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独居女杀手看上——十二春
时间:2019-06-03 10:40:05

  回来的路上,她买了一个西瓜,想着吊在井里冰一下,等傍晚启出来吃,一定非常可口。
  回到家中,练月把菜篮子放下,将西瓜吊进井里,然后进了灶房,准备做一个鸡蛋炒秋葵,拍个黄瓜,土豆炒鸡块,再来一个蛋花汤。
  三菜一汤,一个人这么吃的确有些铺张,但她太久没吃过自己做的饭了,好馋。
  灶下有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一看就是卫庄的手笔,练月忍不住叹息,这个男人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上的厅堂,下的灶房,除了过去复杂了点和戒心重一点之外,其他的还真是无可挑剔。
  虽说七月流火,但天还是热的,练月做了一顿饭,浑身都是汗。但吃的时候却非常过瘾的,一直吃到撑,再吃就要吐了,才停下。练月看着剩下的饭菜,实在不忍心倒掉,就盖了起来,准备晚上继续吃。
  吃完之后,她跃上房顶,去翻被衾和衣物,翻了之后,跳下屋顶,想眯一会儿,可吃的太多,撑得实在太难受,她就没睡,在屋子里来回转悠,最后停在了西里屋的书架前。
  以前在廷尉府,练月看书属于被迫,作为一个杀手,懂得越多,越能保命,所以有时间就看,而且看得都是正经书,史书剑谱,医术药理等等之类,这些东西是非常枯燥和无聊的。自从逃离地宫之后,她就再也不看那些东西了,只看宫廷野史和民间话本。她原本的书架上也多是那些书,现在好了,她那些不正经书全被移到了最上层,踮起脚尖都够不着的那种,而下面这几排方便易拿的,又变成了什么医术药理棋谱剑谱这一类的书籍。
  她抽了一本棋谱来看,可没看一会儿,就昏昏欲睡,然后就倒在了书案上。
  可才刚睡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敲门,被人扰了午睡,她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去开门。
  门一开,她立刻就清醒了,因为门外站着的那人一袭黑衣,不苟言笑,正是她的念念不忘的卫庄。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些紧张,好像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对情郎那般无措,可是他们完全不是啊,他们抱过,亲过,睡过,按说该是老夫老妻的状态,可她还是很紧张。
  他站在门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然后问:“你想好了吗?”
  她有些茫然:“想什么?”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想我们之间的事情。”
  她仍然很茫然:“我们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可想的?”
  他问:“你现在还爱我吗?”
  她张了张嘴,那句话,三个字,含在舌尖,在唇腔内打了几转,愣是被她咽了下去,她稳住自己,反问道:“那你呢?”
  他轻轻的笑了:“我爱不爱,你不知道么,何必再问?”
  她往前上了一步,握住他的手,仰头瞧着他:“你在安陵说得那些话全是因为愧疚,你觉得自己伤害了我,你心怀愧疚,你想补偿我。我不要你的愧疚,也不要你的补偿。现在我们两个是平等的,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我现在要你说,你没有把我当做替身,你爱我,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相信你。”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月娘,我说也说了,做也做了,你还觉得不够是吗,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呢?”
  她心中一凉,往后退了一步。
  他果然一点没变,还是那副老样子,什么都不能改变他。她自嘲的笑了一声,道:“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他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练月,你想好了,我走了就再不会回来了,到时候你可别哭着去找我。”
  练月心中一滞,抬手扇了他一掌,啪一声,又干脆又响亮。
  这一巴掌把他打懵了,大约没有人这么打过他,他不可思议的瞧着她。
  那些缠绵的心思在一瞬间就化为了灰烬,她平静的看着他,道:“你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他唇角出了血,他伸手摁了摁,冷笑道:“最好如此。”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砰的关上了门,回到屋子里,扑到床上,哭了起来,不值得,真是不值得。她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喜欢他呢,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伤心,最后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朦胧中,她感觉有一只手拂过自己的脸颊,那手温暖宽厚,轻柔细致的为她揩掉脸上的泪,她打了一个机灵,立刻就醒了,醒来一看,果然是他,他正坐在床边低眼瞧着她。
  她猛地坐起来,往墙角里挪了挪,紧张道:“你来做什么?”
  他的眼睛变得温柔起来,像在安陵时一样:“我想你了,所以过来瞧瞧,难道你不想我吗?”
  她摇了摇头,倔强道:“不想。”
  他低声道:“如果不想,那你哭什么?”
  她没说话。
  他又道:“月娘,我爱你。”
  她听到这三个字,只觉得一阵心酸涌上心头,眼泪迫不及待的从眼眶中滑了出来,落在被衾上,晕成一圈泪痕。
  他的声音越发轻了:“你爱我吗?”
  她摇了摇头,却又立刻反悔,点了点头,觉得还是不对劲,又摇了摇头,最后自己也被弄糊涂了,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
  他突然俯身过来吻她,又霸道又刁钻,她自认是风月场老手了,可还是抵挡不住。
  她搂住他的颈,委屈道:“你不能老是这样,我快要受不了。”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声音就在她耳畔,低沉中带了一点嘲弄:“不是说不会有下一次么,那你搂这么紧做什么?”
  她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惊恐的放开了他。
  他似笑非笑的眼里全是胜利者的嘲弄:“我以为你能坚持多久,你连一天都坚持不了,承认吧,你离不开我,你死也离不开我。”
  他站起来,一阵哈哈大笑,笑声越来越大,诡异又狰狞,回荡在屋子里,像个诅咒,她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不,我能,我一定能,我可以的,我可以——”
  尖叫划破午后的寂静,蝉声忽然都没了,有只停在屋檐下的鸟扑棱一声,飞走了。
  练月被自己的叫声惊醒,她猛地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还坐在书案前,于是意识到方才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她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抹了一把额头,这么热的天,她额头却全是冷汗。
  这个梦可太吓人了。
  她走出去,倒了杯凉茶,喝下去,压了压惊。
 
 
第七十三章 尾章
  黄昏之前, 练月将晒满了三个屋顶的被衾收回来, 被衾吸满了阳光,鼓鼓涨涨的, 手指拂过,背面似乎还有余温,她将被衾叠起来, 收进箱子和柜中去, 之后又去收衣物,将衣物叠得整整齐齐,塞进柜中。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 练月想起自己的那匹马,那匹马跟自己回来之后,还没好好喂过,就赶紧去弄了一些饲料, 无非就是干草和黄豆,她将干草剁碎了拌上黄豆搁在盆里让它吃,然后又弄了一盆水放旁边。
  之后又去看北边种的黄瓜和葫芦。
  葫芦是上一年的老根发了新藤, 黄瓜地这块上一年原本种的是萝卜,今年上半年她不在, 卫庄就给她改种了黄瓜。黄瓜藤满架,开着黄澄澄的花, 结着长长的黄瓜,看着倒是挺喜人。早知道今天早上买菜的时候就不买黄瓜了,因为当时她完全把院子里的黄瓜给忘掉了。
  她围着黄瓜架子转了一会儿, 瞅着有几根黄瓜已经长成,就摘了下来,搁在了灶房。因此又想起上一年的萝卜,她腌在翁里的萝卜干咸菜,虽是密封了,但也半年过去了,天又这么热,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她到灶房,去找那个瓮,瓮还在,但里边的东西却没了。最开始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后来她想了想,要么是卫庄把它吃完了,要么就是坏掉了,被卫庄扔了。又想起自己上一年腌的鸭蛋,发现也没了。她叹了口气,但在这叹息里也生出了一丝甜蜜出来。
  晚上她将午时剩下的饭菜热了热,吃了一些,然后又烧了热水,兑了一些凉水,洗了洗汗涔涔的身子,换了宽松的纱裙,拿了一把蒲扇,坐在廊下乘凉。
  她这脑子是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忍不住东想西想,于是回到房间,从桌上拿了午时看得那本棋谱,擎着灯,到紫桐树下的凉亭里去看。
  只是这次又没翻几页,就哈欠连连了,于是将书搁下,压在胳膊下,想眯一会儿。
  朦朦胧胧中,她觉得有人敲门,亭子和紫桐树近门,几步之外就是院门,她猛地坐了起来,起身去开门,外面却并没有人,走出去往左右瞧了两下,巷子里黑漆漆的,也没有人。
  她有些怅然若失,但同时也舒了一口气。
  现在是盼着他赶紧回来,却害怕他回来。盼着他来,是因为实在太想,不盼他来,是害怕重蹈过去的覆辙。
  要忘掉卫庄真的太难了,要在他面前保持清醒,不晕头转向,也太难了。
  她从外面回到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决定将西瓜启出来,吃一点,转换一下情绪。
  练月将西瓜从井里吊上来之后,又觉得西瓜太大,一个人吃不了,这样热的天,切开的西瓜也无法过夜,于是又将西瓜吊了回去,决定明天再吃。
  回到房间,她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可是没由来的睡不着,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主意,她又穿上鞋子,走到了外间。
  外间佛龛后面的暗格中,藏着她攒下来的一些银子。
  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有几百两。这几百两中,主要的贡献就是莫盈。莫盈是她逃出地宫之后,以杀手身份接的第一单,也是唯一一单生意。
  以前她没想过该如何用这些钱,现在想了想,她决定拿这些钱去盘个客栈,做一下客栈生意,最好能开在城门口,每天接待南来北往的旅人,大约会比她卖木雕有意思的多。
  说干就干,她决定这两天就出去转一圈,看看现在的行情,这样一来,也免得她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因为天太热的缘故,晚上她仍敞着门窗睡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朦朦胧胧中又听到了敲门声,她又以为自己做梦呢,就翻了个身,继续睡,但那敲门声却一直没断,她清醒了一些,竖着耳朵听,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确确实实有人在拍门,于是她穿了鞋,将屋里的灯点亮,然后擎了一盏防风灯,走出去开门。
  虽然夜已深了,但院子里并不暗,因为天空繁星闪烁,还有月亮。
  白日的暑热也已散去,空气里有了凉意。
  这个点应该不会是蔡婆或周围的邻居,只有一个可能,她揉了揉眼睛,觉得很可能是卫庄。
  但这人怎么学会敲门了,他以前不是都直接翻墙进的么?
  她拔掉门栓,开了门,举着灯去看,门外果然站着卫庄,一袭黑衣,目光沉沉,正借着她手里的灯在瞧她。
  她打了个哈欠,移了一个口子,道:“先进来吧。”
  他一言不发的进了门,练月本想等他进来之后,自己关门上栓,但卫庄进来之后,主动代劳了,练月便举着灯替他照明,烛光透过灯罩映在他脸上,映出他坚毅的侧脸,轮廓刀削斧凿般,练月心中怦然一大动,是单纯的被这皮相勾引了。
  他上好门栓,转过身,将灯从她手中接过来,借着灯光打量她。
  他直直的瞧着她,她便回以同样的目光,随他怎么瞧,不躲也不闪。后来他的目光便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去,落在了她胸口。
  练月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忙低下头去瞧,这一瞧把她吓了一大跳。她睡觉穿得比较宽松,轻纱的裙子领口睡得有些松垮,露出了半副雪白胸脯,好一副夜半勾引人的荡|妇模样,她赶紧扯了一下衣衫,转移话题,问:“吃了吗?”
  他擎着灯,走在前面,道:“没吃,有饭吗?”
  练月想了想,道:“有鸡蛋,有豆腐,有黄瓜,你想吃什么?”
  卫庄一边朝灶房去,一边道:“都来吧,饿坏了。”
  练月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想,男人本来就比女人吃得多,更何况他这么个大高个,都来也行,反正也不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灶房。
  灶房两个灶洞,练月先在里边的锅里放了水,搁了米,让他把这个火生起来煮粥。之后去砧板边切葱姜蒜和豆腐,切完之后,搁在盘子里,这才指使卫庄生外侧灶洞的火。
  火生起来之后,练月倒了油在锅里,等油热了之后,将葱姜蒜倒进去,再将豆腐倒进去,放调料翻炒,等炒的差不多了,就往锅里添了水,开始煮。
  趁这个空档,她拿碗打鸡蛋,最初她觉得四个就够了,可临了,却想到他说饿坏了,就打了八个。
  鸡蛋弄好之后,锅里的豆腐还没煮好,她就将摘的那几个黄瓜洗了洗,拍了一下,然后切了,放在盘子里,然后开始调汁,调好之后,浇在黄瓜上面。
  做完这些后,她掀开锅盖,用铲子铲了一块豆腐尝了尝,觉得味道还行,但又想起之前卫庄嫌弃她做饭不好吃,就问他要不要尝一下,他说她觉得行就行,练月便警告道:“可是你自己不要尝,等会觉得淡了或咸了,别怪我。”
  卫庄长久的瞧着她,练月只当不知,去拿了大瓷碗将豆腐盛了出来,然后用水抄了一下锅,倒了油开始炒鸡蛋。
  鸡蛋很容易炒,翻了三两下就好了,练月让他停火,然后拿盘子去将炒好的鸡蛋从锅中盛出来,指挥他将菜先端到堂屋去。
  卫庄从她手中接过盛鸡蛋的盘子,又从砧板上端了盛黄瓜的盘子,去了堂屋。
  她盛好米粥,拿了箸,正巧卫庄回来端豆腐,两人就一块到堂屋去了。
  放下粥碗之后,练月让他先吃,自己从柜子里拿了床晒好的被衾,到西边的榻上给他铺床,铺好之后,她说有些困了,让他慢慢吃,她先睡了。
  夜里寂静,她躺在床上,能听到屋外的虫鸣,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
  而她的心上人深夜归来,就坐在外面在吃她做的饭。
  外间昏黄的光透过纱账映进里间,她在半明半暗中看着他的身影,心上人吃饭时也坐得笔挺,脊背永远都不会弯似的,什么时候都像松柏。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的功夫,也许是一炷香的功夫,她看到他站了起来,接着听到了碗盘相碰时发出的清脆声音,他似乎吃好了,端着碗和盘子走了出去。
  她翻身下床,站在北窗下能看见灶房的灯亮了起来,接着听到了水声,再然后是又是碗盘相碰的声音,好像是在洗碗。
  没过一会儿,他端着灯从灶房出来,她赶紧躺回了床上。
  卫庄进来后,将门关上,然后灭了灯,屋里顿时就暗了下来,只有月光和星光从开着的窗子映进来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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