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独居女杀手看上——十二春
时间:2019-06-03 10:40:05

  半晌,练月咬牙切齿道:“松——手——”
  卫庄松了手,练月把药碗搁在食盘上,端起来,气哄哄的走了出去。
  她一路走,一路对自己说,稳住,稳住,剑客就那个德行,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到了灶房,把药罐子里剩下的汤药倒入碗中,又顺了顺气,才端着回去。
  回去看见那个上半身缠满了绷带的剑客正靠在床头在等她,忽然就心软了,她把药碗搁床头小几上,又从柜子中拿出一条毡毯给他披上。
  练月给他披毯子的时候,他的目光还是来来回回在她脸上转悠,练月完全不搭理他。
  披好之后,也不回应他的目光,而是把药碗拿过来,在床边坐下,自己先试了一口,觉得温度可以,才把药匙递到他唇边,他却不喝,而是问:“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开门?”
  练月不想回答他,只道:“先把药喝了。”
  卫庄道:“不喝。”
  练月压住恼意,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喝不喝?”
  卫庄继续道:“你先回答我。”
  练月敷衍道:“昨天太累了,没听见。”
  卫庄却不放过她:“撒谎。”
  练月抬眼看向他:“那我要怎么样回答,你觉得才不是撒谎。”
  卫庄道:“说实话。”
  练月道:“没听见就是实话。”又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去找你师妹,来我这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跟你又没有很熟。”
  卫庄一瞬不瞬的瞧着她。
  练月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就别开了目光。
  卫庄问:“你想让我去找她?”
  练月低声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卫庄道:“我打扰你了?”
  练月没说话,因为她知道,她要回答是,他立刻就会下床走掉,她要回答没有,前面那一堆话就白说了。
  她道:“我没那个意思。”
  卫庄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练月被他追问的有些恼了,她把药碗往床头小几上一搁:“怎么着,你还没完没了是不是?”
  卫庄见她生气了,便自动领悟了:“那看来的确是没那个意思。”
  练月一时语噻,她想了想,往回掰道:“你受伤了,需要人照顾,但我这不是善堂。看顾费一日十两,包食宿,你要是住的起就住。”
  卫庄静静的瞧着她。
  练月说完这番话,又把药碗端起来,正要喂他,他却劈手把药碗从她手中夺过去一口喝了,然后把空碗递还给她。
  练月把药碗回床头小几上,又倾身过去,要把毯子取下来,然后扶他躺下,却没防他忽然伸手掐住她的后颈,吻了上来。
  练月被他弄得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下意识的伸手撑住他的双肩来支撑自己,他却趁机将舌头钻到了她唇中,找到她的舌头,勾住就是一番云雨。
  他这么一勾一缠,练月觉得自己的魂儿都没没了,她想挣扎,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其实不过一个季节的转换,可她却觉得恍如隔世,好像几个月前的那场缠绵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抵着她的额头喘息,声音是受了重伤之后的低哑:“别说一日十两,就是一日一百两,我也住的起。”
  她猛地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侧过身子,抿掉眼角的半滴眼泪,道:“但是不包括这个。”
  他瞧着她,神色莫辨:“我没有把这个算进去。”
  练月仍然背着身子,不看他:“那以后就别在这样了。”
  他顿了一下,声音也淡了:“你放心,我对没有反馈的男女之事,没兴趣。”
  她这才转过身子,走回到床边,把毡毯从他身上取下来,道:“伤口裂开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他道:“好。”
  堂屋的门开着,她还没来得及挂上帘子,风雪从外面吹进来,屋子里冷飕飕的,她出去把门关上,回来道:“等会我把炭盆拿出来,把火升起来,你暂时先忍耐一下。”
  他道:“好。”
  她扶他下床,把绷带解开,用药酒帮他清理了一下伤口,又抹上药膏,缠上绷带,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两人都没再说话,屋里静悄悄的,能听到外面的风雪声。
  最后收尾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饿了吗,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他道:“客随主便。”
  练月的手顿了一下,扬起身子,道:“那我就随便了。”
  他站起来,走到窗下,那里是她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他的剑,剑旁放着从他身上取下来的玉佩,剑下压着从他身上取出来的银票。
  他把银票抽出来,看也未看,就交给了她:“多退少补吧。”
  练月把银票接过来,真是受雇于人的恭顺模样:“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雇主了,我会随叫随到的,你放心。”
  他淡漠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练月道:“我扶你回床歇息吧。”
  他道:“不是要做饭么,这屋子里挺冷的,我跟你一起。”
  练月有些犹豫:“可你的伤……”
  他道:“我没那么羸弱不堪。”
  练月道:“那你等会,我去看看衣服干了没有。”她打开门出去,又马上就回来了,“里衣已经干了,外衣还没有。”
  他道:“那就披着毯子吧。”
  练月便帮他穿里衣,边穿边道:“这衣服破了,还没来得及补,等雪停了,我去帮你拿几件换洗的衣物。”
  他道:“那就麻烦你了。”
  练月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剑客的对手,他每这么客气的说一句,她都像被针扎了一下。他要是每天都这么扎她,她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死透。可是她这样也活不了,那样也活不了,怎样都活不了。落在他手上,她就是一点生机都没有。但她想,反正都是死,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即便最后他还是要离开,她也要在他心上留下点什么东西,让他念念不忘才好。就像慧娘那样,她才不要做那个女剑客。
  练月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麻烦。”
  卫庄顿了一下,道:“菜要荷叶鸡、八宝鸭、绣球干贝、奶汁鱼片、莲蓬豆腐,汤要罐闷鱼唇、龙井竹荪,粥要红豆粥。点心的话,杏仁佛手和木樨糕。茶的话,茶陵雪峰吧。”
  练月愕然。
  卫庄皱眉瞧着她:“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练月:“不用。”
  卫庄反问道:“会做吗?”
  练月只好道:“不会。”
  卫庄道:“拿我钱财替我消灾?”
  练月只好认栽,她作小伏低,认错道:“我说错话了,我收回。”
 
 
第二十五章 
  卫庄说的那一堆菜名,有些练月连听都没有听过,别说做了。
  她唯一能做的,大约就是红豆粥,因为家里还有一些红豆。至于莲蓬豆腐,豆腐今天早上倒是买了一块,但那个什么莲蓬豆腐,她并不会做,而且也没莲蓬,水煮豆腐还差不多。而奶汁鱼片,鱼倒是有,奶汁鱼片她不会做,最多给他清炖个鱼汤。
  卫庄披着毡毯,跟着练月到了灶房。
  练月扶他在灶下坐下,又在锅中加了水,放了米、红豆和莲子,先煮莲子红豆粥。
  她做这些的时候,卫庄要生火,但练月怕他扯到伤口,就让他别动,等她来。
  她说让他不动,他就没动,一直坐在那瞧她。
  练月忙完上面,又蹲下去生火。
  为了防风雪,灶房的门一直关着,屋子里也没点灯,虽然窗外有天光和雪光,可灶下还是有些暗。火生起来之后,就亮了一些,也暖和了一些。
  练月往灶里添柴的时候,他就在里边默不作声的瞧着她。
  刚开始练月没在意,后来实在忍不住,就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他却不说话。
  练月见他不说话,也不等了,就继续道:“你添柴的时候小心些,别扯到伤口,否则伤口裂开了,又得重新包。”
  见他还不说话,就叹了口气,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小门小户出身,虽然后来在贵族府里当过差,但好多东西也只是听说没见过,更不要说做了。而且,这下雪天,食材也备不齐,红豆粥,水煮豆腐,鲫鱼汤,再加一个炒鸡蛋,你就凑合一下吃吧。”顿了顿,“要是觉得没办法凑合,你好歹也说些城里有的,我出去帮你买。”又顿了顿,“还是说你师妹的酒楼里就有你说的那些菜?”
  卫庄把目光移回炉中,火已经烧得很旺了,火光映着他的脸,他面无表情道:“做饭吧。”
  她从火口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他,去切豆腐去了。
  做饭的时候,一个人在上面忙活,一个人在下面忙活,只是两人都不在说话。
  吃饭的时候,也没话说,只是安静的吃饭。
  吃完饭之后,她洗碗,他看着,也不说话。收拾完灶房之后,她扶着他回堂屋去。
  之前不知道,现在有了对比,发现堂屋真是冷的要命。
  她扶他在床上坐下,给他盖好被子,又出去把上一年买的炭炉从灶房的角落里扒出来,清理了一下,升起炭火,再吭吭哧哧的把它挪到堂屋的里屋,给他取暖。
  干完这件事之后,练月又开始煎药。
  一天三次,每次熬药都要花半个时辰。练月觉得自己这一整天除了熬药,啥事都没干。
  熬完药之后,天已经黑了,她端着药进里屋去,卫庄正靠在床头看书。
  练月进来了,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练月把药搁在床头小几上,走过去,歪着头看了一下书封,是《天阙奇谈》。
  她从地宫逃出来时,除了自己的长短剑,一棵雪灵芝之外,就只带了这本书。
  长短剑是明雍送给她的,她用了这么多年,不舍得换;雪灵芝是十八岁那年,外出执行任务时,偶然得到的,便私自扣下来的。雪灵芝能解百毒,那时,她就已有逃跑的念头了,她留下雪灵芝给自己作后路;《天阙奇谈》是明雍和萧珩去天阙城朝拜郑天子时,给她带回来的。是她带出的,唯一一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东西。而且带出来之后,她并没有怎么看,甚至都想不起被塞去了那里。
  她奇道:“你从哪儿找到这本书的?”
  卫庄翻了一页,道:“你自己的书,你不知道放在哪?”
  练月呛他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问的,我要是知道,问你干吗。”
  卫庄这才把书放下,侧身用左手从里侧捞了一张纸,夹在指间送到她跟前,道:“书忘了在哪,但书里的人,你应该没有忘吧?”
  练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有些纳闷,接过他递来的纸张,打开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幅人物画像,确切的说是一幅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的人物画像,再确切一点说,那是一幅男人的画像。
  画画的这个人,显然画工不怎么好,也没有什么技巧,只是简单的把人物轮廓描了出来,虽然画画的人画工极差,却不耽误画中人的挺拔,这一看就是个优秀的青年才俊。
  练月把画像叠起来,收进袖中,道:“忘了。”
  卫庄神色莫辩的瞧着她:“你不记得的事情倒挺多。”
  练月道:“因为不值得。”
  “不值得?”他问,“什么不值得?”
  练月将药碗从床头小几上端过来,一边吹,一边道:“一切都不值得。”
  “一切?”他又问,“也包括我?”
  她从善如流道:“不包括。”
  他问:“不包括是说值得还是不值得?”
  练月尝了一下药汤,还有些烫,她把他的左手牵出来,把药碗搁在他手里,让他暖一暖手,然后抬眼去看他:“值不值得,要经历过才知道,没经历过的事情,你如何说它是值得,还是不值得的?”
  他道:“你判断不出,那就说明它是不值得做,若是值得做,你一定就能判断出。”
  练月道:“你是神明么?”
  卫庄没说话。
  练月道:“你既然不是神明,也不能预知未来,那你怎么判断一件还没发生的事情,它到底值不值得做呢?”
  卫庄道:“我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个赌徒,他说他从未输过。”
  练月道:“我年轻时也认识一个人,他是个将军,一生从未有过败绩,人称常胜将军,常胜将军二十七岁那年,邻国派兵攻打他的国家,两国在边境交战,一生从未有过败绩的将军,这次却败了,兵败如山倒,后来他听说邻国的主将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娃,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有上过战场。”
  卫庄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这是哪位将军的故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练月理所当然道:“你说的那个人,我也没听说过。”
  卫庄疑惑道:“怎么可能,巫赢不是穆国人么,你不知道?”
  六指巫赢,赌坛鬼手,一生从未有过败绩,所以人称赌鬼,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她怎么会不知道。
  练月“哦”了一下:“原来你说的是他。”
  卫庄皱眉思索道:“但我的确没听说过常胜将军的故事,他叫什么,哪国人?”
  练月顾左右而言他:“喝药吧,再不喝就凉了。”
  他一动未动。
  练月有些心虚,她起身走到窗下的书桌前,以一种做错了事情的小伏低姿态道:“我以为你是随口编的,所以也就随口编了一个。”
  卫庄道:“我从来不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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