!快点去烧饭,这里都等着呐!”门里传来谭丽急切的催促。
  老毛再不好耽搁,一路摇头地绕回了后面的灶间。
  林蔓亦无奈地摇了下头,再次推门进屋。站在门口,她不急着进屋,先饶有兴趣地观察厅里的那一众人。
  一个粗嗓子的大汉走到沙发前,冲着坐在上面的一个中年男人道:“铁柱啊!俺们住哪儿间啊!”
  被唤作铁柱的男人大摆了下手,爽声道:“嗨!到这里,就跟到自己家一样,用不着那么客气。楼上那么多间房,你们随便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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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打秋风(下)前篇 一更
  解放后, 赵铁柱带了一个漂亮媳妇回老家。
  这事在村子里成了一个天大的新闻。大家纷纷跑过去看, 见那媳妇竟然还是城里人, 能识文断字,是个倒地的文化人,这更让大家觉得稀奇了。
  赵铁柱可是大字不识一个。他媳妇究竟看上了他什么?
  不过, 稀奇归稀奇, 大家更多还是羡慕赵铁柱。
  甭管怎么样, 赵铁柱能娶上这么个媳妇,那就是他有本事。
  有人在田埂上遇见赵铁柱的娘,忍不住羡妒道:“你们家铁柱给你讨来个城里媳妇,可把你乐坏了吧!”
  铁柱娘不屑地瞥了下嘴, 脸上出人意料地流露出嫌弃的表情:“城里媳妇有啥好,啥都不会干。”
  “嘻,你媳妇可是文化人, 哪儿能让她干活!”
  铁柱娘撇过头,狠狠地啐了一口:“认那么多字有啥用,还不如有把子力气,能帮忙下地。”
  一年后, 村里人人都传铁柱媳妇给铁柱生了一个漂亮闺女。当看见闺女落地的一刻, 铁柱娘的脸黑得就像烧黑的锅底。
  不知不觉间, 又一两年过去了。
  有一天, 人们忽然想起许久没见到赵铁柱媳妇了。
  一个好事的人跑去问赵铁柱:“你媳妇呢?”
  赵铁柱正蹲在门槛抽闷烟:“跑啦!”
  好事的人又问:“那你闺女呢?”
  赵铁柱吐了一口烟,拿着烟锅子敲了敲干黄的土地:“被她娘带跑了。”
  好事的人颇有些幸灾乐祸:“你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赵铁柱不以为然,淡淡道:“一个赔钱的女娃子, 没了倒好,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不久后,铁柱娘给赵铁柱又找个一个膀大腰圆的敦实媳妇。一连5年,赵铁柱抱上了5个儿子。在59、60那会儿,5个儿子好不容易都活下来了,家里只没了铁柱娘和铁柱媳妇。
  寒来暑往,转眼到了1962年。
  一天傍晚,赵铁柱从地里回来,又蹲在家门口抽烟袋。
  一个叫阿四的人从外省回乡探亲。他经过赵铁柱家门前,停下脚步对赵铁柱打了一声招呼。
  赵铁柱愁容满面,没精打采地回了两句客套话,继续低头狠命嘬手里的烟袋锅子。
  “老哥,近两年的日子,过得可还行?”阿四关心地问道。
  赵铁柱叹了口气道:“家里现在就我和老爷子能下地,但要养五个男娃,日子怎么能好过。”
  越过赵铁柱,阿四看向门里。赵铁柱的几个孩子正趴在地上玩泥巴,每个孩子的脸上都脏兮兮,大一些能跑的孩子连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
  “啧啧,”阿四摇了摇头,感慨道,“同样是你的娃,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赵铁柱不解地问:“你这话啥意思?”
  阿四道:“前些日子,我看见你闺女了,人家现在过得可好了,进出门有车子接,被养的白白净净。”
  “真是大丫?”赵铁柱恍然想起了多年前被媳妇带走的女儿。
  阿四斩钉截铁道:“确实是她,她和她娘长得太像了。我后来找人打听,她娘姓谭,名字也都对得上。”
  赵铁柱拉长脸道:“咋滴,她娘改嫁了?”
  阿四道:“她娘早死了,现在那丫头一直是她外公外婆带着。”
  赵铁柱冷哼:“还有这种事?她外公外婆就没有儿子?那儿子能同意爹妈养个外姓的赔钱货?”
  阿四道:“她外公外婆就她娘一个女儿。”
  赵铁柱眼前一亮:“照这么说,他们家不就是要绝户了?”
  阿四点了下头:“虽然他们让你闺女跟他们姓,但也跟绝户没啥差别。谁让她到底还是个女娃,将来早晚要嫁到别人家去。”
  赵铁柱恨恨地砸了下烟袋锅子:“我的闺女,他们凭啥改姓?”
  阿四蹲下身,凑近赵铁柱说道:“她外公外婆家条件不是一般的好。不光这样,在我们C市,她外公还是绝对能排上号的大官。他们要是能拉扯你们家一把,别说你现在的几个娃子了,就是再多添几个娃子,你养起来也不费力啊!”
  赵铁柱被阿四说动了心。
  他越想心里越不平衡。
  凭什么那个丫头片子成日吃香喝辣,而她几个弟弟们却要在家里挨饿受冻。
  这还有天理么?
  赵铁柱暗道:不行!一定要找那丫头说道说道,她可不能不管她弟弟。
  在阿四的帮助下,赵铁柱带着家里的老爷子去了一趟C市。
  在一个学校的门口,他终于堵到了他多年没见的女儿。
  一场嚎啕大哭的认亲之后,他被人带到了他前妻父母,也就是他闺女的外公外婆面前。他们向他很明确地表明了态度,说是愿意给一笔钱让他拿回家,但条件是以后他不能再来打扰他们的外孙女,也就是他的女儿。
  世上竟有这样不讲理的事?
  怎么能不让亲生父亲见亲生女儿?
  赵铁柱愤愤地收下了一百块钱,忿忿地回家。
  回到家后,赵铁柱越想越气不平。
  他自以为受到了侮辱,非要再回C市讨回公道。
  第二次去C市,赵铁柱就没有得到上一次的好待遇了。
  上一次,有专门的人开车送他去火车站,并为他买好了软卧的车票。
  这一次,也有专门的人开车送他离开。不同的是,开车送他离开的人是戴大檐帽、一脸严肃的公安。并且,他也没能再坐软卧回去。公安把他扔进了一个四面透风的货运车厢里。以“盲流罪”的名义,他被遣回原籍。
  回乡以后,赵铁柱一度放弃了认回闺女的事。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于C市的信。
  有识字的人告诉他,信是他闺女写给他的。在信封里,她还给他寄了五十块钱。
  自此后,每隔一两个月,便会有信和钱寄给赵铁柱。
  凭着谭丽的贴补,赵铁柱的家庭条件有了很大的提升。
  他们盖了新房,温饱再不是问题。
  时不时地,谭丽还会寄全国通用的布票给赵铁柱。赵铁柱得以给几个儿子都买了新衣服。
  要说,这样的日子,赵铁柱该满足了才对。
  可赵铁柱恰恰相反,他不但没有感到满足,反倒越发心里不平衡了。
  午夜梦回,他时不时会想到谭丽住的大房子,还有谭丽外公外婆口袋里的钱。
  将来,谭丽总会要嫁人吧?要是她嫁人了,她外公外婆的家业岂不是要跟着一起送给她夫家了?
  每每想到这些,他就彻夜难眠。
  终于有一天,赵铁柱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不行!我一定要帮那丫头把家业看牢。
  赵铁柱的想法很简单。他要带全家人去谭丽住的城市去。一旦他们一家人都住在谭丽身边了,那可不就能帮着看着那份家业了。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很美好的愿望。那就是指不定谭丽的外公外婆会死在谭丽嫁人前。一旦这样,落进谭丽口袋里的钱财,就会自然而然地落进他的口袋。
  于是,他托人写信给谭丽,让她想法把家里人都弄进厂。谭丽那边很快有了回信。在信里,她附上了一笔路费和买软卧票所需要用的介绍信。
  “大丫,你快上楼把你大伯二伯住的地方收拾了。”
  坐在女儿家的沙发上,赵铁柱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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